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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灯录·下-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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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歹,也还是个男人。
  该说是雄性更准确了吧,能惶急论『人』这么高贵的词么?
  笑意未传至眼底分毫温度,勾起的嘴角却越来越翘。
  若苍生弃我不顾……
  「原来是久仰大名的鬼市之主。倒是在下先前眼拙了。」不冷不淡的嗓音自身侧传来。
  苏提灯略微回头,心说我戴着面具你还不眼拙才是在创造惊奇。但是并不惊讶这里有人能认出他来,毕竟谁没病的会大中午头也打着一盏灯笼,除了鬼市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人之外,还会有第二个么?
  一袭淡藕色的男子鬓边亦有些许华发,单手扶在控制轮椅的扶手上,单手安静搭在腿上,修长如玉的二指之间,好似夹了一片新春的嫩茶叶。同种它们的主人一样,边缘润滑,却于收角处锋利如刀。
  苏提灯有时候是讨厌这个人太澄澈的眼神的。澄澈的,便像是时时刻刻在眼里也盛了一把水刀般让人不自在。
  没了银银护身,虽说服用了超额的不归,不但延续了自己蛊化的时间,也让自己精神更好了,可还是会在这种时候有点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不咸不淡的回了声,苏提灯便打算忽略这个人,抬眼装腔作势的要看树尖,一抬眼却正好看到了捧着一杯茶靠在回廊楼台前往这里看的沉瑟,嘴边还明明显显的挂着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啧,老狐狸。
  苏提灯轻轻转了转手中光洁如白玉般的灯柄,索性压低了视线,去看那一片天青色的小湖。
  茶公子也无非就是瞧见了打个招呼,此时早已移到了那湖边,也看湖水看的认真。
  风微微起,泛的湖边水波微荡,那人一袭淡藕色配至透澈水边,乌色青丝随风而晃,倒也是一副足可入画的模样。
  又想起这人堪比二叔苏景慕的经历,一时竟不知作叹还是作笑好。
  ——向来最恶不过人心,向来最诛心不过人言。
  他怕是比自己尝过更多罢。
  其实,小时候在苏家,还是对这个『看起来好像最没存在感的哥哥』反而有点印象的。
  记忆里,那时候还刚正不阿脑子筋都是直得的男孩子,是同苏鹤吵过一架的。
  原话记不太清了,便是问,「为甚么我们的院子里会住着一个不认识的小孩?为甚么又不能去找他玩,打招呼?」
  这般事事都要求一个结果问一个缘由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瞬息万变机关遍布的江湖里存活的下去呢。
  只是,从未料到他最后会变作凉薄至如此豁达的人。
  苏提灯向来不否认,『最豁达』人其实也『最凉薄』。
  只可惜他做得到『最凉薄』,却始终难至『最豁达』。
  脚步微旋,刚至转身,忽听身后一声喟叹。
  「天之骄子的久了,总是在无人处更易摔跤。所以这人呐,活着还是随性看开点好。」
  履带缓压过身旁青瓷,那人过时还有涤神茶香,悠悠然一线入耳,「能做到『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这般境地,岂不更妙?」
  及至重新落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张面具下面露出来的下巴都是在微笑了的。
  「甚么事心情那么好?」
  微抿了一口茶,不用猜面具之下也是一幅悲天悯人的表情,「小生误会了一位朋友。」
  「没想到竟是同路人。」
  「其实也说不得同路,明明没路的。恰巧欣喜相逢了。」
  薛黎陷掏耳朵,下意识斜睨沉瑟,那意思——你给翻译下?
  却见沉瑟仍旧一脸老僧入定般的捧着茶盏发愣,似乎从没认真听过一句。
  「也没甚么。」苏提灯淡定补上最后一刀,把薛黎陷噎的就差一口老血并着中午的伙食一起顶出来了。
  下午的比武可谓是精彩更多,难得瞧见了几个有希望的,薛黎陷还没等着好好记一记名字,就忽然看到底下有正渊盟的冲他暗地招了招手。
  知会了一声准备走才发现苏善人依旧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偶尔还零星蹦出几个招式的名字——往往是对方用错了防或攻招,换做苏善人口中的那个招式,反败为胜的几率便更大了些。
  沉瑟依旧捧着茶水,倒着茶水,看着茶水看的认真,似乎台上偶尔出现的几个美女也不足以吸引他侧头一顾的目光。
  好似是薛黎陷走了第一盏茶的时间,沉瑟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声音依旧冰冷的不似带有太多温度,「苏提灯,今年的茶叶,应该是我所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一回了。」
  似是有心,似是无意,卡着沉瑟尾音掷地,先前下台的一位输了的武者便突然浑身爆裂开来,血水四溅。
  在座周边人也俱是一惊。
  好在沉瑟的这个看台位子靠上,些许血液飞溅至石廊下边,并未跃上而污了这两位玉树临风的公子一身一脸。
  当先站起来的是苏提灯,眉头也是微蹙的,心情似乎都在这一瞬间被败光了——台下早已吵吵起来些甚么「被暗算了!」「刚才对方能赢就是用了下三滥的手段!」「……」
  种种之类恶毒言语便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指责。
  画里走出来一般的男子眉心始终未舒展,「沉瑟,我们回去吧。」
  沉瑟晃了晃手中茶,趁着没人注意,忽然一甩手连带着茶杯一起飞了出去,却没飞溅出来一点一滴,而是稳稳当当落到了正渊盟那边的台位上。
  书南也是几盏茶之前的功夫才赶回,不知向冷爷说了些甚么,此时汇报完了索性也就没走,留了下来,接着薛黎陷就被人叫走了。
  似有些不解,书南看看台下场面已被人暂时控制住了,便飞身上来。
  「麻烦你送苏提灯回吧。」
  眼神微微一滞,苏提灯还是略微一笑,「也是,忘了……也罢,那就有劳柳公子了。」
  「快别柳公子柳公子的叫了,不介意同小陷一般唤我一声『书南兄』便可。」
  知道可能是苏提灯看不了这种太嘈杂的场面,也不知道他这种人怎么会想来看比武——在书南的印象里,苏提灯可是连人稍微嘈杂一点的地方都不愿去的啊。
  大概是陪沉瑟来的吧?
  又忽然省起荔哥所言,书南的眉头忽然紧蹙了一下。
  ******
  「你当真是走的太早了。後来又死了三个。」
  抿了口茶,沉瑟似乎对这里供应的茶情有独钟了,闲着没事便愿捧着茶杯看的仔细,「你说,今儿个又会死多少呢?」
  薛黎陷昨天下午出去了便没回来,今早的比武看台上也自然寻觅不到他的身影,因此得了更宽敞的座位,心底却没变的多敞亮。
  似乎是走场面一般硬撑至日暮,从下午说了闭眼小憩的男子这时依旧没睁眼,语气却透的出更多的疲惫,似乎强撑一时都会要了他的命去,可语气却是始终如一的冷清——「沉瑟,我们回去吧。」
  在中部地区这里,明明来时都不同路,归程也不同途,却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这句话来,那么指得并非是这里下榻的酒楼或者院落了,而是鬼市,抑或伫月楼。
  沉瑟侧头看着洞开的窗户外那般昏黄日暮,无声勾起了一个凄惶的笑容——原来十多年啊,十多年,真心串至火把上,付之一炬还不如柴火烧的更为赤诚。
  喉头似乎也有些哽咽,苏提灯的眼皮微颤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哑声道,「再不走,就回不去了。」
  沉瑟伸出素白的一只手来,恍惚的抓了几下日暮残阳,好像就能凭空多抓住几回虚影一般,得以于脸庞几分亲吻轻柔触温。
  像是玩够了这么无聊的游戏,沉瑟突然顿了手,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个白瓷瓶子,摇一摇,还有些微清脆。
  「还给你。」
  手腕微一轻抬,顿在桌上的动静却也能着实不小。
  似乎一推便多推出一层木屑一般的慢、移、点、动到苏提灯面前,「我知道你总有法子的,只要你真下定决心做一件事。」
  「云姑娘曾说你娘亲苏瞳有一个极其吓人的缺点,也是一个最好的优点——执拗起来,无人可阻。」
  「倒是我一直妄作天方夜谭,希望能博你一二轮心思回转。」
  「也是明日又能重现这修罗景,才觉我竟也是错怪过你的。」
  「原来,这世上有些人,哪怕不服用『不归』,欲望也会膨胀至药效猛烈那般强效。」
  「世间种种,诸般皆妄作。我沉瑟已过不惑之年,今日才领教这造化威力。佩服,着实佩服。」
  没有再看苏提灯,沉瑟招招手,同昨日一般,示意书南把他领走。
  像是急切于他手势打的太快,像是糟心于书南飞身上来的太迅疾,有些话再难以出口,也知沉瑟这次是打算留下了……
  有些话不可再多说,苏提灯有些咬牙切齿,俯下身来附在沉瑟耳边,一字一顿咬音甚重道,「只要你能回来,我就能救,无论你变作甚么样子。你无须顾忌。」
  沉瑟嘴角微勾,不置可否,只是眯起眼来看着远处一线残红如血。
  ——很像那日。很像。有生之年,竟还有这般快意的修罗场可一战,……岂不快哉?
  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瑟慢慢睁了眼,恍惚顿悟,活世四十载,从未有一日空气如此刻这般清心寡欲。楼台金鼎殿,坐前泥塑身,无非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对,这里集体说一下前面的诗句出处(以前一直有哪一章引用了,哪一章作者有话要说就会注明。)(但!文是过年那时候写的,嘛,当时候成天吃吃吃玩玩玩疯疯疯然后就忘记在WORD里提醒自己注上这茬了。刚才忽然想起来这事了。所以我在这里凭着印象把前面引用的几句诗句大体说一下。
  1。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东汉,陆凯。
  【而且!这诗人句子里的一枝春,是指的梅花!不是我在文里说的苏提灯用蛊术将桃花和樱花捏合到一起去了。原句是梅花!梅花!考试如果有考到的孩子要万分注意啊!←再就是,虽说是一枝春,但是用的是借代的手法,以这一枝春景,借代了整个春意。
  全文: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2。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这一句是我化用了
  清代诗人 顾贞观的 《金缕曲》
  原文: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穷瘦,曾不减,夜郎孱愁,薄命长辞知已别,问人生到北凄凉否?千万恨,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些时,冰霜摧折,早衰薄柳。词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魄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
  3。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宋,辛弃疾。《鹧鸪天?晚日寒鸦一片愁》
  原文: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欸,我现在能回想起来的下部更新到现在还没补充上注释的就这几个。。。悬灯录上中部的应该都在用到诗句的那一章其下紧跟着有注释。。。。如果还有漏的,欢迎小天使们告知我这个健忘的老古董嘤嘤嘤=w=
  

☆、第151章 卷十二,杀伐意(二)

  次日黎明未升。
  沉瑟所在酒楼被封。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午时血腥味大盛。
  道道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入散尽,寂静空楼里血流成河,沉瑟老僧入定般团坐中央,单手扣扇,单手拿着茶杯看的起劲。
  与此同时,中原与南疆接壤之地发生动乱,涌起无数奇形怪状之人,似豺狼似蛇虫似鼠蚁,有的也便是真在地上爬树上蹿一般的飞速袭击人,匆匆赶至北边的薛黎陷和柳妙妙一干人等,也是左支右绌,难以招架——杀不死,不可杀!
  这些人应该还有的救,只不过如今不知被毒还是被蛊给操控了,为何要对他们痛下杀手,更何况原本只是群不会武功的平常人?
  可是不杀,也不知是沾到了甚么蹭到了甚么,一个传一个的癫狂下去……尤其是无法靠近这一点,薛黎陷和柳妙妙就算想抓个病人回来查查源头,也得掂量一下自己会不会被传染,自己被传染了狂性大发还有没有人能制住自己等等一系列身后事,反而被这种念头作茧自缚,难以多向前举攻一回,寸步难行也无非如此……
  前些时日的阴雨虽消,得了一幅晴天朗日,可江湖却风雨骤变,流言聚起,大、厦、将、倾。
  *******
  「佑我国土山河,佑我子民平安。」清澈甘甜如杯中茶,如溪底沙,环佩叮当琅琊流彩间,不知笛音何起,不知江河谁涉。
  *******
  「苏先生对此可有何看法?」书南拿着薛黎陷在北边传回的急报,急的团团乱转——一方面是担心那方群众的安全,一方面是担忧沉瑟。
  中部地区这里如此癫狂的病理性症状好似便是从那个比武的酒楼里散播出来的,沉瑟为了不让他们扩散出去,索性一个人死守了那楼里,不许外人踏进一步,否则杀!也不许里头的人乱出去一步,否则也是杀!
  只是,他们知道沉瑟是为了其他人的安全考虑,可不知情的人又好乱骂沉瑟一些难听的了。
  但正如沉瑟能做到杀人无数这一步,他根本不在乎甚么风评,也不在乎众人将他怎么评价。
  「苏先生?」书南又走近了一步,不知怎么了,昨晚自从接了他回来,他闲着没事就站在廊下看院落看的起劲,也不知在看哪里。
  三月春风不带料峭却也并非温柔,时凉时暖的拂过面颊,不用饮酒亦是自醉。
  敛下一双秀气的眉,苏提灯缓缓摇了摇头,「小生只知道,花期到了,万物就要复苏了。」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担心的样子。」一道冰凉的嗓音自暗处忽然响起,身着斗笠一身暗装的男子似乎也从未谋面过。
  「刺,你怎么回来了?」
  「小陷说用不到我,叫我回来帮帮忙。」又是一声冷哼,「怕不是叫我来帮忙的,反而是护着哪个没用的废物吧。」
  「不劳公子费心。反正我们很快都要一起死了。」苏提灯忽而笑了,双手拢袖而立。
  他眸光认真的注视着仍未全绽开的花树,认真的如同这几日入了魔障一般认真捧着茶水看的沉瑟。
  沉瑟……他要留下,他竟然要为了可笑的『众生』留下,却不愿同自己一起走的。
  「真真是苍天弃我于不顾。」苏提灯拖着灯笼低声喃喃了这一句,回了房间。
  *******
  「柳妙妙,你退后!别走了!」
  薛黎陷蒙着面在尸体堆之间扒拉着,书南回信上说的言辞含糊,他那个说甚么蛊术无双的弟弟竟然也是不靠谱的,听说也不知这到底是甚么病症还是蛊毒,只是彩虹蛊靠近了那些尸体会有一个蠢蠢欲动想要吸血的架势,却迟迟不肯动嘴,後来索性就萎成了一团。应该还是有蛊存在的!
  妈的!关键时刻没一个靠得住的!
  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戴着一双手套仍旧在尸体上孜孜不倦扒拉着的柳小喵,薛黎陷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有点难受。
  明明……是不想让她看见那么多恶的……这个恶包括很多,恶心的事,或者恶行……
  「大哥趴下!」
  几乎是身体本能对待来犯之物不是抵挡而是反攻,下意识的回头一脚却暗叫了声不好,硬生生收了腿法半空一折腰往地下摔去,薛黎陷只求别让那玩意的爪子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痕迹——先前发现的,貌似在一桌吃过饭的,甚至聊过天的都能一连二二连三的传染了,更别提这种有直接接触的……
  跟先前遇见的那些都不怕火烧不怕刀砍,只要还能动就要往前来杀死或者咬死其他人的那种『虫人』来说不同,这个貌似智慧不知提高了几档,此刻竟然手势也往下紧追下来了!
  若是按照以往,那些只会直线攻击的还易躲避或者对付,但是这个……铁定有控蛊人在附近吧?
  薛黎陷就势一个滚身打算躲开,没料到周边尸体太多,他这随手一个借力打算翻身不知按到了哪具已爆浆的身体上,忽然就真溅了他一脸一身。
  几乎是靠本能的见缝插针一现『惊禅』,柳妙妙随手抛去的银针也恰恰命中了那个『虫人』。
  薛黎陷坐在一旁的沙地上喘了几口粗气,未等柳妙妙靠近便又是惊禅一现,往后退了几丈远,「你先别靠近我。刚才那尸体的恶心玩意儿溅我眼睛里去了。」
  柳妙妙浑身血液都在听到这一瞬时似乎凝固了,闻言握针的手都有些微颤,嘴皮掀动了几下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怎么办,她现在压根研究不出这种蛊毒到底是如何传播的!
  「大哥……」
  看着薛黎陷揉了那么久的眼睛亦没有回应,柳妙妙忍不住开口。
  薛黎陷却微微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地下,用口型道,「下面有东西。」
  也正是因为视线暂时有点模糊,听觉便又好似好用了百倍不止,隔着很远他似乎都听到有甚么异动自地底深处传来了。
  「退!」
  随着这一声喊,薛黎陷却不是向柳妙妙那个方向退,反而是往斜上方刺了一掌,顿时滔天沙海起,粒粒尘埃之间柳妙妙好像只看得见有一个黑黑的东西忽然自薛黎陷身后出现了,未等抬步去追,那堵沙帘垂下之后,是干净的好似没有任何人曾存在过。
  「薛,薛黎陷!你出来啊!」
  「你别丢下我,你出来啊!」
  「大哥!!!」
  凄厉的喊声随着凛冽的北风扩至远方,荡荡的回音又好似自忘川渐穿而回,没心没肺惯了的姑娘忽然双膝一软,痴傻一般的跪在了这无穷无尽的黄沙之上,眼泪忽然决堤——不可能的,她的大哥薛黎陷向来天下无敌的,怎么可能……
  *******
  天色终究暗了下去。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似乎再也没有亮起来的可能。
  苏提灯带着绿奴离开这里之前,曾在房间里空燃了几支蜡,有几个形状甚是眼熟——边缘润滑,收角处却锋利,幽绿的身色似翡翠,又似鬼火。可惜它燃的实在太快了,不等仔细一看形状到底作何,便化作一缕青烟。
  乌椤这几日也是疲惫的不行,在马车里颠颠荡荡的,再就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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