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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我。」叶南说，最爱的芋头西米甜汤，竟敢嫌弃。
「我的竹荪也挺好吃。」温文就这么自作主张地跟她交换了汤点。
不待叶南抗议，温文率先发声：「你好像瘦了。」
正文 第41章
温文晚上特别好，记住她喜欢吃什么，给她夹菜，说一些关心的话，对小格也特别周到。叶南特别不自在，总觉得他要做坏事，原来当他女朋友时他也没这么好的表现。
他现在明显讨好小格，聊天话题非常配合小格。他以前并没有对白芷这样。
当然，叶南很确定温文不是看上小格，他就是讨好她的朋友，像是他正在追求她，需要她朋友的协助。
What？温文追求她？
叶南心中装不住疑问，开门见山问：「温文，你这次来，做什么呀？」
「我还没想好。」温文说。
这算什么鬼答案？
「我总觉得我们的系统还缺点儿什么，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但是我说不清。」温文擦擦嘴，伸个懒腰，道，「所以，我出来寻找灵感。」
见鬼！都是艺术家！
「哦。」叶南半信半疑。
「噗！」小格却在一旁笑了，道，「叶子姐，你不知道吗？江湖传言当温文说自己‘说不清’的时候，心里必定跟明镜似的。他要是真的说不清，就真的不说了。」
叶南没听过这样的说法，她还以为自己对温文很了解呢！不过，传言说得对，温文是个很善于分析的人，甚至善于分析自己。
温文甚至能够理性分析爱情这回事，对冷艳艳是怎样的感情，对席棠是怎样的想法，对她又是怎样看待，温文自己心里都特别明白，也不吝啬说给她听。
温文不恼小格点破，顺势打开手机拉出一张照片，问叶南：「你还记得他吗？」
叶南盯着看半天，特认真，说：「不认识，不怎么帅。」
「仔细看看。」温文不信。
「你问我的，我自然仔细看。」叶南嗔怪，他叫她看，她怎可能敷衍？
「噗！」小格看着好笑，道，「温文，你就直接说他是谁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叶子姐，见面少于10次24小时的，她压根儿记不住人长相。」
「是吗？我不知道。」温文看着叶南，突然发现自己对她了解太少。
叶南把温文手机拿在手上看，温文手机是定制的，有一个特牛气的功能——360°拍照，拍好的照片直接生成3D图片，可以旋转看。
叶南用食指划来划去转不动，这不是温文拍的照片。
「问我这个干吗？」叶南说。
「他叫臧天天，大学时参加过一次发明大赛，当时你是媒体评审员。后来你采访过他，还帮他做就业推荐。」温文说明前因后果。
「哦，我想起来了。是他，长鼻子，不对，主要还是脸长。」叶南笑道。
温文无奈，叶南这是故意打岔，她那么聪明不可能听不出来他想认识臧天天，对臧天天的发明很有兴趣。
「你能带我去见臧天天吗？」温文说出今晚重点。
叶南不高兴了，双手插在屁股底下坐着，像在坐跷跷板。原来温文晚上表现这么好，是因为有求于她呀！
她怎么会对温文来说总是这么有用呢！
「上次戴熙去找过，他避不见面。」温文说明前因后果，「臧天天怪到没朋友，这些年只跟你保持联系，能带我去见他吗？」
是呀，前不久臧天天还给她发邮件呢，当时对话如下：
【主题】关于秋雨
【正文】叶子姐，秋风秋雨愁煞人，借我5000肯不肯？
【主题】re：关于秋雨
【正文】长鼻子，墙里秋千墙外道，5000为难臊不臊？
【主题】re：re：关于秋雨
【正文】叶子姐，日出江花红胜火，我就想为自己活。
【主题】re：re：re：关于秋雨
【正文】长鼻子，出自北门，忧心殷殷，5000何为，说来听听。
【主题】re：re：re：re：关于秋雨
【正文】叶子姐，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秋风秋雨，屋顶得补。
然后叶南给他打了5万，还给他寄了一堆好吃的。她觉得臧天天会落魄至此，原因是自己当初给他推荐工作时没有认真帮他把关。
叶南把两件事一串联，大笑道：「不是避不见面，他屋顶坏了，暂时不住那儿。」
「他现在在哪儿？」温文问。
「屋顶修好就回去了吧！」叶南说。
「那我明天去找他。」温文快速决定。
「明天就走啊！」俩人一来一往对话太快，叶南一时不查就把失望的心情说了出来。刚来就说走，看都没看够。
叶南咬着唇，低头转着温文手机玩，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在温文面前多说话，说多就出错。
她又不想现在回到温文身边，勾引他做什么！
温文送给叶南一个手镯，梅花玉镶着金属，造型有点儿奇怪，不好看也不难看，但一定不便宜。
叶南转着手腕问他：「这是我的酬劳吗？」随口提供一个信息就换来一个手镯呢，小天天，50000不用你还啦！
「新产品，和我们的App配合使用。」温文对她说，「它能感应你所处环境的温度、湿度、空气流通程度和污染程度，这些数据经过分析后，系统会自动调整空调、加湿器和窗户的开关。它甚至能感应你的心情，如果你的烦躁值超过标准，会自动把手机设为拒听，甚至把门铃设为静音，打开音响播放柔缓的音乐……」
好神奇！可是她家的家具并没有联网，有什么用？
「过几天我让人到你家里，做家居自动化改造。」温文安排得好好的。
小格惊呼：「那是不是叶子姐在干吗你就全知道啦？她在厕所拉个屎……呸呸，吃饭，对不起哦！」
「不是被我知道。」温文纠正，「是感应器收集这些数据传输到系统进行分析。」
「可你是大老板啊，你想知道能有什么难？」小格认定。
温文倒是不恼，他今天心情好。温文打个比方：「你觉得雅虎老板会偷看用户邮件吗？」
「不会！」小格说，「因为雅虎中国邮箱已经倒闭了，哈哈哈！」
叶南问：「为什么送我这个呀？」若说是那一句话的酬劳，这礼也太重了。
温文显然没想到叶南会这样问，半天不回答。送就送了，哪有为什么？分手以后她才开始阅读《十万个为什么》吗？以前没这么多问题，特别听话啊！
「用户体验。」许久之后，温文这么说，「你试用一下，帮我看看还有哪些不足。」
小格眼珠子转来转去打量着这对男女，他们不像旧情人，也不像新恋人，更不像地下情，绝对不是老夫妻，也不像是谁单恋谁，他们之间彼此有情，可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我能参与这个用户体验吗？」小格坏心地问，存心拆台。
「当然可以。」温文慷慨应允，提出条件，「推广阶段还请多帮忙，多发通稿和正面评论，所有负面消息一刀剪。」
「你明知道我是个正直的媒体人！」真奸诈！
第二天，温文走了，温文又走了。
「我在想他，你能感应得到吗？」叶南转着手镯，特挑衅地说。
第三天晚，戴熙打来电话，火急火燎地问：「弟妹，温文去找你了吗？你知道他现在哪里吗？」
戴熙说话的语气特别急直奔主题，跳过嘘寒问暖的阶段。
「他去找臧天天，有问题吗？」叶南正挤了牙膏准备刷牙睡觉，被戴熙着急的语气吓得，手一滑牙刷直飞马桶。
牙刷浮浮沉沉，戴熙说话声在耳旁嗡嗡嗡：「昨天他跟我说即将大雪封山要赶紧过去，今天一整天都联系不上。新闻上说这次雪灾严重，有游客遇难，人数还不确定……」
「温文那么坏，不会有事的……」叶南脑子已经停摆，说话好平静。
叶南挂了电话，翻箱倒柜找备用牙刷，浴室没有，储藏室没有，橱柜没有，衣柜也没有……
叶南抓了钥匙下楼买牙刷，一出大门，温文帮她取画的那棵行道树就在眼前。树下青灰色的长椅上积薄薄一层雪，冰冷而干净，像一篇北欧童话。
爱情是成人世界最后一篇童话，真诚美好，奋不顾身，不计回报。
叶南心里有决定了，到超市买足备用物品，又给汽车备足油，她必须去找温文，哪怕于事无补，哪怕只是给道路添堵。
叶南不识路，全靠导航软件，非常幸运，一次也没走错道。她是越紧急越冷静的性子，还能一边给金宓和小格打电话。
「金宓，很紧急的事情，你帮我看一下现在有谁在他塔山雪灾现场。如果可以进山区，让他等等我，我两个小时后到。」
「小格，我有紧急事情离开，家钥匙已经快递给你。明天有人来做自动化改造，你帮我盯一下。」
当时叶南脑子里只有一个特简单的想法，温文一定不能出事，自己也不能出事，再有半个月不到就过年，温家和叶家都要过一个喜庆年。
车子行进他塔山，公路旁醒目地竖着警示牌「前方路段结冰，车辆禁止通行」，叶南一踩油门就过去了。
金宓替叶南联系了在他塔山做采访的记者，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厚实的军大衣，里边是传统的记者马甲，同样军绿色。对方很贴心，怕叶南进了山区迷路，就在公路边等着，一边等一边拍些照片。
「你这车不行。」记者一见叶南就直摇头，「能开到这里就算运气的了。」
叶南的车子美观度高于实用性，她自己清楚，二话不说弃车路边，打电话让人拖走。
「车里有备用汽油，还有食物、移动电源、急救药箱，有必要带上吗？」叶南问。
记者看她一眼，点头：「恩，好东西。」
正文 第42章
记者名叫桐亮，叶南知道他，但一直无缘认识。他是个口碑很好的老前辈，真正的记者。
「前辈，我困了，您要不介意的话，我想睡一觉。」叶南对他特放心。
叶南在一阵药水味儿中醒来，伸出被窝摸来手机一看，凌晨5点。
被窝？
叶南吓得赶紧爬起来，没什么异样，衣服都还好好穿着。借着手机亮度找到电灯开关，按来按去毫无反应，推门出去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只有紧急照明灯亮着，走廊尽头站着一群人，其中一人正拿着电话咆哮：
「死命令活命令都一样，现在是凌晨5点，积雪超过30厘米，路本来就又陡又窄现在还结冰，车子开不了！让我的医护人员步行进山吗？我的医护人员同样也是人，死在路上也是一条命！」
「我是医生，我是院长，我不想救人吗？但不能搭上我们医护人员的命吧！」
「你说的那些行不通！行不通懂不懂！我是专业的，我说行不通！」
「现在的情况就是你让人把孕妇送来医院，让电厂恢复供电，然后我们才能做手术。我们能做的只是做手术！要有电！」
现场气氛凝重，叶南缓步走到桐亮身旁，问他：「前辈，我们不进山了吗？」
「暂时不进山。」桐亮说，「这里新闻要跟，山区有个高血压孕妇，需要出来做剖腹产手术。」
「山区里面情况肯定更复杂。」叶南诱惑他。
「这个新闻现在网上关注度高，社里让我实时跟踪。」桐亮说，「金宓没跟我具体说你来做什么，也是来采访吗？」
「不是，找人。」
「有一个12人队驴友在山区失踪，里面有你朋友？」
叶南摇头。
「你跟朋友最后一次联系，他在什么地方？」
酒店，这个答案毫无用处，叶南再次摇头。
「你朋友进山做什么？」
「找人。」
「你进了山打算怎么找他？」
摇头。
桐亮轻拍她肩膀，理智说道：「别进山了，现在进去很危险，而且你什么都做不了。市里已经成立应急小组，正往这里赶。这里会是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你在这儿等就好。」
桐亮交给她一个记者证，方便行动和打听消息。
院长正在组织开会讨论，孕妇可能出现什么情况，怎么应对，备足哪些器材药品。叶南听得越认真，脑子里愈多血淋淋的画面。
天亮时，应急小组来了，军队也来了，都是20出头的年轻小兵，一刻没停，背上装备铲雪铲冰步行进山。
桐亮把军大衣一裹相机一带也跟着去。
「你来吗？」桐亮问。
叶南看着冰雪天地摇头：「这样的路我走不了的，我去了你们还得照顾我。」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桐亮说，「我帮你留意。」
叶南犹豫一下，老实说：「温文。」
「哦！」桐亮意味深长看她一眼。
「请不要拿来做新闻。」叶南要求。
桐亮没答应，就是笑。
「我在这里帮你跟进12人驴友队的消息。」叶南提出交换条件。
桐亮露出狐狸笑，给叶南留一个微信号：「这时候微信信号比短信更快更稳定，你有新消息就发给这个人，以我的名义。」
叶南已经很久没跑新闻现场，突然觉得好陌生无从下手，到处都有新情况，她必须尽快分辨并决定重点跟进一条线。从哪个角度出发做新闻，是成败的关键之一。
有各种新知识飘过来，她得及时吸收消化，并用普通读者能理解的方式表达。
「24小时降雪量达到30。9了！」综合小组长告诉叶南新消息。
「这代表什么？」叶南不怕人嘲笑她无知，直接问比百度更快，要的就是效率。
「根据气象局的降雪分级，分为小雪、中雪、大雪、暴雪、大暴雪、特大暴雪，超过30毫米就是特大暴雪。」综合小组长耐心解释。
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博士生、博士后……现在是博士后，这就到极端了。
忙碌的一天过去，投入300多人参与救灾，孕妇总算安全分娩，驴友队有一人不幸遇难，桐亮没打听到温文的消息。
叶南过了半年安静闭门画画的时光，这一天过得太结实，累坏了，桐亮一回来她就甩手不干，找一个角落打盹。
「这是社会发展水平和舆论引导决定的，跟你没关系。」桐亮以为叶南心情不好，过来安慰她。
桐亮看了网上评论，对于孕妇全都是祈祷祝福，对于驴友则是各种奚落挖苦。大多数人不能理解驴友挑战自我的精神，认为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对家人不负责，对社会不负责……简直对不起银河系。
叶南摇头，说：「我只是累了。」评论风向刚发生变化时，她一条条看自己写的消息，客观理性。消息从她手里发出去，以后的发展不是她能左右。
特大暴雪仍在继续，医院兼指挥中心仍然混乱，10多位驴友又是悲伤又是气愤，各种声音包围着，叶南竟真能昏昏沉沉睡着，看来她需要加强身体锻炼了。
叶南想着等自己的新闻网站建起来，话语权就不会只掌握在长坂坡张飞手里，每一个微小的声音只要有意义，都能嘹亮发出来。
一件大衣披在叶南身上，她累得睁不开眼，只伸手拢紧一些，一路往上提，提到鼻子前，盖住半张脸。
这气味……
温文？
疲累的浅眠竟如此难以醒来，意识告诉叶南赶紧睁眼看看，可是身体却把眼皮紧紧往下扯。拉扯好一阵，叶南终于打个冷战坐起来。
身上盖着的是普通军大衣，身边没有人。
「温文？」叶南小声喊，生怕吓着谁似的。
身边来去这许多人，真想拉住他们问一问：「你看到帮我盖军大衣的人没，是不是温文？温文长什么样儿呀，说不上来，就是很帅，你见到了吗？」
叶南开始在各个楼层、走廊、病房穿梭，一定是温文，他就在这里。她见到桐亮了，军大衣还严严实实裹在他自己身上。
医院广播时时喊着，让大家不要挡住通道，让某某组尽快到某某地集合……声音又快又稳，每个字都是重点，听的人心跳加快。
叶南真想抢了喇叭简洁有力喊一句：「温文，死出来！」
叶南跑来跑去又碰到了桐亮，桐亮说：「叶南，你怎么在这儿？」
叶南停步迷茫，否则她应该在哪里呀？
「温文在急救室那边，流了好多血呢，你不在那儿照顾他吗？」桐亮理所当然地说。
急救室，好多血！叶南一刻不停往回跑，没见桐亮嘴边顽皮的笑。
叶南冲到急救室前，灯亮着，没敢贸然闯，抓了一个小兵问里面什么情况。
小兵弟弟回答：「有个游客在大雪里埋了至少五六个小时吧，手肿起来这么大！」——按兵弟弟的比划大小跟菠萝蜜有的一拼——「幸好我走到一边尿尿正好看到他，再晚肯定救不回来。」
「他叫什么名字？」叶南问，她就是这么奇怪，心里紧张死了，还能保持冷静。
小兵看一眼叶南胸前的记者证，急忙端正态度，慌道：「他当时嘴唇僵硬的只会‘啊啊啊’，什么都说不了。报道的时候，可不可以不提我尿尿那一段啊？」
「他长得什么样儿？」
「一个男人，头发、眉毛、胡子上全是雪，冻得红红的，有些地方乌青乌青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小兵很苦恼。
叶南听了很想哭，她想过要是有一天温文变傻了自己还爱不爱他，答案是肯定的，因为还是帅啊！不知道温文变得红红的乌青乌青没法儿形容的自己还爱不爱，答案马上见分晓！
「唉，你别哭啊，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小兵安慰着，「医生说幸好送来及时，最多就是手掌坏了得锯掉。」
啊，不但丑，而且没有手……她的爱情真的足够伟大吗？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推出来一个木乃伊一样的病患，全身缠着绷带，只露出眼睛和鼻孔。叶南走到他身边，想摸摸他，无从下手。他被冻得肿了一大圈，是大一号的温文，不对，已经完全看不出温文的样子了。
那些说化成灰还能认出来的，就都只是耍嘴皮子，没可能的事。
她这么爱温文，他只是肿大了一圈，缠上绷带，就完全认不出来了。
「医生，他怎么样啊？」叶南问。
医生认得叶南，回答得特专业，叶南翻译了一下反问他：「就是说死不了，也活不好，是吗？」
医生点头，叶南就开始眼泪「哗啦呼啦」地往下流，流得又多又快，好像真是有声地从眼里奔腾而出。
「叶南，怎么了？」有人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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