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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清楚，对一座学府而言，一年不收学员，可谓之断代。现在虽看不出问题，但日后青黄不接时，必会元气大伤。
只是，月之暗面如今举步维艰，连维持眼前都很困难，哪还能顾及以后？
等狄易也离开，顾嫣然身形后倒，再不复雷厉风行的模样。她双目无神，眉宇疲惫，身上竟有一抹楚楚可怜的味道。
“李仪，你在哪里？”她抬头仰望，低声说道。
但这上方，并非是星空，而是苍白得刺眼的屋顶。
……
拂晓断崖的两位长老离开，都是神色阴沉。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文宣脸上伪装脱去，表情阴鸷，面露冷笑，“既然这样，就让她瞧瞧我们的厉害……通知浪调，今夜就动手！除了我们许诺的报酬，他能抢到多少东西，全都是他的！”
“今晚？”田光一愣，狐疑道，“我们才刚刚离开……这岂不是明示顾嫣然，此事是我们干的？”
“我就是要告诉她，这是我做的！”赵文宣神色冷傲，唇角甚至有一抹张狂，“然后呢？她能奈我何？”
他顿了顿，又对田光嘱咐道：“还有，顺便去一趟东海边营，和东海校尉张启浪说一声，赤潮峡湾近来不太平，让他去那边练练兵……至于这边有什么事情，那就不必管了！”
“大人，联合外族，这在帝国可是大忌！”田光有些为难，低声道，“若是李仪回来……”
“你小子，一点也看不清大势！”赵文宣摇了摇头。
“请赵长老指教！”
“如今的帝国，外有海族、蒙元、裂峡、等异族，内有门阀林立，处处受制，束手束脚。”赵文宣傲然一笑，“皇帝陛下最期望的，就是整顿力量，强化集权。而整合学府，就是这第一步！”
田光仔细倾听。
“你以为，陛下真的看重李仪？”赵文宣冷冷一笑，“与其说是看重，不如说是忌惮！”
“忌惮？”田光一愣。
“其他的武装师，都是潜心于武装，不问俗事。你再看他？不止制作武装，更是建立学府，与各大豪门关系密切，影响力惊人！”赵文宣款款而谈，神情冷肃，“还有，他的武装天鼋玄，可人人化龙，这对皇族更是大不敬！你说，他想干什么？”
“不过，他一直都挺规矩的……”田光嚅嗫半晌，低声道。
“规矩？”赵文宣笑了，“如果有一天，他不想规矩了呢？或者，他有儿子，儿子不太规矩呢？所谓功高震主，并非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
他哼了一声：“这个小子如此年轻，但无论修为、武装、天驱和学府，都已展现出极大潜力！甚至，帝国隐有传言，说他的种种行迹，极像咱们那位开国帝王萧长空！”
田光目瞪口呆。
这一传言，可大可小，甚至可能成为李仪的取死之道！
“不管他回不回来，月之暗面都必须交给帝国！”赵文宣斩钉截铁道，“若他真能活着回来，就安安心心地做一名小武装师吧……”
……
外域星空。
嗖！
星兽横渡虚空，群星脉动震响，气息暴虐，震慑星穹。
偶然遭遇外域生灵，它们都会立刻逃走，不敢靠近。
李仪和顾言盘膝而坐，坐在星兽背上，静心修行，星穹交感，神情安逸自若。
这头星兽，自然是恐惧之源了。
“炼制一具分身？”顾言有些纳闷，忽然问道，“你是骗那小姑娘的，还是……”
“当然是真的！”李仪笑了笑，点头说道，“一个免费的打手，不要白不要。”
临走时，他与薄夜告别，小姑娘很是不舍，于是李仪留给她一个承诺。
这个承诺，是为她炼制一具魔法分身，令她能自由穿行于九州，来去自若。
这一买卖，自然是极为划算的。
以薄夜的修为造诣，即使是一具十级分身，发挥战力恐怕也能接近天位！何况，她聆听群兽之音，意韵感悟通天，作为自己修行的导师，倒也是很不错。
再说了，薄夜是他的好友，帮了他不少忙，就算只是带她来旅游，李仪也认为是应该做的。
“给苏月的承诺也是真的？”顾言又问道，“这个承诺，可不太容易。”
“的确有些难度……所以，我才限定了十年之期！”李仪笑了笑，“运气好的话，五年左右，应该足够了。”
李仪给苏月的承诺，是在十年之内，让她回归九州。
这可不像表面上那般容易。
他早已看出，苏月无法回归，是因为和吴越结为夫妻。
九州门第之见极重，寒门就已备受歧视，蛮人、蒙人这样的外族，都是常被视作禽兽！
而吴越，却是货真价实的魔兽化形。
可以想象，若苏月带着吴越回归，必会被苏家视作奇耻大辱，两人都必死无疑。
唯一的办法，是血脉轮回。
李仪隐有所感，自己的血脉已化为因果律令，但演化的尽头，却是轮回之道！
若李仪血脉成长，悟出轮回之道，也可助吴越血脉蜕变，化为人类。到时候，吴越虽为外族人类，但毕竟身具天位修为，即使苏家有所刁难，也应该能勉强接受。
李仪正要说什么，忽然心弦悸动，神情一变，变得难看。
他猝然捏指，化作一个神秘手印，如同牵拉命运之弦，动作奇异。
“月之暗面，会有危险！”许久后，李仪猛然睁眼，瞳中一抹厉色掠过。
这段时日，他探究因果律令，悟出一个全新能力，名为“因果掐指”。
此能力，是星象直觉的延伸，不止能察觉自身危险，也能通过“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因果反推，推演与自己相关的种种风险。
“惧兽，快点！”
李仪一道号令，身下星兽咆哮，速度暴涨，化为一道幽暗流星。
第六百一十七章 摇篮
月无光，夜黑浪高。
巨浪滔天，无数黑色巨影傲立潮头，似随波逐流，向着黎明之地进发。
这是一支规模不小的海族军队，踏浪巨人、深海元素、澜鳞兽、狼鲛骑士等精锐林立，军容整肃，气息滂沱，势如云垂海立！
“终于，我回来了……”
浪调一马当先，神色沉着，眼底深处则有一抹狂热。
经过上一次的挫折，他的心性愈发沉稳，修为也大有精进。只看纸面修为，他仍是一名上位剑圣，但事实上，他已却摸到了天命的门槛！
“李仪，你给我的耻辱，我要十倍奉还！”
浪调面露狞笑，他此次进攻月之暗面，不仅因为赵文宣许诺的巨大利益，更重要的，则是报仇雪恨！
“大人，那边的三艘商船，似乎也是暗面商队……”一名海族魔导悬空眺望，阴笑一声道，“不如，先送个见面礼？我可听说，咱们的邻居，十分喜欢人头京观。”
浪调转头望去，那是两艘扶龙和一艘浮蟹，的确是暗面商队。
“不必，那样太浪费时间。”浪调摇摇头，眼中一抹凶芒掠过，“直接击沉！剩下的，就让海兽去解决……海牙，交给你了！”
“是！”海族魔导阴笑，面露杀机，魔法手印轮转，遥遥一指，“海之卷袭！”
随着他一声号令，远处海潮横卷翻腾，化作海龙之相，张牙舞爪，咆哮嘶吼，顷刻间将三艘海船撕裂，断骸飞舞。
“救命！”
“我的天，是海神的愤怒么？”
“求求你们，救救我。”
……
海面上，哀嚎声，尖叫声，求救声，种种濒死呼喊四起，但没过多久，就被漩涡尽数吞没。
一众海族欣赏此景，纷纷哈哈大笑。
“这只是开胃小菜，走吧！”
浪调舔了舔舌头，猛一招手，随着海潮拍岸，众人纷纷跃上陆地。
“哦？”
才刚刚上岸，远处一道巍峨巨躯如山坐落，正在闭目冥想，一道光柱通天，与群星交感，意贯天地。
此景，着实不可思议！
浪调呼吸微重，脸上掠过一抹苍白，显然想起了一些糟糕回忆。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海牙，准备‘摇篮曲’！”
“是！”海牙点头。
他小心取出一个木盒，木盒掀开，一缕缕清音弥散，回荡天地。
这声音十分细微，人耳难闻，但却似乎有种莫名力量，令逐星行者双目黯淡，如同陷入沉睡。
“真的奏效！”海牙点头，面露喜色。
“这玩意，还是雇佣我们的乾人给的。”浪调笑了，神情不屑，“人类，果然是个擅长内斗的种族……杀！”
他一声号令，身后大军恍若潮水，熙熙攘攘，汹涌向前。
浪调以为，自己趁夜突袭，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却根本不料，他的行踪早已暴露。
黑暗中，一片晶莹如玉的树叶飘摇，如随风而动，有一缕缕灵魂律动流散，传递而出。
这头绿萝树妖，已然经过指间沙的圣景洗礼，返祖归源，化为碧玉树妖！这碧玉树妖，可通过灵魂律动传递消息，且极为隐秘，无迹可寻。
“海族？”顾嫣然猛然醒悟，脸色一下难看。
她想起赵文宣临走时的威胁之语，却没料到，对方动作竟如此之快！看来，是想先发制人，不给自己反应的时间。
“师母，怎么办？”张筠问道。
“那就，战吧！”顾嫣然仅迟疑了一刹，眼神凌厉如刀，“张筠，这件事情，如实告知所有学员。若他们之中有想要离开的，趁现在还有时间，可即刻离开。”
“是！”张筠推门而出。
黑暗中，顾嫣然深吸一口气，灵魂念头闪烁，联系了屠夫和新制作的憎恶骑士，然后掀门而出。
刚出门，她就被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吓了一跳。
“嗯？你们？”顾嫣然一愣，很快恍然大悟。
显然，在张筠来汇报前，林氏姐妹也将这消息，传达给了所有人。
“顾老师，我们都愿留下一战！”白松抱拳，声音铿锵。
“我虽来得不久，也愿一战！”苏烟雨看似文弱，此时倒是英姿飒爽。
所有人都表情坚定，战意昂扬，气势如虹。
“好，那就一战吧！”顾嫣然有些眼角发热，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嗡！
夜空中，无数璀璨星辉闪掠，留下道道绚丽星轨，骇龙走蛇，势如破竹！那每一道星辉，皆是势大力沉，星光闪烁浮动，魔能磅礴，锋芒毕露！
这一记法术，如同放大了百倍的星辉霰弹，狂暴，霸气，气象恢弘。
魔法阵列碎星千弩。
这一次，王胜没有选择轮番释放，是一口气激发了所有的碎星千弩，声势浩大磅礴，如群星坠落。
道道星辉破空尖啸，堪比狂风暴雨，横断虚空，碎裂大地，一泻千里！
“哼！小儿科罢了！”冷笑声响起。
海族军队之中，数道身影浮空而起，或巨剑轮舞，或狂雷回绕，或化作深海漩涡，甚至有一人召唤出一头深蓝水母，横挡于虚空。
轰！轰！轰！轰！
巨响绵亘，道道尖啸怒鸣回荡，星辉轮转炸裂，竟都被一一挡下。
“嗯？”塔顶之上，王胜脸色变化，面露忌惮。
这些浮空之人，有剑圣，有魔导，但无一例外都是十级强者！
“天真……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浪调面露冷笑。
扛鼎横死后，他的麾下已无天位强者，只得费力拉拢了不少十级强者，弥补顶级战力的不足。
“这点小把戏，还敢来丢人现眼？看我拆了这些玩具！”
长笑之声中，两道身影横掠长空，扑向月之暗面，就要摧毁碎星千弩。
“想得美！”
“你没这个机会！”
一声清冷娇叱和一道豪迈咆哮响起，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腾空，并肩挡在两人面前。
“哦？两名上位剑咏？”两名海族强者一愣，面露讥讽。
在他们看来，区区八级强者，胆敢挡在他们的面前，不知道该说自信，还是愚蠢……
这两人，一个虎背熊腰，一个眉目如画，自然是石弘和何夕。
一年的时间，不止是李仪，他麾下的几名天驱，也都修为攀升，踏足八级之境。
石弘罕见地没有裸露上身，反倒包得严严实实，一身五光十色的魔法铠甲，连头上都带着血色头盔。
“想靠一身装备，来拉近我们的差距？”海族剑圣撇嘴，嘲弄说道，“不自量力。”
“兵主：战争暴徒！”石弘冷笑，突然低吼一声，遍体铭文和纹络闪耀，延伸至身上装备，装备如同活物，一一演化蜕变。
嗡！
不止掌中的巨斧“冰川”，石弘浑身上下所有的装备，也是蜕变升阶，且隐隐共鸣，竟是化作一身装备套装。
其效果，虽不如武装套装，同样威力霸道，惊世骇俗！
他得蛮神教导，蛮神三式的第一式，就是这战争暴徒。
轰！
巨响喧天，天穹碎裂，两道身影相撞，乍合乍分，居然隐成平手。
“圣裁之咬！”
何夕暴喝一声，化身为一道碧金雷霆，雷光交错流转，颜色不断变化，忽快忽慢，律动浮沉，狂横暴戾！
她获得上古雷霆的经验，手段愈发诡谲，飘忽不定。
“哼！障眼法么？”海族剑圣手握鲨齿刀，身外斗气化形，化为无数海鲨游弋，但如此水银泻地的杀意领域，竟也未能奏效。
两人都被缠住，一时拿不下来。
“这两个，都是什么怪物？”两人心神暗惊，念头如出一辙。
这两个人，如今才只有八级，若是真的成长起来，会是何等可怕？
“海妖裂群山！”
这时，黑暗深处，一道清冷女音响起。
嗖！
话音未落，无数腕足自黑暗中冒出，似摘星拿月，如移山倒海，仿佛要碎裂山河，席卷奔涌而出。
“这是……海妖？”海族剑圣面露震惊，周身海鲨巡游，撕裂触腕无数，却依旧被团团包裹，险象环生。
而他身畔的另一名剑圣，同样也没好到哪去。
一杆无声箭矢落下，恍若整片夜空坍塌，无数长长短短的星线闪烁，暴鸣之声回荡，刚猛霸道，摧山搅海！
“哼！一箭罢了！”他一剑横于头顶，抵抗着那杆落箭，手掌竟有轻微颤抖。
眼见两人陷入危局，那道幽幽之声再次响起。
“蜉蝣断星穹！”
嗡！
一道绚丽光晕凝聚，潋滟杀机弥散，缕缕浓墨重彩的毁灭韵味浮荡，那被缠住的二人，心中竟同时涌起死亡的危机感。
他们清楚知道，中了这一击，他们必死无疑！
但是，两人却都无法躲避，面露惊恐。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踏空奔腾，犹如一头飞掠狂龙，刹那捕捉到狄明月的位置，一拳击出。
是浪调！
此时，又有一道血红身影横行而来，遍体血芒激荡，化作修蛇之相，横挡着这一拳。
轰！
屠夫闷哼一声，脚下大地倾塌，身形倒退。
同一时间，光晕炸裂，狄明月吐出一口鲜血，也如断线风筝般飞出。
“小姑娘，不得不说，你的爆发力相当可怕！”浪调咧嘴一笑，“不过，施法间隙却太长了点……由我亲自招呼你，不算唐突佳人吧。”
狄明月脸色难看。
第六百一十八章 御者
嘭！
狄明月闷哼一声，身前有气浪涟漪崩裂，她再次倒飞而出，一口鲜血在空中绽放，触目惊心。
她稳住身形，却是一言不发，头顶玉壶悬空，缕缕清辉奔泻而下，修复身上伤口。
“哦？不错，有点能耐！”浪调笑容张狂，眼中浮起一抹淫邪，“区区一名法师，竟能受我数击而不死？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我不会杀你，只会抓你回去，仔细瞧瞧你是什么构造。”
狄明月眼神一凛，讥讽说道：“要杀则杀，你就只有嘴巴上这点能耐？”
“还嘴硬！”浪调冷笑，双眉嚣张一挑，动作收拢蓄势，隐有潮汐之音起落，一股凶烈气息扶摇而起！
狄明月面露警惕。
“喝！”浪调暴喝一声，右脚狠踏大地，宛若一颗巨大流星，伴随着山呼海啸的风压，扑掠横行，肆无忌惮！
一拳砸出！
这一拳，看似朴素无华，但却似乎引动海之规则，恍若万丈潮汐砸下，力量雄浑，摧枯拉朽。
“明月，小心！”
远处传来狄易的提醒，声音焦急。
他被一名海族魔导缠住，虽然斗了个平手，但仅是分神提醒，就已落了下风，根本无法抽身相救。
狄明月眼神坚定，她很清楚，眼下局势恶劣，其他人都无暇分身，她只能依靠自己。
“泰坦抵落日！”
她双拳紧握，一声断喝，一道泰坦巨影拔地而起，仰天咆号！这头黑色泰坦，遍身肌肉贲张，足踏大地，双臂高举击空，似乎要抗下西斜落日。
此影刚猛，弥散着雄浑磅礴的力量韵味，当真是拔山断河，扛日碎星！
这一年的时间，狄明月依旧止步于八级，但灵魂愈发精炼，契约巨兽更多，技艺也愈发纯属，乃至能自成体系，化为一套完整功法。
轰！
狄明月咬牙轻哼，脚下大地浮现十丈裂纹，紧接着是二十丈，三十丈，五十丈！裂痕肆意扩散，化为一道巨大陷坑，狄明月节节下沉，沉入坑中。
巨坑的中央，她虽看似无恙，唇角却有血痕渗出，浑身骨头咯吱作响，已然碎裂。
“有趣，真是有趣！”浪调落在陷坑之畔，居高而望，舔了舔舌头，“这样才好玩，能让我玩更尽兴！”
蓬！蓬！蓬！
顾嫣然眼神凌厉，身外怨灵咆哮，和遍体血芒奔涌的屠夫互为犄角，狠狠地冲击着两名海族强者，空中狂雷震响，怨灵之影聚散，其势惊天动地。
“人类女人，你很厉害！”潜心守御的一名海族强者冷笑，“想靠配合击垮我两兄弟？论战斗配合，你们还嫩得很呢……”
顾嫣然闻言，心神一紧。
她的盘算，的确就是如此。
顾嫣然和屠夫心意相通，两人相互配合，若能迅雷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