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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此人就是留守宁乡千户所的卫青华。
说话间,卫青化抬起头,却露出一张和他粗豪嗓门不相称的年轻的脸。看他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
卫青化的武艺不错,被孙元从中都那个死人堆里救回扬州之后,做过孙将军几个月的贴身侍卫。在几个月中竟学得了几百字,孙元见这小子可堪造就,就放到部队里锻炼。几仗打下来,竟被他打到了旗总一级的军官。
只可惜,他这次在滁州却受了伤,没捞着上京献俘面圣的机会。
刚才跃下船的时候,因为用力过猛,腿上的伤口迸裂,纱布上竟有一团红色浸润开来。
“啊,卫将军你的伤!”几个卫兵同时叫起来。
卫青华气道:“一点小伤算什么,走吧,进城去,咱们去接汤兄弟!”刚站起来,身体又是一晃,险些再次摔倒下去,却感觉腿上有些吃不住劲。
孙元临离开宁乡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和汤问行的约定。估摸了一下,大概还有一个月汤问行身上的伤就应该好了。这个汤问行又胆有识,正是孙元想要着力培养的新生力。所以,他在走时,就吩咐卫青化等上三五十日,就去南京将汤问行接到宁乡,从小旗做起,接受一整套的宁乡军军事训练。等他从北京回来之后,这个汤卫行就能大用了。
卫青化说着话,扶着一个士兵的肩膀站起来,然后拉住码头上一个脚夫,问:“劳烦借问一下,信国公府在什么地方?”
那脚夫一呆,反问:“信国公府,你说的是不是开国时的汤和汤国公府?”
卫青化满脸的不耐烦:“废话,这世上哪里还有第二家信国公府?快告诉我,究竟在哪条街?”
脚夫:“信国公汤和乃是中都凤阳人氏,他的国公府怎么可能在南京,军爷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应该去那边寻的。”
“去凤阳,你是在消遣我的吧?讨打!”卫青化大怒,捏着拳头,就要朝那脚夫脑袋上砸去。
卫青化以前做孙元侍卫的时候就是个除了孙将军,什么人的面子都不给的人。后来做了军官,也桀骜不驯得紧。见这个脚夫让自己去凤阳,顿时恼了,就要揍人。
旁边一个百户总旗急喝道:“卫疯子,你想干什么,忘记咱们宁乡军的军法吗?”
卫青化悻悻地收回拳头,顺势在那脚夫身上摸了摸,笑道:“哥哥勿怪,我刚才是和你闹着玩的。信国公的老家虽然在凤阳,可听人说,他们在南京也有宅子。中都去年不是毁于贼军战火吗,估计汤家的人也都搬到南京来了。”
那脚夫已经被凶狠霸道的卫青化吓得满面煞白,话也说不囫囵了:“大大大……大概是这样吧,要不你去乌衣巷访访……那那那,那边的公卿大夫的宅子多得紧。比如徐家、朱家什么的……”
卫青化松开那人:“多谢多谢。”
脚夫如蒙大赦,一道烟似地逃了。
卫青化朝前迈开了大步:“走,咱们去乌衣巷访访汤兄弟。”
这一走,用力过猛,身体又是一晃,脚上的纱布已经彻底被血沁透了。
后面那个百户大怒:“卫疯子,叫你不要来,你偏偏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回可好,将伤口都迸裂了。天气一日热过一日,仔细伤口化脓。还是快去找个郎中看看吧!”
卫青化一摆手:“咱们都是战场上的厮杀汉,身上怎么能不带伤,看什么郎中。这点伤难不成还能要人命,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这伤又算得了什么,不就是疼点。疼点好,疼得叫人心头痛快。”
后面百户大怒:“卫疯子,你他娘别忘记了,将军走的时候可是交代过的,叫你看好他的家,守好门户。你死了不要紧,若是宁乡有个好歹,你就算是做鬼也安不了心。来人,将卫疯子给我架住,去找郎中看看。接汤问行的事情倒不急,反正他人在南京,又不可能插了翅膀飞去其他地方。”
几个卫兵立即一涌而上,簇拥着卫青化就朝前走去。
卫青化大怒,不住喊:“你们干什么,造反吗?”
那个百户军官不住摇头,心道:咱们这宁乡军一个犟驴子,一个卫疯子,都他娘叫人不省心。
一行人进了南京城之后,就找了个专治刀伤的郎中,给卫青化料理了伤口,包扎完毕,又开了一剂药。折腾了这半天,已是正午,大家又找了个酒楼,吃喝完毕,这才去了乌衣巷,访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看起来很是古朴深郁的大宅门,一问,果然是信国公府。
因为耽搁的时间实在太长,已到了黄昏时分。
卫青化不觉感慨:“信国公府果然大,都快五十亩地了,果然是公侯人家。可就是房子太旧,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修缮了吧?这一片,好多公卿大夫的宅第,不过,都破旧。”
其他人也同时点头,说,是啊,咱们以前一说起什么公侯人家,都以为肯定修得跟皇宫一般。却不想,真到这里一看,也就是地方大些,房子高些,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却原来,明朝从立国开始,那些所谓的勋贵人家就被太祖朱元璋洗过一遍。再接着,靖难之役,这些贵族们又被成祖给洗过一道。到如今,开国时的公侯们早已经式威,大多是无职无权,也就身份尊贵些,其实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见一群军汉在大门口评头论足,信国公府的门房心中惴惴,上前拱手问:“各位将军,不知道你等来此所为何事?”
卫青化上前道:“我们是宁乡所的,过来接汤兄弟。”
“可是在滁州大战是以两千破三十万贼军,又孤身入泗州生擒高贼迎祥的孙元孙将军的宁乡军?”
“正是。”
“啊哟!”门房惊叫一声,满面都是激动:“如今满南京都在传诵孙元将军的丰功伟绩,若非是他,这东南局势也不知道糜烂成什么样子。今日见了各位将军,果然都是无敌虎贲啊!”
见门房一脸的崇敬,卫青化等人都禁不住挺起了胸膛。
门房又问:“各位将军来我府上,是要找哪位汤兄弟啊?”
卫青化:“我们这来这里,是得了孙将军命令,来接汤问行兄弟去宁乡的,汤兄弟身上的伤可好得完全,可在府中?”
“原来你们是来寻汤三公子的呀。”门房感叹道:“想不到孙将军竟然这么看重三公子,我也想不到三公子会有如此本事。他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如今,却是熬出头了。”
卫青化开始不耐烦了:“汤兄弟呢?”
门房:“三公子回南京的时候,浑身是伤,不过,如今却已经好得完全了。三公子那身子骨,竟然强健到这等地步。”
卫青化爆发了:“究竟在不在啊,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快请他出来随我等一道离去。”
门房:“三公子如今却不在府走,已经于午时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北京。”
“啊,北京,他去那里做什么?”众人都是同声低呼。
门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拱手:“朝廷的表彰中午的时候刚送到我们府上,封三公子为从三品轻车都尉。咱们整个国公府都轰动了,国公爷也是心情大畅,就写了一封信给京城兵部的好友,又派人同三公子一道去京城,说是要为他谋一个军职,光宗耀祖,重振咱们信国公府。”
“什么!”卫青化等人又同时发出一声惊叫。
卫青化顿时恼了,气道:“这个汤问行,言而无信,不是个东西。听人说,当初在泗州可是他自己哭着喊着求将军,要加入我宁乡军的。如今却跑去北京,小人,小人!”
见众人发怒,毕竟是从沙场里生生死死过来的勇士,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杀气,门房只感心头一寒,讷讷道:“原来三公子这是要加入宁乡军啊,这却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孙将军当初答应三公子在军中所任何职?”
卫青化:“让他先做个小旗,带十个兵。”
门房摇头:“原来这样,难怪了。国公爷已经答应三公子,给他在京营谋一个正四品镇抚,那可是带兵的大将军,手中掌握着数千人马,前程可比做一个小旗好多了。”
“原来这小子是另攀高枝了!”卫青化气得满面通红:“小人,小人!”捏着拳头就要闹将起来。
其他几个卫兵忙将他抱住。
随他一道过来的那个百户叫道:“卫疯子休要造次,这里可是国公府,却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人各有志,汤问行要荣华富贵,咱们也不好说什么,走吧!”
说着话,众人慌忙拉着卫青化就朝后拖去。
卫青化的骂声尤自不绝于耳:“小人,小人。京营,嘿嘿,他娘的有什么了不起。说起京营,直娘贼,南京军是什么鸟人,别当我没见过,就是一群垃圾,人再多,也是垃圾。咱们宁乡军一个能打十个,汤问行你愿意去带那些废物少爷兵,爷爷替你可惜,可惜了你这个人儿!”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
288。第288章 家族的利益(一)
夕阳已经收了最后一丝余光。
先前还金红一片的长江瞬间黑了下去,眼前竟不能视物,耳边只激荡的江水不住拍打船舷。
这是一条大船,黑暗中,有人喊:“夜了,落帆,抛锚!”
脚下一阵震荡,船停下来。
这个时候,眼前突然一亮,有几条小船飞快划来。接着挂在船头的灯笼可以看到,船上众人都做军汉打扮,高喊:“来者何人?”
看他们的穿戴和灯笼上的字号,正是设卡的巡检司卫兵。
大船的灯光同时亮了起来,有人回答道:“乃是南京信国公府船只。”
“原来是信国公府的船啊,走!”一声令下,几条小船瞬间走得干净。
汤问行立在船头,眼睛因为刺眼的灯火,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他站在船头,让江风吹着身子。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他却没有半天想回船舱睡觉的意思。已是初夏季节,晒了一天的船,吸足了太阳的热量,到晚间却彻底散发出来,狭小的船舱中闷热得叫人懊恼。
一想到要回那个小黑房间安歇,汤问行心理就是一阵抗拒。
中午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南京,顺水行船三个时辰,如今却已经到了仪真境内。按照父亲的安排,最多一个月就能够到北京,就任京营镇抚一职,算是正经的军界高官,统兵大将了。做为一个庶出子,能够走到这一步,能够在马上取得功业,可算圆满。
一想起今日朝廷的表彰送到信国公府时府中众人的表情,汤问行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那一幕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泗州时,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彻底发炎,整脑子好象都被高烧烧得坏掉了,人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在短暂的清醒时刻,他也隐约知道自己这一次怕是再也挺不过去,会死在病床上。
大丈夫为国为民,马革裹尸还,也算是得偿所愿。
父亲,汤问行可没有为你丢脸。我信国公的子弟,天生就是战场上的豪杰。儿子在泗州涉及说反张二和黄龙,替孙将军守住这座大城,并生擒高贼迎祥,你会为儿子骄傲吗?你看到儿子的尸首,会掉泪吗?
或许不会的,我不过是你一次酒后乱性的产物。父亲你虽然不说,可儿子却能看出你眼睛里的怀疑,你怀疑儿子不是你的骨血。毕竟母亲……母亲她在跟你之前并不只有你这么一个男人……可是,可是儿子却知道我就是信国公的骨血,儿子上得战场,却能感觉到血液中那一丝铁血之气……儿子这次是要死了,父亲,你看看,你看看儿子身上的这些伤口,难道就就看不出,我是真正的信国公的后嗣吗?
母亲!只可惜……可惜儿子这一死,却不能再替你挣来一个诰命,再没有机会了!
……
想到此处,汤问行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悲伤,泪水如泉水一样涌出来,头一歪,又昏厥过去。
可说来也怪,等到他再次清醒过来,身上的高烧却退了,力气又回来了。
“这样也死不了?”看着自己浑身都是化脓的伤口,汤问行目瞪口呆:“难道我的名字被阎罗王给忘记了,又或者生死薄上没有我的名字?”
又养了几日,汤问行竟然能下地走动了,只身体还虚得紧,也没什么力气。心中想起孙元和自己的约定,他在泗州再也呆不下去了,就雇了一辆马车,回了南京。
回到南京之后,汤问行已是形销骨立,满面胡子茬,身上也脏得厉害。他的死活,家里也不放在心上,见他如此狼狈,甚至没有人来问一声他究竟怎么了。
汤问行在府中的地位比奴仆还低微,家里的冷落他早就习惯了。也没多说,就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院子里,缩在小黑屋里默默养伤,等着孙元派人来接自己去宁乡的那一天。
看得出来,孙元对自己是很看重的。否则,也不可能同自己明言,让汤问行到宁乡军后,先从一个小卒做起——这是要让他从头到尾熟悉宁乡军啊,
对于孙元,汤问行心中感激。他现在最重要的的养好身子,也好将来为国效力。
如今,贼军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眼见着天下就要太平。可就在这个时候,东北的建奴去悍然立国,国号清,并改元崇德。天无二日,如此叛逆,自然不能容忍。可以想想象,将来朝廷必然是要对辽东用兵的。
汤问行已经看出来了,到如今明军已经烂得彻底,孙元的宁乡军只怕是唯一能够同后金建奴抗衡的强军。未来,宁乡军肯定是会被调往东北战场的。
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其时也。
可国公府的饮食实在糟糕,府中下人也没人将他这个三公子放在眼里。每顿也就两碗糙米饭,上面随意放几条霉干菜了事。
汤问行也不放在心上,口中也没没有任何抱怨,只默默地扒拉着米饭,一粒不剩地全吞进肚子里。
随着伤口一日日愈合,身上的力气也渐渐回来了。
没事的时候,他就躺在院中的胡床上晒着太阳,抓着虱子,看着高天云外,回忆着滁州那场铁于活的厮杀。
“都快被养得要发霉了!”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这一日,他正照旧在院子里修养,突然间,府中传来一阵响亮的鞭炮声和喧哗声。
一个府中的下人喜滋滋地跑进来:“三公子,大喜,大喜啊!想不到三公子竟然在滁州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咱们合府上下都是面上怨偶光。国公爷让小人过来请你过去见客呢!”
汤问行猛地站起来,急问:“可是宁乡派人来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不是不是。”那下人摇头笑道:“是朝廷表彰三公子的人来了,说是三公子在战场上立下大功,已经得了朝廷的封赏,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武勋了,大公子正在陪天使说话呢。三公子,你可是咱们信国公府一百多年以来,第一个得到朝廷武勋之人。国公爷都开心得合不拢嘴了,叫你立即过去见面他。”
289。第289章 家族的利益(二)
江风还在吹着,大船上掌了灯,红色灯笼上那个汤字正随着波浪微微起伏。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三弟还在甲板上呢?”
这一句询问,将汤问行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他猛地回身,下意识地要去抽腰刀。
虽然滁州、泗州之战已经结束了快两月了,可那一场空前惨烈的厮杀依旧时刻在他脑海中回旋。很多夜晚,汤问行都会梦见了那漫天血肉,梦见那响彻天地的惨叫声呐喊声……梦见那把朝自己扔来的投枪……
这一回头,才发现过来的正是自己的大哥汤于文。
汤问行铿锵一声,将腰刀收回鞘中,一拱手:“原来是大哥,船舱中闷热得紧,我睡不着,故尔在此纳凉。”
汤于文乃是信国公府的嫡长子,做为信国公府爵位的未来继承人,从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见过闪亮的大刀,顿时被吓得后退一步。
又看到汤问行在黑夜里绿油油的目光,心中更是一寒。然后忍不住一阵恼怒:果然是个****柴儿,这他娘跟头恶狗一样。
汤于文吸了一口气,让狂跳的心脏平息下去,从容淡定地微笑道:“三弟,咱们走得匆忙。父亲大人又是个寡言少语之人,不太爱说话。此次上京,为兄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同你说明白的为好。”
汤问行收敛了身上锋芒,恭敬地佝偻下身子:“是,聆听兄长教训。”
看到汤问行一脸的恭敬,汤于文潇洒地挥了挥袖子,道:“三弟你这次在战场上立下了偌大军功,已被朝廷授了武勋,此乃是我国公府一百年以来的头一遭,也是咱们重振家族容光的大好机会。父亲大人说了,三弟你已经得了三品武勋,可还得有个高品的实职配合才妥当。”
“咱们都是勋贵,按照朝廷制度,不能经商,不能科举做官,确实有些遗憾。正因为如此,多少时价勋贵之家就此没落下去。”
汤于文的名字中的意思取自:“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一句。
信国公府有三个公子,老大汤于文,老二汤以礼,此二人的名字都是来自这句孔夫子的话。至于老三汤问行,信国公也没有费多大心思,直接来一句:君子问行不问心。
“是,兄长说得是。”汤问行不觉沉思起来。
汤于文:“可无论这世事怎么变,可还是有些勋贵世家屹立不倒,比如徐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所谓徐家,就是开国功臣魏国公徐达的后人。
汤问行:“还请教兄长。”
“那是因为魏国公府的人一直都在带兵,一直都掌管着南京城防备。”汤于文一脸的凛然:“国朝制度,文官都要靠科举入仕。可军队则由勋贵掌管,朝廷对咱们这些勋贵子弟自然是放心的,只要能够带兵,自可报家族荣华不堕。只可惜土木堡之后,这个制度已经没人当真了。如今,这天下到处都在打仗,三弟你又得了武勋,正是发扬光大咱们信国公府的好时机。”
“这次进京,父亲大人说了,准备动用家族所有力量,拿出大把银子,提你运动一个京营镇抚的官职。你可别小看这个职位,那可是能带好几千人马的,且京营是什么地方,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