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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记得，他就能告诉自己，老师没离开他，还陪着他。
可他却甩不掉，甚至是记得很清楚，记得陶悠悠说每一个字时的调子。
我该怎么办？
董家声按着胸口自问。
他找不到答案。
姥姥抛弃了他，他孤独无助恐慌害怕时，是陶悠悠把他从黑暗里拉出，她积极开朗阳光向上，关心他爱护他，无声无息地体贴照顾他，教给他知识，教给他做人的道理，从不求回报，她是他在茫茫人海里摸索的指明灯，她是他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
他青涩的成长年华里所有的记忆只有她一个人。
“老师，我不能没有你。”董家声低喃。
疼痛如附骨之蛆一点一点地从心脏神经蔓延，身体痛得麻木，心酸却没有因此止住，泪水朝眼眶冲去，董家声试图制止，却只是徒劳，悲怆的怮哭憋在胸腔里，这一刻真的是肝肠寸断。
？
☆、魂魄散
？
陶悠悠和齐中天一顿饭从中午吃到黄昏，吃过西餐后，齐中天没有和陶悠悠说分手。
下午那一刻的忧急让他再也无法远离陶悠悠。
窗户纸捅破了，既然陶悠悠不在意，他也无谓总把隐疾放到他们之间做障碍。
这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约会吧？珍惜的不仅是陶悠悠，齐中天也不想那么快和陶悠悠分开。
“我们去逛夜市吧。”陶悠悠提议，刚才那顿西餐吃掉齐中天两千多元，她有些心疼，不想和齐中天逛大商厦等更烧钱的地方。
“好。”齐中天微笑，牵着陶悠悠的小手朝夜市走去。
灯火闪烁人声鼎沸，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嘻笑声不绝于耳，小吃摊拷肉香味远远飘来，陶悠悠有些恍惚。
不久前她也逛过夜市，那时身边是董家声，那天晚上董家声带着她一个又一个小吃摊吃下去。
“想什么？”齐中天低声说，轻揽住陶悠悠肩膀。
“咱们吃小摊吧，每个摊子都尝一遍。”陶悠悠大声提议。
“刚吃过你吃的下吗？”齐中天大笑，复又皱眉，“小吃摊太脏了，你看那烤肉的木炭烧出来的全是黑烟，这种烟病毒细菌不少，那个煎炒摊子，你看洗碗的水上面飘一层油花，前一位吃饭的人的口水说不定还沾在碗沿筷子上呢……”
陶悠悠被他说得胃口全无。
当兵的应该很能吃苦很随便才是，可齐中天吃食穿着很讲究。
陶悠悠悄悄看他，发现他身上穿的是阿曼尼休闲服，粗犷悍然里其实样样奢华。
她在想董家声吗？
齐中天揽着陶悠悠肩膀的手紧了紧，心中有些涩然。
不该胆怯的，不该给她留了那么长时间和董家声相处，董家声已长成她心口的朱砂痣，挖得掉吗？
滴滴声突然响起，是麦柔音的信息。
——悠悠，董家声在水木年华酗酒，很痛苦的样子，你把他怎么啦？
陶悠悠突然觉得有些冷，不由自主瑟索了一下。
“怎么啦？董家声的信息？”齐中天问，锐利的眼神盯着陶悠悠。
“柔音的。”陶悠悠强笑，说：“我的公寓让给童瑶了，我这几天跟她柔音一起住。”
齐中天哦了一声不再追问，两人陷入沉默中，各怀心事。
十指交握紧紧地拉在一起，臂膀挨擦着，他们靠得很近，心却离得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远，无法把握的飘忽。
“董家声还是个小孩子，得慢慢来。”陶悠悠呐呐解释，无法掩饰麦柔音的信息和董家声有关。
董家声不是小孩子，而且，你下午和董家声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明确地告诉他要和我在一起了，难道你自己也认为，你和董家声还没划清界线斩断联系？
齐中天苦笑，突然发现，他和陶悠悠之间最大的障碍根本不是他的隐疾。
陶悠悠也许不爱董家声，但她对董家声的感情不比她对他的爱轻。
董家声是她心尖上的肉，有点像姐姐对弟弟溺爱无度的纵容。
亲情是最难割舍的，董家声如果再狠一点得到陶悠悠的身体，将亲情混入男女之情，陶悠悠就无力自拔了。
竭力压下心中的失望和痛楚，齐中天笑道：“嗯，慢慢来，不急。”
心不在焉从夜市这头走到那头，两人都没兴趣再走下去。
渴望了许久走到一起了，似乎苦涩比甜蜜还多，回到住处楼下后，陶悠悠没让齐中天送她上楼。
齐中天转身离去了，陶悠悠微微失神。
淡白的月光将他本就高大的身躯拉得更长，在地上投下岿然如山的影子，只是薄雾一样飘移的影子，也给了人凛冽强硬悍猛凌厉的气势。
董家声为什么不是他呢？为什么不像他这么无坚不摧无所畏惧？
如果董家声很坚强，她就不用挂念操心了。
陶悠悠自失地摇了摇头。
按下楼层数字时，陶悠悠不自觉就按了7，电梯门打开时一脚踏了出去她才发觉自己没停在麦柔音住的六楼。
看看董家声回来了没有吧，他那么依恋自己，猛一下做得太绝情也不好。
陶悠悠说服自己摸出钥匙开门。
房间里黑漆漆的，陶悠悠按下了吊灯开关，灯亮的一刹那，不知道是安心还是心疼，她几乎落下泪来。
董家声蜷缩在沙发上，挺拔如松的身姿软弱无助，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
“董家声，你别这样……”陶悠悠无力地说，忽然间瞳仁一缩，惊得几步冲到沙发前。“这是什么？”
茶几上小塑料袋里装的五颜六色的药片怎么那么像网上看到过的摇…头…丸。
“摇…头…丸。”董家声颤声说，身体微微发抖，额角润湿微有汗意。
他今晚差点因身上有摇…头…丸被拘留，只是想着都后怕不已。
“你吸毒？”陶悠悠控制不住尖叫，抓起塑料袋冲进卫生间将药片倒进马桶里，猛一下按下冲水开关。
“老师，那是别人偷塞我身上的。”董家声回神，试图解释。
“我不管是你自己主动买的还是别人给的，我不准你沾这种东西。”陶悠悠几乎要疯了，抓过董家声粗…暴地摸索搜身。
裤兜衣兜里没有，她掏出他的皮夹翻查，又满屋子查找。
床头柜拉开，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掏兜袋，行李袋，文件袋……所有地方，旮旯缝隙也没放过。
“老师，没有别的了，就那一包，那也是别人放我身上要栽赃嫁祸陷害我的。”董家声想解释，又霎地闭上嘴。
他忽然想到一个让陶悠悠不离开他的办法。
尽管这法宝会让他在老师面前很糼稚很不成熟，然而，与其眼睁睁看着她投入齐中天的怀抱，还不如不要脸地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陶悠悠没搜到别的，但是，那一小包也足以让她崩溃。
“董家声，老师求你，毒品绝对不可以沾，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死死抓着董家声的胳膊，力道惊人，闪烁的灯光照射下的脸色青白如雪。
“我不能答应，除非你答应不离开我。”董家声轻声说。
陶悠悠如泄气的皮球霎地松开董家声的胳膊，又猛一下捉回。
“老师，你放心，你不愿意时我决不会强迫你。”
让时间证明一切，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董家声在心中补充。
躺在床上被董家声紧紧搂进怀里拥抱着睡觉时，陶悠悠只觉这一天像是在做梦。
齐中天抛开顾忌要和她在一起了，可现在……她和董家声比以前更亲密了。
董家声要求她以后和他一直一起住。
怎么向齐中天交待？齐中天肯定会介意的，陶悠悠脑袋疼得要炸开了。
他那药丸是水木年华里的人给的吗？陶悠悠咬牙，她决定天亮后打电话举报水木年华酒吧销售毒品，借助警方力量把董家声的毒品来源断了。
董家声紧搂着怀中娇小的人儿，忐忑的心还在半空中，却没那么焦躁了。
陶悠悠身上有一股很淡很淡的味道，像是清新的栀子花香，董家声陶醉地嗅着，更紧地揽紧陶悠悠柔软的柳条似的腰肢。
齐中天，老师爱着你又如何，她没法狠心丢下我不管，她最后一定会是我的，你夺不去。
今天以前还好好的，老师肯定从哪里听到自己带邹苹出场的消息误会自己和邹苹不清不白，明天就跟老师解释清楚，自己只是请邹苹帮忙做事。
邹苹也确实帮忙了，今晚就幸亏有她通风报讯自己才没有落进乔荗山的圈套。
陶悠悠要是不那么焦急，就能问清楚，董家声根本没吃摇…头…丸，那摇…头…丸是乔荗山使人放进他裤兜里的。
他得到邹苹报讯示警才得以免祸。
即使没有邹苹示警，董家声也不会落入圈套，有麦柔音提醒他。
麦柔音这两天很是得意，晚上抑制不住喜悦之情到水木年华喝酒庆祝。
“麦姐，什么事这么高兴？”肖意蹭到她身边凑趣。
“不告诉你。”麦柔音得意地笑。
小施一计，就撩拔得乔荗山给乔太出馊主意转移财产激怒乔斯亮。
乔斯亮公开了董家声身份宣布分拆一半资产给董家声了，麦柔音真想放声高歌。
“怎么不拉小美人一起来呢？”肖意问。
陶悠悠的男人缘着实好，麦柔音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有些惆怅地问道：“你喜欢悠悠哪一点呢？”
“喜欢她的真她的诚她的纯，她像清晨刚抽出的嫩叶上的露珠，灵动清新，看着就想把她捧手心里宠爱。”肖意想都不用想就说。
“喜欢悠悠的纯真？”麦柔音嗤笑，“你满身的浑浊还渴望纯真，做梦去吧。”
“等我把她搞上手了，你就知道我不是做梦了。”肖意信心十足说。
“不自量力。”麦柔音摇头，忽而呆住。
从大门外走进来的那个穿着清爽的浅蓝色格子衬衣，灰色休闲裤，身材高挑挺拔的男人是董家声。
董家声怎么来了？
“小美人的男朋友又来了，要不要过去打招呼？”肖意轻笑。
“不要。”麦柔音急急说，她不想给董家声知道她出入声色场所，“快，搬几个绿色盆景过来放到卡座隔断上。”
董家声在吧台前坐下，要了一瓶威士忌，抓着酒瓶仰起脖子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很少这么失态的？麦柔音暗暗心疼，想了想，摸出手机给陶悠悠发信息：悠悠，董家声在水木年华喝酒，很痛苦的样子，你把他怎么啦？
陶悠悠没有回信息。
“那天晚上你们临走时遇到的那个人也来了。”肖意低笑道。
是乔荗山。
麦柔音暗呸了一声，这个花花公子下午才给她打电话，说在医院里陪着乔斯亮走不开很想念她呢，一转身就来水木年华找小姐了。
乔荗山看到董家声，董家声却没看到他。
乔荗山瞟了他一眼后没上楼进包厢，就在一楼找了个卡座坐了下来，也没喊小姐陪伴。
这花花公子想干什么？麦柔音周身繃直。
“你怕他对你的心上人不利？”肖意轻笑。
“别扯淡了，少说两句。”麦柔音压低声音。
？
☆、不放手
？
乔荗山招手一个酒保过去，不知低低地说了什么，酒保摇头，不久又点了点头，乔荗山摸出皮夹，数都不数夹出一沓粉红票子给他。
“他让人家帮他做什么你看出来了吗？”麦柔音低声问肖意。
“再看看才知道。”肖意沉思，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吗？如果是，眼下是让情敌一身腥的好时候，要不要实说呢？
乔荗山站了起来往卫生间而去，肖意下意识就跟了过去。
“妈，那个小野种在酒吧街的水木年华喝酒，我让人悄悄往他衣兜里放摇…头…丸了，对，这是让老头子对他失望的好机会，嗯，你安排人过来，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真是狗杂碎，这样的阴招都使得出来，肖意暗骂。
酒吧老板关系过硬，被查到客人身上有摇…头…丸也不要紧，不过，这事不要对麦柔音隐瞒了，他可不是一点是非观念都没有的人。
肖意若无其事进了隔间放水，决定再回到卡座时就告诉麦柔音真相，让她通知董家声离开。
肖意出来时吧台前的董家声已不见了，乔荗山也不见踪影。
“他们上哪了？”
“乔公子从卫生间出来就走了，董家声刚才接了个电话也走了，可能是悠悠找他。”麦柔音神思不属，问道：“你知道乔公子密谋什么事吗？”
“摇…头…丸……”肖意把自己听到的悄悄说了。
乔荗山先走了是要避祸，看来，他使人放摇…头…丸到董家声口袋里，又通知乔太，可能是安排警察来抓人。
麦柔音气得脸红脖子赤，心思转动，想到一个更恶毒的计策。
“帮我一个忙，我以后帮你和悠悠创造见面的机会……”麦柔音浅笑着凑到肖意耳边。
“真看不出，你其实是古道热肠满腔热血舍身取义的人。”肖意斜睨麦柔音。
“别扯淡了，你只说帮不帮？”麦柔音被他的媚眼瞄得心跳慢了半拍。
“帮。”肖意笑。
“136……”麦柔音报出乔斯亮的手机号码。
乔斯亮这晚心神不宁，暗想着，乔太这么歹毒，能害陶悠悠也会害董家声，儿子处境危险，怎么着把乔太赶紧从正泰赶走让她捞不到钱做不成坏事才好，又有些下不了狠手，毕竟是初恋，一刀切下血淋淋的心有不忍。
可若不尽早解决，儿子知道乔太陷害他的心上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新仇加旧恨，儿子和后妻势成水火，怎么办呢？
看到手机有陌生号码打进来时乔斯亮愣了愣才接通。
“你儿子喝醉酒了，快过来接走。”肖意按和麦柔音说好的粗声道。
“我儿子？”乔斯亮反问。
“这个酒鬼一直喊爸爸，手指又沾了酒液不停写这个号码，难道不是你儿子？”肖意咦了一声，说：“很年轻很英俊的小子，脸颊有两个酒窝，不是你儿子？”
脸颊有酒窝，那是董家声无疑了。
喝醉了一直喊爸爸！乔斯亮周身颤抖，手机差点握不住。
自董晓跳楼自杀后，董家声就没喊过他一声爸爸。
“是我儿子，我儿子在哪个酒吧？”乔斯亮激动地问。
“酒吧街的水木年华，快点来弄走吧，他喝了两瓶威士忌了，再喝下去只怕会酒精中毒了。”肖意说。
“谢谢你，我马上赶过去。”
乔太刚才出去接电话后就没回来，邹苹在乔太走后说要回家洗漱，病房里一个服侍的人没有，乔斯亮也不喊人陪伴了，手术顺利，本来这两天就要出院了，他拿起床头柜上乔太的车钥匙急匆匆出了病房下楼。
麦柔音躲在卡座里看到孤身一人过来的乔斯亮暗喜，朝肖意顶了顶手肘使了个眼色。
肖意会意，递了个“看我的”的眼色。
酒吧里灯光昏暗，乔斯亮目光四处扫射寻找董家声，肖意拿着酒杯朝他走过去，擦身而过时，一包摇…头…丸落进乔斯亮的裤兜里。
乔太接完乔荗山的电话后急忙给马腾打电话。
“乔太，我们被停职查办了，你找别人吧。”马腾急匆匆挂了电话。
乔太下午事发后一直施展浑身解数陪着乔斯亮，心中还以为乔斯亮只让人保出陶悠悠，没想到连马腾王导都折了进去，闻言愣住了。
一时间上哪去找关系，乔太想了想，打了报社新闻版电话举报。
酒吧里查出摇…头…丸够上头条了，上了报纸头条，董家声的名誉也毁了。
差点上报纸头条的是乔斯亮，被郭涛从缉毒大队保出来后，乔斯亮气得怒火万丈。
自己身上怎么会有摇…头…丸？妻子陷害完陶悠悠跟着要害自己被拘留吗？
有钱找人不难，有人好办事，乔斯亮当晚就让人调出了乔太手机的通话记录，查到她给报社新闻版打了电话。
她偷偷给自己放了摇…头…丸，然后安排人把自己骗到酒吧去，跟着举报到新闻版，由新闻版的人请了警察到酒吧清查，接着把自己逮起来。
她以为自己会在拘留所里发病，那时儿子尚未站稳阵脚，正泰就是她的囊中物是不是？
麦柔音做了许多年前台看人料事精准，这一局将精明的乔斯亮也设计进去了，乔斯亮完全按着她推演的思路走。
陶悠悠第二天没机会打举报电话，董家声也没机会找乔太算帐报复她陷害陶悠悠，正泰集团大地震了。
乔斯亮报警指控乔太未经他这个集团公司所有人的同意下抵押了正泰的厂房产权，被发现后拒不交出抵押得来的钱，乔太被警察带走协助调查。
用这样雷霆风厉的手段对付枕边人，陶悠悠遍体生寒。
乔斯亮在医院中委任董家声为正泰集团总裁全权处理公司的所有事务。
董家声通知高层人员下午三点到会议室开会。
行政部已安排人布置好会议室，长长的椭圆型的会议桌中央照例龟背竹和一品红点缀，角落摆着绿萝，空气里隐隐约约清新的植物气息。
郭涛和齐中天先到了。
这场大地震来得太突然，郭涛既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安。
继承人之争降下帷幕了，作为站在董家声这一边的青阳派老臣，他的位子坐稳了。
然而，乔斯亮虽然面上很镇定，可病情还是加重了，本来能出院的，医生做了检查后又通知再继续住院治疗。
老的掌舵人病着，少的还稚嫩着，正泰这棵大树在狂风暴雨里挣扎，能否挺得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乔董这么做心理有数。”齐中天笑道安慰他。
他没有郭涛那么担忧。
正泰不是股份制企业又没有上市，只要资金链不断裂，度过了最困难的前几个月，后面就风平浪静了。
董家声是一头狼崽子，机智聪敏刚强果敢，虽然没有经验，但他肯努力，手腕强硬，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