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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州记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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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长长的松了口气,唇畔还残留着些许蜜橘的甘甜。
   
   好好睡,我等你。
   
   王盟今儿是把家底都亮了出来。
   
   象牙包银嵌翡翠的筷子,清一色绛花釉八宝瓷碗,掐着祥云流水金纹的花盘,白铜镀银花鸟吉祥火锅。
   
   胖子凶神恶煞的直取那四喜丸子而去,解子痒啪的隔开他油腻腻的筷子,胖子利索的一个鹞子翻身,戳起那最后的四喜丸子就遛,解子痒气的直蹦。
   
   王盟和潘子坐在一边醉醺醺的划拳,酒瓶子咕噜咕噜滚的到处都是。
   
   吴邪使劲吸溜着鼻子,把毛毯裹得更紧些。
   
   “早知道会这样那还不如往年…”他瞧着满屋狼藉心想,目光飘移一圈,吴邪不由轻轻蹙起眉。
   
   还有一个人去哪了?
   
   张起灵拢着袖口坐在廊柱旁的台阶上,南方的冬夜和北方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在这里不冷吗?”吴邪把袖管中的铜手炉塞进他怀里。“你瞧,手都冰凉冰凉的。”
   
   张起灵望着他微微上翘的唇角,倏然揪住他的衣襟一把拖过来,额头抵上他的。
   
   “…还未退烧吧?”
   
   吴邪盯着那双狐眸好一会儿。
   
   “已经退了很多,不要紧。”
   
   他说着在张起灵旁边坐下,摆开托盘上的酒盏。
   
   “怎么不进去?”吴邪拎起温在铜壶里的长身细颈广口酒盅,拇指上的缅玉扳指映得手掌格外苍白。
   
   张起灵瞄了眼堂屋内撒泼打滚的一行人。
   
   “我胆小。”他捏起素白瓷酒盏凑到唇边。
   
   “噗——”吴邪忍不住喷了出来,辛辣的酒液呛到喉管,险些让他闭过气去。
   
   “…小胖没有给你吃奇怪的蘑菇吧?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张起灵挑着眼皮瞅他,慢条斯理的嘬着温酒。
   
   “说得好像很了解我…”
   
   “虽然不能说非常了解,但也不算是陌生吧?”吴邪浅浅的咳了几下,似乎酒液呛到了肺里。
   
   张起灵也不答话,只是搓起手指搁在唇边呵气。
   
   “对了对了,上次的照片拜托老痒带了过来。喏,你看。”
   
   吴邪从怀里摸索出张照片,张起灵接过一瞧,果不其然是那张。
   
   后脑勺上早已消退下去的肿包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张起灵翻过照片,只见背面书了一行俊秀的小楷——
   
   摄于民国十八年秋,浮庄别院。
   
   “让老痒加洗一张你拿去吧。”吴邪将下颌缩进绣袄的立领里。
   
   张起灵看了好一会儿,把相片递回吴邪手中。
   
   “不必了,我没有存放这种物件的地方,再者,只待孙师长一纸诏令我便…”
   
   “下次也一起守夜吧!”不待他说完,便被吴邪打断。
   
   “…不会有下次了…”
   
   吴邪倏然倾身凑过来,张起灵听见他的鼻息吹在耳畔。
   
   “这就想走?不怕毒发身亡?”他听见他带笑的声音。“还早着呢,老实呆着吧。”
   
   “孙师长可不是吃素的。”张起灵同样抬起脖颈在吴邪耳边说道。
   
   “我要是怕他,你这烫手山芋当初不要也罢。”吴邪直起身子,笑眯眯的回答。
   
   张起灵瞪了他半晌,哑口无言。
   
   “不过,若是你自己想走,我自然不会拦你。”吴邪捧着酒盏说。“但是要记得回来过年…我这大年初一可是有红包的…”
   
   张起灵倚在廊柱上看着吴邪一口接一口的喝酒,他端起酒盏满上,指腹厮磨着光滑的盏沿。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没有未来和过去吗?”
   
   吴邪不解的望着他。
   
   “那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他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想找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起灵看着自己的手,淡淡道:“你能想像,会有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他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来吗?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吴邪默默的看着他,然后转头去瞧夜空里惊鸿一现的烟花。
   
   “那个人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的。”
   
   张起灵紧紧扣住自己的双手。
   
   “虽然那个人是奉某位师长之命前来,但也不能在我这白吃白喝吧?”吴邪缩了缩脖子。“所以要帮我那管家削萝卜切地瓜剁辣椒抵住宿费~~”
   
   “在抵账没有完成之前,你以为我会让他凭空消失吗?想吃霸王餐,没门!”
   
   张起灵听见吴邪装模作样的冷笑着。
   
   “死心吧,别拿什么未来过去做借口。那都是需要自己创造的东西,与其留在原地自怜自艾,倒不如大步向前。不是还有句话叫做‘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如果那个人害怕会没有人记住自己,去告诉他放心,就算他真的全忘记了,我也会记得。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可以见证他是个真实的存在。”
   
   “那个人不是在寻找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吗?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充当一下~毕竟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全当是在积阴德不就完了~~”
   
   吴邪抱着手臂啧啧有声的说,随后他挑起一边的眼皮瞅着张起灵。
   
   “先说好,我可是很贵的,你让那个人把租金带够了,不然我可不同意。”
   
   张起灵硬是半晌没回过神来。
   
   “喂喂,你可一定要把我的话转告给他。”吴邪伸出爪子在他面前挥来挥去。“回魂啦~快点回魂啦~喂!张起灵!”
   
   他瞧见吴邪瞪大眼睛一眨不眨望自己,突然淡淡的笑起来。
   
   “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那个人。”
   
   吴邪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垂着脑袋兀自嘟哝:
   
   “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即使我死了以后转世,你再问我我也会这么回答…”
   
   你要是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
   
   真的…
   
   廊柱顶上悬着红彤彤的灯笼,安静的映射着院外夜空里四处飞散的烟花。
   
   “今年就要过完了呢。”吴邪拢着袖口说。
   
   “嗯。”张起灵点点头。
   
   “啊!我忘记拿一样重要的东西了!”倏然吴邪呼啦一下站起来,急匆匆的往里屋跑。“你等我一下!”
   
   张起灵瞧着他巴巴巴的跑远,斜倚在柱旁看那星星点点的烟火。
   
   “…即便我消失了,你也会记得吗…”他眯起眼睛,夜空霭霭的没有一丝星光。

   “嗯?你刚说什么?”冷不丁吴邪从后面冒出来。
   
   “你不需要知道。”张起灵别过眼睛。
   
   “那就算了。”吴邪挪挪屁股坐下。“看我带来的好东西!”他说着从袖管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沙漏。
   
   “…那是做什么的?”
   
   “计时啊~~我昨晚硬是熬到午夜,就是为了给它定时间~~”吴邪满上酒盏。“等一边的沙子漏光,今年就没有啦!你看你看,快了呢!”
   
   张起灵撇他一眼捏起酒盏。
   
   “继续喝酒吧!这是我从王盟床底下偷来的绝品女儿红,千万别给他知道了!”吴邪晃着酒盏说。
   
   沙子飞快的下滑着,最后一颗沙砾啪嗒落到另一端的时候,那微小的声音立即被夜空里的烟花放大无数倍,波浪般涌向四面八方。
   
   “新年快乐。”吴邪眯着眼睛看那炫目的烟花。“今年也请多指教,张起灵。”
   
   一旁无人答话,吴邪侧过头,见那张起灵倚在廊柱上似乎睡了过去。
   
   “哇啊…他还真是到哪都能吃能睡…”
   
   吴邪凑上去一瞧,张起灵姣好的长睫在面颊上投下一片阴影,紧抿着花瓣色的唇,线条优美的想一口咬上去…
   
   哈?咬上去?他戳着张起灵嘴角的手指僵了僵。
   
   这个…吴邪低头看着某人漂亮的唇形。牙好痒哦…咬一口没问题吧?
   
   他俯身凑得更近些。
   
   应该不要紧…就咬一口而已…
   
   就咬一口…
   
   呯——轰啪!!
   
   震天巨响吓得吴邪一蹦老高,张起灵不明所以的睁开眼睛。
   
   “小吴你在这呀!快来跟我们放烟花!”胖子醉醺醺的挥舞着解子痒,你没看错,确实是拿在手里挥舞着。
   
   “老板,你跟上尉阁下在这做什么?咦?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没退烧?”王盟大着舌头扑过来。
   
   等等,我刚才想做啥?!吴邪抓抓脑袋转身去看似乎有点微醉的张起灵。
   
   我刚才想咬他一口…我刚才为什么想咬他一口啊!!!!吴邪惊悚的向后迅速退开。
   
   张起灵拨了拨刘海,回头目光飘忽的斜了他一眼。
   
   吴邪立即嗷的一声扑到门板上又抓又挠。
   
   我要是不认识他的话,绝对会以为刚才那一眼在勾引我啊啊啊啊!!
   
   “三爷别挠了…你那小嫩爪子想挠穿红木门还早着呢…”潘子摇摇晃晃的揪住吴邪的后劲把他拖到院子里。“挠坏了上尉阁下要心疼…”
   
   “我挠我的管他啥事了?!”吴邪被潘子提溜在手里乱扑腾。
   
   “哎?就是啊,为什么我会说上尉阁下要心疼而不是王盟要心疼呢…”潘子自言自语的嘟哝。
   
   “快给我醒醒酒!!!”
   
   “小吴,我们来放烟花!你喜欢哪只?我喜欢哪只声响最大的!”胖子丢下解子痒冲过来,肥大的身躯撞的吴邪嗷唔一声惨叫。
   
   “轻点轻点!我家老板还烧着呢!”王盟像是护犊子的母鸡一样扑过来张开手臂。
   
   吴邪被胖子撞的眼冒金星,倏然被人拉着手腕拖到院子旁的回廊里。
   
   “不想死就呆在这里。”吴邪听见张起灵有些软绵绵的咬字,抬头看到他晃晃悠悠的脚步。
   
   “…你的酒量这么差…”
   
   张起灵回头瞪他一眼。“我只是不太擅长而已…”
   
   话音未落只听得轰一声响,胖子那烟花没有绽放在夜空中,而是在院子里跐溜溜打转,火星子烫的一群人哭爹喊娘。
   
   “你们…#”
   
   吴邪终于忍不住捂着额头上的青筋咆哮起来。
   
   “明年谁也不许来过年!!”
   
   
   ——民国十九年,最后的除夕夜。
   
   
   
   早春,驿道。
   
   马蹄踏在蜿蜒的道路上咯噔咯噔响,张起灵倚在马车驾座旁,手里握着栓了红缨子的细马鞭。
   
   “真是好久没有出门啦~~”吴邪撩开青花蜡染的布帘,挤到张起灵身畔坐下。
   
   “进去。”张起灵头也不回的说道。
   
   “没关系,我那风寒早就好了…咳咳…”话未说完,胸腔里剧烈的躁动让不由吴邪紧蹙起眉。
   
   “进去。”张起灵那冷冰冰的目光掠过,吴邪只好鼓着腮帮钻进马车里。
   
   说道这俩人为何会出远门,还要将时间回溯到七天之前。
   
   这日,吴邪正拖着张起灵下棋,黑白交错好不激烈。
   
   王盟捏着牛皮纸信笺推门而入。
   
   “老板,你的信。”
   
   “知道了,放那儿吧。”吴邪举着黑子啪的落下,眼神之凶狠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可老板…是你家三叔寄来的,说有急事找你。”
   
   “啥?那老小子不会又给我捅了什么篓子吧?!”吴邪腾的跳起来,对面的张起灵这才慢悠悠定下白子。
   
   “我赢了。”他说。
   
   王盟凑过脑袋一瞧,啧啧有声的说道:“老板你是满盘皆输呀!”
   
   “闭嘴!”
   
   吴邪恶狠狠的撕开信笺,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果然是出自三叔手笔。
   
   张起灵瞧见吴邪的脸色猛一沉。
   
   “佛啊!你怎么不让那老小子下斗的时候被粽子挠死啊!”吴邪把信笺死命揉成团,哇的大叫一声丢出门外。
   
   “他又怎么惹你了?”王盟取过几芽瓜片,开汤入盏,立时香远益清。
   
   吴邪挎着肩膀坐在太师椅上,把头发挠的一团糟。
   
   “那老混蛋不知从哪弄了批青铜器,似乎还得罪了洋人,现在急于出手。”他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整个中原放眼望去也只有我敢接这生意,三叔要我去黟县接货,他给洋人盯着,过不来。”
   
   “黟县啊…”王盟抿着嘴。“上次去还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吴邪交叉起手指。“每次都要给那老小子擦屁股…#”
   
   “不去就是了。”王盟收起棋盘。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三叔嘛…”吴邪抓抓头发。“这次要不要我们三个一起去?”
   
   “让上尉阁下陪你去吧,我看家。”王盟转身对张起灵说道。“可以吧?”
   
   张起灵挑起眼皮。“我没意见。”
   
   “老板,不要忘记带土产回来~~多带些香榧!葛粉也不要忘了,这个时候去还是可以吃到腊八豆腐的呀~~”王盟叮嘱道。“如果还有食桃的话也带些回来,那个炒鸡蛋相当不错的!”
   
   “…王盟,除了食物,你还记得黟县什么?”
   
   “不记得,这很重要吗?”
   
   “算了算了。”吴邪挥挥手。“我去准备东西,从庐州到黟县还是很远的。”
   
   第二日大清早吴邪就被王盟挖出被窝,小院门口停着辆四轮马车,张起灵倚在门边等他。
   
   “这个,上尉阁下。”王盟把一只包裹交给张起灵。“我们家老板自从除夕落水后得了风寒,似乎至今还未痊愈。”他低头想着措词。“有劳您费心了。”
   
   张起灵打开包裹一角,里面是些常用药物。
   
   “我知道了。”
   
   “啊对了,千万不能让老板他随便捡路上的东西吃。”
   
   “王盟!你当我三岁吗?!”吴邪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抗议。
   
   “也不能让他跟陌生人说话,会被拐走的。”
   
   张起灵很认真的点点头。
   
   “王盟你不说话会死啊!”
   
   “上尉阁下,我们家老板就拜托您了!”
   
   “你是嫁女儿的老娘吗?!”吴邪半只身子探出车窗张牙舞爪。
   
   “我会注意他的。”
   
   “谁让你注意啦!”
   
   ……
   
   吴邪靠在窗边看着远处朦朦胧胧的山峦。
   
   能看到山,说明离黟县不远了吧?他将蜡染帘子掀起一点儿。
   
   早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树尖上渲染了丝丝嫩绿,俏生生的迎风招展。
   
   吴邪压抑着浅咳了几声,惹来张起灵刀子样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那视线似乎和缓下来。
   
   “风寒至今未愈?”
   
   “好像是的…不要紧,对我来说这是家常便饭。”他对张起灵淡淡一笑,着眼打量着二人身上的粗布衣物。
   
   穿太华丽会被打劫。出门时张起灵一本正经的说。
   
   所以那些锦缎衣物被打包丢进车厢,暂时无用武之地。
   
   吴邪估摸着最迟明个傍晚便可抵达黟县,就从布帘后面伸出头说。
   
   “今晚你别睡外面了,跟我在车里挤挤就是。”
   
   “不必了。”
   
   “哎?我早就说过我睡觉很老实的!”吴邪蹭到张起灵旁边。
   
   “这不是重点…”
   
   “你要在外面睡那我也睡外面。”吴邪又蹭蹭蹭的爬回车厢。“就这么说定了!”
   
   张起灵望着晃动的蜡染布帘无奈的摇摇头。
   
   虽已入春,但近山的夜风依旧袭骨寒冷。
   
   张起灵揭开门帘的时候,吴邪正忙着把座椅拆开,厚厚的垫絮躺在地上。
   
   “我很快就好。”车厢里直不起身子,吴邪弓着腰一回头,鼻尖几乎擦到张起灵脸上。
   
   张起灵略略扫了眼车内。这对两个成年男子来说,还是太挤了吧?
   
   “…我看我还是去外面…”
   
   “不用不用!”吴邪快速把垫絮铺好。“现在这天气还是很凉的。”
   
   “我能习惯。”
   
   “这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吴邪推推夹鼻眼镜义正词严的说。“睡这边!”他用力拍着脚边的垫絮。
   
   张起灵瞅了他好一会儿,后者当仁不让的瞪着眼睛。
   
   半晌,那张起灵点点头。
   
   “我知道了。”
   
   其实睡下没多久吴邪就后悔了。
   
   因为真是名副其实的挤啊~~
   
   不过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夜风在枝杈间来回穿梭,象牙色清蟾跌碎了光华,铺撒的四处皆是。
   
   吴邪小心翼翼的移动身子,尽量在俩人之间留出一条空隙来。
   
   “等明天到了黟县我绝对要让那老小子吃不了兜着走…”吴邪把毛毯扯到鼻子底下,哼哼唧唧的说。
   
   “既然还有联系,为何不回家?”张起灵望着车顶上的花纹。
   
   “老爷子很凶嘛…”吴邪嘟着嘴巴回答。“大哥办喜事儿我都没去成…再过两年大胖小子都要有了,那可是我侄子呀~”
   
   张起灵听着吴邪不着边际的抱怨,微微勾了勾嘴角。
   
   “我跟你说,我家老爷子可狠了,有次我…”吴邪正嘟哝的带劲儿,侧过头瞧见张起灵近在咫尺的脸颊,突然没了声音。
   
   过分白皙的皮肤,长睫下掩着沉寂的秋水,抿着花瓣色薄唇,吴邪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
   
   “怎么?”张起灵突然睁开眸子,吴邪的指尖悬在他嘴角上。
   
   “没…”吴邪像是被火烫了,一下唰的缩回手指,他抬眼看见张起灵细长的眸底闪过一丝虹彩。
   
   嗷~~吴邪忍不住在心里嚎叫一声。
   
   “晚安!”他猛地掀起被子钻进去,把后脑勺对着张起灵。
   
   张起灵看着他蹭到乱糟糟的头发,侧过身去。
   
   “晚安。”
   
   不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气声,只留吴邪死命咬着被角后悔莫及。
   
   我干嘛要让他进来睡啊…
   
   这般折腾了半夜吴邪愣是精神的一丝瞌睡也没有,小绵羊数了一群又一群,数到最后自己都不耐烦了,干脆翻个身一眨不眨的瞅着张起灵白净的脸蛋。
   
   造孽啊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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