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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梵此行目的是那巍峨的擎云深宫!是承安天牢!
他要将如师如父的柳衍带出来!为此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他是道门掌教至尊柳衍的儿子柳青梵,他也是北洛前朝首辅君雾臣的儿子君无痕。
历代帝师的血统,教导着君王天下之道,居于朝廷庙堂权力的至高之处必须随时保持无懈可击的言行进退和不容侵犯的自尊自持;维系扑朔迷离纷繁杂乱的朝局中势力的平衡,更重要的是在履行朝臣义务的同时保有完整的自身。
但唯有雪海知道他的心到底有多痛!青梵却不得不那样做!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思量,无法示之于人,但他的行事却无不可不为人知!
为了柳衍!
为了自己!
更为了他倾心教养的那个孩子!
……
纵有再多的理由,也没有办法让他的心里的疼痛稍稍的减去那么一分!而她与他感同身受!
为什么自己一定要等在这里?为什么不能陪他一起去?
明明她是那样的担心!青梵还有柳衍!
她答应了青梵会在这里等他回来!她看着他离开,忽然就后悔了,她该同他一起去的!
那样就不用现在这样哪怕心内焦灼,也只能静静的等候!
许久之后,青梵也不曾忘记过那一夜的场景。
血色钧天。
抱着白衣斑斑血迹的柳衍,从天牢的烈火中稳步走出,火舌舔着他脚下的道路却没有在那身青衣上留下任何痕迹;面对着等候多时的御林军弓箭手,一向带着温文微笑的沉静面庞突然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就那样刺出了手中的利剑,然而,色碧如血的“青泓”刺入的却是柳衍的肩胛。
…柳衍的身后,是胤轩帝风胥然!
青梵没有任何表情地凝视着连站都站不住的柳衍。
要这样不惜一切的维护他?为什么?
那个人根本不配你这样对待!帝王的爱情原是世间最难以挣脱的禁锢,因为,那是以无上的权力和威严制造出的最细密的天网,最坚固的牢笼。
何苦自贬凡俗!
师父、父亲。
青梵可以为柳衍做一切。
一片寂静中,只有青泓古剑缓缓地从肉体拔出的声音。他终究还是妥协,他最终也舍不得叫他难过!
嘴角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青梵突然仰天长啸。
是时候该离开了!
啸声似海潮澎湃,一浪又一浪地向远方传去。
远远地,似有啸声回应。
“那是什么!”人们惊恐而敬畏地看着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飞速地奔到眼前;而一声幽长的清啸后,一片巨大的乌云般的影子在人们头上盘旋。
岩鹰,绝不被驯服的最骄傲的天空霸主,乌云一般轻轻降落在青衣少年伸出的臂上。而体形比寻常猛虎大了三倍有余的奇异的白虎,正紧紧地偎依在少年身旁,异常骄傲而警戒地扫视着眼前的众人。
是天命者的预言……是神祉。
手臂一振,岩鹰顿时冲天而起,在众人的头顶上留下乌云一般的影子。青梵异常温柔地将柳衍放到白虎背上,随即转身面对一脸惨白的胤轩帝。
那一刻青梵真的是想要杀了他!也将这句话宣之于口了!
不过他注定是不能付诸于实践的。有太多太多的理由……
他没有办法不去在意柳衍!柳衍已经牢牢地握住了青梵执剑的手。
一抹无奈似的苦笑浮上嘴角,叹息一声,青梵将那个目光异常坚定的男子搂入怀中;身形一晃,已经坐到了白虎背上。
风胥然踉踉跄跄地上前两步,伸出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被青梵那冰冷刺骨的目光止住了脚步。
不能再留下,该走了!
白虎长啸声与空中鹰啸相和,而远去的啸声中清晰异常地传来青梵的声音:“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
雪海看到他们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他们么?为什么会这样狼狈?
她以为这世间智计冠绝天下的两个人,竟然这样狼狈?那高高在上的君主就是那么的残忍,要赶尽杀绝么?
…青梵抱着柳衍,一直以来白衣倾世,风采卓绝的柳衍此刻竟是虚弱的连站立都没有力气,白衣凌乱,那衣衫上来着惊心怵目的鲜红!青梵身上的青衣也沾染上了血迹,神色间伤感而冷厉。
何以会是这副模样?
雪海心中的疑问按下不表,此时最为重要的就是医治柳衍。
青梵的医术完全继承于柳衍,倒是不用担心大夫要去哪里找!
……
看着柳衍服了药安稳的睡去,雪海为柳衍盖好被子,觉得无甚不妥才离去!
步出房门,雪海就看见青梵负手站立,背脊挺得笔直,但却莫名的让人觉得萧条。他身上的衣衫也不曾换下,依旧血迹斑驳。
“青梵,你觉得天命是什么?”雪海静静的走到青梵的身边,忽然就想要问一问。
“天命只是一种可能。”青梵忽然就感觉到好笑,只是这种感觉存在不过一瞬,心里却不堪重负!那道预言天命正是将他逼到这步境地的罪魁祸首!从最初到现在!纵然他从来不曾后悔过!
“青梵从来不曾对占卜产生过任何兴趣对吧?”明明是疑问的问题,雪海说来却平铺直叙,她原也不需要他来回答。“可是我这副身体留着一支古老的血脉,尤擅占卜。”说完雪海眸光静静的看着青梵,她想青梵一定能够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以及她的自责、愧疚。
是的!她在自责、愧疚!为什么当初不曾对青梵说出自己占卜的结果?如果说了会不会结果就会不一样?
“与你没有关系!”青梵看着雪海平静的面容,唯有那双眼眸透露了所有的情绪。轻轻的叹了口气,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到底这些权谋之术还是吓到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亲们:节日快来哈!
☆、岚飞黏似雾
明月夜,微光皎洁。
……
“你是怎样打算的?”香雪河伏在石桌上,少年被酒醺的微红的面颊贴在冰凉的桌面上,眼神却是清明无比。他是真的心疼这个妹妹,即便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没由来的倾盖如故,他们既是血脉至亲,又同是最出色的家族新生一代,自有惺惺相惜的知己默契。
这一次,家族成员几近齐聚,为了她的及笄礼,也为了庆贺家族少主正式确立。她进退有度,挥洒自如,气度、风仪无一不佳,但是他却是看见了她平静神色下的隐忍、神伤,他不忍看到她这般隐忍、神伤,所以才拉她出来喝酒……
香雪海不说话,眉眼淡淡的,看起来神色与往常一般无二,但是她的眼底却有着浅浅的忧伤与不知所措,虽然早就决定这一辈她只要无痕一个人,但是……
……她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不愿意他有一丝半点的勉强。所以在她稍稍的和他透露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却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是她就不在追问,甚至没有是探究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的,变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你这样是不对的!”香雪河微微笑着说,那双生的极为贵气的眼睛,轻轻地眨着,就像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的样子,瞬间流泻出勾魂摄魄的美丽,叫雪海都忍不住心下一动,雪海默默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三叔到底生出了一个怎样的妖孽啊!这容色指不定会更盛呢!
……不过才一段时日不见,就变得这样的妖娆撩人了,日后可怎生是好?
“我只爱上他一个人,我想对他好,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我愿意站在他的身后等他愿意回头看我的那一天。”雪海轻轻的说道。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极其固执的人,或许已经不能用固执来形容了,那已经是偏执了,偏偏那偏执已经融汇进她的骨血中。只有有他的地方才是她的归途!
……也许她不知他是否是喜欢她的,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也是在乎她的!
……
师父受伤,青梵很是生气,但他却没有办法面对着自己挚爱的师长、父亲,青梵心中自是明白那一切算计后的真相的,但是理解却是没有办法原谅。
他无法原谅挚爱的人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地方,却将他远远的调开,因为他爱他,他更爱着另一个人……
雪海其实也很无奈,因为无论是青梵还是柳衍都是最亲近的人,偏偏他们之间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插手,她只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看着事态的发展……
她想如果不是青梵和师父要留下来参加她的及笄礼,怕是在师父伤好后青梵就要远离去云游四海。
……她想以青梵的性格多半是这样的结果。
他只是无法接受师父这样的决定,即便是为了他好。虽然他知晓不会有什么办法比他做出的决定更合适。但是他还是难过,做出最合适的选择确实对自己最残忍的选择。
既解开了当初天命赋予他身上的枷锁,又能帮助那个人尽快的完成新一轮的变革。
……
雪海静静的自己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眼前这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是那般的纯粹,恍然如那九天上的太阳,卓然不凡。
他看她的眼神饱含着担忧,他是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的立场去思考一切。
……他认为,她已经孤注一掷,但是却不知那个人是不是不会舍得叫她一无所有?
雪海轻轻的笑了,端起酒杯朝他一举,微微的抿了一口,她看懂了他的担心,也读懂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为她有一个如此关心她的人,值当喝这一杯!
……至于他想的那些,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或者说一直不愿意去想,她想那些做什么呢?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雪河说的是对的,她这样的做法是不对的!
……但她其实只是舍不得叫他为难而已!
“雪海,你应该去和他说说你的想法,去坦白你的心声,如果他喜欢你,必然会为你考虑,如果他不喜欢你,那你也不要再喜欢他了。”香雪河偏起头,单手支着,似火一样热烈的红色衣袖滑落,露出一截似雪白般的手腕。
……一个少年美的胜过许多少女,怕是他日会长成三叔那样美丽的惊心动魄的男子吧!真是值得赞叹的存在呢!
雪海静静的不曾言语,一时间凉亭中静默无声。
……
“不曾想你还在。”柳衍的神色写满了惊讶,以他的心性再见到眼前的人都不能维持往常的平静。随即收敛了外露的情绪,端庄肃穆,竟是如水一般的沉静。
……其实也怪不得他,他一直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已经逝去了,当年的那些事也早已过去了。
“似乎见到我很惊讶。”风未岚衣衫雪白,配饰全无,墨羽似的头发轻挽,垂落在腰间,白衣墨发真真似极了一抹泼墨的惊艳,时光似乎格外的厚待他,他之形容未改。
……风未岚也在打量许久不见的青阳真人,柳衍。当真不愧是君太傅称赞过的人,真真是风华绝代。便是此时容色苍白,周身气机有了破绽,一看便是重伤初愈却也无损他之气度。
他们之间的交往一直不多,仅仅是点头之交而已。
一直都是听闻彼此的名讳,却少有机会相见,仅有的几次见面,也有一个将他防着的风胥然。
……眼前之人是一直被风胥然放在心上的人呢!
“是,我一直以为一切都在那场大火中终结了。”柳衍大大方方的承认,眼前之人绝非寻常,与其遮遮掩掩的,不如坦然承认,免得叫他低看了去。
“曾经了一切早已结束,现在我只是风未岚。”风未岚浅浅笑着,那笑容空乏,却无人能知晓他隐藏的悲痛。
如今,于他,他只是风未岚而已。
……那是他的愿望,他的希望,他怎么能够不为他达成?
……
那一年,父皇带着他来到那个人的面前,说‘那会是他的太傅!’
那个人啊!是以弱冠之龄便即登上宰相高位权掌北洛的君雾臣;是被承安的百姓称为“像云一样的男子”的君雾臣;是清俊秀美的面孔上永远都是温文而清冷的优雅微笑的君雾臣……
只一眼,他就觉得欢喜。
……那种喜欢,来的莫名其妙,却又那样的真切。
……
自此,他成了他的学生。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但是他会是他最亲密的弟子。他是这样想的,也的确是做到了!却也赔上了自己的所有,但他不后悔。
君雾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论外人是如何看待他的,他始终记得初见时他那双黑眸中万事无心的淡漠,他将他亲手送上了心中的神坛,成为主宰他生命、信仰的神祗。
……最终在日复一日的顶礼膜拜中,爱上了他!
他知道似他这样心怀天下的男子,怎会萦纡情爱之中,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接近他,靠近他,直到他习惯他的存在,那是他人生中布置的一场最大的陷阱。……
那一年他失却他最骄傲的长子,君念安。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他那样失态的模样,似乎岁月在一瞬间从他身体中飞快的流逝,他说‘念安早逝,雾臣后继无人。’那一刻他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刻骨的悲哀!
他和君念安年龄相仿,因他而熟识,君念安是一个风采卓绝的男子,一袭紫衣矜贵优雅,汇聚天地英华,那也是君雾臣最骄傲的孩子。
他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后,作为太子却并无太多的作为,虽然并不合格,但是父皇显然是满意他这样的。从他说出那句话之后,他就知道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想,他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的!
……北洛,君家倾其所有护佑成长的北洛。他是容不得北洛在他去后,国势倾颓,再不复盛况。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他所想,他会用尽所有的方法为北洛指引一条新的出路的。
但是他从未想过,在新的出路被抉择出来之前,最先被放弃的就是他自己………
……他这个被立为太子的嫡出皇子!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他想了很久,久的头都疼了,人都钻进牛角尖里去了,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放弃……
……因为他不适合那个位置。因为他认为他不适合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所以他率先放弃了他,这未尝不是对他的维护。
但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将来父皇大行之后继承大宝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不是么?
……他以为放弃那个位置,他会很难,很难。
但是,没有想到,比预想中的要容易的多,或许他的性格中天生就不够霸道决绝,又或许至高权柄从来就不是他所求……
一切都得来太过容易,所以放弃的时候也不过是象征性的挣扎一下,做给别人看,也做给他看……
选择性的忘记那段痛苦挣扎选择的日子。他想:他这样做,是不是也符合了他的谋划,那么他会不会对他有那么一些心疼?
……
作者有话要说: ╰( ̄▽ ̄)╭亲们,人过要留痕啊!
☆、心字已成灰
在小一辈的面前,不论是柳衍还是风未岚,他们都是默契没有说什么。
昔日俊雅端方的男子,依旧如水一般沉静,但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终究在他的心上刻印下了伤痕,柳衍知道他再回不去往昔的洒脱自在,只是这一切都还他心甘情愿。
而因着柳衍的到来,风未岚又一次回忆起许久之前的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一如朗日皓月一般,那是他此生最珍贵的宝藏。只是想了、念了这些岁岁年年、日日月月、分分秒秒,早已入了魔障,那是他此生无法逾越的劫难。
……多年前那个云一般的男子、算无遗策的君氏主人,总是可以轻易地将所有人纳入他的棋盘和掌握。
不知他现在的处境,是不是也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样想着,风未岚的眼里却是化不开暖融融的笑意……
而本应该察觉到风未岚与柳衍之间的异样的雪海,最近却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旁人,她已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那一夜,香雪河与她说的话,她都听进心里,那只她血缘相连的亲人,那是真心希望她开心、幸福的人,不是说柳衍与青梵不关心她的喜乐安康,只是他们都有他们的无可奈何,有许许多多不能说给她知晓的顾虑……
这些她都知晓,她不是真正的十五岁的天真少女,她也是经历过世事磨炼的女子,但她终究是个女子,是女子则会有小心眼;是女子则会有许许多多的细腻的心思;……
可她到底不是那样无知的女子,只是终究会想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要经受如此多的磨难?
为什么他就不能为自己抗争一次?
哪怕是将他的顾虑告诉她也好啊!让她为他分担一点,或者说告诉她:她从来并没有被他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雪海知晓,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联系在了一起,但是终究她不曾走入他的心里!
……
雪海觉得自己变了,变得不像自己了!
曾经的曾经,她强迫自己成长为一个清泠、淡漠的从容的女子,以抵御外来风霜的侵袭,但是现在,纵然风姿不改,或许可以说更加风华无双,但是她自己却知晓她已经变了,心变得软弱起来……
这样好么?
雪海也不知道!
……有些人能够软弱是因为他一直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
雪海也知道自己哪怕父母早逝,也依旧是爱着她的,他们为她的成长做了足够的准备,将一切的风霜都从她身边隔绝。
她的确是幸福的,因为有着那么多的人爱护着她……
……父亲、母亲、师父、青梵、三叔、雪河等族亲,那么多的人,其实她还是很幸福的吧!
……
“青梵。”雪海静静的站在月门下,看着站在花木繁盛之中的青梵。虽是夜晚,但月光下的繁花似锦却别有一番风韵。
但对她来说诸般的风景如画皆不如他一个眼神来的动人。
青梵眼神淡淡的,细看却有着抹不去的柔和,眼波温润如羊脂美玉。
雪海一袭羽蓝色的裙衫,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