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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丢失它们 像蜡烛丢失火
所有的衷肠直肠盲肠
所有淤积的血
丢失丢失
一个真实的空洞!
她躲起来 向外张望
慢下来
不会慢点吗
她的手仍在他的鼾声中
不甘心地摸索
不会慢点吗
难堪而长久的饥饿
那只鹰正追赶着快速移动的鼠类
对于一个正被吟咏的句子
请慢下来
让它的抒情无节制地拉长
让我们装填那些垃圾
早年的一次偷情 一场春梦
等待一份迟缓的潮湿
等待着青春的逝去!
让性子跟着慢下来
不再风吹草动
慢下来 我磨蹭着
将一个决定无限地推延
老 歌
一个抄电表的木讷男人
昏暗楼道里的上或下
一张不温不火的脸
为什么还不厌倦?
他总在唱——
一首并不真实的老歌
老歌里那个修筑的天堂:
盲目的砖 轻信的椽子
冲动的瓦 琉璃的爱情
瘦小的身子夸张地摇晃着
我的孩子见了 说:
他嘴里“突” “突” “突”的
是不是要飞?
寂寞转身二十年
李轻松
七点一刻,剧院里的钟声响起来,大幕拉开,一场戏就要上演了……
这是一场爱、欲望与迷失的戏,一场穿越时空与自己相遇的戏,一场被香气贯穿又被死亡迷惑的戏,一场鱼水交融的戏……
这是我即将出版的一部长篇小说的片断,我想把它拿来作为我这篇文章的开篇再合适不过了。我选择在黄昏时重新回望我心目中的那个大剧院,现在她是如此地流光溢彩。
第一幕
时间:七十年代
地点:故乡迎仙堡
人物:我、祖母、萨满师的孙女
我的祖母是萨满,曾经名扬辽西。我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可以说,我是一个亲历者。在那种古朴的气氛中,我感觉到一股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古老的长腔好像穿越时光,悲凉、空旷。可以想象,也许做神也是做人的一部分,也有着独自的性格和喜恶,我爱他们,跟他们息息相通。我坚信那时我已熟悉了诗的气韵,我越过了世俗的牵绊,朝向无数个方向找到自己。我在一转身的瞬间,听从了内心的韵律,安然、悲悯、感动。
我所感受到的是中华文明的初始形态,就是具有原生态的遗存萨满。在世界萨满文化的故乡,我戴着祖母给我的护身符,众神好像从来都不曾离我左右,他们为我打开的另一个世界也依然鲜活。我时常会想,如果我没有受到后来的教育,如果我也生在旧时代,我会不会也像祖母一样成为一个萨满师?
第二幕
时间:1979年—1981年
地点:卫校地下室
人物:我、尸体、解剖老师
一座红色的解剖室坐落在一片玫瑰花海之中,那不可思议的红玫瑰天生就充满了一种死亡的腥气。一面是美,一面是死;一面是鲜花,一面是血腥:一面是灿烂辉煌,一面是残肢断臂,这之中充满了怎样的神秘,我不得而知。
就这样,我与死亡迎面相撞,我的引路人便是有着冷酷面孔的解剖老师。他惯于在黑夜里工作,他的道具是他的手术刀。而我对此怀着灾祸般的惊喜,一次次地进入到生命最黑暗的某些瞬间,我的追问与置疑像他手里的刀一样尖锐无情,我的道具是我的诗。可以说,解剖老师用他的刀完成了他的作品,而我用我的诗完成了我的作品,虽然方式不同,却是殊途同归。
第三幕
时间:1984年—1989年
地点:精神病院
人物:自我、精神病患者、非我
当我走过那一片白色的迷宫般的房子,我感到了那种万物之上的翱翔与坠落,我像个幽灵一般穿梭在那绝对的自由与绝对的禁忌之中,四下漫游却依然孤独。我一个人独自住在病区的宿舍里,在漆黑的夜里,在精神病患者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喊声中,我开始写作。多年来,我始终对精神病院有一种近于迷狂的依恋与厌恶,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仿佛最美丽与最丑陋的部分,它们互相依存又尖锐对峙。
写诗是我与自我、非我的一次艳遇。我十分乐于享受那突如其来的激情、灵感,心醉神迷地走进那座文字的迷宫,同时也进入精神黑暗的谷底。我挣扎呼喊,我肝胆俱裂,写诗就是我苦闷青春的细小呻吟或微弱回响,是表达我对个人话语的敏锐和独立精神的自觉维护。
第四幕
时间:九十年代的一些片断
地点:辽宁文学院、中央戏剧学院、某杂志社
人物:我、剧中人、小众
我喜欢中戏的黑匣子小剧场,喜欢那些具有探索性的前卫戏剧,喜欢那些捧着面包和矿泉水一坐一天的日子。我跟无数的剧中人对话,我就体验了无数的人生。在戏剧里,我是无所不能的,作为生者,我可以访问一个死者;作为一个角色,我可以以一个幽灵的身份四处飘荡;作为战士,我随时都会抽出我的刀;作为我,可以成为人类中的小众,毫无顾忌地率性而行。
我渴望做一条激流,我需要奔流不息;我拒绝变成溪水,融入别人的大海;我更不愿追随任何流派,淹没于丧失个性的沙漠。那时我的诗追求性灵与原欲的融合即生命的原生状态,我在毁灭里向生、在灰烬里燃烧、在碎裂里追问、在深渊里眺望,我企图展望我内心最脆弱最富有生机的部分。写诗对于我,像某种自毁,是因为我太爱或太嫌恶自己的生命;是在报复我自身最丑陋的部分,也是在纵容我生命里最自由的部分,以此达到自救。
第五幕
时间:21世纪
地点:人间
人物:女人、诗人、世界
21世纪伊始,我曾经从云南一直走到黑龙江,我的双脚第一次如此沉重地落在大地上,我顺着河流和山脉走,我在山林里隐现,在云朵中漫游,感念于那些简单的生活和健康的心灵。
我终于回到了人间。
我已安心于做一个俗世中的女人,火爆地炒菜,用清水洗脸,在烟火味里,我已泾渭分明。小说是我的柴米油盐、散文是我的一道靓汤、电影是我的一个梦、戏剧是我的另一个人生,只有诗是我的灵魂。
作为职业编剧,我用诗歌来写戏剧,我的戏剧便有了诗的气韵和灵性。同时古典戏剧的传统又滋养了我的诗歌。我的诗歌里有了起承转合,每首诗都随着那锣鼓点、那兰花的手势、那迷人的眼风有了自己独特的命运。
一个诗人,可贵的是保持自己独立的思考和自由的精神。在自我和世界之间,我坚定地站在世界一边,对我将和我的诗歌所走过的路保有我的理解和
李轻松诗选(十五首)
悬 瞳
如果我能够追想,这一次的知遇
像冬日的月儿一样薄而脆弱
像冬日的月儿一样白而易碎
那么我呼吸的风已袅袅飞散
这印花的被子与我的皮肤这么相称
一种恋旧的结,类似一条藤蔓
你环绕的双手一样缠紧我,并在我心的
背面。在灵魂最阴暗的一隅
翻拣我陈年的旧物
这时你宽衣的声音簌簌响起
一声喘息都能使我瘫软。请望定我!
让我看看你瞳仁里闪亮的火苗
看看火苗中游移的阴影。请望定我!
这比水还清白的身体
最初怎样给你?如果你要——
现在怎样给你?只要你要
在你墙上的壁画中看到死鱼的眼睛
一种空洞。一种悬浮的恫——
无着且无落。以及被打碎的陶片
如此尖锐。流血的快感
你用身体作炭
在燃烧的火与仇视中
把女人焚毁的同时先把自己焚毁
这本身充满了意义
你最初的情人,最后的母亲
都必将是我。在这临时的天堂中穿行
像穿行在你的指缝和牢房中
无法呼救。一个因爱而被囚的女兽
似类于谁?你此生再也不会遭遇!
浮 夏
这个夏日回首不堪。我的血如此起伏
与你涂抹的屐声这么合宜
我蒙尘的眼睛浮满了冰块
有什么形状的陶罐举过我的头顶?
水意。即被洗濯的呼吸
在你合拢的五指间慢慢过滤
沉淀的矾粒。你絮状的浊物
它们飘散的声音已经冷却
我隐匿的手掌失去把握
这时我的身体有了一定的温度
从摄氏到华氏,从冰点到沸点
我缓缓烧掉的样子充满敌意
像火鸟突然跌在手心,一种烫伤
一种迫近的烧炙
与我嚼过的干水果一样的味道
那腐香,被你阻在夏天的里面
泥一样香烂。像我爱喝的草莓酒
而你终于使我闺守的阁楼不再真切了
那空中的城堡以及堡顶乌云的脚爪
使人们看我像看见囚在水中的女妖
这是我一生的夏天。我忍受的雨水
一滴与另一滴融合,无法抗拒
我爱的人他满心灰尘
在这适时的城市裙裾之外
我的羽毛孤单而躲避。我的羽毛
一种受惊的模样,一种伤害
原来我并不完整。我残缺的部分
空虚而寒冷。没有什么能够抓住啊
没有什么能够带回我自己
这个透明得易触及的夏季。我的纯金
你能够交还或啄空的内容
让我低垂双睑,是被你痛击与怜悯的姿势
而我之外的美丽能够贯穿始终吗?
我四季般轮回。那从不展示的流水
使你怀旧的眸子融尽更深的绝望
我已成为你最后的新娘
十月的最后一天
今天一天,我的额头不断地撞上树叶
鸟儿在把握中逃亡。是我的未来
我深秋的深处深不可测
有什么声音可以溅满一生?
我听见家禽孵化的微响
在繁殖与欲望的边缘,再度迷失
是一种无形的沉醉,一种口渴
在骨骼深处上升。我双手合十
祈祷十月的最后一天
被雨雪清澈的身体徐徐展开
一些亚麻色的长发被四下吹散
一些日子在十月里来去。逝去的一切!
它空荡、脆弱,一种毁灭的力量
使我的肢身如莲。我的姿色
冰凉桃花
一种流逝啊!一颗微暗的心
一个精美的漩涡在行走
被风卷起的花瓣,瞬间散向无边
春天里总有一种冰凉的开放
一种彻骨的冷。鸟儿的骨头带一丝倦意
一声哀鸣,落花无声
春天的桃园总有人在葬花
春天的街头总有人在歌唱
使我想起一些遗忘的事物
像那些美丽的桃花在我的唇边
可是我却无法摘下、无法说出
梦游般的声音被折射在水上
不能逃避。一团桃花的哀愁
像罩在我命运上的钟声
我追赶着它的脚步,却总是在远方
一些腐烂的银斑正闪出光芒
一些陈年的桃子,正透出悲剧的红来
一辆时光的马车带着爱情走远
我回想起一些词语:流水、风声和消逝
我回忆起桃花的凉
那些看不见的伤痛,转瞬变得刺骨
我说:明年的桃林将不再是这片桃林
这片桃林将变成鸟的羽毛
在我的头顶纷纷掠过
与云相亲
不必计较我怎样出场,以什么形状
耳朵一直在落差中轰鸣
我深陷云海,像黑夜一样下沉
有太多的云朵来不及收藏命运
那里面是否有我童年的声音,在飞散
一些安身于草木的石头
喊出它时,心已破碎
我希望落到最低,获得平静的心跳
是什么把我分离得太远?
我不忍说出隐在我心底的寓言
像所有的秘密都失去了风一样
一片云,它是多么虚无!它曾与我隔着
多少树木与阴影?有什么被它裹走
使我对故乡有一种可有可无的随意
连温暖都找到了依据
有一种感恩一点都没有散落
在云南,我触摸到了云,并与之肌肤相亲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有了具体的哀怨
使我默认了,我是她自由的姐妹或女儿
我无法叫自己停下来,看一看
内心里被蜕化的部分。因为我童年的
梦想还在里头,我早已失去了飞翔的钥匙
你好,亲爱的厨房
这是我的后花园。我刺绣的地方
我钟爱的梅花或荷花
都带着一股烟火味儿
一股人间的香味儿
我空腹走了很久。我背着行囊
胃疼,饥饿的年代里麻木的心
第一次疲惫地迈进厨房
闻见饭香的时候
我差点哭出了声
我相信了我的身体,比相信真理还有力量
关于花色与针脚我越来越在行
关于味道与咸淡我越来越能分辨
哪个是萝卜,哪个是白菜
在爱上它们的同时就爱上了活着
爱上了活着的尊严——
没有犹豫,我愿意我的发梢与手指都染上
炝葱花的气味。我带着它上路
就像带着香饼、桂花和酒
我饱满地走着。慢慢地陶醉
成为活着的一个标本
一个典范,一个优雅的姿态
在厨房里,我连眼神都是舒展的
可以触碰任何一样东西
我的脸上贴着黄瓜和蕃茄
皮肤透出青菜的本色
指甲涂着菜花。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
一场戏开演,我的指尖就有了兰花的味道
一个人的舞台。一个人跳舞 一直跳到灯火阑珊处
我*近了厨房,虚无就退后了一步
我站在火苗前,与温暖就面对了面
这象征性的姿势,像不像在热恋?
其实这与写诗和种花也没什么区别
手 指
我用手指敲门,心就跳了一下
我敲开了身体的每个侧面
结识了体内的每个人
我通过敲门把他们排出体外
然后抵达最后这个现在
我用手指持针,我的指尖颤了一下
仿佛欲望的穴位被刺破
我包含了它,它就结束了自己
使我识破了细节的假象
一旦深入,感觉就走到了对面
我用手指点火,被自己烧了一下
好像行为艺术的软肋
尽可能地变得低能、愚钝、简单
不用母语与外语的双面刃
伤害世界的最后一个知音
我用手指发言,词语却闪到了一边
从地图上认出家,把她领回来
我有自己的边疆与祖国
而那些说话的人,常常弯下腰
用膝盖与脚趾回答
请等一下
一个口渴的流浪人,讨要一碗水
一个妇人给出的水里浮满草叶
他要喝下水,必得吹散它
解渴就是要不断地消解自己
对多余部分的奢求
诅咒一个人的善意是无效的
水自是清白。一个返程者
并未走在来时的路上
他不知道更幽深的一面
否则他会更沮丧
用螳臂挡一下飞速的车轮
用草叶遮一下眩目的春天
需要吹散一点浮尘,请等一下
戏剧之幕
幕布还未拉开,我还没有准备好。
我折磨着自己的幻影,并以妄想相威胁
喂,那个剧中人,你好吗?
你在我之前毁灭了我的踪迹
我现在以幽灵的方式出现——
我们只在台词里相遇
却隔着现实这个帷幕
我知道你离我不远,锣鼓响处
我已心碎。你跟在我的后面一起到达
我只掌管你的内心
而你,可是放肆地窥视一切
像鱼那样亲吻
这个下午,我额头沉静
像鱼一样沉迷于水
沉进这开阔的江河
我的腹部长满了花纹,满腹鱼籽
我只单纯地游动
穿过一些危险的时刻,凝神不动
像鱼那样亲吻,优雅而湿润
然后与整个世界疏离
那永恒不变的一段空白
一个隐居者,身在水中
被遮蔽的一个缺口
不分过去与未来,渐渐地被辨认出来
一刻,又一刻
这样好吗?亲爱的!
我伏在那不动,像一只初生的幼兽
新鲜又困惑。
一阵风从远处走来,马儿并不抬头
远远近近的山林,没有一丝
野兽出没的踪迹。
这是我的。放在这边儿
这是蜻蜓、蝴蝶以及一切飞行的动物
放在那边儿。
我只能描述我自己,却从来不谈论
外部世界。因为那只是一种借口
空白与奥秘。
就是现在。亲爱的
我爱是为了反对我自己
感知别人的遭遇。
入冬以来……
情节从黄昏开始。一个楼梯
一个螺旋上升的楼梯,一个没有
确切长度的时间。在我没有进入梦乡之前
让我在门板上靠靠吧……
除了电影之外没有现实。从门里到门外
传出一场惊世之恋。我的黑白时代
禽流感带来慌乱。而我预备好了刀
还有刀锋上的封闭
那扇门始终都半开着……一首歌唱道:
还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我咽喉里的炎症,这过敏的体质
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