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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毕竟还是落在他头上,虽然有严鸿出面相保,也不过免了罪过而已,在兵部下面也只挂个虚衔。反倒是何秉忠济南一场血战,立下大功,从此官运亨通,此刻升到参将,而且实权在握。这会儿两人的高下倒个个个儿,余化蛟也只得咬牙,发誓这回一定要抓住机会,立几个大功劳,把局势给扭转下来。五百京军都是精锐之卒,装备精良,人高马大,看上去威风凛凛。
至于五百锦衣卫,更是数万官校中的翘楚,单是鸟铳便装备了二百支。领头的王霆、刘连、陶智、邵安四人,自从嘉靖三十五年跟着严鸿开始破国子监杀人案,一路节节飙升,已经从总旗升到了副千户。他们也就心安理得地跟随着严鸿。反正跟随严小相公挂个虚衔,但是临到有事,都是有机会带兵立功的。真要去个卫所,反而没这么多福气。严鸿也有心把他们继续当作自己的势力栽培。
除了这一千兵马之外,锦衣卫方面另有七十余人,作为钦差严鸿的直属队伍,云初起、叶正飞还有十二生肖等都在其中。另外,钦差队伍里还有些是官员们自己带的护卫、家丁、家仆。比如严鸿自己,除了有张青砚和花月仙两个姬妾左右侍奉外,还有梁如飞、奚童、严峰、严复、严靖、严过六大高手护卫,小书童严安这次也跟随着侍奉左右。而随员中一部分是勋贵子弟,他们自然更是各有各的跟班,于是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有差不多一百人。再加上其他的杂役、随行工匠等,整个钦差队伍约有一千五百余人,每天单是粮食就要吃掉几十担,可谓是浩浩荡荡。
六月初一,大队人马分乘坐官船二十艘,在东便门扬帆起锚,做一字长蛇阵,浩荡南下,走京杭大运河,发兵江南去者。
第七百六十一章 师徒同舟
这张居正、严鸿、冯保一行人分坐的官船虽有二十余艘,大多数都是运送随行的锦衣卫和京营士兵,三位天使和主要随员则分布在前面五六艘船上。其中第一艘船,便是张居正、严鸿、冯保等的坐船。
看船离东便门码头,严鸿便走出自己的舱房,来到船头,却见张居正一身袍服,双手倒背,正在船头眺望。迎风大袖招展,配上张居正长身方面,浓眉清须,好一派名士风采。严鸿虽则也是个俊美少年,到此不由得再次感叹,张老师仪表确实在自己之上。他忙上前见礼:“见过张先生,啊,恩师大人。”
张居正回头见严鸿来了,微微一笑:“贤契来了。你来看,咱们这次南下,扈从上千,何等威风。”说着往船尾方向一指。
严鸿顺着张居正的手指一看,果见二十余艘大号官船,首尾相接,如长蛇一般,鼓帆而进,确实威风。不过严鸿在大海之上,是看过水师与倭寇架势的,也曾观过佛朗吉人的码头,故而对此倒不觉得稀罕。但张老师问话,岂能不凑趣。严鸿便点头道:“确实威风。学生也是托张先生的福气,才得有这一般运气。”
张居正摇头道:“贤契,咱们师徒二人,不必这般客套。开海你是第一功臣,纵然没有为师,你的威风也不小了。为师知道,你去岁里南下,曾率领水师与倭寇大战,那百帆千橹,声势自然比今日这船队要大许多。只是,贤契你想想,去年你南下时,随行却带了多少人马?”
严鸿想了一想,自己去年南下时,按理说也是要招抚壕境的佛朗机人,还兼视察东南兵备。说起来头衔比起今日也差不了多少。但随行的除了数十名文员官吏,护卫不过是数十锦衣卫而已,后来到了江南之后,才又调了邓子龙等三艘战船。数百闽勇来护卫。而这一次,居然刚出北京就一家伙派了上千兵马护卫,这声势确实不小。至于说嘉靖皇帝暗中给严鸿的这一道密旨,里面授权严鸿调动沿海兵马,这倒不是公开的架子,外人所不知道的。
他便答道:“不是恩师提醒,几乎忘却了。去岁南下,随行不过百人,确实远不如今朝。”
张居正点头道:“是啊。按理说你我师徒南下,虽然肩负重任。但到了江南,只要亮出圣旨,自有那督抚长官麾下的精兵强将可以调遣。而贤契你是锦衣卫四品佥事,要调动当地锦衣卫,也甚是方便。而万岁给咱们派遣上千精兵。一则是要咱们手边有现成人可用,二则么,也是要故意把这开海的声势做大。这般上千人马,数十艘大船浩浩荡荡南下,天下九州皆知天子开海之决心,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纵有人心存疑虑,也得先动些脑筋。只是这样以来,咱们师徒肩上的担子也重了,不可轻慢啊。倘若有负天家重托,个人的功名利禄,荣辱是非事小。使得这一桩利国利民的功业不成,可就悔之莫及了。”
严鸿慨然道:“先生说的是。这一番有先生主持,学生从旁助一臂之力,我看开海之事必成。”
张居正微微一笑,又道:“贤契。为师在朝中,也听到些许传言,说这蒋洲、陈可愿二人,本是严阁老的义子,前工部尚书赵元质所用的,在胡汝贞总督的幕下建立奇功,后来又被你严小相公举荐到国子监,可为师张某却靠着国子监祭酒的身份,轻轻松松把他们收为己有,在开海一事上摘了个渔翁之利。这可委屈你了。”
严鸿听着,哑然失笑道:“这不知是哪里来的混账东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恩师大人在上,我是您的学生,能有丝毫长进,本来就离不开您的提拔,我举荐的人才,难道张先生就不能用了?再说我举荐这蒋洲、陈可愿两位贤士,是看他们心怀大志,又有才能,不忍见他们埋没于庸人之间,所以请张先生给他们一个出身。这两人又不是我严府的家丁,而是大明朝的英才,他们当为大明朝所用。只要能发挥才干,为国为民做些实事,在谁手下那还不是一样?还有,这开海之事,也不是我严府一家的主意。学生我力主开海,为的是开海确实有利于大明,因此我乐见其成。我爷爷、爹爹也是这般想法。张先生您既然也支持开海,那咱们就是同一条线上的战友,并肩作战,把开海这个战役打好,为天家,为国库多挣些银子,让老百姓日子过得好些,这比什么都强。这时候,还要计较什么你我,实在愚不可及。”严鸿这一番话,说的到是真心诚意。一半也是因为他隐约知道一点后来的历史,对张居正这位大改革家的佩服,自然不会去计较几个人才为谁所用。
张居正听得大喜,连连点头道:“贤契不愧是严阁老长孙,朝廷少年一代中第一流的人物,单是这番心胸眼境,我看满朝文武,能及得上你的也不多。唉,如今朝堂之上,动辄党同伐异,门户之见盛行,要想做些实事,何其难也。若是人人能有你严小相公的见识,那才是国家幸甚,百姓幸甚。”
严鸿想不到张居正对自己如此夸赞,忙道:“张先生谬赞了。学生便是有一些长进,都是张先生教诲的功劳。说起来,学生对先生佩服的紧,先生若要改良朝廷弊政,学生愿效犬马之劳。”
张居正闻言也是浓眉一扬:“贤契,你这话说的蹊跷。为师如今不过是个国子监祭酒,谁说为师要改什么朝廷弊政?不可胡言乱语。”
严鸿这会儿也是见左右没有旁人,又第一次与张居正这位大牛同船而渡,一时兴起答道:“张先生,您既是徐阁老的高足,我爷爷也颇为赏识您。这且不说,您的才华绝伦,胸怀广大,学生虽然不才,也能感觉出来。咱们大明朝立国一百多年,虽然强盛,但国政中因循守旧的地方也不少。尤其一群文人士大夫,口里唱着仁义道德的文章,做的事情……唉,不说也罢。其他不用多讲,单说在这次开海的事情上,那许多人明知道开海有助于国家经济,却一个劲唱反调,这不是愚钝糊涂,就是明明收着犯禁走私的好处,嘴里还要高唱禁海,或为人当枪手,或为自己家族的利益,说些违背良心的话。您说这样的官,可恨不可恨?还有,现在国家商业发达,但商税的征收却很是困难。豪门士绅之家,每年从商业中获利巨万,却都顶着文士帽子,全部豁免。国家要的钱,只能从那些正口饭吃的小商人,还有农民头上征收,这般岂不是在劫贫济富么?这样算不算弊政,该不该改革?”他在穿越前就掌管严府的生意,于其中道道了解甚多。后来办江南倭寇案,又了解不少内情,是以说起来头头是道。
张居正听了严鸿这番话,一时竟不答话,只是双目远眺京杭大运河两岸风光,口中微微翕动不语。张居正对于严鸿,倒不似寻常人一般小看。自从嘉靖三十五年末严鸿入监之时,两人一番对答,张居正便发觉此子虽然看似荒唐,但对于国家大计,许多看法颇有见地,有的甚至能一举命中大明朝当前弊政,与自己的一些观点暗合。张居正本有经天纬地之才,加之出身寒门,又多曾见惯世态炎凉,深知民间疾苦。此刻的他,对于那天翻地覆的变革,虽然不能说思虑成熟,但也颇有想法,有朝一日如果自己大权在握,该怎样入手,实现富国强明的夙愿?尽管,这看上去还相当遥远,但张居正已经暗中在为此准备。恩师徐阶目前是朝中的第二号大人物,而严嵩对自己也是赏识的。假以时日,谁说自己就一定坐不到内阁首辅的高位呢?到那个时候,自己却要大展宏图,实现宏愿了。
如今,看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纨绔子弟,把大明财政的问题,说得头头是道。而且他年纪比自己还小,却已经掌握重兵,屡次建立奇功。莫非,此人是上天降下来助我成事的大将?张居正心中一时翻腾。若自己这位门生真的全力相助,就以他在天家面前的受宠,以及这严府长孙的实力,只怕自己的改革大计,还能提前十年实现。一时间,张居正竟似有些醺醺然了。
只是张居正很快从美好的遐思中清醒过来。此刻还不是做这些白日梦的时候。 ;这严鸿的身份是严府第三代的长孙,而严嵩与自家的恩师徐阶,现在表面一团和气,实际上依旧是两大势力。眼前的联盟,随时变成翻脸火拼也毫不奇怪。现在先别这么一厢情愿的设想美好前景。
至于说眼前这个小子……不管如何,听听他对朝政的一些看法,对自己到时颇有些启迪的。想到此,张居正又微微一笑:“贤契,今日里咱们师徒南下,办的是开海之事。不过路程千里迢迢,时间还早,不妨就聊一聊这治国之道,权当是师徒切磋。假如你是令祖父严阁老,官居内阁首辅,掌握天下大权,你待要如何治国?这只是私下戏言,不必计虑太多。只要不是无君无父的狂言,尽可道来。”
第七百六十二章 钱眼神光
严鸿见张老师开口,他本是个穿越来的,素来又横着走惯了,眼下当着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改革家,便也再无拘束,瞅着这一派江景,道:“张先生,以学生看来,这治国之道,首先在于财货。若是国家有钱,则对外可以招兵买马,抗击敌寇,安抚藩国,对内可以兴修水利,兴办学校,利国利民。若是没钱,那再有天大的志气,全没用处的。”
张居正道:“时隔两年,贤契这爱钱如命的性子,倒是一如既往。”
严鸿厚着脸皮道:“张先生谬赞了。要想弄钱来,一则么,咱们这次开海通商,便是一法。咱华夏不但礼仪举世无双,而且物产丰富,咱们的丝织、茶叶等等,都是东洋西洋爱好的,只要开了海,自然可以赚进白花花的银子。二则,是要把这该收的商税,也给收起来。”
张居正眼神一闪:“贤契,请详言之。”
严鸿道:“我大明规定商税三十税一,这本来就低的离谱了。可偏偏还要规定士大夫免商税。要知道,现在大明朝物产丰富,商贸发达,这些商人一本十利,本来就比农民要有钱的多。结果倒好,富得流油的豪商们,与那些士绅官员结为一党,一个子儿的税都不付,朝廷的商税反而只能去收那些底层的贩夫走卒,这岂不是劫贫济富吗?一方面是国家用度缺乏,老百姓穷困潦倒还要咬着牙给抽税,另一边是那些真正有钱的人种种豁免。张先生,您说这事儿公平么?”
严鸿这一番大白话甩出来,张居正不禁一振。他对于大明朝的弊政思考中,税收不合理也在考虑之列,但立足点却和严鸿有所不同。张居正虽然是第一等的奇才,毕竟是封建社会教育出来的读书人,考虑问题难免会带上一些窠臼。他整顿税收国用的主要思路,还是在农税。想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是豪门大户兼并土地,隐匿人口,同时又利用特权豁免税收。造成剩下的那部分中小自耕农反而必须承担全部的税收,负担极重,不堪重负之下又只有投献土地给豪门,这样国家掌握的税收土地越来越少,于是田租的财政任务也就越来越难以完成,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如今严鸿居然压根不说田租,而把改革的重点放在商税上,这让张居正也不禁有些稀奇。
他沉吟片刻,又道:“当初太祖爷规定士大夫免税,系出于优待读书人考虑。士为四民之首。使他们丰衣足食,方才有余暇钻研道德文章,这却也是有道理的。”
严鸿道:“是,太祖爷要优待读书人,这事儿学生我是不敢说不对的。只是得有个度啊。像秀才能够免家里连自己一共三个人的徭役。还能从县衙门的仓库里支取一些大米和肉,这事儿我觉得就很合理,为啥?每个读书人优待多少,那都是有数的,只要衙门里给得起,也不差他这几个人的劳力。可是先生,那不交商税的事儿。可没那么简单啊。这帮士绅豪门本来就比一般百姓有钱的多,他们做生意又不交税,这样滚雪球下去,只能让穷的越穷,富的越富。大明朝千万百姓为了供应官府朝廷,咬着牙交税。而这些养尊处优的士绅家族,却是日进斗金,分文不出,这事儿不光是不公平,这是在抽朝廷的血啊。这还不算。现在士绅免税,只要打出旗号去,一应税卡,尽皆放行。于是那些原本不该减免的商人,只要和官绅名士。举人进士搭上关系,借他们的牌子往车船上一张,得,这税也就逃过了。这么折腾下去,是生生把大明朝的太仓底板都掀了啊。恩师大人,学生以为,朝廷管理商人,绝不是税越低越好。合理的抽取应缴的税,用这部分钱上缴朝廷,办一些利国利民的事,这才是正途,国家越来越强,百姓才能越来越富。不然,让这些肠肥脑满的商人借着各种方子逃税,国库入不敷出,最后真要弄得民不聊生,或者蛮夷入侵,难道士绅便能落得了好吗?”
严鸿憋在心中这些话,其实相当尖刻,在那个时代若是公诸于众,甚至被扣上“污蔑士绅”“诅咒朝廷”的帽子,也算不上无稽之谈。因此这些话,他对于严嵩、严世藩都未曾尽兴吐露过,如今在张居正面前,却不禁打开了话匣子。张居正听了,却也未曾发怒,只是手捻清须,沉吟片刻道:“那么,对这士绅经商偷税之事,你有何计策可以行之?”
严鸿道:“学生有两条路子。这第一条么,就是根治之策,规定无论士绅白丁,一律照律法征收商税,绝无豁免。要豁免,也应该是豁免那些家中贫困,财力薄弱的小商贩,而对那些豪门巨商,不但不能减免,必要时候还要增加,越富的人,收他的税金比例应该越高,这样才公平合理。若是朝廷能颁布此策,那才是一劳永逸。”
张居正笑道:“要做这般大的动静,怕是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再说,如今朝廷每当有大事时,巨商富豪还是有报效的。比如为师听说,胡宗宪胡大督宪在江南抗倭,招募营兵的开销,多数便是靠着江南富商们的捐资。你且说,这第二条路子是什么?”
严鸿道:“第二条路子,咱们还是保留太祖旧制,对士大夫官绅给予减免,但这个减免必须有限制。不能是无限的减免,也不能说只要你的牌子一张,就立刻挥手放走,压根不收税。学生想来,可以比照优待秀才的条例,而这减免税收么,也是先收上来,再发还。”
张居正听得严鸿此话,眉毛一扬:“说下去。”
严鸿道:“是。恩师,学生知道咱大明朝的秀才,分为三等,如廪膳生员每月有米六斗,而增广生员、附学生员无之。没有说廪膳生员家的人只要打出他的旗号,就可以天天去官仓里敞开肚皮吃的,也没有说附学生员家都完全不用服徭役的。同理,大明朝优待读书人,减免部分商税,也是可以的,但必须有额度限制。在朝与退职官员之家,按照品级给予减免额,一般读书人也按其功名各配名额。譬如说,正一品文官之家,每年可减免税额三千两,正二品为二千五两,无官进士一百两,举人五十两,诸如此类。这样,至少全国总共有多少官员士绅,礼部和户部一合计,便能知道,最多减免多少商税,免得被这些饱学士子们一张牌子就把国家税收全给扫走了。”
张居正道:“只是钞关遍布全国,无从传达消息。那士绅纵然给他限定了减免额度,又怎知他不在此处减免一些,彼处减免一些?”
这事儿倒难不倒严鸿,毕竟现代企业的人事管理和财务管理流程,远比那个年代要成熟。严鸿当即道:“此事简单得很,只要改成先收税,再退返就可以了。就是说,商人过关交易,无论是不是官员士绅,都比照律法,一体纳税。只是这过关的若该当有减免额度,则请税吏记录在册,发与凭证,某时某地收了某某士人的商税若干。然后,到一年末,再有司税官员将全国各处的应减免税额和名册统计在一起,再根据每个人的限额,从已收的税款中把这部分退出来,由礼部返回到纳税之人手中。换句话说,不是直接减免税,而是先交税,再退税。这样,一则先把真金白银收到朝廷手中,现银有个调度,免得捉襟见肘。二来,每个士人到底做了多少生意,朝廷心中有数。三来,退税时可以根据士人身份限定额度,若是你不过是个进士,今年只有一百两的免税额,你却被抽了一万两的税,那也只退返你一百两。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