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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马佐夫兄弟-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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龌龊的事情他们都可以找到这种造福社会的借口的!他说:‘无论如何,
我比你的普希金总写得好些,因为我能在一首滑稽的小诗里也塞些忧国
忧民的公民感进去。’他是在指普希金的什么,——这我明白。假使他
果真是有才华的人倒也罢了,可他却只会描写女人的小脚!他还对他那
些打油诗很自负哩!他们这种人的自尊心,自尊心啊!他想出了这么一
个题目:《祝我意中人的病足早日痊愈》,他真是个滑稽角色。
纤足生来真美好,
肿得实在不大妙!
请位医生来诊治,
越包越扎越糟糕。
纤足并非我所好,
普希金才写这一套。
我所爱的是头脑,
只愁它不大爱思考。
刚刚有些开了窍,
又被足疾来打搅!
为使头脑能清明,
但愿脚痛早点好。
“下流胚,真是下流胚!但是这坏蛋做得倒很巧妙!果真塞了些‘公
民感’进去。在他被撵走时候,可一定气坏了。简直咬牙切齿了吧!”
“他已经报了仇,”阿辽沙说,“他写了一篇通讯造霍赫拉柯娃的
谣。”
于是阿辽沙匆匆地把在《流言》报上刊出那篇通讯的事讲给他听。
“那是他,是他!”米卡皱着眉肯定说。“那一定是他!这类通讯? 。
我是知道的,已经写了不少这种下流的东西,譬如讲格鲁申卡的事情
的!? 。还有讲她? 。讲卡嘉的。? 。哼!”
他烦恼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哥哥,我不能在这里久留,”阿辽沙沉默了一会以后说,“明天
对于你是一个可怕的、重大的日子:上帝的裁判临到你头上了,? 。可
我真奇怪,你踱来踱去,不谈正事,不知道说些什么? 。”
“你不必惊讶,”米卡急躁地打断他的话说,“难道还叫我谈那只
臭狗,谈那个凶手么?你和我已经谈得够多了。我不愿意再谈论这臭人,
臭丽萨维塔的儿子!上帝会杀死他的,你往后瞧吧!你别响!”
他带着激动的心情走到阿辽沙面前,忽然吻了他一下。他的眼睛闪
着光。
“拉基金不会懂得这个的,”他开始说,似乎兴高采烈起来,“至
于你,你却全都明白。所以我渴望你来。你瞧,我早就想在这里,在这
剥落的牢墙里面,对你倾吐许多话,但是却还一直闭口没谈最主要的一
件事:时间似乎还没有到。现在总算等到了最后的时刻,好对你吐露我
的心里话了。兄弟,我在最近这两个月里感到自己身上产生了一个新人。
一个新人在我身上复活了!他原来就藏在我的心里,但是如果没有这次
这一声晴天霹雳,他是永远也不会出现的。真可怕!说到我今后会到矿
山里去用铁锤挖二十年的矿,那有什么,我并不怕这个,我现在害怕的
是另一件事:我就怕那个复活的人又离开了我!就在那里,矿山里,地
底下,自己的身边,在同样的囚犯和凶手的身上,也可以找到一颗人类
的心,和它融合无间的。因为在那边也可以生活,也可以爱和悲伤的!
可以使囚犯身上僵化了的心复活起来,可以花费许多年的光阴来照顾
他,最后终于从黑暗的深渊中培育出高尚的心灵,慈悲的胸怀,让天使
再生,使英雄复活!他们这类人很多,有成百上千,我们这些人都是对
不起他们的!我在那样一个时刻梦见了‘娃娃’,‘娃娃为什么这样穷?’
那是什么意思呢?这是在那样一个时刻对我昭示的预言!我要为着‘娃
娃’而去流放。因为大家都应当为一切人承担罪责。为一切的‘娃娃’,
因为既有小的孩子,也有大的孩子。大家全都是孩子。而我将要为大家
而去,因为必须有人为大家而去。我没有杀死父亲,但是我应该去。我
甘愿接受!我是在这里才想到了这一切的,? 。就在这剥落的牢墙里。
他们是很多的,那里有成百上千这样的人,在地底下,手持着铁锤。是
的,我们将身带锁链,没有自由,但是那时,在我们巨大的忧伤中,我
们将重新复活过来,体味到快乐,——没有它,人不能生活下去,上帝
也不能存在,因为它就是上帝给予的,这是他的特权,伟大的特权。? 。
上帝啊,人应该在祈祷里忘记自己!我到了地底下,如果没有上帝,那
怎么能行呢?拉基金是在胡说八道。如果人们真要把上帝从地上赶走,
那我们会在地底下迎接他!罪犯是少不了上帝的,甚至比非罪犯更少不
了他!那时候,我们这些地底下的人将在地层里对上帝唱悲哀的赞美诗,
对给予快乐的上帝唱!上帝和他的快乐万岁!我爱他!”
米卡讲完这一番古怪的话,几乎气都喘不过来。他的脸色苍白,嘴
唇颤抖,眼里滚出泪水。
“不,生命是无所不在的,生命在地底下也有!”他又开始说,“阿
辽沙,你想象不出我现在是多么想生活下去,就在这剥落的牢墙里,我
心中产生了对于生存和感觉的多么强烈的渴望!拉基金不明白这个,他
只想盖房子和出租。但是我等候着你。痛苦算什么?我不怕它,尽管它
多得不计其数。以前我怕,现在我不怕。你知道,也许我在法庭上连问
题都不愿回答。——我觉得现在我身上力量多么充沛,我可以克服一切,
克服任何的悲哀,只要能随时对自己说:‘我存在着!’在千万种苦难
中——我存在着,尽管在苦刑下浑身抽搐——但我存在着!尽管坐在一
根柱子顶上苦修,但是我存在着,我看得见太阳,即使看不见,也知道
有它。知道有太阳——那就是整个的生命。阿辽沙,我的智慧天使,我
真被各种各样的哲学害苦了,真是见鬼!伊凡弟弟? 。”
“伊凡哥哥怎么样?”阿辽沙连忙问,但是米卡没有听见。
“你瞧,我以前从来不曾产生过这一类怀疑,但它们其实一直隐藏
在我的心里。也许就因为有这些不自觉的念头在我的心里翻腾,所以我
才酗酒,打架,发狂。我的打架就为的是平服它们,把它们消除,压灭。
伊凡弟弟不是拉基金,他把思想隐藏在心底里。伊凡弟弟是狮身人面的
怪物,他默不作声,永远默不作声。但是我却被上帝问题折磨着。老是
被它折磨着。假如没有上帝,那可怎么办?假使拉基金说它是人类凭空
想出来的。假使他的话是对的,那该怎么样呢?要是没有上帝,人就成
了地上的主宰,宇宙间的主宰。妙极了!但是如果没有上帝,他还能有
善么?问题就在这里!我一直想着这个。因为那时候叫他——人——去
爱谁呢?叫他去感谢谁?对谁唱赞美诗呢?拉基金笑了。他说,没有上
帝也可以爱人类。只有流鼻涕的傻子才能这样说,我是简直没法理解。
生活对拉基金来说是很轻松的。他今天对我说:‘你还是去鼓吹扩大人
权,或是主张牛肉不得涨价好,这些哲学造福于人类更简单些,更直接
些。’我信口回敬他说:‘而你呢,如果没有了上帝,你自己就会胡乱
抬高牛肉的价钱,只要对你有利,你会拿一个戈比去赚一千卢布。’他
生气了。归根结底道德是什么?你说说,阿历克赛。我有我的道德,中
国人自有中国人的道德。可见这都是相对的。对不对?不是相对的么?
这真是叫人挠头的问题!我要是对你说,我为这个问题两夜没睡着,你
不要笑!现在我奇怪的只是人们在那里生活着,却一点也不去想它。真
是无谓空忙!伊凡没有上帝。他有思想。我比不上。但是他不作声。我
以为他是共济会员。我问过他——他也默不作声。我想在他的泉水里喝
一口水,——可他默不作声。只有一次说了一句话。”
“说什么?”阿辽沙连忙追问。
“我对他说:既然这样,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干了呢?他皱着眉头,
说道:‘我们的父亲,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是只猪猡,但是他的想法是
正确的。’这是他信口说的话。只说了这一句话。这简直比拉基金更彻
底了。”
“是的。”阿辽沙难过地承认。“他什么时候来看你的?”
“这话以后再说,现在先说别的事。我直到现在差不多还一点也没
有对你谈起过伊凡。我要等到最后再说。等到我这里事情了结,作了判
决以后,我有些话要对你说,全对你说出来。这里有一件极可怕的事
情,? 。在这件事情上你将是我的裁判官。现在你先别提起,一声也别
响。你方才说起明天的事情,开审的事情,你信不信,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同那个律师谈过么?”
“律师有什么用!我对他全说了。他是一个外貌温和的光棍,京城
里的滑头,伯纳德。他一点也不相信我。他深信是我杀死的,你想想看!
这我是看得出来的。我问:‘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跑来替我辩护呢?’
这种人真是该死。又去请医生来,想证明我是疯子。我不答应!卡捷琳
娜?伊凡诺芙娜打算把‘自己的责任’尽到底。真是费了大劲!”米卡
苦笑了笑。“猫!残忍的心!她知道了我在莫克洛叶曾说过她是一个‘火
气极大’的女人!有人转告了她。是的,证词简直象海滩上的沙子那么
越积越多了!格里戈里一口咬定他的说法,格里戈里是诚实人,但却是
一个傻瓜。有许多人所以诚实,就因为他们是傻瓜。这是拉基金的想法。
格里戈里是我的对头。有些人做你的对头比做朋友对你来说还更好些。
我这是指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唉,我真怕,我真怕她在法庭上说出
借了四千五百卢布以后跪下来叩头的事情。她是要还清人情,一文不欠。
我不愿意她这样自我牺牲!这样会使我在法庭上无地自容!我又不能不
想法忍受。阿辽沙,你到她那里去一趟,求她在法庭上不要说出这件事
来。能不能?不过见鬼,随它去吧。我总可以忍受下来的!我并不可惜
她。她自己甘愿这样。自作自受。阿历克赛,我也会有我的话要说。”
他又苦笑了笑。“不过? 。格鲁申卡,格鲁申卡,天呀!她现在为什么
要忍受这种苦刑呢?”他忽然含着眼泪叫了起来。“格鲁申卡真要我的
命。一想起她来,就真要了我的命,要了我的命!她刚到这里来过? 。”
“她对我说了。她今天对你很生气。”
“我知道。我的脾气真是要命。我竟大发起醋劲来!她走的时候,
我后悔了,吻了她。却没有请求饶恕。”
“为什么不请求?”阿辽沙惊诧地说。
米卡忽然几乎是快乐地笑了起来。
“上帝保佑你吧,可爱的小孩子,你可任何时候都千万别向心爱的
女人请求饶恕自己的错处!特别是向心爱的女人,无论你怎样对她有错!
因为女人,弟弟,鬼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对她们至少是懂得
一点的!只要一开始在她面前认错,说:‘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
那么责备的话立刻就会象大雨似的倾盆而下!她决不肯直截了当、干干
脆脆地轻易饶恕你,一定要把您糟蹋得一文不值,连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都会数落出来,什么都会想起来,什么都不会忘记,还要添枝加叶,一
定要这样,最后才会饶恕你。这还是她们中间最好,最好的哩!她会搜
出种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来,统统都往你的头上扣。我对你说,她们生着
一副活剥人皮的性子,他们全都是这样的,这些天使们,可是没有她们,
我们却活不下去!好弟弟,我对你直接了当地老实说吧:每个体面的男
人都应该怕一个女人。这是我的信念,哦,不是信念,是感觉。男人应
该宽宏大量,这是不会使男人丢脸的。甚至也不会使一位英雄丢脸,使
恺撒丢脸的!但尽管这样,还是不要请求饶恕,永远不要,无论如何也
不要。你要记住这个规矩,这是你的哥哥米卡,为女人而毁了一生的米
卡教给你的。不行,我不去请求饶恕,我要对格鲁申卡做点对得起她的
事情。我崇拜她,阿历克赛,我崇拜她!但她却看不见这一点,她永远
嫌爱她爱得不够。她折磨我,用爱情来折磨我。以前算得了什么!以前
折磨我的只是那魔鬼般的肉体曲线,现在我是整个儿拿她的心当作了我
自己的心,并且靠了她,我自己也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了!他们会许我们
结婚么?如果不结婚,我会嫉妒得要死的。我每天做梦都在疑神疑
鬼。? 。她对你说我什么了?”
阿辽沙重述了格鲁申卡刚才所说的那番话。米卡仔细听着,反复地
问了几次,很满意。
“这么说,我吃醋,她倒并不生气。”他感叹说。“真是个女人!
‘我自己的心也是残酷的。’唉,我倒是爱这类残酷的人,不过如果他
们对我怀疑吃醋,我是不能忍受的,不能忍受的!我们会时常打架。但
是我仍旧会无限地爱她。他们会许我们结婚么?流放犯可以结婚么?这
是个问题。可没有她,我简直活不下去。? 。”
米卡皱紧眉头,在屋里来回地走。屋里几乎全黑了。他突然露出十
分焦虑的样子。
“她说其中有秘密,是不是?我们三人合谋反对她,连卡嘉也搅在
里面么?不对,好格鲁申卡,不是这么回事。你这是瞎想了,是用你那
种傻女人的心思瞎想了!唉,我的好阿辽沙,管它哩!我就把我们的秘
密对你讲出来吧!”
他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迅速地凑近站在他面前的阿辽沙,用神秘的
神气对他悄声说起来,虽然实际上没有人能够听见他们说话:那个看守
的老头儿正在角落里长凳上打盹,站岗的兵士是完全听不见的。
“我对你讲出我们的全部秘密来!”米卡匆忙地低声说。“我本来
以后也要讲的,因为没有你,我能作出什么决定来呢?你是我的一切。
我虽然说伊凡高出我们之上,但你是我的智慧天使。惟有你的决定才能
算数。也许最高的人是你,而不是伊凡。你瞧,这事牵涉到良心,最高
的良心,——这个秘密那么事关重大,我自己无法决定,一直搁着想等
你来解决。但现在作出决定的时间还早,因为应该等候判决:等到判决
一下,你就来决定我的命运吧。现在你不必作什么决定。我对你说。你
听着,但不必作什么决定。你站在那里,静静听着。我不全对你讲。我
只对你讲讲总的想法,不讲细节,你别作声。别提出问题,别作出什么
举动,你同意么?不过天啊,叫我拿你的眼睛怎么办呢?我就怕你的眼
睛会说出你的决定来,尽管你并不作声。哎,我真怕呀!阿辽沙,你听
着:伊凡弟弟建议我越狱逃走。详细情节我不必说,一切都想到了,一
切都可以事先安排好。你别作声,暂时先别决定。同格鲁申卡一起到美
国去。要知道我没有格鲁申卡是活不下去的!要是他们不让她跟我一起
去流放可怎么办呢?流放犯能结婚么?伊凡弟弟说是不能的。没有格鲁
申卡叫我还怎么拿着铁锤到地底下去?我只好用那铁锤敲碎自己的脑
袋!可见另一方面,良心上又怎么办呢?那样就等于逃避苦难!本来已
经有了良心的指示,却把指示拒绝了。有一条赎罪的大道,却拐弯走上
了别的路。伊凡说,在美国,只要有‘善意’,比在地底下能作更多有
益的事。但是我们那地底下的赞美诗又上哪儿去唱呢?美国有什么!在
美国也仍旧不过是无谓空忙!我想蒙哄欺诈的事情美国也不少。我不过
是逃避了上十字架!阿历克赛,我对你说,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理解
这个。我对你所讲关于赞美诗的话,在别人看来全是蠢话,胡闹。别人
会说,你不是发疯,就是傻子。可我既没发疯,也不是傻子。伊凡也理
解关于赞美诗的话,唉,他理解,可只是不回答,一声不响。他不相信
赞美诗。你别说,别说。我看出你的眼里的神气:你已经决定了!别决
定,可怜可怜我吧,我没有格鲁申卡是活不下去的。你等到审判以后吧!”
米卡象疯子似的说完了这段话。他两手抓住阿辽沙的肩膀,用炽烈
的、如饥似渴的目光紧紧盯着阿辽沙的眼睛。
“流放犯能结婚么?”他用哀恳的声音,第三次重复问道。
阿辽沙异常吃惊地听着,受了很大震动。
“我只问你一句话,”他说,“伊凡是不是坚决这样主张?这究竟
是谁先想出来的?”
“是他,是他想出来的,他坚决主张这样做!他一直不来见我,一
星期以前忽然到这里来,开口就谈起这件事情。他非常坚决地主张这样。
他不是请求我,而是命令我。虽然我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对他倒了出来,
象对你似的,并且也讲起了赞美诗,他却仍旧毫不疑惑我会听他的话。
他对我讲了应该怎样安排,还探问清楚了一切情况,但这话以后再说。
他渴望这样做,甚至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主要问题是钱。他说,需要
有一万卢布做越狱的费用,两万卢布到美国去的路费。他说,有一万卢
布我们可以安排一次极出色的越狱行动。”
“他绝对不许你转告我么?”阿辽沙又问。
“绝对不许我转告任何人。尤其是你:无论怎样也不能告诉你!他
一定是怕你成为仿佛是我的良心,使我不肯那样做。你不要对他说我转
告了你。唉,千万不能说!”
“你说得对,”阿辽沙断定说,“在法庭判决以前是不可能作出决
定的。审判以后你自己就会作出决定;那时候你一定会在自己身上发现
一个新人,他会作出决定的。”
“新人也好,伯纳德也好,他反正会作出伯纳德式的决定来的!因
为看起来似乎我自己就是卑鄙的伯纳德!”米卡露牙苦笑着说。
“可是哥哥,哥哥,难道你竟对宣告无罪完全不抱希望了么?”
米卡痉挛似的耸了耸肩,表示否定地摇摇头。
“阿辽沙,好人儿,你该走了!”他突然着忙起来。“看守所长在
院子里叫呢,立刻就要走进来了。太晚了,违反了规章。你快点拥抱我,
吻吻我,给我画个十字,好人儿,为明天的考验画十字。? 。”
他们拥抱着接吻。
“伊凡还提议逃走,”米卡忽然说,“尽管他深信是我杀的哩!”
他的唇上露出了一丝伤心的苦笑。
“你问过他相信不相信么?”阿辽沙问。
“不,没有问。我想问,可是不敢问,没有勇气。但问不问都一样,
我从眼睛上就能看出来的。哦,再见吧!”
又匆匆地吻了一下,阿辽沙已经要走出去了,米卡突然又喊住了他:
“你站在我的面前,就这样。”
他又紧紧地用两手抓住阿辽沙的肩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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