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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为了……”他本是想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连商玄的死因都不足以令她叛变,此时却站在这里与自己刀剑相向。末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为了诉河?”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姜阙只觉得一时的热血都冷在了风雪之中。他恨不得立刻抓住对面的人向他逼问诉河的下落,可是狡黠如迦楼厄,又怎会轻易让他得到答案?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在哪里?”
“我说过,仪式结束,你就会见到你想见的人。可是……”他望向远处的姜遗墨,“看来你还是不想见她。”
姜阙向前走了两步,沉声:“即便姜族灭亡,我也是姜族的大祭司。你灭了姜族,又带走诉河,你认为,我会把蓂荚草交给你吗?”
“那么……”泣魂在姜阙眼前放出奇异的光彩,“我便如你所愿。”
然而他长刀伸出的刹那却向姜遗墨直掠而去。他完全不在意明赤筱和姜阙的阻拦,即便刚才和姜阙的争斗已然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他嘴角勾出诡异的微笑,左手抛出的暗器击中了雪地上的几个方位——姜阙听到“隆隆”的声响,似乎是什么机关被悄然打开。
祭坛的地面訇然中开,原本该是巨石垒砌的祭坛,下面竟然另有一重空间!
漫天的大雪涌入祭坛中央那个漆黑的空洞,白衣祭司静立一旁,拧眉沉思。
这空间竟然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紧迫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在那里,但是他却一无所知。
“你会见到她的。”远处的明尊微笑。
话音刚落,一袭红衫毫无预兆地自黑色暗室中腾空而上,而后失去了力气般地重重向地面落下。
“诉河!”红色身影出现的瞬间他就认出了那人,心里的紧迫感愈甚,多日的奔波似乎都有了结果。他指尖流光转动,内息聚起的屏障格开了迦楼厄趁机击出的一掌,同时空气有短暂凝滞,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一式名为刹那。
曾经也是在祭坛上,他用刹那救下了诉河,如今在同样的地方,他接下了迅速下落的女子。
他慌忙低头去看,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咫尺,他却在看到她的一刻陡然一惊。
怀中这个发丝如雪、皱纹深刻、形容枯槁的老妇,又哪里是什么诉河?可是她又分明就是诉河。即使是从温婉明丽的少女变为了垂垂老矣的老妇,她的眼神始终没有变。姜阙一直记得她的眼睛,明亮如午夜大漠漆黑夜空中高悬的那一颗颗星子,璀璨夺目,又如昆仑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珂雪,纯洁无暇。那里有他数十年来一直追求而未得到的东西。
姜遗墨今天提到过的那个奇怪的人,原来是她。当时之所以会有那样强烈的预感,也是因为她吧。
然而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诉河……我是姜阙。”
嘶哑的声音从喉咙发出,他只生怕她认不出他,他急切地想要知道他们分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变成这样,会让她几乎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听到他的名字,怀中的人有了轻微的动静。她费力地动了动身体,想要扭过头去。
她是因为此刻的样子才要逃避他吗?
可是诉河……我喜欢你,从来都不是因为容貌。
“诉河……”
女子对周围的发生的一切恍若不知,她终于直面姜阙的面具,明亮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白衣祭司。她眼里交迭闪过狂喜、期待、痛苦、哀伤、绝望,直到最后凝成了一片空泛的苍白。
迦楼厄方才一击未成,也不再向前近身,他手掌轻抬,唇间喃喃念出一串咒语。咒语声音极小,才一出口便被淹没在了呼啸的风雪之中。
“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姜阙还来不及对迦楼厄的话有所反应,怀中的诉河骤然坐起,口中吐出一团黑色的毒气!他根本躲闪不及,此时若松手抛下诉河或许还可以挽救,但是这个年轻的祭司显然并不想放下自己最为心爱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一旦松手,诉河会不会就像当初一样再一次消失。
“诉河!”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即便是在姜阙一旁的明赤筱都没有时间应对。
最爱的弟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被他们视为慈父的明尊,其实是一个魔鬼。
“啊……”姜阙忍着毒气入眼的痛苦,右手虚握,只见空气中似有无形的琴弦被弹动,一道刺眼的金光从他指间飞出,直指迦楼厄。
“大祭司!”他听到姜遗墨在远处大声喊他,可是眼前一片黑暗,他紧紧地拥着怀里的女子,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和金光一起接近迦楼厄的,还有明赤筱。
只想知道诉河下落的寒月护法,第一次有了想要报仇的欲望。她想她理解了妙火对迦楼厄的那种仇恨,想要将其置之于死地。
但是已经有人先她一步。
一把长剑洞穿了迦楼厄的左胸,鲜血流出后很快冻结,又被温热的血覆盖。
迦楼厄在躲避明赤筱的袭击时背后空门大开,刚用过术法的他太过虚弱,电光火石之间,由不得他躲避。
“妙火……”明赤筱低呼。
妙火冷笑:“呵……明尊迦楼厄……”
她已经等了很久,等到迦楼厄和姜阙两败俱伤,等到迦楼厄放松警惕,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哈哈哈……迦楼厄,你也有今天!”
“咳……咳咳……”即便被暗算,迦楼厄也没有太多惊讶。他冷静地看向妙火,眼神是洞穿一切的了然,“你是为了商玄和明力?”
妙火点头。
“呵……我既然当初没有杀你,我就会想到自己有今天。”
妙火冷哼:“ 那又如何?不一样都是死?”
“那样也好。”一时间他眼里似乎如这北地风雪一般寂寥,“一旦拥有的权利越多便越难放下,到得站在权利的巅峰,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方法。”他的目光落在姜阙身上,白衣祭司的眼角滴着血,双臂紧紧搂着诉河:“其实我和从前的他一样,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不断用权利填补权利带来的孤独,可是这孤独,连他都不知道何时结束。
他从苍山走出一直走到如今的位置,他以为自己需要的是权利,然而权利越大,想要的便越多,他终究是累了。
血越流越多,他渐渐感到疲惫。
迦楼厄低声叹息:“他终究是赢了我。”
大雪纷纷落在他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在苍山的景象——温暖的夕阳和翻涌的云雾,真是人间仙境啊。
他却再也回不去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倒在了雪地上。
“他死了。”
良久之后,妙火轻声说。
“是啊,死了。”
明赤筱回答。
从来不可一世的明尊迦楼厄就这样轻易死在了旁人的剑下,如果不是姜阙已经消耗了他的大部分体力,怕是任谁都很难做到吧。
“大祭司。”姜遗墨走到姜阙身边,“迦楼厄死了。”
“死了?”姜阙错愕。
“妙火明子杀了他。”明赤筱和妙火在他的尸体上点了火,一时间映得祭坛都亮了起来。月光安静地洒在雪地上,像是流淌的溪水。
她有些想念姜族了。
迦楼厄死了,一切也该结束了。
“真好。”白衣祭司哑声,半是惋惜半是哀叹,“死了也好。”
神魔一念之间,这也是他应有的代价。
唯独可惜了所有姜族死去的人,这世间再也没有姜族了。
还有诉河……如果他从未来过明教,那他仍是姜族的大祭司,诉河仍是明教的圣女,他们不会相遇,彼此的生命不会有所交集。这尔虞我诈的江湖,本该与她无关。
“大祭司,圣女她……”姜遗墨认出了那是今天同自己说话的人,苍老的面容,白发如雪。只是一双眼睛再也没了灵动的神采,空洞而茫然。
——可怜两鬓青,只为相思老。原来她变成这样是为了他。原来她今天说的那个故事,是关于大祭司的。
她说不想他看到她这个样子,她说最好永远不要他知道她的事情。
——“即便是我死了,我也不会忘了他。”
姜遗墨眨了眨眼睛,她有些想哭。
“她的样子……”姜遗墨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开口告诉他真相,“她中了毒……”
“是相思结。”明赤筱走过来,在方才看到诉河的时候她心里已然大为不忍,恨声,“是历代明尊为了惩罚动情的圣女所使用的毒药,只要她一日心里想着你,她就永远是这个样子。”
——除非她忘了你,可是她做不到。
“即便又中了摄魂咒……”
“摄魂咒?”姜阙震惊。
明赤筱只一眼就看出了诉河的异常,方才从口中吐出黑雾完全是被人操纵所致。
“这是圣教禁术,以己之血融于被下咒人的体内,将对方制作为没有思想的傀儡。”因为这方法太过残忍,所以从未有人使用。明赤筱悲哀地望向诉河,“但是即使施术者死亡,傀儡也不会恢复神智。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忘了你。”
“那就是说……”姜遗墨没有再说下去,她眼里流露出哀戚之色,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诉河……”良久,年轻的祭司发出一声叹息,怀中的人却没有丝毫回应。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诉河,被毒气侵蚀的双眼已经慢慢恢复了知觉,但依旧是模糊不清。他粗噶的嗓音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是我来迟了。”
有什么从他眼角流下,冰冷地贴在脸上,在面具下绷得皮肤发紧。
原来,他也是会流泪的。
从来都是心如止水的他,心里却有某一处地方顷刻崩塌。
——“圣女要做的,虽不关乎生死,却关乎信仰。”
——“我是圣女诉河。”
——“命至如此,勉强也毫无意义。”
——“祭司大人……忘了我吧。”
他记得她说得每一句话,他记得她努力地想要成为最合格的圣女,他记得她不顾一切地修炼寂地月华。他能够想起关于她的一切——在成为圣女的那一天她对着他微笑,苍白的笑容在冰雪终年不化的昆仑上格外耀眼,还有离开明教之时的那个星子遍布的夜晚,她颈上那抹触目惊心的鲜红。
——“你的信仰是什么?”
她曾经这样问过他,而此刻他恍然,这已经不再重要。他遇到了比信仰更值得他付出所有的东西。
他跋山涉水寻找了那么久的天道,也敌不过他想要她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欲望。
短暂的沉默过后,姜阙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长久以来掩在其下的疤痕遍布的面容。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原先风华绝代恍若谪仙的大祭司,如今已然成了面容扭曲样貌狰狞的修罗王执刃。他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手轻抚过诉河的脸颊:“你看,我也成了这幅样子,你也不会觉得自己不好看了吧。”
“大祭司……”
她已经不会再有知觉了啊。
遗墨呜呜地哭出声来,她看到姜阙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向前走,风雪扑在他脸上也恍若未觉,他紧搂着怀里白发苍苍的女子,一步一步走下祭坛。
那样悲伤绝望的身影,渐渐与大雪融为一体。他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口里哼唱着不成曲调的歌谣。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春风缘隙来,晨霤承檐滴。
寝息何时忘,沈忧日盈积。
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他曾经想过与她同骑策马,不问江湖世事,而今雪满昆仑,物是人非。
唱到后来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嘶哑,飘忽不定,最终和狂风纠缠在一起,慢慢消融在雪里。
作者有话要说:
☆、红尘
翌日妙火当众揭露了迦楼厄手刃商玄夺取明尊之位的罪行,明尊之位暂时空缺,等待妙风妙水从中原回来时再行商榷。明赤筱辞去寒月护法一职,离开明教。
随后妙火避开了众人,一个人来到了昆仑峰侧,望着冰雪峭壁出神。
商玄走了,明力走了,明赤筱离开了,大仇得报,可这明教之中,似乎更加寂寞了。一时她有些明白了迦楼厄和姜阙为什么会为了某些东西固执得可怕,几乎是孤注一掷地追求。只因高处不胜寒,他们最终还是凡人,他们也惧怕孤独。
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如同波澜起迭的湖面在风雨过后归于平静。但是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总有些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清晨,天光熹微。下了多日的大雪终于停歇,碧空如洗,天宽地广,一望无际的雪山被晨光染了一层金色的光泽,瑰丽得仿佛是一场幻梦。
姜阙偕同姜遗墨和明赤筱来到昆仑山下,白雪覆盖的山道一路蜿蜒,望不到尽头。
明赤筱忽然顿住了脚步:“就到这里吧。”
“你要去哪里?”姜阙问她。
明赤筱微笑:“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处。”在明教待了这么久,经历了两任明尊的死亡,她已经厌倦了这样争权夺利的日子。再者诉河已经找到,她也想不到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就在这里分开吧。”
“保重。”说完这句话,明赤筱转神离开,她最后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昆仑雪山,眼睛被冰雪的反射刺得生疼。
从踏入神女宫进入明教以来她就很少离开这里,今日一别,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远处有熟悉的赞歌传来:“名随方土无量名,一切明性慈悲父……”歌声遗留在她身后,她再也没有回头。
“大祭司。”明赤筱已经走远,姜遗墨在一侧轻声提醒望着远方出神的白衣男子。他怀里的女子面色沉静,惨白如雪,眼神空洞游离,没有焦点。那是已经变成傀儡的诉河。
听到姜遗墨唤他,姜阙回过神来:“遗墨……”
“大祭司。”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姜遗墨长呼一口气,白色雾气在她面前氤氲,几乎掩住了她的神色,“大祭司,我也要走了。”
姜阙一瞬了然:“去止水阁?”
“嗯。”遗墨回答,在那里她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
“那便去吧。”他们两人是姜族在这世上仅剩的血脉,他应当竭力保护眼前的少女,可是她已长大,他不可能一直守在她左右,“江湖险恶,你要……”
“我都知道的。”从姜族被灭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寻求大祭司帮助的神女了,她低声笑他,“你放心吧。”
“好。”姜阙也笑起来,忽然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敛了神色,眼中充满歉意,“蓂荚草在你体内越久对你越无益处,可我再没别的办法了……如果可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毁了蓂荚草吧,姜族已灭,这种神物也再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姜遗墨点头:“我会的。”她挽起袖子,又看到那朵妖冶的蓂荚草,心里却不再恐惧,“在我这里结束,也没什么不好。”再次抬头,她笑得极甜,“我也该走啦,大祭司。”
她手又指向姜阙怀中的诉河,问他:“大祭司,你要去哪里?”
“去苍山。”没有丝毫犹豫地给出这个答案,姜阙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诉河,她依然如同沉睡一般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他却轻笑出声,仿佛早已知道那人的心意,“我同她提过苍山,她一直想去看看。如今迦楼厄已死,妙风撤出中原,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尽管姜族不再,可那里毕竟是他生活多年的地方。
“那么……”遗墨说,“后会有期。”
姜阙重重点头:“后会有期。”
这世上再无姜阙。
他如同苍山的晨露消弭在太阳升起的时刻,只留下各种口耳相传的传说流传在人群之中。他们只记得曾经有一个神一样的人出现在世间,最终又走得悄无声息。
“诉河……”苍山深处,一个白衣男子坐在茅草搭就的门前,低头看向怀中的白发女子。女子苍老的面容让人心惊,她木然地望向前方,始终没有对他的话有所回应。
可男子似乎并不在意,依旧自说自话:“诉河你看,这里就是苍山。”
这里没有昆仑终年不化的积雪,没有北地呼啸凄冷的寒风,正值盛夏,风吹过丛林,松涛阵阵,像是轻抚恋人的双手,摩挲出最动人的声音。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纵横的疤痕丑陋地显现,他只觉得安心。
过往纷至沓来,他记得他们初见的那天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记得她坚持参加圣女大典的固执,记得她眼里关于信仰的坚定与敬仰,同样也记得知道她忽然消失的那一天他后悔痛苦的神情。
现在他再也不用担心那个人突然消失了。
他知道关于她的太多事情,而她对他知之甚少。
这里有他的全部记忆,现在他可以一件一件慢慢讲给她听,即便她听不到,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海苍茫,红尘万丈,他已经找到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在心中重复了千百次的一个小故事,也许有很多瑕疵,但毕竟是我第一个想要完整写出来的故事。最后的结局送给所有一路追着看下去的小天使们。圣诞快乐。=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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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s。。………【浅沫】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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