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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老鬼子,每战,八路军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同八路军主力,甚至是一个县大对区小队拼刺刀,鬼子依旧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亮剑》虽然是一本小说,可其中的故事大多是有真实战例可查的。书中有一段说的是八路军埋伏在路边和日本军白刃格斗,最后的结果是鬼子被消灭干净,而八路也几乎被打残。
这种方式的白刃战也只能发生在现代民族战争时期,在古代,超过两成的伤亡,就足以让一支部队士气降落为零,彻底崩溃了。
所以,古代中国的骑兵战斗多讲究巧力,更多的时候,只用于威吓动摇敌人阵脚,并在战后对溃敌进行追击。
像李自成这种直愣愣一头撞过来,要将一场骑战打成白刃战的情形,关宁军还从来没有碰到过,顿时措手不及。
“轰隆!”仿佛两道倾泻而下的山洪狠狠撞击,人体被撞得高高腾起,然后又重重地落地河水之中,落马的骑士再没有机会站起来,下面就是冰凉的滁水,头顶却是无数不停落下的愤怒的马蹄。
兵器砍上铁甲,发出顿挫的声响,一排羽箭射出,只漫天血点子,却没有人发出一声惨叫,各自都在闷头厮杀。
有两个骑兵砍断了手中马刀,同时伸出手去一拉,滚落战马。尤自在水中撕打不休。
李自成手中的长刀一连破开了两具铁甲,早已经满是缺口不堪使用。他长啸一声,将刀子扔掉,接过亲兵递过来的一把大锤,砰一声砸在一个关宁骑兵的胸口上:“我等已无路可退,杀上去,杀上去!”
那士兵胸口很明显地凹陷下去,吐了一口黑血,在战马摇晃不休,奔出去十来步,才颓然倒下。
两军只一个照面,彼此都付出了三百人的代价,可以说谁也没讨到好。战场上,滁水中,到处都是无主战马奔跑长嘶。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更惨烈的伤亡还在继续。
水中,满满都是人马的尸体载沉载浮,涓细的水流已经被燃成了红色,变得粘稠,一汪汪向下流泻。
干涸的河床上,到处都是层层累积的尸体,但无一不被马蹄踏成奇形怪状。
五千骑兵的大会战,在这个世界可称空前。
远处,辽东将门骁将,祖宽呆呆地看着这惨烈的战场,心中一阵恍惚。这样的战斗,他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在过去的一年里,他随着卢象升四下征战,仗打得可谓轻松愉快。反正贼军不过是一群光着脚的农民一样的乌合之众,一开打,大家骑着战马一冲,那些反贼就散了。然后,就是追击,追击,不停的追击。在屁股后面对着落单的敌人一刀。
像眼前这样的血战,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他也不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敢和大名鼎鼎的关宁铁骑面对面较量。当然,建奴除外,那就是一群恶魔,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可就在今天,贼军突然派出了一支骑兵,还选择了这种笨拙的方式和我拼消耗。
他们是傻子吗,以一换一,飞蛾扑火,打到最后,我军固然伤筋动骨,他们不也要全军覆灭?
“将军,将军,贼军都不要命了,士卒们死得好惨!”一个军官带着哭声喊:“你快想想法子呀?”
“这贼人什么时候有骑兵了,还这么剽悍?”其他将军也在高呼。
同另外一个战齿徨无计,只知道临阵翻书的范景文不同,祖宽可是沙场老人了。听到部下哭喊,他深吸了一口气,喝道:“慌什么,我军人马多过贼人,装备也好。贼人要同咱们拼消耗,好得很,奉陪到底,看谁最后剩下的人多。”
“啊,大帅,不成啊,不能这么打啊!再打下去,咱们这支关宁铁骑就要被打废了。”
“怎么就不能这么打?”祖宽冷笑:“如果没猜错,这定然是贼寇精锐中的精锐,咱们只要拼掉这队骑兵,贼人就算是被我斩去了双脚。各位,杀敌报国,全歼贼军主力的机会到了。就算是打残打废几支部队,又算得了什么?”
“大帅,朝廷每年的军饷就那么点,各家一分,真落到手也没多少。咱们这支骑兵可是你一文钱一文钱抠牙缝抠出来,一匹马,一具鞍辔,花了好多年才积下的看家本钱,这仗拼下来,能剩一千人马就算不错的了。”又有一个军官哭道:“咱们辽东将门的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了兵,我等以后还怎么立足,可没人有好心给咱们补缺。”
“是啊,大帅三思啊。咱们可是跟了你多年的老部下,难道你忍心咱们都被人打成光杆,将来没个好下场吗?”
“这歼敌的机会以后多的是,也不用忙于一时。没有咱们关宁军,不还有天雄军吗?”
看到众将军都已萌生退志,一心想保存实力,祖宽心中更怒,大喝道:“看看你们,看看你们,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身上还有哪怕一丝敢战的勇气吗?天雄军,天雄军,卢大人那边可都是步卒,你们想过没有,若将这队贼人骑兵放过去,会是什么后果?”
一个将军嘀咕:“人家天雄军不是弓弩天下第一吗,还怕贼人骑兵冲阵?”
又有人接着道:“咱们这一年来出这么大力,可朝廷才发了多少银子下来。依我看来,还不如呆在辽西,什么不干,兵部给的钱还多些。这次出兵,最后得名声的是卢象升,咱们不但一点便宜没占,反将部队打光,回去之后,在同僚面前还真要抬不起头来了。大帅,你三思啊,这种事真值得干吗?”
“就是,大帅,骑兵训练不易,没几年功夫训不好。且又是吃钱的玩意儿,如果部队打光了,国家还能拿出那么多钱给咱们组建新军吗?”
“大帅,三思啊!”
看到众人都是一脸的急噪,祖宽心中突然有种虚落落的感觉。是啊,国家财政看样子已经彻底崩溃,这次对贼军用兵还是皇帝自掏腰包。如果将部队全赔在这里,这支骑兵估计永远没指望重建。
能够做到他这个位置的高级武官,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围绕在他身边的辽西将门。什么事情,都要以这个集团的利益首要考量。若是凭个人喜恶为出发点,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祖宽摇晃着花白的头颅:“可是,如果大军因为咱们撤退而遭至空前大败,我祖宽还有何面目去见君父,去见卢督师啊?”
话刚说完,有人指着远方惊叫一声:“大帅,看那边……那边……南京军崩了……”
祖宽和众将同时转过头去。
原野开阔,这地方地势又高,放眼望去,滁水下游二十里地一览无余。
却看到,南京军老营腾起了无数黑色烟柱,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的南京卫所军仓皇地从前线退下来,不要命地朝河东岸跑。
“范景文却是败了……”
“败了,败了,中军老营陷落,咱们在这里还打什么鬼仗,这一仗就算败了,也有人背黑锅。大帅,走吧!”
一刹那,祖宽发现所有的将军面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打了败仗,他们还在笑,又有什么好笑的?
“大帅,贼人攻势太猛,咱们不能在这里做无谓牺牲,还是快些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咱们关宁军啊!”
“关宁军,关宁军!”突然,祖宽嘎嘎地笑起来:“当年王化贞在辽东的时候,建奴入寇,咱们一箭未发,拱手将辽东丢给了敌寇。当时你们口口声声说为的是咱们关宁军;现在,又说是为咱们关宁军。咯咯,不敢和敌人刀口见血的关宁军还有什么价值,还有什么鸟的意思?卢督师,祖宽辜负你了。”
说着话,他一滴眼泪沁了出来:“走,撤退!”
一声呼啸,刚才还同闯营骑兵杀成一团的关宁铁骑顿时散了个干净。
李自成座下的战马悲鸣一声,轰然倒进河水里,飞溅起一片血浪。
这匹战马身上中了十几箭,终于支撑不住了。
李自成坐在已经凝结的人血里,大口大口喷着白气:“高一功,我军还剩几人?”
“还余一千出头。”
“杀啊,杀去天雄军老营,活捉卢阎王。”
“战马已乏。”
李自成一用力,跳上一匹无主战马:“我闯营一人双马,马力不用担心,也不用顾惜,官兵已经崩了,胜利就在眼前。”
205。第205章 大溃退
“败了,败了!”到处都是南京军在喊,几万人堆在一起,就算人挨人人挤人,铺出去也有五六里方圆。如此众多的兵马参加这场规模空前的大决战,真正同敌接触的也不过正面区区几千人而已,前方究竟怎么回事,后面的人也无从知道。
听到这么多人同声喊,惊慌在人潮中如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播到南京军大阵的每一个角落。
卫所兵大多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农民,军纪本坏,尤其是南方兵,承平已久,却没有山、陕、河南人的家破人亡的惨痛,自然没有与敌生死相搏的血勇。
听到这一声声呐喊,几乎所有人都转过身来,不要命地朝后面狂奔。
即便有军官不要命地喊叫,试图让手下士兵镇定下来,可人实在太多,前呼后拥,又如何控制得住。到最后,无论你是普通士卒还是百户、千户、指挥使,都无一例外地在这涌动的人潮中身不由己地被推搡着朝一个固定的方向挤去。
范景文还在使劲地翻着书,试图从先贤的语录中寻找破敌建功的窍门。
旁边的亲卫见败兵涌来,一个个都白了脸,一个军官上前一把拉住范景文战马的缰绳,大叫:“我军已败,部堂快走快走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范景文这才将手中的《孙子》揣进怀里,用迷茫的眼睛看了看前方,这才发现情形不对,忍不住叫了一声:“怎么弄成这样,怎么弄成这样?”
话音还未落下,“砰”一声,中军的旗倒了,将那个拉着缰绳的军官直接裹在其中。
座下的战马受了惊,长嘶一声疯狂地跳了起来,狠狠地踩在那人身上,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脆响。
看不到中军大旗,南京军仅存的一点勇气荡然无存。
十几个亲卫慌忙抽出腰刀,朝四周一扫,一口气砍翻了几人,这才让身边的压力减轻了许多。忙一把拉住范景文的战马,朝后面飞快跑去:“部堂,此战已不可为,咱们还是快过河去与卢督师汇合吧!”
没有人回答,亲卫定睛看去,范景文如同行尸走肉已经坐在鞍上,眼睛中有两行清泪涌出来:“这仗怎么打成这样,怎么就希里糊涂地败了,我……我还没有想出破敌良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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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乡军阵中。
朱玄水志得意满地抚摩着长须:“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非常之时,正是英雄建功良机。南京军一败,不正是我宁乡所出头之的好机会。诸君努力,让所有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铁军,打出我宁乡军的赫赫威名吧!”
所有人都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他。
“朱千户你还真是想得美啊,千军万马一冲过来,不等我等动手,先被溃兵给冲散了,还怎么打?”温健全阴阳怪气地说:“只怕还没等同贼军交手,咱们先被友军给踩死了,还是先想着如何活下去吧!”
听他这么一说,朱玄水立即醒悟过来,面色大变。
又等了半天,眼见着南京军中军大旗轰然倒地,败兵如潮水一样冲来。他忙大叫一声:“孙元,快快快,快将部队撤回东岸!”
这支宁乡军的厉害之处他是见识过的,也知道这样一支铁军练之不易。他付出这么多心血,又是向天子秘报,又是向卢象升请功,甚至自任宁乡军的监军,为的就是在这场大战中,从孙元那里分一点功劳。
可作为一个沙场老将,他又如何不知道五万南京军一败,千军万马践踏过来是何等可怕的情形。这个时候,即便孙元就算是天兵天将,也要被踩成肉泥。
“对,孙将军,还是先把部队撤过河去吧!”费洪忙道:“天都塌了,光靠咱们这个大个子,也撑不起来。更何况,我宁乡军又补充了这么多新兵……”
听到他们这么说,孙元心中一惊,四下看了看。火枪手虽然一个个都面露惊惧之色,可长期的训练让他们养成了他听令行事的习惯,在军官们没有下令之前,都紧紧地握着手中火枪站在那里。但长矛手却不过是简单的训练十来日,以前也不过是农民军普通士卒,这群人可没有什么敢战的勇气,已经有人嫌手中五米长矛实在碍事扔到一边,悄悄地混入乱军之中逃命。
如果在等下去,这支部队就完了。
可如果就这么掉头就跑,不一样要被人潮冲散。
滁州大战,滁州大战……怎么打成这个鬼样子?
这怎么同正式的历史不一样啊!
“他娘的,还是先顾着自己要紧!”孙元一咬牙,立即大声下令:“全军听着,前军改后军,后军改前军,向后转,走!!”
“向后转!”
“阵型不要乱,慢慢走,慢慢走!”
中下级军官们同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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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滩地上,汤问行眼睛一片血红,天空、地下、水中、浮桥上。到处都是疯狂逃跑的人群,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在燃烧。
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手中的刀已经满是缺口,右臂早已经酸软得好象不属于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砍了多少人,有贼军,也有疯狂逃窜的南京军败兵。
身上的铠甲早已经破得不成模样,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也不知道又多少条伤口。
可这有什么用,这又有什么用?
贼军刚一出现的时候,汤问行就很快地带着手下士卒扑了上去,本以为自己怎么也能支撑上一阵。
却不想,战争是如此酷烈,贼军今日的攻势会凶猛成这样。只一个碰撞,汤问行手下的兵就死了个干净。他身上也中了好几刀,肩甲都被砍散了。
士兵打完了,但这里却不能丢,大明官兵不能退。
他便转过头来,连拉带拽,甚至下手杀人,又召集了上百人反击。结果,一个冲击又丢了个精光。、
就这样,他在战场上来会奔波,大声吼叫着试图上士卒往前冲。
直到身边再没有一个战友。
身后远处,大队大队的败兵挤上浮桥,竟是再走不动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挤下桥去。桥下也是黑压压的人头,滁水本就没多少水流,如今,更是堵得为之不流。
整个南京军老营都燃烧起来,风助火势,将一片片滚滚热浪吹来,将人身上的衣裳点着。
到处都是着火士兵的哭喊,到处都是浓重黑烟。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冲来的农民军,突然笑了笑,将已不堪使用的大刀扔在地上:功名但从马取,功名但从马取……再没有机会了,母亲,我好想你……汤问行虽然是个庶出的私生子,可我血管里流动的却是信国公的血,我没有给咱们汤家丢脸,没有给你丢脸……
一柄长枪投来,正中胸膛,将他钉在地上。
206。第206章 大碰撞
下了多天的雨,今日终于放晴。只不过,白惨惨的太阳刚一出现,就被黑色的烟尘掩盖。风中,整个南京军大营都在燃烧,浓艳的火光和着大片大片灰烬在空中回旋飞翔。
喊杀声惨叫声在耳膜中鼓荡,那火光和着杀气,却叫人骨中生寒冷。
农民军也知道不打垮明朝征讨大军,拿下滁州,等待他们的就是全军覆灭的下场。这个时候,一向组织松散,不肯打硬仗的他们拼命了。
大军不住调遣,一队队伤员如流水一样从前线送下来,一队队新生力量补充上去。刚才这一阵突袭,已经有好几个营的农民军被打残打废了。
冲杀在第一线的士卒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把刀,换过几具铠甲。农民军中仅仅有的几门火炮也因为长时间的射击而报废,这个年代的火炮也谈不上准头。只需将火药填进膛中,点火就是了,至于能否打中敌人,已经不是他们所应该考虑的事情。
整个滁水中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每一颗炮弹落下去,就能犁出一片红亮的血花。
“轰隆!”有一门大炮轰燃爆炸,也不知道是填药过多,还是炮管过热。
大炮的基座高高腾上半空,带着四五具残缺的肢体。粘稠的红色血雨哗啦落下,浇了底下士兵一头一脸。
但这一上去的杀戮已经叫士兵们彻底麻木了,众人都是随便地抹了一把脸,呐喊着提着武器随着人潮身不由己地朝前涌去。
兵器闪烁着寒光,双方的炮弹和弓矢在头顶交错飞舞。
张献忠和高迎祥都前临一线,立于中军大旗之下,手紧紧地握在刀柄上,同时将目光落到北面。
范景文中军大旗倒下之后,南京军覆亡的下场已经注定,现在他们所需做的就是咬紧牙关将手中所能动用的力逐次投入这血磨盘一样的战场之中,将南京不住线前驱赶,直到将他们赶得和天雄军撞在一起。
如此惨烈的大战对于所有农民军将领来说,还是第一次。这是他们第一次敢于一次性投入所有力和官兵在沙场上孤注一掷,面对面较量。如果赢了,不但能够拿下滁州,还能打出一支敢于和敌人打恶战打硬仗的队伍。可如果输了,却是万事俱休。
打败南京军其实都在他们二人的预料之中,明朝的卫所军,也就是一群垃圾而已,关键是河那边的天雄军。按照李自成的计划,就是先干掉南京军,以南京军的溃兵冲击天雄军的阵脚。
不过,这事的关键还在于李自成的骑兵身上。如果他不能打败祖宽的三千骑兵,就算农民军将南京军和天雄军全打挎了,又如何?
烟雾实在太大,上游二十里处李自成他们打得如何,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楚。
眼前,又是一队农民士兵在追击南京军的过程中被人潮吞没。
一个浑身是血的头领哭号着被两个护卫架了回来,一见高张二人,老泪就下来了,泪水在满是人血的脸上冲出道道痕迹:“闯王,八大王,我的兄弟啊!额的营四千多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