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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应该是起了怪风，砂砾被刮起来扇到玻璃窗上，密密麻麻混杂着各式各样的细碎石头。
在这里看不到其他房间里的情况，奉威伸手无聊的划弄着墙壁的时候，隔间的门被人打开，走进来了一名军官，对方的身后紧紧跟着一名科研人员，他手上的光屏闪着浅红色的光。
奉威正好抬头对上军官的那双眼睛，片刻后他移开视线，心里划下疑惑。
【骑士长？】
联盟筛选军人的考试非常严格，很明显这位军官的精神状态已经出现了问题，即便如此也还能在舰船里工作…？
军官朝着整个房间扫视了一圈，清了清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我想你们该知道，这个项目成功后带来的价值。”
“这是一个人体强化项目，政/府现在在各地召集志愿者，成功率非常高，你们很幸运，因为流放星被选中了。”军官掩藏住眼底的嫌恶，对上罪犯们热切的目光，他移开了视线，继续背诵之前临时编好的演讲词，“成功的话，你们的家人可以得到政/府的照顾，你们的前路也会无比光明，就算失败了也不用担心。我们会给你们的家人分发补偿金，毕竟你们对联盟的进步做出了贡献。”
他迈步在小隔间里走了一圈，满意的看着罪犯们健壮的身体，紧接着军官拍拍手，示意不断窃窃私语的众人安静下来，开口道：“这个项目会改变你们的身体，一定程度上影响基因，也就是说，你们可以离开流放星，并且在联盟得到一个体面的工作——自由！人权！财富！美好的未来！这些都将会被成功者掌握在手中。”
奉威百般无奈的听着那名军官老套到底的洗脑演讲，从人生自由谈到历史根据，从历史根据谈到个人经历，在从个人经历扯到联盟走向。军官扯着沙哑的公鸭嗓子在那里涛涛大侃，说的天花乱坠。但是关于项目内容，硬是没有扒到一点边。即使有人问到，一旁的科研人员会插嘴说上几句毫无关系的理论知识，而后硬生生扯开。
【骑士长，骑士长，这个人好烦啊骑士长！废话好多。】
“……”我觉得你也和他差不多。
“所以说，只有足够优秀，足够强壮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这个项目……”
就在奉威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几下沉重的脚步声，待他反应过来时衣领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揪住，整个人都被向上提了提，奉威扭头，对上一双略微癫狂的眼睛。
“为什么这种豆芽菜也会在这里！”军官极其愤怒的吼道，“你们这些科研怎么搞的？这种人也放进来了？想放进来当养料？”
“我是通过检测了的。”
“你说什么？！”
“我说，”奉威伸手无奈的拍了拍军官的手臂，“我是通过检测了的，这位先生，能不能先把我放下？”
军官嗤笑一声，把奉威从地上提起来，扫视着奉威略显单薄的身体：“你这种能通过检测？你这种身体素质可以承受实验？这话说的不错，要不，就把你当做第一个对象丢到第五组去？”
军官身后的科研人员心里有些不忍，移开了视线。第五组是接受注射实验最多的一个隔间，看这人的模样，进去那里估计当天就得横着出来，扔进培养皿当养料了。
军官作势准备拖走奉威的时候，一双手按住了军官的胳膊，紧接着奉威听到了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
“那啥，军大爷，这事就算了吧，他挺得过去的啊，破了你们这里的规矩就不好了。”
第21章 注射毒液
黄毛紧张的握住军官的手臂，对方停下了动作，一双带着浓重血丝的眼睛盯着黄毛，时间僵持在这里，到最后黄毛的双腿甚至开始发抖。
他咽了咽口水，看着军官，只见军官轻笑一声，猛地甩开了黄毛的手臂。
“真是不愧是一窝子里的，你们这样的人也被送到流放星来了？”军官看了眼放空状态的奉威，再扭头看了看黄毛，军服上肩章泛着金属的冷光，“这样，既然你们流放星这么团结，那我们做个小选择。”
四周的罪犯们低下脑袋，阴影掩盖住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等着军官开口。科研人员暗自叹了一口气，移开视线看向中心的狮首图纹。
然而奉威没认真听军官说的话，他脑海里已经被g13轰炸成了一湖乱水。旁边的黄毛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完全看不出斗殴的痕迹，而且平时这个与自己不对盘的家伙怎么会突然反过来帮他奉威说话。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奉威看向军官绷紧了的脸，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只见军官笑了笑，放大声音朝着整个隔间开口说道：“我现在才发觉你们是如此的团结，这样吧，你们的项目里有个比较危险的小任务，需要注射一种药剂，现在我觉得你们可以提前注射了，虽然有一点危险——”
“把这两个人押到第五区去，或者在场的各位，一起离开吧。”
彪形大汉们都没有说话。
整个隔间陷入了绝对的沉默里，黄毛心惊胆战的看着周围的罪犯，一张张麻木沧桑的脸上表情各异，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讨论，到最后又安静下来，黄毛突然感到一双粗糙的手掌摁住了自己的肩膀，另一双手把他的手腕抓住，十分强硬的扯到身后扣住。他开始疯狂的挣扎，却不知被谁狠狠揍了一拳头，砸得黄毛头晕脑胀。
隔间惨白的天花板仿佛在他眼前旋转起来，带动着平时眼熟的一张张面孔开始转动，黄毛抖动着嘴唇，心里凉成一片，背后的人拖着黄毛开始移动，他惨叫一声觉得身后还未愈合的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
“不，别这样，别这样，打个商量！打个商量！我不想去啊，不关我事啊，我只是…我只是……”
黄毛话未说话就被人扇了一巴掌，响亮的声音惊动了愣神的奉威。大汉们对着黄毛拳打脚踢，眼底同时混杂着麻木与疯狂。
这是压抑了太久爆发出来的力量，这是在沙漠中绝望的人突然看见河流时的癫狂，所有人曾经以为他们的未来将要葬送在流放星上，但是现在上天赐予给他们一个希望。
一个重获自由的希望。
要离开，要获得自由，离开这里。
来都来了，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
为了离开这个破地方，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一名皮肤黝黑的汉子紧紧握拳，猛地挥手一个下勾拳打在黄毛的下巴上，正在惨叫的黄毛闷哼一声，终于老实下来，无比惊恐的看着周围的人们。
【骑士长…情况好像有点不妙啊。】
奉威被扯的有点难受，他移开头颅，视线扫过罪犯们不怀好意的脸颊，目光碰到窗子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双熟悉的鞋子——那分明就是恶狼破旧的皮靴！奉威心里咯噔一下，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军官猛烈摇晃了几下，拉出了房间。
今天他醒的太晚错过了早餐，原主有点贫血，此时此刻整个脑子都是浑浊的，被人拉着头重脚轻。他眯着眼睛感到自己被拖过了走廊，眼球转动几下，不知道被拖过了几个隔间，在路过某个门的时候他看见了门缝中漏出的暗红血液。
科研人员埋头记录着数据，一声极有穿透力的惨叫从远方传来，钻入所有人的耳膜，奉威看着一旁玻璃器皿里装着的婴儿尸体，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你没权利享受这样的待遇。”拎着他的军官突然轻声开口，“这种基因只能属于最优秀的人，最最优秀的人…比如我。”
奉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悄然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他保持了沉默，大脑快速旋转起来，用尽全力去记住研究船内部的路线。
拎着他的军官明显很不正常，这一路上对方一直在碎碎念叨着奉威听不真切的话，军官眼里带着得到报复的快意。
流放星的怪风在窗外咆哮着，与往日不同的是它带着极大的怒意，卷起沙砾又狠狠拍打在飞船表面。
身后科研人员选了那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扛着黄毛，几人匆忙走过惨白色的长廊。军官猛地在一扇门面前顿住，银色的大门在扫描完虹膜后缓缓拉开，他抬起手猛地把奉威甩到门里面去。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骑士长！！骑士长！！揍他！揍他！】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实验室，在看清中间巨型器皿里泡着的东西时奉威感到一阵恶心——那是一颗巨型触手！紫色的黏稠触手挤在器皿里，吸盘紧紧贴着璧面，分泌暗黄色的粘液与器皿里原本的液体混合在一起。
几根管子□□器皿内，将内里的液体输送到试验台上，一位工作人员正在调配试剂，看到有人进来之后缓缓扭过头来，露出一口乌黑的牙齿。
【哔——新物品扫描中……】
敬业的g13开始高速旋转，奉威看见如此恶心的触手浑身有点发冷，克制已久的恐惧爬上他的身体，奉威忍不住朝后躲了躲，避开科研人员审视的目光。
在他身后的黄毛看清了器皿里的*便惨叫一声，死死抱住大门不肯入内。黝黑皮肤的汉子不耐烦的给了黄毛一下子，把他丢在奉威旁边，没多久又被身后跟过来的科研人员带走，临走前对着黄毛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扫描完成！
新物品：异星究极触手*。
危险度：sss级。
拥有超强毒性和神经麻痹性，可以从根本上损坏人类的精神海，长期和它待在一起会被异星意志所影响，被广泛用于骑士战争中。】
g13顿了顿补充道【骑士长，你以前消灭过这种东西，这种恶劣无比的高危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骑士长骑士长骑士长，我们不做这个项目了吧。】
这他妈肯定不能再继续参加了啊！
紧接着g13又急切的说了些什么，然而奉威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军官放出光索绑住了他和黄毛，伸脚踢了提踢黄毛的肚子，吩咐一旁的科研人员把二人架上工作台。冰冷的触感彻底传达到骨子里，奉威开始疯狂的挣扎，求生的*让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奉威一口咬上了军官的手掌，牙齿狠狠闭合下去！
不行，不能被注射奇怪的东西，他不能死在这里！
必须活下去！
军官吃痛反手给了奉威一记拳头，指骨撞击上*的触感让他起了兴趣，对着奉威补了几拳之后满意的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小罪犯，军官抱起双臂，示意科研人员开始动手。
【骑士长！骑士长！骑士长！！！】
奉威的意识消失在针头扎入血管推送液体的时候，一阵剧痛从伤口处直冲脑海，震颤着整个大脑，耳内紧跟着出现了耳鸣，惨叫声卡在喉咙里无法破出嘴唇。大脑深处‘轰’的一声，奉威的意识彻底断了线。
在睡过去之前，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一只野兽，被人从牢笼里放了出来，嘶吼着撕裂了最后一层防线。
第20章 精神海与骑士长
奉威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惨白色的天花板，大理石地板冰冷彻骨，他打了个寒颤，浑身无力。
这是一座用白色巨石镂空雕琢的房间，几盏极为复古的油灯悬浮在空中。奉威攒够力气后慢慢直起身体，房间外的景色令人震撼无比——成千上百盏复古油灯飘在窗外，橙黄色的暖光照亮了一小块地板，光芒由浅入深的隐进黑暗里。黑暗吞噬着房间周围的灯光，又被悬浮的油灯攻击回去，在黑暗的深处闪烁着点点星芒，极为忧愁的注视着正中央的白色建筑。
明明暗暗的油灯晃得奉威有点不舒服，等他适应之后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来，疑惑的打量着这个精巧的房间。
……这是哪里？
“这是精神海。”
冰冷的声音突兀的从身后传来，奉威瞳孔紧缩，他感到有一个尖锐锋利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背心，极具威胁性的气息从身后传来。
奉威举起双手，缓缓扭动头颅，出乎意料的看见了一张恐怖骇人的脸，而且这张脸他认识！
举着剑站在他身后的人穿着金光闪闪的骑士装，这人的身体连带着服饰上满是裂纹，狰狞的裂纹横穿了脖颈，细细碎碎爬满了原本英俊的面庞。他的一只眼睛只剩下了漆黑的空洞，嘴角裂到耳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破碎的陶瓷娃娃，从左肩开始，他的服饰松松垮垮的垂在那里，明显内里是没有支撑物的——或许可以这么说，这个男人的左上身已经缺失了一大块。
即便如此，男人的神情依旧是如此的高傲，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瞳孔里闪着成功者胜利的光芒，完全看不出上次奉威看到的，那个缩在机甲操控室里哭泣哽咽的影子。
“骑士长。”
奉威笃定的开口，稍稍前进一步，转身面对着身体虚实不定的男人。
两张相似的面孔对在一起，气氛就此僵持，良久之后骑士长的目光闪烁了几下，缓缓将手中的长剑收回。
他没有腿，用飘的形式猛地凑到奉威的面前，打量一番过后皱着眉头开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也想知道，所以我说这是哪儿？”
骑士长闻言用剑点了点地面，在看到不断被黑暗侵蚀的光芒时轻叹一声，极其失望的看着奉威：“这是我，或者说，这也是你的精神海。”
“一个人的潜力全部看他精神海的大小，现在这里在不断的被异星力量侵蚀。在之前我用尽全力阻止异星的入侵，但是现在，已经控制不住了。”骑士长顿了顿，看着明显无法接受这么多信息的奉威，无奈的继续开口从最基本的解释道，“精神海里面是精神力，也是你的脑电波——或者说是灵魂待着的地方。驾驶机甲需要精神力，制造机甲也需要精神力。基因等级越高的人精神力越强，强大到一种境界精神海里就会出现自己的领域。”
奉威恍然的看着头顶上漂浮不定的油灯，说话的声音有点发颤：“那么这些是……”
“是你，或者说我的精神力，当然，现在正在逐渐减少。”
“不对，什么叫‘你或者我’，这到底是谁的精神海？为什么你会在里面？为什么我会在里面？我刚刚被注射了毒液，怎么一睁开眼睛就到这里来了？！”
骑士长不紧不慢的伸手取下一盏油灯，橙黄色的光芒投射到他的脸上，显的那些裂痕更加骇人。他失神的看着屋外的黑暗，抬起下巴示意奉威看看不远处的一个巨大的裂口。
裂口像是被人强行撞开的，碎石凌乱的散在裂口附近，极冷的微风从裂口灌入房内。裂口的边缘沾上了一种黑色的粘液，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侵蚀着房屋。漆黑的洞口像盗贼狡猾的眼睛，嘲讽的盯着屋内幸存的人们。
“数年前我在这里修养，有东西突然闯进了我们的精神海，想全部侵蚀精神海最后达到控制我们身体的目的。”骑士长终于开口了，清冷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捉摸的一丝愤怒，“它差一点就成功了，幸好我终于找到了机会将它绞杀。可是没过多少年，这个家伙又带着新的异星能量卷土重来，我用全部的能量将它锁在精神海里，并且对外封闭了精神海。”
奉威的大脑飞速旋转着，努力去接受这些闻所未闻的名词和解释。如果大脑是一栋房子，那么脑电波就是房子的主人，但是有东西突然入侵了房子，想把主人杀死自己占领房子……这么一想就变得简单多了。
只不过，为什么自己以前完全没有这个概念？快快活活的活了二十多年屁事都没？
“…那个敌人，也就是‘异星能量’是怎么来的？”
骑士长摇摇头：“我不知道。”
奉威静了下来，看着狭窄的白色房屋，沉默片刻口开口问：“如果被占领了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我把你拉进来的原因。”全身都是裂纹的男人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下来，“我的力量不够了，现在需要你来接我的班，听清楚了，我们是一体的，之前我保护了你太多年，现在我没有这个能力了。”
“我很想让你知道事态的重要性，但是我的表述能力不太好，总之，如果我们不能抵抗屋外的黑暗，就会被那些东西当做养料吃掉。身体被一种极为恶心的东西改造占领，并且利用我们的身体和身份，以及记忆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骑士长围着奉威走了一圈，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被奉威打断，奉威依旧是一头雾水，他盯着骑士长完全毁容的脸，终于将最近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尽数问了出来。
“为什么别人会称呼我为骑士长？我明明是奉威，北盟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为什么我会死而复生？为什么我会被g13缠上？他怎么不来找你？！”
“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什么叫‘我们’，什么叫‘保护我’？”
“那个半夜跑来一边叫着骑士长一边动手动脚的家伙又他妈是谁？！他妈的怎么不来找你？”
骑士长开始的表情非常凝重，结果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终于破功，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猛地凑到奉威跟前，一把扯过奉威的头发，额头抵在一起，两张相似的面孔像镜面一样凝视着对方。镜面的两边展示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张生机勃勃，一张破旧肮脏。
四处晃动的油灯聚集在二人身边来，橙黄色的光芒给二人扑上一层暖意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我有可能会把你拉进来教你控制自己的力量。”
骑士长清冷的声音带上了难以察觉的笑意。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