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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涛第一次听她提到华烨爸爸,讶然地抬起头,不知答什么好。
“我其实也不是坚强,也想放任自己痛苦下去,可是我没有放任的本钱,父母年纪大,又离得远,华烨还在肚子里,他爸爸的级别又那么高,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希望我能撑住。我只好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明天是下雨还是刮风,是晴朗还是多云,到了明天就知道。然后明天成了今天,一天就二十四个小时,慢慢就翻过去了。”季萌茵慈蔼地摸了摸陶涛的头。
陶涛放下粥碗,苦涩地弯了弯嘴角,没能成功地挤出一丝轻松的笑。
“妈妈的意思我懂,可是真的没办法淡然处之。我妈妈是先天性心脏病,我们对她的病说起来早有准备,可是这样,还是害怕。我希望到我六十岁的时候,还能和妈妈撒娇、任性。”她低下眼帘,让密密的长睫遮住发红的眼角。
季萌茵笑,“那为啥你不要个孩子,在她六十岁时,你也这样宠着她。”
陶涛咽了咽口水,抬头看看输液架,“妈,那边有张床,你躺一会吧!”
“行,但我想先去下洗手间。刚刚我看了看,这边的女洗手间里面的灯好象坏了,我没敢进去。”
“我陪你到楼下上。”检查室里值班护士一直在的,走一会没什么关系。
陶涛起身去知会下护士,挽着季萌茵的胳膊走了出去。两人又去看了下洗手间,灯确实是坏的。下了层楼,没想到这层是VIP病房,每个房间都设有卫浴设备,就没设公用卫生间,两人只得又下了一层。这层是值班室和普通输液室,公用卫生间却不大,一股难闻的尿臊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你站在外面等我,不要进去。”季萌茵说。
陶涛还没说好,只听得里面有个男声着急地说:“请等下。”
好熟悉的声音!
陶涛的心莫名地震了一下,她缓缓地扭过头,紧盯着洗手间的门。
“怎么里面会有男人?”季萌茵纳闷。
时间过得很快,也或许过得很慢,她不知道站了多久,视线里出现了两个人。
“很抱歉,我朋友……”男声突然化作一声惊叹,“妈,小涛,你们……”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追踪,而是天意。
陶涛眼前有一团浓雾,遮着盖着,浑然看不真切,可这一幕,又象用刀一笔一画地刻在心中。
走廊内,刹那间,静如沙漠、岩洞、瀚海……
华烨只穿了一件毛衣,他的外衣披在许沐歌的身上,他一只手揽住许沐歌的腰,另一只手高举着输液瓶。
真的好体贴,名律师为了解决前女友的方便问题,不避嫌进女洗手间。
这就是他正在做的很紧急的事?
昨夜,那一身的消毒水味,是不是也就是这样给沾上的?
“华烨……”季萌茵轻抽一口冷气,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直半倚在华烨怀中的许沐歌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是季萌茵,一惊,忙站直,“阿姨,你怎么在这?”她又看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陶涛,一下呆若木鸡。
陶涛听见她自己的声音响起,很好,竟然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妈,我先回检查室了。我妈妈说不定醒过来了。”
如果美好的婚姻真如蓄长发,那么此时三千烦恼丝象被绞碎的纸张,纷纷扬扬飞落在地。
心死如此简单!
还要怎样再自欺欺人?
这就是在前几天的夜里,他许诺所能给予她想要的一切?
这就是他用真诚而又痛楚的眼神看着她,所谓的重新开始?
原来她也能如此平静,可能是早知道结果的事情,所以所有的意外和震惊,都在接受的范围内。
云开雾散,她什么都看清了,不再纠结,也不再迷惑。
心,如同摆放不稳的瓷器,碎成了片片。
“啊……好!”季萌茵回过神。
“小涛……”华烨从呆愕中惊醒,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没有应声,缓缓转过身,可是腿怎么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是她变胖了,撑不动她的身子?她整个人“咚”地一下跌坐在地,头重重地撞上了后面的墙壁,眼前金星直冒。
“小涛,”华烨条件反射地想上前去拉,不料输液瓶一低,一股腥红嗖地一下窜上药液管,许沐歌吃痛地叫出声,向后一踉跄,身上披的衣服滑了下去,他扭过头,忙抓住衣服,替她披好,“没事吧?”
许沐歌轻轻摇头,“我自己拿着,你看看小涛去。”
华烨回身,陶涛已经扶着墙壁站起来了,好象撞得不轻,很疼,疼痛中意识却越为清醒。
她闭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孰轻孰重,如此明朗。
她笔直地向楼梯走去,华烨追上去抓住她,她象被刺痛似的推开他的手,自己一遍遍抚着他摸过的地方,象是在按摩,又象在掸尘。
“小涛,你听我说!”陶烨紧拧着眉,不安地看着她。
“什么都不要说,我能理解。”她缓缓点了下头,上了楼梯,挺得笔直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单薄、纤弱。
华烨僵在楼梯口。
“华烨,你太让我失望了。”季萌茵气急地大喊一声,华烨回过头。
“啪”地一声,季萌茵抬起手,对着他的脸用力地掴了一下。
华烨没有提防,身子晃了一下。
“阿姨,你干吗?”许沐歌大叫,上前护住华烨。
“我管教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华烨,你现在立刻给我回事务所,拿过手机,给欧阳医生打电话,小涛妈妈现在重症检查室。”季萌茵拉开许沐歌。
“小涛妈妈……”华烨眼神象失去了光距。
“没听到我的话吗?”
“我想先上去看看小涛。”
“你想让小涛发疯吗?”季萌茵气得闭上了眼。
华烨呆若化石,默默转过身。
“你的衣服。”许沐歌叫住华烨。
华烨点头,拿过穿上。
等到华烨消失在走廊尽头,季萌茵缓缓转向许沐歌,冷冷地看着她,“当初我推荐你去文工团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第七十章,漠然
许沐歌半天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季萌茵,气息却是越来越粗,眼中慢慢浮出满满的讥诮。
“你去法国两年,只是增加了几场演出经验,文凭、成就一样全无,你就那样回来了,找到我,让我看在华烨的面子上,能否帮你进文工团。”季萌茵说道。
“你真的是帮我吗?不,你帮的是华烨,你要我发誓不再打扰华烨。我做到了,可是你为什么没阻止华烨来找我呢?”许沐歌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你……”季萌茵瞪着许沐歌,气得发抖。
“当初我和华烨恋爱,你说离异家庭的孩子心理不健康,你不允许我和华烨来往,结果如何,我们还是相爱了。季阿姨,深深相爱的两个人,是任何阻力都隔断不了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象你这样一个人孤单到老。”
“你真是恬不知耻。如果你真的爱华烨,二年前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拿掉孩子?”
“因为我在你面前有压力,你总让我觉得配不上华烨,所以我想更优秀点。”
季萌茵冷笑,“真是如此吗?那你怎么不功成名就时荣归青台呢?”
许沐歌凄楚地弯起嘴角,“到了国外,我才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很假。”
“你那个夭折的婚姻又怎么解释?”季萌茵紧紧地盯着许沐歌,不漏掉她脸上任何表情。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季阿姨,其实你想多了,我承认我爱华烨,但仅此而已,我并没有破坏他的婚姻也和他没有做出对不起他妻子的事。你还需要我怎样?”
“不要再出现在华烨的面前。你放心,华烨以后也不可能再出现在你面前。”季萌茵回答得斩钉截铁。
许沐歌淡淡一笑,“季阿姨,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强势,可是,你忘了华烨早已不是孩子。不过,我尊重你,我也尊重华烨的婚姻。”
说完,她漠然地经过季萌茵,走进输液室。
季萌茵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掌。刚才太过气愤,指尖把掌心都戳破了,现在才察觉到疼痛。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许沐歌,是她在乐团的第一次独奏,华烨把她拉过去,要她评价。她觉得这女孩很漂亮气质也好,琴拉得虽说不错,可是模仿别人的技巧过多,没自己的特色。演出结束,华烨带她出去吃夜宵,到了饭店,她发现许沐歌也在,在华烨的灼热的眼神中,她才知道儿子爱着这个女孩。
许沐歌很会讨人欢喜,可是当她象普通的家长一样问起她的家庭情况,许沐歌只提到了父亲。她再问,许沐歌就说:季阿姨,这些伤心的往事,我可以不说吗?她愣住,发现这个女孩很精明。
她不同意华烨与许沐歌交往,并不是单亲家庭的缘故,华烨也没有父亲,也是她独自带大的。而是有次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起,许沐歌在乐团里,为了得到更多的演出机会,对领导阿谀奉承,出去演出,还帮领导提行李、洗内衣。
别人大叹,活了大把年纪,竟然不如一个小姑娘玲珑。她听了大惊,不能指责别人的生存方式,可她不能允许自己的媳妇如此虚浮。她也是演员出身,走到现在,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
华烨很孝顺,从来不拂逆她,可是在许沐歌这件事上,不管她讲什么,他都是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什么也不说。她不得不妥协,她心想着乐团面向市场,太过复杂,如果把许沐歌调到部队文工团,环境单一点,也许就不一样了。还没等她实施,许沐歌来找她,说要出国,还说怀孕了。她放下身架,让许沐歌替考虑考虑,不要这么匆忙决定。她甚至立刻承诺为他们举办婚礼。许沐歌坚定地说,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她改变了。
季萌茵一直都记得许沐歌讲这句话冷绝的眼神,她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许沐歌如此心狠,也许与华烨分手,不是坏事。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还是把许沐歌低估了。
许沐歌能那样挥洒自如,能那样狠绝,因为她明白华烨太死心眼了,不管她什么时候回头,华烨对她的爱从未稍离。
季萌茵自嘲地一笑,华烨还真是得到了她的真传,一辈子只恋一个人。
可是,华烨忘了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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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涛坐在床边看着妈妈,面孔蜡黄如纸,嘴唇灰白,下巴瘦削得成了个尖核。输液已经结束了,心电仪的电流声是屋子内唯一的声音。她小心地趴在陶妈妈的心口,屏气凝神。
咚,咚……咚……很微弱,可是一下又一下很平稳。
她又一寸一寸摸着陶妈妈的手臂,绵软温暖,不是冰冷的。
她止不住鼻子发酸,但眼眶干干的。她只是专注地看着陶妈妈,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再过三小时,天就亮了,医生们会上班,爸爸也快赶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太阳底下所有的故事都是关于“爱恨情仇”,之前,她也有设想过,只是她是只大鸵鸟,或者她想做一只幸福的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她不想去面对,不想去猜测。
冷不防,她被别人扯出了沙堆。
以爱为由,他对爸妈怎样冷漠,他对她再怎样忽视,就是他对许沐歌那样忘情,她都用许许多多的理由为他开脱,现在,发现,真的一点点都不能再容忍了。
华烨与许沐歌的故事一点也没新意,她让期待已久的观众失望了,她做不到痛哭流涕也做不到义愤填膺,做不到死去活来。
她麻木了,全身的骨头都像用力过了头,于是生了根,动也不能动。她只好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着时光的流逝。
季萌茵没有上来,她想应该不是迷路,肯定是有事绊住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不一会,一个身影将她笼罩住了。
“小涛!”轻轻的,不安的,这声音,生怕吓着她。
她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还在微喘的华烨,有点迷惑,象是在问,“你怎么会在这?”
他咬了咬唇,冲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刚刚给欧阳医生的弟弟打过电话,可能因为休息,他改成静音,但他起床后就会给我回过来。”
“麻烦了。”她又低下头。
华烨皱着眉头,伸手搁在陶涛的肩上,陶涛一瑟缩,突地抬起头,“我们到外面说话吧!”虽然陶妈妈眼睛闭得紧紧的,可是她仍感觉到妈妈疼惜的目光。
两个人出了病房,各自坐了一张椅子。夜幕中的走廊,显得特别长特别地冷。
“冷不冷?”华烨看着她一直环抱着双肩。
她又不输液,怎么会冷?
“小涛,对不起,我……”华烨内疚地转过脸面对着她。
她闭了闭眼,笑了,笑得很浅,笑得很远,那其实不象是个笑,而是脸部肌肉小小的痉挛。
“我知道你不会和我离婚,你也没背叛我。只是她的父亲行动不方便,与继母感情不太好,异父异母的妹妹和她不亲,自己的生母与弟弟远在异乡,经艺要顾酒吧,张弘他们陪女朋友,她感冒了,正好你到医院闲逛碰到了。作为一个朋友,你不能视而不见。你也没做啥,你就是尽一个朋友的心意罢了,就是关心。而为了我会误会你们之间纯洁的友谊,也为了让我不多想,所以你才没有告诉我。这是你想说的吗?”
华烨干涩地一笑,“小涛……”
“华烨,拜托别再把我当傻子。你真的不适合说谎。关于真爱,我一向很景仰,你这么幸运,为什么要躲躲藏藏?怕我妒忌?”
“我并不是存心的,只是……”
陶涛努力深呼吸,克制住自己想怒吼、抓狂的冲动,轻声说:“华烨,也许我以前很蠢,但从现在起,不会了。”
“我换你值会班,你去躺一下。”他想拉她起来。
她早已抢前闪向一边,“如果你想让我妈妈好好地等到天亮,麻烦你离开吧!我们的事,我会主动给你电话,等我妈妈手术后。”
“小涛,不要因为刚才的事就否定我们的一切?不要急着下结论。我真的……”他悲痛地拧起眉。
“你的真与假我没有兴趣知道。”陶涛意兴索然地瞟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检查室。
华烨站在门边,看到她又坐了下来,把头埋在陶妈妈的腋窝处,一动不动。他换了张椅子,从这个角度,虽然看不到陶涛,但只要她一走动,他就能发觉。
明明如此之近,可是他有种预感,这一次,他似乎真的抓不住陶涛了。
天,在两个人的静默中亮了。
阿姨首先到的,提着保温盒。华烨刚好去走廊给欧阳医生的弟弟打电话,两人没有碰到。阿姨看陶妈妈还在昏睡,眼泪就下来了,又不敢哭出声,只能拼命地咬着牙忍。她让陶涛吃点早饭,陶涛摇头。
急诊室要交接班,让陶涛去办住院手续,把病人转到心脏外科。陶涛点点头,让阿姨守着陶妈妈,她出门就上楼梯,一直跑到心脏外科,看到“专家门诊”办公室的门开了,她一喜。
“陶涛?”欧阳医生正在看病案,一抬头,愣了,“你妈妈又来复检?”
陶涛摇头,“不是,我妈妈她在检查室,昨天夜里送来的。”
欧阳医生惊得站起身,什么话也没说,匆匆往检查室跑去。看过昨晚的抢救记录,他对着陶涛发火了,“上次,我不是提醒过你们不要让她受什么刺激吗?你看看,这明明就是因为情绪太过激烈,心脏猛然收缩,支撑不了负荷,血管堵塞了,所以病人到现在都昏迷着。”
陶涛惊恐地问:“那……那还有救吗?”
“立刻、马上动手术。”欧阳医生紧紧闭了下眼,镇定情绪,“陶涛,我和你讲,情况真的不乐观,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手术时间。昨晚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陶涛张张嘴,苦涩地叹息,“我没你的电话号码。”
“修然没有吗?我的手机、家里的座机,包括我儿子的,打哪个都能找到我,再说,他也可以去我家呀!”
“修然?哪个修然?”陶涛瞪大眼。
欧阳医生翻了个白眼,“除了左修然,还能是谁?别说了,我去准备下,马上动手术。”
欧阳医生出去了,不一会,几个护士推着担架出来,还有一个年轻的医生跟在后面。
陶涛象被钉在原地,怔怔地。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年轻医生问。
陶涛没有反应。
“她女儿。”阿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替陶涛回答。
“她老公呢?”
“出差了。”
“哦,那就你签字吧!”年轻医生把手术通知单和笔递给陶涛,陶涛接住,却没抓稳,纸和笔掉了一地。
“她是吓呆了。”阿姨陪着笑,捡起纸和笔,“小涛,快签字。”
“哦!”陶涛握笔的手哆嗦个不停。阿姨不得不抓住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合力,才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上“陶涛”两个字。
“我们去手术室前等吧!”阿姨对陶涛说。
陶涛点头,机械地移步,走到门口,她的目光对上华烨的目光。华烨比她也好不到哪去,也象是吓得不轻。
可能他和她吓的内容不同。
对视的时间不到一秒,她很快收回,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两人不认识。
“华律师……”阿姨停下和华烨说话,她一直往前、转弯、上电梯。
手术室在顶楼,高处不胜寒,怪不得她抖得这么厉害。
手机响了。陶江海急促地问:“小涛,我进市区了,妈妈现在怎样?”
“进了手术室!”她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就挂了电话。
“你是病人家属吗?”一个戴着口罩的小护士从手术室出来,走到陶涛面前。
陶涛讶然地眨了下眼,“这是在病人手心里的,可能很重要,她抓得很紧。”
小护士递给她一张被揉皱的照片。
她慢慢展开。
第七十一章,相思
陶涛愕住,定了几秒,极慢地眨了下眼睛。她心头突地一窒,无端端地打了个冷战,她又看了一眼,再一眼……还嫌不够仔细,她把照片反过来,又看了看背面。
她想自言自语点什么,可是嗓子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张照片,她见过。只是她看到的是完整版,而不是手中这张剪辑版。
那一天,从早晨到傍晚,她就象是一个充足了电的跳舞娃娃,一直旋转个不停,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