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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姿势又开始像跳高一样。
父亲的背运并不是来自于他的举止,而是来自于人们观念的变化。上级在审察了他的方案后对他说:错了,全错了,乌鲁木齐需要的不是一个旧式的古堡,而是一个现代的大剧院。
父亲的方案被彻底否定了。领导的意思非常明确:重新拿出一个现代的方案。
父亲不同意,他固执地认为:乌鲁木齐需要一个整体的风格。这需要历史的延续。
领导批评他,说:乌鲁木齐不过是一个小镇,有什么历史?你那个风格不过是苏联的那套,大白天楼里都是黑的,外观上又笨,还又费材料。
父亲像是又挨了一巴掌,那次是人们非要给毛主席的头上加一只耳朵,这次是要给天山下的乌鲁木齐加一点现代化。
父亲从那天回到家之后,变得沉默了。他一直也没有按照领导的意思重新设计,而是想要通过适当的修改来达到某种妥协。他跟妈妈说话也很少,因为她这次不像上次,一边为他抚摸着伤口,一边表达着跟他同样的观点。
妻子这次从内部又深深地扎了丈夫一刀,她的观点与大家完全一样:乌鲁木齐要走向现代。这应该是全体乌鲁木齐知识分子的渴望,他们盼望新观念盼得太久了。她不断地在父亲沉默时,把自己的观点表达给丈夫听。
父亲不说话,总是一个人摆弄着那个旧唱机,听着格拉祖诺夫老掉了牙的旧唱片。小提琴上似乎落满了灰尘,音乐充满房间,却有了一种秋天的味道。
几个月过去后,父亲的妥协方案送了上去,领导只看了一眼,就生气地作出了结论:要大胆提拔年轻人,让父亲的学生宋岳担任总设计师。免去刘承宗的总设计师的职务,在家待命。
独自在家的父亲不肯浪费时间,他又开始进入了设计状态。他开始一张张地重新画图,在没有电脑的时代,他拒绝任何助手,一根根地画着直线和曲线。
母亲看着他进入了这么反常而激昂的状态,就伤心地哭了。她似乎明白了天意,并且嗅到了某种死亡气息,就去买了一张新办公桌,那是一个很大的写字台。从此,爸爸每天都在那儿工作。从早到晚,从黄昏到黎明。他如此亢奋,使我感到恐惧。因为他工作的时候听不见身边的任何响动,只是低着头,弯着腰,看着图,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有一天,我买了盘安迪威廉姆斯的磁带,那上边有《月亮河》。当歌声在我的房间回荡时,父亲竟然走了过来。他听了一会儿,说:这歌我早就会唱。然后,父亲用英语,而不是俄罗斯语合着男低音唱起了这首歌并随时为我翻译着: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月亮河,宽过一英里,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有一天我会把你越过,风度优雅。
Oh; dream maker; you heart breaker; 哦,梦想让你心碎,
Wherever you're going; 无论你流向何方
I'm going your way。 我将跟你前往。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两个漂流者出发去看世界。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多么精彩的世界。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s end; 我们追随在彩虹身后,
Waiting'round the bend; 在河湾处等待,
My Huckleberry friend 我的哈克贝利老朋友——
Moon river and me。 月亮河与我。
父亲从来没有这么有魅力,他的英语发音很好,几乎没有受到俄语的影响,他简直就是一个为了艺术而艺术的人,或者说他就是一个王亚军,正在为我讲述那些我最需要的东西,在我最需要的时候:
《月亮河》是电影《蒂凡尼早餐》的插曲,得过奥斯卡最佳电影歌曲奖。 奥黛丽。赫本是我和你妈妈最喜欢的演员,她饰演女主角,演唱《月亮河》。当年就得了格莱美最佳歌曲奖。 很好看,是爱情电影。
父亲像是在激情地回光返照,他的脸兴奋地有些微红,是高血压病人的脸上常见的红色,父亲言犹未尽,又自言自语地说: two drifters,很有意思,是两个漂流者 ,爸爸跟你有时就像是两个漂流者, 在马克·吐温的小说《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里,Huckleberry逃出家,被有钱人收养,又受不了
文明社会的拘束,他逃走,与黑人吉姆共乘一筏,在河上漂流,沿途遇见许多各种各样的事,丑恶的事情,他们真正了解了社会。在共同漂流的日子里,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我说: Huckleberry竟然是哈克贝利?是马克·吐温小说中的人名?父亲的博学让我吃惊,因为他此刻说的事情与建筑无关。 父亲点点头,没有看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更多地接受父亲的抒情,他会唱英文歌这事让我特别的委屈,我们安静了很久,父亲像是煤炭的火焰已经燃烧过了,他正在渐渐成为灰烬。我对父亲说:我想念我的英语老师,我想念王亚军。
父亲半天没有说话,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徐久,他叫我。我站在他身边时,他仍在低头画图,时间就这样一分分地过去。突然,他抬起头来,说:
我对不起你的英语老师。
听着父亲的话,我说:爸爸,每次你打我的时候,我都仇恨地看着你,你是不是就更生气了?我知道有很多孩子不是这样。只要一挨打,他们就哭,好像很疼很疼,那顿打就会轻许多。
爸爸笑了,再次哼起月亮河。
我说:为什么那时,在我最需要听的时候,你从来也没有为我唱过一首英文歌?
爸爸楞了一下,就好像我说话的声音很大,渐渐地他的眼泪流出来,说:爸爸是机会主义者,爸爸任何时候都想为你好。
父亲真的死了,不过没有死在那张新的桌台前,而是死在一炮成功下的建工医院里。他死于心脏病突发。那天,他把效果图画完了,就开始把许多图都挂在了墙上。他作这一切时,显得很吃力。然后,他站在图前开始自我欣赏,没过十分种,他就突发心肌梗塞。
爸爸被送到医院后,经过了两天的抢救,最终还是没有活过来。在爸爸的最后时刻,妈妈一直在他的身边,她把爸爸搂在怀里,让爸爸像是一个年轻人一样地在她怀中死去。
在燕儿窝开追悼会时,没有放一般的哀乐,而是应爸爸最后的要求放了我买的那盘《月亮河》,当整个大厅有英语在回荡时,我理解了那是爸爸对于英语老师王亚军表达的最后忏悔,尽管王亚军不在场,他可能仍在南疆的巴楚服刑,但我想他能听见一个家庭对他真心的道歉。
我曾经想当一个外交官。
我把这个理想告诉了王亚军。
当时英语老师笑了,说:一个人应该有理想,就像一个房间应该有窗户一样。
可是,现实是我没有考上大学,勉强地在乌鲁木齐上完中专之后,我被分在了我的母校,也就是王亚军曾经工作过的那个学校当英语老师。他的同学们在这几年从全国各地回到乌鲁木齐,每当相遇,他就会看到对方身上的校微,这总是能让他的内心痛苦而委屈。他曾经想过,在乌鲁木齐所有的孩子当中,他是最应该上大学的,应该去北京,上海,广洲,可是,唯独他被留在了天山脚下,成了王亚军的后任。
我跟王亚军一样穿着讲究,并且往身上洒香水,我也喜欢经常为可爱的女孩子补课,我觉得为那些学习好的女孩子唱英语歌,是人生最美丽的事情。我跟王亚军最大的差别是:我不怕别人说刘爱老师作风不好。我可以公开说,我最喜欢的是聪明的女同学。
当那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人走在乌鲁木齐的街道上时,他感到自己还是骄傲的,尽管他的社会地位低下,只是一个英文老师。可是,英语包围了他,让他有着一般人没有气质。
在这样的状态下,很快地过了两年,他仍跟青少年时一样孤独,周围的一切与他仍是格格不入,因为过于渴望成为一个绅士,所以他似乎染上了洁癖。他的皮鞋从来擦得过于亮,每天都换一次白色的衬衫,由于整本整本地看英语书,他的眼睛真的有些近视了。他为此兴奋了很久,近视眼是美好的,他配了一幅宽边的深色眼镜。他戴着眼镜,在英语的世界里,看到了美国,看到了欧洲,还看到了十八,十九和二十世纪的文明生活,看到了另外一种人的笑容和说话的习惯。
那是秋天里的一个中午,他为父亲扫墓回来,走在西大桥上,他远远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的突然出现让他心跳不止。他加快了脚步,当那个人也认出了他时,他们都兴奋地有些喘气。
王亚军首先站住了,他微笑地看着我。
我站在他的面前,紧张,羞涩,有些不知所措。
他仍然不打算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想问他是不是因为表现好提前出狱了你最后服刑是在巴楚吗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王亚军仍然穿着像当年那样深色的毛料衣服,笔挺的裤缝,皮鞋擦得干干净净,他明显有了些白头发,脸上仍是刮得发青。
我看着王亚军,却感到他的衣服已经不太入时,皮鞋的款式也都显得有些陈旧,只是他的眼睛为什么还那么亮,充满着激情,这让我感动。
我们就那样地站着,真的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山在远处看着我和王亚军的这一次相遇,风吹动着头顶的树叶,天空里的云彩一直在走,我隐约听到了脚下的乌鲁木齐河在喧哗,流水声在我们的对视中变得更加明显。
王亚军仔细地看着我的穿着,以及我那被电梳子烫成卷的头型,终于开口:
“你大学毕业了?”
“我没有考上大学。”
他似乎有些惊讶地楞了一下,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我的眼泪就是在那时流出来的,它们顺着我的脸流淌,就像是我们脚下的乌鲁木齐河,天山上的融雪每年一到六月就开始化成水,它们经过了森林,雪山,峡谷,缓坡,草滩朝乌鲁木齐流,先是经过乌拉泊,然后又流过燕儿窝,它们经过了父亲的骨灰和遗像……然后,朝乌鲁木齐流过来,直到我们脚下,就像那个破旧的留声机一样,放着让人想哭的曲调。
我没有擦自己的眼泪,我想大哭一场,就像演员在舞台上那样,放声大哭一场。我希望我的哭声能震动乌鲁木齐,然后传到北京去,让所有人都听到。然而,我的呼吸在一开始就被窒息了,意识到了自己像个演员,我的嘴竟然张不开,发不出声音,哭不下去。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脸上仍然带着那种仁慈的,宽容一切的微笑,说:“我住在二宫农机场子校宿舍。”说完,他继续朝前走。
我转过身看着他。
突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想了一会儿,才说:
“把我的词典还给我。”
中国式离婚
王海鸰
王海鸰《牵手》后又一力作:中国式离婚
《中国式离婚》是一次对中国人婚姻状态的深度探访,讲述的是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的婚姻问题。本书深刻剖析了三对夫妻的情感和他们各自在婚姻生活中所面临的问题,揭示了在婚姻契约下的夫妻之间的三种背叛:心的背叛、身的背叛、身心的背叛。通过一个普通家庭走向离婚的发展轨迹,放大了婚姻生活的不和谐、不宽容、不理性所带来的伤害与疼痛,从而引发人们对婚姻的容忍、信任与责任的思考
王海翎解剖《中国式离婚》没有第三者婚姻一样脆弱
作者:北京晨报
当斯文娇小的王海翎跟记者聊起她的新作《中国式离婚》时,一点也看不出“中国婚姻第一写手”的咄咄气势。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即将在北京台播出,《牵手》之后蛰伏四年的她这回将带来什么婚姻启示录呢?
一个自我忽视的女人
记者:在《牵手》和《不嫁则已》中,婚姻的失败与男人有很大关系,但《中国式离婚》却归咎于女人,为什么?
王海翎:这是一个因为“望夫成龙”造成婚姻失败的故事。蒋雯丽和陈道明扮演的夫妻状态在生活中非常普遍——女人希望夫贵妻荣,并为此殚精竭虑地推动丈夫升迁、发展,可是一旦夫贵之后,她却开始惶恐不安,于是不停地折磨自己和丈夫。所以,女人对自我的忽视是造成婚变的重要原因。
记:在《牵手》和《不嫁则已》中,第三者插足是导致婚变的一个重要原因,在这部《中国式离婚》里,我们却没有看到一个第三者,您似乎在回避外遇的问题。
王:是的,第三者是婚姻的杀手之一,但是婚姻破裂的根本并不是那些能够一眼看透的外因造成的,更多时候是因为男女的性别和社会角色的差异。按照“男才女貌”的传统心理,人到中年,男人成就斐然,优势越来越明显,女人因为青春不再而失去天然的吸引力。当双方距离彼此的要求越来越远时,婚姻双方的平衡几乎不可避免地会被打破。我为什么不让第三者进入这个故事,就是想打破一些人的侥幸心理:没有第三者的婚姻一样会很脆弱。
一个向上走的女人
记:您对婚姻的态度是灰色的吗?
王:我一直都是积极的,其实在《牵手》和《不嫁则已》中,我都强调了女人必须独立、发展的问题。如果一个女人在变老的同时,内在的魅力和修养也在丰富和变化,那么她就会是一个向上走的女人,即便失去了婚姻,她至少还有自己,比如这部戏中的肖莉,我就很欣赏她这一点。
记:剧中的刘东北虽然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但是他很能说出一针见血的“高论”,您是不是通过他想表达对婚姻的看法?
王:对。在我的不少作品中,都会有这样一位“代言人”,像《牵手》中的唐马、《不嫁则已》中的沈平,他们是剧中的“边缘人物”,但却能说出一些带点刺痛感的真理,这样的话正面人物却不便说出,所以他们就代替我打一些尖锐的“擦边球”。(田小满)
王海鸰:《中国式离婚》不结婚的人更要看
北京青年报
在电视剧即将播映的同时,小说《中国式离婚》也同步推出。曾写出《牵手》、《不嫁则已》、《爱你没商量》等一系列反映中国家庭悲欢离合故事的女作家王海鸰再度“出手”,只是“目标”更加明确,锁定中年情感危机的人群。 这部被称为“现代版《围城》”的小说,以白描的方式描述了三对夫妻在婚姻生活中所面临的问题,放大了中国人婚姻生活带来的伤害与痛苦,还把它们“归纳”为三种背叛:心的背叛、身的背叛和身心的背叛。初读过后,使人对婚姻有一种灰暗的感觉。对此,作家王海鸰却认为,书中描述的婚姻状况在现实生活中太普遍了,因此她建议这部书“结婚的人要看,不结婚的人更要看;幸福的人要看,不幸福的人更要看———这是为了引发人们对婚姻的容忍、信任与责任的思考。” 从《牵手》开始,王海鸰的作品就与电视结下了不解之缘,她更是独创了一种方式,即先为电视剧构思一个剧本再“改写”成小说。这位年过五十的作家对电视剧这个年轻的艺术形式充满了好奇。在她眼中,写小说、剧本、话剧、电影,这些不同门类的艺术表现形式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电视屏幕很严酷,对作家来讲充满了挑战,很刺激!曾经有人劝我少写点电视剧,说作家‘触电’容易‘把手写坏’了,可在我看来,这种担心没有必要。当初《牵手》不仅观众爱看,小说也创下了印刷26万册的佳绩,证明作家完全可以‘双丰收’,其实,现在的影视作品中缺的不是戏剧,而是文学!”(王岩)
《中国式离婚》热播 王海鸰:婚姻需要大智慧
作者:北京日报
电视剧《中国式离婚》热播,从《牵手》开始到《中国式离婚》,编剧王海一路描绘婚姻的困惑,然而作为一个女作家,她的笔却总是直指婚姻中的女人,而男人则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理解、包容甚至同情,同样让人不明就里。周日下午阳光明媚,落地窗外满目青绿,王海鸰淡妆端坐,在家中接受了采访,以一个作家且婚姻专家的口吻欣然解答记者的种种疑惑。
记者:当年引起轰动的《牵手》中您提出婚姻问题,《中国式离婚》似乎让观众看到了婚姻的殊途同归。虽然身为女性,您的立场往往更偏向于男人,对吗?
王海鸰:不尽然,确实有一部分观众看过后得出这样的结论,但身为作者,我只是把自己感受、观察到的生活状态通过文字传递出来,没有立场的偏倚,观众看后的结论是我不能掌控的。1000个人有1000种婚姻,大家看到的东西也不尽相同,有人看到了绝望,有人看到了启发,有人把它当成镜子。当然,我也可以写一个花心男人如何让他原本幸福的婚姻走向崩溃,但那对我来说是不可掌握的,所以,我始终把作品的重心放在女性身上。
记者:《牵手》的结尾,钟锐和晓雪终于领悟了婚姻中男女要共同进步,明天是美好的。而《中国式离婚》似乎是在以愈加生动的细节呈现出理想婚姻的不复存在以及现实婚姻的无可挽回,这是您的初衷吗? 王海鸰:《中国式离婚》我写了一个望夫成龙的状态。古往今来“男才女貌”的大社会观使之成为女人的主流心态,本来无可非议。但我觉得任何要求都要有度,无度就会导致婚姻反目,这是我观察到的状态,我想写出来。开放式的结尾没有必然的结局,我希望用形式上的不确定让大家注意到,林小枫觉醒了,宋建平也惭愧,婚姻双方都意识到在婚姻中的失误。离婚还可以复婚,无所谓绝望,我的初衷则是希望观众看到更深一层的内涵,婚姻需要一种大智慧,需要糊涂。
记者:您借刘东北的口概括出婚姻的三种状态,心的背叛,身的背叛,身心的背叛,借林小枫父母的婚姻揭示宽容、妥协才能维系婚姻,也就是您所说的糊涂,对吗?
王海鸰:我坚信婚姻没有解决之道,成事在人,无论什么生活形式都可能幸福或者不幸,关键是看人对生活的把握。《中国式离婚》里的刘东北,《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