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成均说得没错,这是民意,不是无组织、无纪律地犯法行为。万民伞(万民信),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可以的。它不同于非法集会,也不同于串联搞什么活动,它是公开的。并且,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心甘情愿地参加。没有强制和胁迫,也不是个人行为,是大家的共同行为。
“成均,蔫们歹些人(你们这些人)没得(没有)丝毫立场,乃们(怎么)尽替(尽为)犯错误的干部港(说)好话,连上‘万民信’都搞出来哒(了)。蔫们(你们)不是在胡闹么(吗)?”王东胜披着衣服,嘴里叼着烟杆,泼冷水道。
“蔫歹个(你这个)砍血脑壳壳儿的(湘西骂人的话),港(说)的话,‘猪不七(吃),狗不闻’。蔫妈乃们就生出蔫歹个报应(你妈怎么生出你这个东西)。”神姑骂道。
从亲情的角度来讲,王东胜确实该骂。不仅该骂,他简直就不是人。但从当时的形势来讲,他的话算是一种警示。至于熟对熟非,暂且搁置不说。心乱如麻的玉浓听了她爹的话,心里彻底凉了,委屈和害怕的眼泪,像雨点一样,不停地掉落下来。
“胜大伯,不是做晚辈港(说),蔫(你)有点儿‘为老不尊’。”成均说。
“关蔫个卵事儿(与你无关。湘西骂人的话),大清早跑来唧唧嘎嘎,‘绛(像)山麻雀儿挤破蛋哒(了)的(骂人的话,指嘴巴多,啰里啰嗦的意思。)’。”
“老东西,蔫(你)还真的没有变成人。”
说话间,原副大队长黄世田,健步地走进了小院子。
第七十四章()
“老东西,做人做事儿,不能只光顾自格儿(自己)。”原副大队长黄世田对王东胜说。
“乃们的(怎么的),完(我)乃们(怎么)只光顾自格儿(自己)哒(了)?老东西,蔫今格儿(你今天)给老子港(讲)清楚,港(讲)不清楚的法……”王东胜耍起曾当大队支书兼大队长时的威风来。
“港(讲)不清楚乃们的(怎么的)?”
黄世田和他一起共事时,从没怕过他,更何况是现在。
“懒得跟蔫们(和你们)港(讲)。”
说完,王东胜自感没趣地转过身去,进屋里去了
“都坐哈(啊),莫站着哈(啊)。”神姑招呼黄世田和成均坐下来说。
“嗯,谢谢嫂子。”黄世田说。
“玉浓,蔫(你)和黄大叔他们几个港(说),完替(我去)倒杯茶。”
神姑不愧做了几十年玉湖坪大队的第一夫人,待人接客有礼有节的。
“成均,蔫(你)把已经汇总哒(了)的情况,给玉浓港(说)了没?”黄世田问成均说。
“成均已经给完(我)港(讲)过了。”玉浓说。
“既然港(讲)过了,完(我)也就不重复了。”黄世田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完们(我们)八点钟,到大队部岩塔里集中,蔫替不替(你去不去)?”
“黄大叔,蔫老人嘎(您)觉得完(我)替(去)好些,还是不替(不去)好些?”玉浓对黄世田副大队长说。
“玉浓她大叔,完(我)觉得玉浓不替(不去)好一些。”神姑分析道。“如果她替(去)了,会让一些不愿意参加的人,产生压力。蔫港是与不是(你说是不是)?”
“是哈(是啊),嫂子哈(啊)。”黄世田说。“玉浓若是替(去)哒(了),上头(上级)的人乃们(怎么)看哈(啊)。”
成均觉得神姑嫲嫲和黄大叔说得很对,不停地点着头。
此时,玉浓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这次流泪,不是伤感的泪水,是感动的泪水。这是一次人心的较量,这是一次令任何人都动容的壮举。
她为显贵高兴。在显贵为难的时候,能有那么多的社员群众站出来,她觉得显贵曾经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心想,即使显贵为分粮一事儿坐了牢,她相信显贵也不会后悔。
想到这儿,她站起来,向黄世田和成均鞠了一次躬,说:“感谢黄大叔,感谢成均,感谢玉湖坪大队所有乡亲们。大恩不言报,蔫们(你们)都是完(我)和显贵的亲人。”
“玉浓,蔫(你)在港么得(说什么)话呢?”黄世田说。“显贵书记是为了大势(大家)能过上好日子,才被带走的。如果,歹个时嗝儿(这个时候),完们不站出来替港句实话(我们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完们(我们)还是人么(吗)?”
“嫂子,蔫(你)就放心吧。完们一级一级地往上搞(我们逐级地往上反映),直到他们放了显贵哥。”成均很认真地说。
“成均歹(这)孩子,做起正事儿来,还有模有样。”神姑夸成均说。
“乃个港不是呢(谁说不是呢),歹个(这个)鬼点子儿(主意)就是他想出来的。”黄世田接着夸成均说。
此时,王东胜在屋里,听着黄世田、玉浓他们的谈话,心想:如果,此时被带走的不是显贵,而是他(王东胜),玉湖坪大队的几千社员群众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写联名信帮助自己呢?他认为,答案是肯定的,别说写联名信帮助自己,不在调查组面前讲坏话,就算是祖上积了大德。
他回想自己做大队干部几十年,每天除了整人、搞运动,什么也没有留下。有时,他心里极其矛盾,为什么自己干了几十年,不如显贵这个嘴上连毛都没长齐全的后生。虽说显贵是自己的亲女婿,但他就是恨他,巴不得他早点从大队支书兼大队长位置上退下来。这样,自己就有资格、有权利地去教育显贵,去训导显贵。显贵就会绕着他的指挥棒转。大事小情也要向他早请示,晚汇报。有时,他又想,每个人不可能做一辈子干部,到了六十岁,必须把位子让出来,给年轻人。既然这是人类循环的自然法则,为何不支持显贵去做?显贵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婿,他做出了成绩,自己脸上也有光。
王东胜自从退下来的那一天开始,每天想的都是不着边际的事儿。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恨显贵。每次显贵做出了成绩,他都要想方设法地制造矛盾。尤其是这几年,玉湖坪大队在显贵的带领下,出现了万众一心,形势一派大好的局面。他更加恨起显贵来。觉得他这么做,抢了他的风头,否定了他曾经所做的一切。
在王东胜的心里,他觉得显贵不适合做干部,不具备一个做干部的基本条件。像显贵那样对社员群众客客气气,有礼有貌的,简直是侮辱了干部的形象。当初,他和显贵交接的时候,给显贵讲了两得:凶得和狠得。可是,显贵根本没把他做干部的心得放在心上。为这事儿,他还专门召开了家庭会议,结果以全票反对而告终。
到今天,通过大家自发地帮助显贵,主动站出来,为显贵说话,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人心,什么叫民心。想到这里,他立刻走出来,大声地说:“八点钟,完(我)也去!”
他的这句话,把大家都搞懵了,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蔫港么得(你说什么)?蔫也替(你也去)?”神姑问道。
“蔫(你)没听到么(吗)?八……点……钟……,完(我)……也……替……!”王东胜高升说。“而今(现在),蔫(你)听清楚了么(吗)?”
“乃哈儿凉快乃哈儿呆着替(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神姑反对道。“莫替(去)当搅屎棍。”
“张神姑儿,蔫(你)莫‘门缝里看人’好不好。”王东胜大声地说。
“完(我)就是把蔫(你)‘看扁哒(了)’,乃们的(怎么的)。”神姑故意地气他说。
无论神姑说什么风凉话,王东胜已经下定决心,不和她争吵。他还是很平和地说:“人是会变的。人嘎(人家)都能变,难道王东胜完(我)就不能变么(吗)?”
“哎呦呦,玉浓哈(啊),蔫今格儿替公社赶场替(你今天取公社赶集去),买点香纸回来,好生祭奠哈(祭奠祭奠)蔫王嘎(你王家)的祖宗。”
神姑继续挑惹着王东胜。她知道王东胜的性格,只要把他惹生气了,他就势什么都不做,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这样,他就不会去大队,跟乡亲们唱反调了。
“张神姑儿,蔫(你)也莫想故意气完(我)。一起过日子儿歹么(这么)多年哒(了),蔫也晓等完(你也知道我),完也晓等蔫(我也知道你)”王东胜心平气和地说。“今格儿(今天)完(我)还真的不生气哒(了),大队集会完(我)去定哒(了)。乃们的(怎么的)!”
“老东西,无论蔫(你)是出于么得(什么)目的,作为老哥们儿,听完(我)一句劝:今格儿(今天)蔫(你)还是莫替(去),那种场面,确实不合适有蔫们(你们)家的人出现。”黄世田劝说着王东胜。
“不合适?乃们个(怎么个)不合适法?”
“蔫想哈(你想啊),如果蔫(你)替(去)签了名,上面的人会乃们(怎么)看蔫,看显贵。如果蔫(你)不替(去)签名,人嘎乃们看蔫(人家怎么看你)。更何况,歹是(这是)大势所趋,已经成定局哒(了)。”黄世田耐心地给王东胜说。“再说,有蔫们(你们)家的人在场,可能还有极个别犹豫不定的,他们乃们(怎么)替(去)做?”
“胜大伯,蔫就莫替哒(你就莫去了)。等哈儿(等会)完(我)来跟(给)蔫(你)港(讲)结果。”成均说。
“唉……,想改变一哈(一下),乃们就乃么的难哈(怎么就那么难)!”王东胜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说。
第七十五章()
“嫂子,蔫(你)在家么(吗)?”
玉浓听见梦华喊着自己,赶忙应道:“在家呢。”
“到大队开会替(去)啵(吗)?”梦华问道。
“噢。完替不合适(我去不合适)。”玉浓说。
“乃们个不合适法(怎么你适合)?”梦华有点儿奇怪地问。
说话间,梦华走进了院子。
“哟,大清早就有客人啰。”梦华看见黄世田和成均说。“黄大叔蔫老人嘎(您)真早哈(啊)。成均也在哈(啊)。”
“梦华,昨晚些格儿(昨晚),完们替蔫家签字(我们去你家签字),蔫妈港蔫和玉浓替公社哒(你妈妈说你和玉浓去公社了),完(我)就让蔫(你)妈妈签字哒(了),蔫(你)没意见吧?”黄世田对梦华说。
“黄大叔,蔫老人嘎乃们要乃么小翼哈(您怎么想那么谨慎啊)。”梦华微笑着说。
“梦华,蔫(你)来歹么(这么)早,有么得(什么)事儿啵(吗)?”玉浓问梦华道。
“没么得(什么)事儿,准备替(去)大队部开会,顺道喊哈(喊喊)蔫(你)。”梦华说。“完(我)猜想蔫(你)到婶子歹里(这里)。”
“嫂子,蔫(你)昨晚些格儿(昨晚)没睡好吧?”梦华仔细打量了一下玉浓说。“是不是想完家(我家)显贵哥哒(了)。呵……呵……呵……”
“死丫头,大清早的,就胡港(乱说)。”玉浓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红晕,接着说。“蔫乃们(你怎么)看出完(我)想蔫家(你家)显贵哥哒(了)?”
“呦……呦呦……,老夫老妻的,还害羞哈(啊)。”梦华打趣地说。“蔫(你)的眼睛告诉完(我)的。”
玉浓心想,就你这个死丫头鬼精、鬼精的,我就那么一点点儿心思,都被你看出来了。
“喂!蔫(你)两个把完们(我们)当空气哈(啊)?”成均说完,“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姑娘嘎们港话(女人们说话),后生嘎们(男人们)只听。莫插嘴(莫插言)。”梦华白了成均一眼说。
成均伸伸舌头,不再说话了。
“哟,完家(我家)梦华来哒(了)。”玉浓妈从屋里出来,解开胸前的围兜说。
“是哈(是啊)。婶子一早忙些么得哈(什么啊)?”梦华问道。
“猪儿、人儿。呵……呵……呵……”神姑风趣地说。
神姑说完,又忙活家务去了。
“嫂子,开会蔫(你)真的不替么(不去吗)?”梦华对玉浓说道。
“今格儿歹个会(今天这个会),完不替参加(我不去参加)。”玉浓说。
“蔫(你)真的不替(不去)?”梦华再次问道。
“完真的不替(我真的不去)!”玉浓说。
“蔫(你)硬是不替(不去)?”梦华开玩笑地说。
“完(我)硬是不替(不去)!”玉浓跟话赶话地说。
“蔫不替(你不去),完(我)嘛……”梦华故意地停了一下,说“替(去)!”
玉浓和梦华的对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就连王东胜,也笑得顿足捶胸起来。
第七十六章()
玉湖坪的晚秋,原野是裸露的。
澄清的天,像一望无际的碧海;一块块地,像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婴孩。没有春的繁华,没有夏的热烈,亦没有冬天的皑皑白雪。肃杀的秋风过后,给你平添一缕叶落归根的轻愁。人们默默地,一声不吭地,等待着遥远的春天早日到来。
“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玉湖坪大队的社员群众,按照预约的时间,从六点多开始,大家陆陆续续地从玉湖坪大队的田间地头、村村寨寨、旮旮旯旯里,赶往玉湖坪大队部。
此刻,人们一扫两天前看着满满的粮仓,看着肥壮的牲猪和牛羊而露出的满脸喜悦,个个表情凝重,心情的沉重。心里暗骂着:是哪个缺德鬼,硬是不让大家过几天还日子,跑到上级告显贵书记的黑状。
大家虽然在心里暗骂着那个缺德鬼,但脚步丝毫也没有停下来。他们只有一个心愿:早点赶到大队部,请上级干部把他们的贴心人——显贵书记早点放回来。
是啊。有什么力量能够僭越民众的力量,有什么力量能大于团结的力量。“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个干部要获得人心和民心,必须抛开自我,真心实意地为人们去做事,做好事,做人们的贴心人。
短暂的四年时间,玉湖坪大队几千名社员群众,在显贵书记的带领下,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和“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战天斗地的革命精神,实现了显贵书记上任时,在第一次社员群众大会上,他向全大队社员群众的郑重承诺:第一年,半草(菜)半粮少欠账;第二年,少草(菜)多粮不欠账;第三年,一天三餐还完帐;第四年,油富盐酣(湘西方言,生活富裕的意思)粮满仓。
玉湖坪人永远不会忘记这四年。就是这四年,把人们遗失很久的人性和人心找了回来,把失去了的和谐干群关系照亮回来,更主要的是找回了民心和人们的希望。
玉湖坪大队的社员群众,三三两两地、自发地赶往大队部。
蒙在鼓里的大队部、生产队的干部们,还在大队部接受调查组的逐一问询。
大队会计王真闲出来上厕所,看见社员群众们从四面大方往大队部这边赶,他跑进大队部,气喘吁吁地对王赵云副大队长说:“王副大队长,是乃们搞的(怎么回事啊)?蔫替看哈(你去看看),塔里的人越聚越多哒(了)。”
王副大队长和大队会计王真闲走出大队部,自言自语道:“真是卵(乱)弹琴!”
接着,他拍了拍王真闲的肩膀说:“蔫晓等是乃个组织的么(你知道是谁组织的吗)?”
王真闲摇摇头说:“完也不晓等哈(我也不知道啊)。”
“完们(完们)玉湖坪大队能有蔫(你)不晓等(不知道)的事儿?”王兆云微笑着说。“替年(去年),若不是蔫(你)举报陈法生私自喂养,完们(我们)玉湖坪各家各户,今年格儿(今年)敢喂羊么(吗)?”
王真闲把头抬起来,装出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说:“作为一名干部,就得敢于同坏人坏事做争锋相对地斗争!”
“哦……”聪明的王兆云副大队长,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王真闲感觉今天王兆云副大队长说话,总是怪怪的。忍不住问道:“按照组织上港(讲),完(我)要叫蔫(你)副大队长;按照家族来港(讲),完(我)要叫蔫(你)叔。今格儿(今天),完乃们(我怎么)觉得蔫老人嘎(您)话里有话哈(啊)。有么得话(有什么话),可以港哈子么(说说吗)?”
“能有什么话哈(啊)。完港话(我说话),蔫(你)平常没注意而已。”王兆云说。
“替年(去年)陈法生乃桩事儿(那件事),至今(到现在)完(我)还在后悔。”
“有么得好后悔的。事儿搞哒(做了)就搞哒(做了),不值得替(去)后悔。”王兆云说。“更何况,替年(去年)陈法生乃桩事儿(那件事),给玉湖坪大队的社员群众,还指了一条生财之路。不是么得(什么)坏事哈(啊)。”
王真闲被王兆云说得生气生不出来,笑没得理由。
两人走出大队部,向社员群众打听是怎么回事。
王真闲一本正经地,打着官腔地问道:“蔫们来大队部搞么得(你们来大队部干什么)?”
“哎唷,是王大会计哈(啊)。蔫港完来搞么得(你说我来干什么)?”野鸡湾生产队的钟琳云,故意装出撒娇的样子,嗲里嗲气地戏弄着王真闲说。“蔫(你)放心,老娘反正不是看蔫(你)来的。”
众人齐声地附和道:“老娘反正不是看蔫(你)来的。”
说完,大家“哈哈”地大笑起来。
王真闲窘迫极了,岔开话题说:“问蔫们(你们)正经话呢。”
红家湾生产队的陈玉姑,故意把两个“正经”的声音加高地说:“哎呦呦,正经人王大会计,在问蔫们(你们)正经话呢!听到没(听见没)?”
众人一字一拍地说:“没……听……到(没听见)……”
王真闲被大家弄得哭笑不得。
王兆云副大队长拍了拍手,微笑地问:“大势(大家)闹够了没?”
“没……闹……够……”大家齐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