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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过十万乱军被下面这支打着黑旗的明军驱赶着,不断溃散、溃散、溃散……
激烈的军歌在大地上雄浑响起:“手执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张秉文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这一切,半天,才有人哭喊一声:“胜了,胜了,济南保住了!”
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一百个人。城墙上,到处都是喜极而泣,九死还生的士兵。咬牙苦撑了一个月,付出了两三万条人命的沉重代价,最后,胜利属于英勇的济南人。
破碎的日月旗在城墙上猎猎飞舞,当是时,猛虎出于兜兕。
虎啸泉城!
张秉文再也支撑不住,他一屁股坐在已经凝结了一层人血的地上,用力抓着雉堞,大声号哭:“一个月,一个月啊,终于盼到了,盼到了!”
若是再迟上片刻,济南就陷落。
如今,偌大一个济南,在敌人没日没夜的进攻中,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好在,胜利终于来临。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太阳渐渐西移。
有人喊:“可是山东布政使司布政使张秉文大人?”
张秉文抹了一把眼睛,就看到一个身着大红官袍的清瘦老者众星捧月一般被扈从簇拥着走上城来,“正是本官。”
“老夫乃是刘宇亮。”
张秉文大惊,忙拜下去:“下官见过阁老,满城百姓都因阁老一人而生……”说着话,他声音哽咽起来。
刘宇亮一把将他扶起,哭道:“死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啊,乡亲们受惊了,遭灾了,我来迟了!”
哭声中却充满了意气风发的得意。
击溃岳托主力,解济南满城百姓于危难的擎天大功终于到手了!
547。第547章 惊骇
夕阳西下,此刻,明朝大军赴山东参战部队中军节帐中,洪承畴静静地坐在大案后面,手中把玩着一把紫檀如意。
如意如意,他如今却不如意得紧。
折子已经以快马递了出去,由于六镇各部故意磨蹭,到现在还没有出兵的迹象。
洪承畴也不怎么在意,这一仗看来他们是不想打的了。
只是,一个内阁大学士带着一支偏军突袭敌人老营,若是有个好歹,这朝堂之上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模样。
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将今日情形据实禀告天子,并在心中默默祈祷刘宇亮能够从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平安归来。
区区五千宁乡军人马实在太少,而且如今的孙元部中大多是拼凑而成的新兵。部队成分复杂,有六镇骑兵,有川军残部,这么多人,要想在短期内形成战斗力可能吗?
况且,他们面对的可是岳托的主力。岳托部有主力战兵两万余人,辅兵、民夫、俘虏加一起超过十万了。
以卵击石,这石头也未免太大太硬。
孙元就算是孙吴再世,这一仗也是凶多吉少。
不得不承认孙元确实有一代名将的风采,但他这次擅自行动,如果再吃上一场空前败仗。在军界的前途,他算是走到尽头。
若是刘阁老平安归来,也就罢了。若是他有个长短,孙元必然回被朝廷当成替罪羊。一个小小的参将,朝中无人,又背负着阉党的背景,杀他,并不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可惜,可惜了。
洪承畴突然间感觉惋惜,此人若不是狂悖无理,若是投靠到自己门下,此人说不好能够如曹变蛟一样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的。只是,这个孙元实在是太自大了,不是一个能够驾御的人。
所以,这次,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刘宇亮和孙元擅自出兵,寻岳托决战,事关重大。洪承畴不能关心,因此,整整一天,他都派出无数斥候前往侦察。但却鲜有消息回来。估计那边的仗打得正激烈,说不好,斥候也陷了进去。
洪承畴老营距离岳托军不过百余里地,这两日天气晴好。在广袤的济南府平原上,可以明显地看到远方有一条接一条的黑烟从地平线上升起,直冲云霄,将天与地连接在一起。
可想,这场战斗打得何等酷烈。
其他六镇的军队不肯去救刘宇亮,但他洪承畴身为三边总制,总督天下援兵,却不能不管,姿态上还是要做做的。为此,他命曹变蛟带着一千侦骑往济南方向游弋,伺机接回刘宇亮。
岳托部实在太强大了,洪承畴在曹变蛟出发的时候再三叮嘱,让他尽量避免和建奴接触,一切以保全自己为上。刘阁老若是能救回来,自然是要救的。反之,却不能勉力而为之。九边精锐已经在一场接一场的战争中都被消耗得干净,国家已经没有多少元气,却不能再将士卒的血流在这没有意义的行动里。
如今,曹变蛟出去已经一整天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
也不知道济南那边情形如何,曹变蛟又如何了?
洪承畴心中一阵发急,可他养气工夫了得,看起来依旧是一脸的恬淡。倒是手下的幕僚们一个个都面带焦急这色,时不是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这个曹变蛟怎么回是,一千轻骑,不过百余里路程,也就几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这都出去这么久了,如何还没有消息?”
“依晚生看来,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若是曹变蛟遭遇建奴伏击,肯定会立即派人回来报告的。”
“那却是,曹将军可是沙场老将,自然不会轻蹈死地。”
……
正乱糟糟地议论着,突然,外面有人大叫:“曹将军回来了。”
“曹将军。”
“曹将军。”
众幕僚同时一凛,转过头去,却见曹变蛟一身烂泥,满面亢奋地大步走进来。
见到他的人,洪承畴再也稳不住了,霍一声站起来,大声问:“曹变蛟,怎么只你一人回来了,你的兵呢,刘阁老他们呢?”
话刚问出口,心中顿时一凉。若是曹变蛟顺利地接出刘宇亮,大军回营,老营里也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如今,曹变蛟却独自一人回来。难道说……刘、孙二人已遭遇不测?
“禀总制,末将带出去的那一千骑兵,如今……如今……”曹变蛟显然是走得甚急,满头都是汗水,面上的灰尘被汗水冲出一道道痕迹。
“如今什么?”洪承畴更是急噪:“可是都丢光了?”
“不是,不是。”曹变蛟吞了一口唾沫,叫道:“末将的那一千人马还在济南城附近巡弋,事情紧迫,曹变蛟只带了几骑亲兵就赶回来禀告总制了。宁乡军,宁乡军……”
“宁乡军如何了?”所有的幕僚都在大声问。
曹变蛟突然提高了声音:“宁乡军以五千人马冲击奴酋岳托大营,以一抵十,一口气将敌营打穿。敌猝不及防,大溃。宣府参将孙元,单骑阵斩建奴左路军统领扬武大将军岳托!”
“什么?”洪承畴大惊,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整个节帐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是一副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模样。
曹变蛟一跺脚,继续重复着刚才那段话:“没错,宁乡军以五千人马冲击奴酋岳托大营,以一抵十,一口气将敌营打穿。敌猝不及防,大溃。宣府参将孙元,单骑阵斩建奴左路军统领扬武大将军岳托!岳托死了,建奴右路军大溃。这是末将和总制派出去的斥候亲眼所见,满山遍野都是溃下来的建奴残军。据俘虏的建奴说,岳托确实已经死了,头颅正被孙元举在手上,巡阅全军……”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慷慨激扬起来:“好一个孙太初,真活张飞,百万军中取敌上将首级。总制,国朝自天启年到现在,已逾三十年,我大明朝何尝阵斩过贝勒以上的奴酋。”
大约是太激动了,他胸膛剧烈地起伏,大声吟道:
“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
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
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兵屯在轮台北。
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
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
……
吟完,他大笑一声,一把解下腰上的酒葫,一饮而尽:“痛快,痛快,恨不能与孙太初并肩而行,纵横沙场!”
“好!”
“好个刘阁老!”
“好个孙太初!”
“此二人,真无双国士也!”
节帐中,众人又是笑,又是跳,全然顾不得体统了。
捷报如风一样传递出去,须臾,外面响起阵阵喧哗,几乎所有的将士都是高呼着,呼啸着,奔走相告着。
正如曹变蛟所说,国朝自天启年到现在,几十年对后金战役中什么时候取得过如此辉煌的战果。平日间各镇兵马因为存有门户之见,彼此勾心斗角。可这一刻,大家都记起了自己乃是大明朝边军,血管里流淌着大汉的热血。
满山都唤小张飞,如皋孙太初是也!阵斩奴酋岳托,这是大明朝的光荣,也是所有军中战士的荣耀。
予有荣焉!
洪承畴呆呆地站在那里,手中的紫檀如意落到地上。
此刻他的心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这么多兵马,这么大阵势,眼见着山东的局势就要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见着三军上下都已丧气。
偏偏就区区五千宁乡军将建奴右翼大军彻底打垮,山东局势,整个儿地被刘、孙二人给翻过来了。
这几十万人,大明朝和建州两方势力动用了手头所有能战的野战军团,一场空前激烈的国战,难道就成全了刘、孙二人的盖世功勋?
是啊,如果这一战仅仅是他孙太初一人所为,洪承畴作为总督天下援兵,自然要领到最大一笔功劳。可现在,这一仗是刘宇亮筹划,同他洪老亨却没有一文钱关系。
宁乡军的光彩却是衬托出了上一战自己的无能!
难道打老了仗的洪亨九还比不上尸位素餐的刘宇亮,比不上卢建斗的一个门人孙太初?
强烈的嫉妒也不过是一刹间,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统帅,洪承畴立即意识到山东之战已经到了转折点。现在,自该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收拾起来的时候。
他猛地清过来,凛然喝道:“都安静,立即派出传令兵,给各镇总兵官下令,命他们整顿好兵马,准备出击,大战现在才开始。”
又喝道:“马上给天子上一道奏折。”
一个幕僚飞快地铺开了文房四宝。
洪承畴道:“……奴酋岳托已然授首,建奴右路军损失惨重,济南之围已解。建奴见势不可为,必然北归……臣以为,多尔衮、多铎部必然沿着天津卫、蓟县一路北归……臣当亲率各镇兵马沿途堵截,务必将建奴溃兵留下……此战正是一举剪除我朝北部边患的良机,臣自当奋勇杀敌!”
这席话刚说完,节帐中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到针落到地上的声音。
548。第548章 宁乡军不能再用了(加更)
良久,才有一个幕僚小心道:“总制的意思是建奴要北归了?”
洪承畴点点头:“建奴之所以齐聚山东,不外是取山东资财自用。如今,河北已然后残破,山东各州县也被岳托抢劫一空。他们之所以在济南府勾留不去,想的不外是济南城中的财货。”
“如今,建奴右路军大溃,岳托被孙元斩于阵中,敌群龙无首,济南之围已解。多尔衮若想拿下济南,首先得越过六镇的营寨。如今,建奴军心沮丧,已无战意。济南已经没有可能拿下,再不走,又能如何,难道等我大明朝各路援军陆续赶到,将他们围歼于此吗?”
有个幕僚击节叫好:“总制说得是,如今,山东一战的首功已经被刘阁老和孙元拿到手了。咱们若是什么也不做,放任建奴平安北归,将来如何向朝廷和天子交代?而且,如今建奴士气低落,正是用兵之时。”
洪承畴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得对,某正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里,他森然道:“命令各镇,此次大战意义重大。以前的事情且不提了,这次对上只剩半条命的建奴,若不再奋勇杀敌,休怪本总制军法无情。对了,秦军已经走到哪里了?”
“禀总制,已到河间。”
洪承畴:“来得正好,曹变蛟。”
曹变蛟:“末将在!”
洪承畴:“你马上赶去河间,接手军队的指挥权,将溃散的建奴右路军给我拦住。这次,只怕要辛苦你了。”
曹变蛟呵呵一笑:“总制放心,这次若是拦不下建奴,斩不了杜度的脑袋,愿受总制军法。”
说完,大步走出营盘,对着几个正牵着战马,歪歪斜斜地啃着大饼子的家丁吼道:“桑年滴很,你几个瓜怂马上给老子上马。”
一个家丁笑着扔掉手中饼子跃上马:“将军,去哪里?”
“河间,去杀建奴!”曹变蛟大喝一声:“咱们三秦子弟才是我大明朝最强的兵,宁乡军已经抢去了泼天也似的功劳。贼你妈,到京师后咱们还一仗未打,今次,得叫孙太初他们也看看咱们八百里秦川出来的好汉也不是怂包!”
帐内,幕僚们忙成一团,命令也如流水般一道道发出去。
一个幕僚小心地对洪承畴道:“东翁,敌右路大军已然崩溃,总制的中军行辕是不是移进济南城中去?”这人是洪承畴的故人,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及。自来山东之后,大家都住在野地里风餐露宿,条件也未免太差了些。
哪比得上济南城中的的林泉亭台楼阁之美。
洪承畴摇头:“进济南做什么,为刘阁老祝捷吗?”刘宇亮这人,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洪承畴是非常了解的。此人腐儒一个,心胸也不太开阔,经常找人的茬,他和刘阁老相处得并不愉快:“况且,堵截北逃的建奴事关重大,本帅当亲临一线,如何能留在济南城中。若某贪图逸乐,又如何叫六镇兵马上下用命?”
“总制说得正是这个道理。”那幕僚略微失望,又提议:“总制,晚生是看明白了,这宁乡军真是太能打了,却不逊色于建奴精锐。此次堵截建奴逃兵实在要紧,可否将宁乡军调来总制帐下听用?宁乡军士气正盛,可乘大胜之机,威慑敌胆。用在关键时刻,定能派上用场。”
一刹那,洪承畴竟有些动心了。可他很快就否定了幕僚的这个提议,低声叹息道:“某和尝不想调宁乡军立即出征,不过,却有两点不可行。”
“还请总制明示。”
洪承畴道:“孙元本是卢象升的门人,卢建斗威望不下于某,让他改换门庭可能吗?而且,孙元此人桀骜不逊,某未必降得住他。且,他如今已经投在刘阁老的门下。在某和一个内阁辅臣之间,孙太初会如何选,有疑问吗?而且,这场功劳是他和刘宇亮联袂打出来的,单就这场功劳,已是盖世之勋。刘阁老精明得紧,自然要将宁乡军牢牢抓在手头,如何肯放出来给某使用。战场瞬息万变,若是建奴狗急跳墙,宁乡军若是吃上一场败仗,岂不是给他们获取的功勋上蒙上一层尘土?所以,若换我是孙元,这仗算是打完了。”
“若是某强调宁乡军,刘阁老自有千番借口推搪,比如士卒疲劳,部队损失太大云云,偏偏你也不好说什么。”
幕僚:“总制说得是,佩服。那么,另外一点呢?”
“这才是关键。”洪承畴道:“按照我朝军队的规矩,部队获取一场胜利之后,打扫战场,安靖地方的职责得落实在他们头上。朝廷每年也拨不下多少银子,部队**成以上的军饷都要靠军队自凑。我若是强调宁乡军,却是坏了这个规矩。以后,还有人肯听某之命行事吗?”
幕僚恍然大悟:“正是如此。”
军队是吃钱的怪物,朝廷每年发的那点军饷也只够部队吃饭。因此,军队的器械和平日训练所需,都得自筹。一遇到打仗,开拔有开拔银子,和敌人动刀子的时候要发敢死银,战后,无论胜负,还得发一笔犒赏银子。至于伤者的医疗,阵亡战士的烧埋,又是一笔浩大开支。
因此,军队里又个不成文的规矩。军队每打到一地,可自行筹备军饷。打败敌人之后,所有缴获都归获胜军队所有。
以前秦军在山、陕对农民军作战的时候也是如此。
当然,明朝军队在对外战争中鲜有打胜仗的时候。所以,许多军队都开动脑筋将主意打到地方衙门头上,比如借府库、向商贾摊派……更有道德品质败坏者甚至直接抢劫百姓,杀良冒功。
这次宁乡军击溃岳托部,所缴获的战利品自然归他们所有。而且,解了济南之围之后,城中军民定然还有许多感谢。
你现在将他们调着,让他们放弃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宁乡军非跟你拼命不可。
况且,军队是个讲究规矩的地方。如果这个潜规则被他洪承畴打破,将来做蓟辽总督时,别的军队难免有所疑虑,把他当成异类。
权衡之下,洪承畴放弃了调宁乡军追击建奴的念头。
那幕僚突然叹息一声:“孙元这次是发大财了!”
是啊,岳托这次南侵,也不知道抢劫了多少财物,这些可都是便宜宁乡军了。只此一役,他孙太初立即就能富可敌国。
洪承畴淡淡道:“该人家得的,你马上写一道命令给孙元,表彰他的功绩。命他驻防济南,安靖地方,好生整顿军队。”
内心中,他突然有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如果宁乡军真的乖乖放弃战利品带兵追击建奴,说不好又会立下什么功劳吧?如此,又如何显出我洪亨九,显出秦军的手段。秦军千里迢迢来京勤王,一箭未发仗就打完了,岂不要变成一场笑话?
549。第549章 落日
残阳如血,所有人都都乱喊叫叫地跑着。有的人已经疯狂,提着武器朝旁边的人胡乱砍砸。
触目所及,除了人还是人。
部队里夹带了实在太多辅兵和民夫了,这些人平日里还好,一旦受惊,立即就乱了起来。相互推挤着,惟恐自己落到后面挨了敌人的刀子。
十多万人的大溃败,其势犹如从高山之颠滚落而下的雪球。刚开始的时候还好,随着速度越来越快,体积越来越大,已经演变成一场大雪崩。如何试图上前收拾乱局之人,都会被这巨大的势能碾得粉碎。
此战死在自己人践踏中的士兵,比倒在明军刀枪下的不知道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