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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美国的“明轮船”是在几天后带着大清劳工们对那个未知世界的向往和迷惘缓缓地离开了广州码头的。船费是由负责修铁路的老板给垫付的,也就是说,劳工们到美国打工后必须先交还给老板这笔钱,在工资里逐月扣回。坐在拥挤不堪密不透风的船舱里,看到大清国的海岸线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我的曾祖父不禁跪在舱板上哭了。他想不出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还能够重新回到这里。曾祖父看着坐在身边的李仓,李仓的脸上现出一种非常复杂的说不清的表情。我的曾祖父觉得李仓的脸上更像是被一层深深的忧伤和无奈笼罩着。随后,两人便一起忧伤着。
我的曾祖父并不知道,此时的李仓,正在回忆昨晚的情景。
天还没暗,苏文淑就早早地把饭煮好和李仓孩子一起吃了。然后她先把孩子打发去睡,看孩子入睡后,自己则宽衣解带上床等着李仓。和李仓成亲几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的主动,她知道这个夜晚对她和丈夫来说,将意味着什么。李仓上床了,苏文淑一下子就抱住了他,李仓想不到一个小脚女人力气会那样大,抱得那样紧,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了。苏文淑说:“你不参加太平军不行吗?你偏要参加了,这下可好,遭官兵追得无处可逃了。如果说有一双大脚我也就跟你一起走算了,可我恨透了自己这双小脚,你走了我要怎么办?孩子要怎么办?你今天必须说个明白,你不能够说走就这样走了。”
李仓说:“我答应你去几年就回来还不行吗?我心里明白自己并没有做对不起大清的事,皇帝老爷他一定会明白我李仓的苦心,早晚会赦免我无罪的,那时我就可以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又在一起了。”
李仓嘴上那样说,心里也确实是那样想的,他认为总有一天皇帝爷一定会宽恕他的。他在等待着那一天的早日到来。作为妻子苏文淑嘴上虽然那样说,心里却又是另外的想法,她的脑子却要比丈夫清醒多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犯的是死罪,不可能有出头的那一天,丈夫选择去美国也是对的,总不可能呆在家里等死吧,自己纵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丈夫离开自己,但她又能够怎样?这下,她含着泪水对李仓说:“我知道去美国你也是没办法的事,但你必须答应我,不管是在美国,还是在哪里,你都要把自己的身子照顾好,不能够丢了我和孩子。否则的话,你别笑话我是小脚女人,那一天,就是爬,我也一样带着孩子爬到美国去找你,我说的全是真的,你倒是听见了没有?”
第三章(3)
李仓嘿嘿笑着:“我都不知道美国在哪,你到哪里找我去?”
苏文淑擦着眼泪说:“我就是有办法找到你,你信不信?”
李仓说:“要是我死了呢?”
这一说,伤心的苏文淑又落下泪来,想了想说:“那我也要到美国把你的骨头给背回来!”
李仓已经不忍心再听下去了,他把苏文淑轻轻地拥在了怀里,一遍又一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身体,他尽量在找一些好听的话劝说着苏文淑,他说:“我当然是要回来的,我为什么不回来呢?我的家在这,我的祖国也在这,我一定要回来的。”
李仓实在是有点太幼稚了,他一点也没想到,他这一走,谁又能够保证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呢?这是一;第二,朝廷能够让他回来吗?能够不再找他的麻烦吗?朝廷如果不能够放过他,那么,他这一辈子就将永远亡命天涯了。李仓看着苏文淑在自己的怀里安静地睡去,他所有的感觉就是一种离别的痛苦,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对不起她和孩子了。他不但不能够让他们过上幸福的日子,反而要让他们跟着自己受苦。从这一点上说,李仓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死有余辜的人了。
这时,他看见一滴泪水还挂在妻子的眼角,在黄黄的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光芒。
“明轮船”缓缓地驶向宽大无边的蓝色太平洋。“明轮船”是十九世纪海上交通的主要工具,整个船体都是由木料做成的。“明轮船”之前行,主要靠船舷两侧露出水面的一对巨大的驱动轮推动。船行速度因此很慢很慢。
离开海岸越远,我的曾祖父越明显觉得轮船的整个空间太小了,小到连喘气都觉得困难。船上条件极差,狭窄的船舱里,密密麻麻挤压着几百号劳工,每人一张草席,头对着头,脚对着脚,连伸腿的地方都没有。在舱里才坐不到两天,就感到身体燥热难耐,舱里头处处散发着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污臭味。船越往前行,那种感觉就越明显,越强烈。毕竟航程才刚刚开始,大家还都可以忍受,劳工们有坐着的,有躺着的。由于没有什么事可做,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就要去的美国,说美国的钱有多好赚,好像几年下来就可以把一座金山银山运回中国似的。大家都嫌船走得太慢,都恨不得立刻就到美国去大发洋财。
但也总不可能老聊一个话题,大家聊了一阵美国后,都显得有点百无聊赖,眼睛空洞洞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曾祖父这时看到一个洋人传教士不知道何时从其他船舱走过来也坐在他们的中间。那传教士穿一身黑袍,皮肤白得有点过分,满头的金发与船舱里清一色的黑头发比起来显得很不协调。传教士是一个美国人,叫蒲鲁士,这次也要随船回美国。
实际上两天前在广州才上船那会,曾祖父就看见他了,他的女儿凯西一直跟他在一起。那是曾祖父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西方女人。那女人身材修长,鼻梁长而挺,烟碧色的眼睛深陷眶中,一袭拖地的白色长裙给人飘飘欲仙的感觉。凯西胸前挂着一个金色的小十字架项链,随着她走路时的晃动,十字架跟着散发着一道道亮光。
蒲鲁士说他十几年前就开始在中国传播耶稣福音,是一个老中国通了。传教士不但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居然还可以讲广东话。这批劳工要去美国西部修铁路的消息,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蒲鲁士好像很喜欢和大家聊天拉家常。他上船后,天天就在劳工们中走来走去,觉得特别有乐趣。特别是当讲起上帝时,他目光闪闪如炬,引得劳工们一个劲地问这问那。而他则越讲越起劲,一会儿一个“阿门!”
第三章(4)
我的曾祖父对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外国人一点也不感兴趣。他从小就信佛,其实也无所谓信不信。讲的认真点是每当家里碰到三灾六难时,做父母的就要让他跪在佛祖面前三拜九叩,好像那样一来灾难就会消失似的。前些年,一个美国传教士在我曾祖父的家乡盖了一座教堂,有一次,我曾祖父出于好奇也进去看了看,结果吓得他落荒而逃。他不明白信徒们天天在顶礼膜拜的神却原来是一个被钉在墙上的死人。李仓也一样,神的荣耀从来就没有照射在他的身上过,自己国家的一个活生生的皇帝都没办法让百姓解脱于水火,一个外国的死人真的就能够给大家带来福音吗?他不信。
正说得兴致勃勃的蒲鲁士好像已经看到了我的曾祖父和李仓对那个上帝儿子的不恭和鄙视,他朝我的曾祖父他们这边挪了挪,然后就在我的曾祖父他们面前坐了下来。坐了一阵,蒲鲁士这时看着我的曾祖父和李仓说:“第一次去美国吗?”
我的曾祖父和李仓都点了点头。
蒲鲁士又说:“听说过美国吗?”
我的曾祖父和李仓都摇了摇头。
蒲鲁士似乎对他们连美国都不知道觉得非常的遗憾,他说:“是吗?你们居然连美国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们,什么国家都可以不知道,甚至可以记不得她。但是,美国却是你们必须要牢牢记住的一个国家。你们并不知道,美国实在太伟大了,美国是一个相当宽容,相当讲*的国家。美国人几乎都信奉耶稣。你们呢?事奉主耶稣吗?”
我的曾祖父坦率说:“没有。”
蒲鲁士说:“我知道你们没有。你们大清国的人,号称有几千年的文明,却连上帝都不懂得去敬奉。我在你们国家几年,有一个很深刻的体会,那就是跟你们沟通很难的。你们我行我素,一点也不把神放在眼里,那是不对的。神是极其伟大的,他教导大家要忍受生活中的苦难,顺从命运的安排。但神又是积极向上的,比如你们大家现在要远渡重洋去美国修铁路,就是神的旨意,神的恩典,神在救助你们。你们有谁敢说你们去美国难道不是因为生活所迫,或者说是其他无法解决的问题才做出去美国的决定吗?那就是神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救助你们。只要有基督在,神的荣耀就会照在你们的身上。”
我的曾祖父一点也没有听懂蒲鲁士的话。他说:“我们当然是因为生活贫困才想要去美国的,可那眼神,跟耶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一点也不明白。”
蒲鲁士似乎在为我的曾祖父对神的不敬感到痛心,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倒很耐心地给我的曾祖父解释。他说:“一个罪人是不能够知道耶稣是他们的救主的。从本质上说,人都是有罪的,今天你们生活困顿,那也是因为你们有罪。你不能因为你不承认自己有罪就没有罪。其实,就是有罪也没关系,神不信任无罪的人,只信任曾经战胜过罪过的人。你要知道,在圣灵的感动下,你会发现原来自己是多么的邪恶,而有罪的人是不可以自己救自己的。只有神才能把你从邪恶的深海中解救出来。因为耶稣已经用他自己的血洗净了大家的罪,耶稣是为你,为我,为我们大家而死的,你们明白吗?”
李仓听了有点不服气,他说:“你把神说得那样好,那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吗?上帝真的存在吗?”
蒲鲁士不可置疑说:“当然有。你们应该相信上帝随时与我们同在。”
我的曾祖父也说:“你们天天在说人死了可以上天堂,那么,这个世界真的有天堂吗?”
蒲鲁士说:“当然有天堂,不过,天堂是为那些接受耶稣为救主的人预备的地方,那些未接受耶稣为救主的人,将与上帝永远分隔。”
这时,有人在打趣说:“你见过上帝吗?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蒲鲁士觉得那人问的话非常幼稚,他反问道:“你见过风吗?”
那个人愣住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没见过。”
蒲鲁士说:“见不到风并不等于说风就不存在。你望不见神,你就能说没有神吗?世界上最可怜,最没有指望的人不是那些缺衣少食的人,不是那些没儿没女的人,不是像你们这些要漂洋过海去美国做劳工的人,而是那些心里没有神的人。如果心里没有神,就是让你当了大清的皇帝,仍然是一个可怜的人。因为人如果心里没有神,就没法永生,没有指望。那是多么可怜的一件事。”
那人本来是想给蒲鲁士出难题的,没想反讨了个没趣,便不敢再说了。蒲鲁士却兴致未消,微微笑着,像一个诲人不倦的老师,等待别人继续向他提问。在他看来,他不但要给中国人传播耶稣的福音,还要给他们传播西方的文化。蒲鲁士没想到大家都对上帝没什么兴趣,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聊,正好这时他的女儿凯西在叫他,就回到他坐的船舱里去了。
第四章(1)
轮船顺着赤道一直往西走,只是跑得实在是太慢了,比走路的速度快不到哪里去。坐在船里的人只好数着日落日出过日子。
天天吃的伙食是从广州一起搬下船的糙米和咸菜。淡水是越来越少了,每天除去三餐进食时补充一些水分外,几乎再也喝不上一滴水,加上整天闷在狭迫的船舱里没有活动,劳工们的体质一天天在下降。有人开始生起病来。先是一小部分人,慢慢地发展到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当初满腔热忱想去异国他乡“淘金”的人,脸上也现出“发洋财”遥遥无望的惆怅。终于有一天,劳工里已经有死人了。头一个死去的人就在我的曾祖父他们所在的那个船舱里,我的曾祖父他们是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的。我的曾祖父曾经说过,那人要断气的那一瞬间,伸展着一只已经明显失去水分的手臂在空中乱舞着,像要抓住什么,结果什么也没抓到,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脸一歪,就没气了。我的曾祖父说,那一幕实在太震撼了,让人永生难忘,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大活人在短短的几天内阴阳两隔,从生走向死亡的,而且是死得那样的不甘不愿,悲壮惨烈。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马上就有两个美国人进舱里来抬尸体。那两个美国人实际上是美国铁路老板派他们到大清来招华工的头目,对待华工非常的苛刻,华工们都恨透他们了,可又都不敢去得罪他们。两个美国人看死了人,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平静得就像是死了一只猫一样。两人在交头接耳说了几句什么,其中一个美国人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那个美国人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传教士蒲鲁士和他的女儿凯西。蒲鲁士是来为死者做祷告的,因为舱里太拥挤了,凯西只得在舱外站着。蒲鲁士好不容易才挤到了那个死去的华工跟前,大家看见蒲鲁士的表情跟那两个洋人头目差不多,没有一点悲哀的感觉,心里相当气愤,觉得别的洋人可以对死了的人无动于衷,但你一个信奉耶稣的就不可以。你口口声声说神的恩典,神在救大家,现在连人都死了,神的恩典又到哪里去了?难道说神的恩典就是让人去见神见上帝吗?
大家骂蒲鲁士麻木不仁,对蒲鲁士来说,实在是有些冤枉。因为从基督方面讲,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寒暑,非常短暂,而且身体日渐衰残,终归尘土。但一个人死了,那只是他的躯壳,并不是人死如灯灭那样的简单,只要你信奉主耶稣,人的灵魂就是不灭的。人死了,灵魂却活了。因此从基督来讲,死亡并不是什么坏事。
蒲鲁士开始为死去的华工做祷告。他嘴里念道:“创造万物生命人类的主,我们众人此时怀着万分不舍的心情来送别这位朋友。他为了生存生活在世上,经历了许多苦楚,甚至付出了生命。主啊,求你怜悯。死者已矣!此时我们特别为他们的家人祷告,愿生者获得安宁;同时也为在这船上的所有人祷告,让他们能够认识人的有限,生命的脆弱,能够抓住机会接受耶稣作为我们个人的救主,让我们得到生命内在的平安,得到永恒的生命。因为你说过,在世有苦难,但是你们放心,在我里面有平安;你也说过,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享安息。求主帮助我们,继续带领大家走前面的路,你与我们同在。奉主耶稣的名祷告,阿门!”
第四章(2)
那时候,我的曾祖父看见凯西站在舱口静静地看着他的父亲在为死者做祷告,也两手合并,做祷告状。凯西的脸上现出一种悲悯的表情。
蒲鲁士做完祷告过后,那两名美国人便把死去的华工抬往舱外扔到海里去了。那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船上就连活人都装不下,又哪来的多余的地方装死人?
接下去,生存环境是越来越糟糕了,几乎每天都有死人,有时一天会死去好几个人,大家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自己的身边消失却毫无办法。那些死去的人大多是因为严重脱水才死去的。李仓比我的曾祖父年龄大了好几岁,毕竟多了一些经验,没水喝他就喝自己拉下来的尿。尿是最好的水。一碰上要拉尿,他就用自己吃饭的那个大黑碗接住,一尿完就仰起脖子咕噜咕噜一口气把碗里的尿彻底喝个干净。那样子就像在喝一碗糖水。李仓的做法自然受到大家鄙薄,认为就是死了也不能干这种丢脸的事。有人干脆开起了李仓的玩笑,要李仓直接过去含住他那玩意儿像小孩吸奶一样吸就行了,省得那么麻烦。李仓可不管那么多,羞辱也好,鄙薄也罢,只要是谁愿意给他尿,他一样喝下去。他教我的曾祖父也喝,他说人到了要保命的时候还顾什么脸面,在生存面前,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的,更不用说喝尿了。你不喝你就得等死。我的曾祖父本来想说死也不喝,一转念又不说了,如果说喝尿和死亡两个让他选择的话,他也肯定选择前者。生命毕竟比什么都重要。到了后来,大家终于也意识到尿可以救命了,便都惜尿如金,都悄悄把自己的尿给喝了,感到之前鄙薄李仓实在太幼稚可笑。
船继续在太平洋宽阔的海域行进。谁也不知道船到底已经走到了哪里,死亡在每时每刻威胁着船上的每一个人。虽然才是初夏,但太平洋上空强烈的阳光还是把船舱照射得活像一个大蒸笼。华工们一刻不停地在船舱里蒸着烤着,意志已变得相当脆弱,情绪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恶劣的生存环境折磨得大家死去活来。我的曾祖父就想,别还没到美国,就先死在去美国的路上,那是很冤枉的。
终于有人精神崩溃想跳海了。
那是比死亡更残酷更打击人心的一件事。还好美国人发现及时,想跳海的那个华工马上被捆了个结实,然后被送到我的曾祖父他们坐的这个船舱里来。美国人让李仓和我的曾祖父看管好他,说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拿李仓和我的曾祖父是问。我的曾祖父和李仓虽然听不懂美国人到底在说什么,但已经明白就是那个意思。美国人走了后,李仓劝那个华工说:“兄弟,你这是何苦呢?难道说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你不是想要去美国发财吗?怎么可以现在就想找死了呢?”
李仓本来还打算跟他说些什么,但这时他突然发现,面前这个想跳海的华工就是他的学生,也就是自己妻子的堂弟苏文清。李仓惊叫起来,他说:“文清怎么会是你呢?你怎么也来了?你是怎么来的?”
李仓边说着,边赶紧替他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李仓一点也没有想到苏文清已经疯了。苏文清两眼飘浮,空洞洞的看不出一点内容。他问:“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他接着说:“你走开!我要去美国了。这船走得太慢了,我要自己游到美国去。知道吗?我会游泳的。我可以从这里一直游到美国,我要到美国赚好多好多的银子。”
第四章(3)
苏文清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布袋子,袋子上面绣着一对并蒂莲花,莲花边上是一对戏水鸳鸯。袋子里装的是一缕女人的头发,发丝细软且黑,在船舱里散射出幽幽的光泽。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