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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眼睛，听见对方宣布自己的死亡宣言。
“……别担心，她只是急性盲肠炎而已。”
是一个冗长而又沉闷的梦境。没有尽头的黑暗，浓稠如雾。她步伐平稳，鞋跟与地面碰撞的脆响空旷的回荡。直走。。。。。。左拐。。。。。。左拐，然后停下，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黑暗中行进早已轻车熟路。
光线隔着门缝，在她脚踝上投下一道惨白。她伸手，推开那扇沉重的黑门，门轴老化发出吱吱不安的响动，混合烛油气息的暖热空气迎面扑来，她提起裙摆，走进铺着红黑地砖的房间，门旋即在身后关死，旋起的风让错乱摆放的烛台里的火焰微微颤动。光线幽蓝，黯淡的照亮几寸空间。红色帷幕重重叠叠，遮蔽着光线，黑暗浓墨重彩，重重加深。
救救我。
是谁？
救救我。
你是谁？
救救我。
你究竟是谁？？
“是我。”某人淡淡的说道。
椎名一下从梦中惊醒，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半晌，从床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哆嗦道：“怎么是你 ？”
“怎么不能是我 ？”柚木声线之中漾起一分浅浅的不悦，却是很快消散于无。
然后柚木凑上前，椎名则是不明就里，咽了口唾沫，毫无声息的抓住了身后的枕头。只要他敢做什么，她就毫不客气的把枕头砸到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
意外的，柚木轻轻把手抚到椎名的肚子，淡淡道“还疼吗？”
手的温度逐渐扩散开来。椎名松开了手里的枕头，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柚木梓马，过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关心她……
关心她……
“关心”她 ？！
椎名瞪眼：“这不是废话吗，疼、当然疼、很疼、非常疼、各种疼 ！ 疼的快要死掉了 ！”
——好吧，就算大爷您悄无声息地跑到医务室里来关心我，就算您啥也不说往这儿一站就很有施展美人计的潜力，但是 ！
但是，如果不是你要求限时送饭，小爷我怎么会吃完饭做这种剧烈运动！
你是害小爷我受如此疼痛的罪魁祸首 ！
这点，椎名她是不会忘记的。
“哦~”柚木梓马见状挑眉看她，唇角微扬，看起来非常愉快：“椎名你声如洪钟精神矍铄完全不像要死之人，看来我多虑了呢。”
你才矍铄！你全家都矍铄！尽管椎名很想这么说，但是椎名认了。
她一面胡思乱想，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天边的云被翻卷涌动的强大气流一片片扯碎，像小孩子粗暴对待即将凋谢的花朵。每一片被抛入死亡深渊的花瓣都是即将消逝的时间。
还要等待多久呢？
“听校医说是因为饭后的剧烈运动？”
“是……就是为了您的那顿饭。”
“……啧。”
喂。
柚木梓马你‘啧’了一声对吧？别否认本姑奶奶听见你‘啧’了。
你这是啥意思，据我对你的了解这绝对不是“啧，我怎么会害这么楚楚可爱的女孩受折磨”而是“啧，竟然还没倒下”对吧？！
“是的，如你所见我还活着。”
“嗯，身体这么结实，果然适合做我的玩具。”柚木梓马浅浅的笑了一下，然后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突然之间，椎名想起了加地葵对柚木梓马的评价。
“柚木学长，小葵说……你总瞪着他？”
“啊，被发现了呢。”柚木梓马抬头眨巴了一下眼，一脸无辜“因为他离我的公主太近了。”
公主啊……
如果自己是他的玩具，那么公主的话，必定是那位红发公主了吧。
椎名想了想“可是你的公主是加地葵的天使啊。”
“而且加地葵来的目的就是来找他的天使啊。”
“……”柚木梓马顿了顿“我果然还是讨厌那家伙，还有，别再称呼他为‘小葵’听起来好猥琐。”
咦？加地葵对这个昵称的评价倒是蛮高的。
走之前，柚木梓马还不忘嘱咐道“你离那家伙远点。”
连玩具都不放过吗……椎名苦笑
果然不该吃太多甜的，否则食物变苦的时候就受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 心烦意乱
入冬的太阳似乎不同于其他三个季节，天空的彼端，是一絮一絮白色的云。从那些云朵的罅隙间，逐渐漏下一缕一缕浅淡的光；从这个端点沉下去，又悄然地浮上来。与夏季和秋季不同的是，彼时的天空还原成纯粹的蓝，像蔚蓝色的宝石一样纯净。远处是城市的高楼广厦，黑色、褐色、银灰色，闪现着奇异的光泽，割开一道金光闪耀的天际线。窗帘微微摇动，阳光缓慢迟疑地步入室内，在地板上落下明艳的金色光斑，时而呈扇形，时而展开成长长的缎带形状。坐在柔和温暖的光线里，椎名仍无法抑制心头涌上的寒意。手心里隐隐沁出冷汗。
其实这不能责怪任何人，绝大部分都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明明不懂得责任与克制之重要性的人谈何成熟呢？但即或明白这个道理，也不能完全戒除自己的怨恨——尽管这是不应该的。为自己负责理所当然。你有多少责任需要担当，就能享受多少自由，成为百分之多少心中向往的自己。这是世界上最简单也最苦涩的道理。
当然，有些事不能用简单的成败诠释——那是太过黑白分明的界限了。就和许多人的一样，椎名有一部分留给灰色，安静的灰色。
她希望柚木梓马也能如此，在这段有限美好的时光里，多创造一些记忆。然后老了之后，让记忆静静地躺在角落里，蒙着灰色的尘土，像远古时期的文物一样，等待自己把它们从荣耀的遗尘里重新拾起。如果到时候能露出微笑，那就好了。
看着躺在另一张床上惨白脸色的少年，睫毛柔顺地垂下来，像只落难的蝴蝶。漂亮的皮肤渗出一层薄汗，体温本来就很低的人一口气烧到了四十度，再加上撞击的冲力，直接导致现在的昏睡。
椎名攥紧了医务室苍白的床单，全身的酸痛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自己只是一名观察者。这个角度令人快意。用一双陌生的眼睛，看着人们走来走去，面无表情，车辆来来往往，井然有序。这世界并非表面所见的那样，是个流通的世界；各人活在自己封闭的时空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苦衷。
如果能知道这些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吧。椎名咧着嘴笑了笑，松开了紧攥着的手，终于把世界沉静下来。
不久前，准确的说应该是五天之前，椎名欣喜的发现了一条致富的道路。而且这条至富的道路意外的简单。成本很低，回报却很高。
守着这么个大众情人，椎名心想着不利用资源就是最大的浪费，所以她在柚木梓马不注意的时候会拍下各种各样的照片，用五百日元洗出来，然后以三张一万的价钱卖出去。
不得不说，学院里的女生都很疯狂，有时候一张稀有的照片可以被拍卖到更高的价格。看着越来越多的福泽谕吉落在手里，椎名觉得自己离翻身做主人的梦想越来越近。
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在楼梯口意外遇到了柚木梓马。
“咦？午休时间你来高二这边干什么？”
“嗯……出来走走。”柚木梓马的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事，还是身体欠佳。
无论是哪个，如果把此时的憔悴的教主大人保存在相片之中，自己无疑会大赚一笔。椎名把手伸进兜里，摸开了手机的照相功能。
“柚木学长你脸色不好呢~”
“你听起来意外的高兴。”
“咦？怎么会呢？我是带着后辈的关切问候的~”
“我还以为你准备大赚一笔呢。”
“……咦？”
“下次偷拍的时候关掉闪光灯。”
“……”
“不过偷拍的话赶快哦，再过一阵子我可能就要走了。”
椎名愣了愣，后知后觉的问道“果然还是出国吗？”
“是的，这是祖母的意思。”
“换句话说，这不是你的意思？“椎名突然有点赞同加地葵的话，柚木梓马这家伙分明就是在逃避吧。
“嗯，我想直升星奏学院的大学。”
“这件事你和你祖母说了吗？“椎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暴打眼前的家伙一顿，他什么时候可以强硬一点啊！
“我试探了一下祖母的口气，我知道自己毫无胜算。“柚木梓马此刻的笑容如果被后援会的成员们看到，他们一定会为了这憔悴的笑容心碎，但是此刻的椎名却觉得眼前的少年像极了漫画里懦弱的攻。
“喂喂，柚木学长，不是我说，你脾气也太好了吧，你都没有努力去说出你的想法啊，一味的逆来顺受不是什么好事。”
“你为什么不试着抵抗一下啊？”
“就算是在日本你也是有人权的啊。你是你，柚木梓马啊。”
“柚木梓马不是傀儡，对不对？”
椎名只是单纯的说着她的想法，如果她稍微抬头就会看到柚木梓马悲伤的表情，她只是用刀锋般尖锐的话语一下一下捅着柚木梓马的神经。风拉近了距离。窗帘挑衅似的在他们眼前高高扬起。寒凉的气流骤然冲入他们中间，从后脑一掠而过，冷冷地刺痛人的神经。
“你够了！”柚木梓马突然伸出手试图去捂住椎名吐出的话，但是后者明显被爆发的教主吓一大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却没感觉踏实的感觉。
咦……？我的背后是楼梯来着……？椎名的瞳孔瞬间放大，下意识的伸出双手却也顺带了一直紧握的手机，她看着那东西在空中似乎以一个扭曲的姿态飞了起来，突然手机发出了刺眼的光芒，犹如一个小太阳，让人无法直视。
它太过明亮。
啊啊——果然闪光灯这种东西真该死。
之后的事情就好像俗套的故事情节，柚木梓马有可能是为了救椎名，也有可能是被椎名拉了下来，反正被发现的时候他整个人撞在墙上，椎名则是以扭曲的姿态蜷缩在柚木怀里，什么嘛，一点也不美观。
可是柚木却怎么也叫不醒，椎名吓得冲上三楼找到了火原和树然后火原抱着柚木直奔医务室。原来柚木一直在发烧。本来就很难受却又被狠狠的撞在墙上，和椎名的体重一起，直接导致了他进入昏睡状态。
椎名则是直接撞在了柚木梓马的身上，虽然不及柚木梓马的两面被夹击，却也撞得全身酸痛。
所以两只一起被留在了医务室。
椎名翻看手机，苦笑了一下。
那是一张从来没见过的柚木梓马。那么慌张的柚木梓马她第一次看到，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不了解他。
他展现在自己，或者别人面前的，都是温柔的一面，都是完美的一面。
她可能偶尔能目睹到他腹黑的一面。
可是她看不到这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任性，该有的热血，该有的尽情挥洒。他的青春与其用挥洒，还不如说挥霍更为贴切。可是自己又怎么样呢？在美好的时光里只是作为了观察者，本不应该参与进来的自己却被他拉进了世界。自己的挥洒建立在了他的挥霍上面吗？
这可真是可笑。
你到底，遗失了多少，曾经属于你的时光呢？
一直把他当做朋友，那么自己为他又做了什么呢？明明知道他有他的苦衷却不去体谅？置身事外时，人人都是出色的理论家，但卷入漩涡中心又是另一回事了。保持理性多么艰难。口头上冷嘲热讽、不以为意、镇定自若，轮到自己时还是要惊慌失措，像门前的一条老狗，流露出哀怨的、随时可能被命运抛弃的眼神。
想到这里，椎名几乎要狠狠的鄙视自己。
那么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他升学的事情呢？说好听点是关系柚木梓马这个人，说不好听点，其实这关乎自己。
不想让他离开自己身边，他的占有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传染给了她。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应该理解他，他选择了他的道路。既然任何一种生活都要付出代价，这不过是一场代价的博弈罢了。人们在既有的选择中挑出他们眼中性价比最高或‘最值得’的生活模式，选定它，并把自身纳入它的轨道。有所选择，必然会有所放弃。
“唔……”柚木梓马眼眸颤了颤，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却在下一秒突然坐起来。动作干脆。
然后一阵头晕直逼而来。他摁住了自己的头，才不至于栽倒。
“柚木学长，你发烧了。”椎名小声的提醒“请善待自己。”
柚木转头看了看椎名，后者还是一脸淡然的样子，但是……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他玩笑的说道“你可真沉啊。”
“抱歉……我会好好减肥。”
意外乖顺的椎名让柚木梓马察觉到了她的不安。
“你没事……吧？”
“嗯……除了心里受伤了，剩下的一切都好。”
嗯？心里受伤？柚木梓马想了想，笑道“手机摔坏了？里面的照片没了？”
“不是。”椎名淡淡的回答让柚木梓马皱起了眉头。
“你被老师批评了？啊，待会儿我会跟老师解释的……”
“不是。”
“……你又胸口痛了？”柚木梓马指了指椎名的胃。
“……”
“柚木学长”椎名咽了一下口水，又强迫自己清了清嗓子，在柚木梓马一脸的疑惑中，他听见她的声音带上了为数不多的哀求。
“柚木学长……离开的事情，请在考虑一下吧……”
那一瞬间，柚木他开始强烈地感到世界上存在一种称之为命运的东西。一如绵绵不尽地消逝在身后的光阴。
注定的结局，一如时光流逝，无可挽回。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一 天真无邪
十一月的冬季正是一年中最神奇的季节。它处在了寒冷和温暖的中间。第一场雪下的毫无声息，淡淡的雪，落地即融，悄然浸湿了白水泥的路面。
虽然已是早上，但是冬季的天空却与夏季大有不同。淡蓝的天闪烁着夜的银光，仿佛深海中鱼群的鳞片，又仿佛北冰洋上浮动的冰山的尖顶。街灯还是一盏盏亮着，团团橙红的辉光，映出四周细碎飞扬的雪雾。星星的金色光芒被无情地掩盖。
椎名站在公交站旁边，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入冬以来，昼夜长短有很大差距，因为父母担心早上去学校天色太过黑暗路上不安全，所以在放寒假之前，椎名只得乖乖的乘坐公交车。但是由于天气原因，公交车似乎意外的拖沓。
椎名裹紧围巾，熟门熟路地掏出耳机，是熟悉的曲调，第一声便稳重脱俗，仿佛从最遥远的寒星传来。她静静的感受着整座城市散发出的温度与气息。她轻轻呵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消失在城市背后，在那些灰色调的街道上，高耸的楼群里，霓虹灯光怪陆离的色彩中，天桥下三角形的阴影之下。
一切充满欢悦和期待，仿佛处处潜藏着令人欣喜的奇迹。
今天是学院百分之九十的女生期待已久的冬季舞会，夏季的交响祭是由音乐科的同学负责，而冬季的舞会则由普通科的同学们负责。也不知道从哪届开始，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学院里每位学生都会被发给一朵玫瑰。男生是蓝色，女生是红色。舞会那天，如果两个人能够交换，那么两个人就会天长地久的在一起。
瞧，多浪漫。
但是椎名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一般不喜欢参加舞会的女生分为两种，第一种就是已经看破世俗对普通男性毫无兴趣的美貌少女，另一种就是从来没跟男生在舞会单独相处的丧女。椎名抖了抖眉毛，自己正中了后者的红心。
椎名思忖了一下，上一届的舞会自己用肚子疼掩盖过去了，这次总不能再用这个借口了。她换上了一身还算得体的衣服，琢磨着自己这样混进去躲在墙角吃点东西应该没什么问题。
隐隐约约看到了远方的公交车的路灯穏黄色的灯光。乐曲在一连串流畅的和弦中进入尾声。椎名匆匆摘下耳机，上了车。
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舞池中央似乎已经来了不少人，她直起自己微弓着的背，摆出一个据说得体大方的微笑，猫着步子向里走，琢磨着普通科办的还真挺高档的，发放玫瑰的同学偶然看到了椎名，然后上下瞅瞅她，才犹豫的给了她一朵红色的玫瑰。椎名琢磨着自己又没穿睡衣，怎么这样看她啊，但是，等她进了大厅我就明白了。
那天舞会前几天香穗子是这么和她说的，“记得穿正式点哦椎名。”
那几天柚木梓马是这样和她说的，“稍微穿正式点。”
可是他们都忘记告诉椎名，什么叫正式，或者说，他们忘记告诉她他们对于正式的定义是什么。
但是可以肯定一点，他们对于正式的定义绝对和自己不同！
首先应该从不正式说起，她认为的不正式大概就是早起穿着睡衣在家里蹦来蹦去的样子。所以她一直觉得，正式就是穿戴整齐，头发梳好。
不过……他们似乎不是这样，椎名瞅这大厅里穿得西装革履的少年以及用华丽的礼服包裹着她们玲珑身姿的少女，她的脑子一声雷鸣，如果说他们是如此定义正式的，那么自己就不得不去想自己所谓的“不正式”在他们眼里究竟是如何一个定义了。
“小椎名~”香穗子提着粉红色的小步跑了过来，本来少女长得清秀，一双金色的眸子，最纯净如麦地的田野，那样没有杂质，干净得让人嫉妒的眸子，更是为少女添加了一份灵气。
“啊……日野小姐，晚上好。”椎名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少女笑意盈盈的双眸望着自己
“都说了，不用叫我‘日野小姐’的，叫我香穗子就好了。”她尾音微微上扬，带有某种隐而不显的善意。
从第一句话你就感觉到了；你可能曾经见过一万个人，却不曾在他们身上见过同样的东西。她冲我们微微一笑，笑容清澈如初雪的光芒，冷色调的夜空都因之而明亮起来。
香穗子酒红色的长发前面被细心编起，鬓角环着一只晶紫色的蝴蝶，璀璨夺目的紫色象征着佩戴者的高贵。
这样漂亮又善解人意，椎名心想，自己如果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一定追她！
“小香穗，椎名小学妹，你们在这里啊。”
传来的是火原和树元气满满的声音。
“咦？火原学长，我和日野……啊不，我和香穗子同年呢，称呼差了好多。”椎名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