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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似乎心有余悸，道：“是……是鬼，还是个女鬼……”
“女鬼？听说咱们这里前几年曾闹过鬼，蒋军师只在闹鬼处烧了一道符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就在你对面，什么也没见呀，莫非你看花了眼吧？”
那人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只觉得有股冷风直往我脖子里钻，我没当一回事，后来觉得有个yīn影在眼前一闪，我真以为是看花了眼，但定睛一瞧，对面窗户那儿立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我这才吓了一跳，还没等我喊叫出来，那女鬼像风一样刮过来，照着我便是一个耳光，我这才大叫起来……”
别人可能不相信他，但行如风信，因为他已经看见那个女鬼就站在那人的身后。
………【第021章 女鬼（中）】………
天业已黑透，酒馆里业已掌了灯，浑黄的灯光映着女鬼那张苍白的面孔，一股冰凉的气息充斥着小小的空间。假如有人能心平气和地欣赏这女鬼，她不谓不漂亮，因为尽管她面无血sè，但五官相当秀美，可惜的是，即便她再漂亮恐怕也无人敢欣赏。
行如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鬼魂。人生虽说比较漫长，但能遇到鬼的机会毕竟不多。他倒不希望遇到鬼，但遇到鬼时他也不怕。
他在三岁时正式学道，小小的年纪每rì打坐两三个时辰，识海中常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景象，诸如花鸟虫鱼，豺狼虎豹，山川河流，妖魔鬼怪，真是包罗万象，无奇不有。母亲道，那均是幻觉，练功时常有的事，每当出现这种情况时，要摒心静气，不喜不悲，任其发展。太师傅道，那是开天眼的前兆，长期练下去，及时把握火候，天眼自然开。
他长到八岁时，就学着辟谷，不服金丹，只按“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庄子。逍遥游》）的方法尝试，居然能坚持到第十天。在第十天里，他曾一度处于昏迷状态，见到了自己在母腹中孕育的状态和出生的情景以及父母在他哺rǔ期间悉心照顾他的各种场景，也见到了许多前朝先人和一些类似妖怪的东西，他害怕，他恐惧，但害怕也没用，只能顺其自然。后来，他什么也不知道了。等醒来时，他发现躺在母亲怀里，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母亲似乎一直在掉眼泪，只有太师傅显得异常兴奋，连声道：“好！好小子！有根基！经此磨炼，仙根愈发牢固了！”
从此，他时常见到寻常人见不到的稀奇古怪的事物，时间愈久，愈发习以为常。也许，这便是见怪不怪吧！
但真正的鬼魂还是第一次所见。好在今天见到的女鬼并不狰狞可怕，是以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她许久。
那个长相凶恶的家伙还在战战兢兢地说着，浑不知那女鬼就站在他身后，否则非尿裤子不可。
行如风几次见到那女鬼伸出两只长着长指甲的手作势掐向那人的脖子，不知为何总是在离那肥厚的肉脖子半尺远的距离前停下来。
行如风口袋里有的是小石子，他的手里正捏着一个，随时准备帮那倒霉的家伙一把。那家伙长得虽令人生厌，但毕竟还是个人，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女鬼之手。
但那女鬼似乎先知先觉，每次行如风的手yù动未动时，她都会朝他这里望上一眼。
那是什么样的眼光啊！恳求？无助？怨毒？他难以说清楚。
这女鬼凭空出现，实在来得蹊跷，个中情况不甚其详，行如风只能静观其变。
这时，有人道：“黄老四，你瞎嘚啵了半天，谁信啊！”
“不信！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
“这小子胡说八道！成心拿我门开涮！”
“这小子吃饱了撑的！待会回去后咱们把他的脑袋塞到裤裆里，给他看了瓜！”
“世上哪有鬼呀？谁见过？就你么？我们怎么都没看见！”
大家这一嚷，黄老四急了，大声道：“我骗你们我是头大叫驴！”
“嗐！这不算，你本来便是头大叫驴嘛！”
“哈哈哈……”
“诶？他是大叫驴，那他妈是什么呀？”
“那还用问？老草驴嘛！哈哈哈……”
那人正仰着脸开怀大笑，冷不防，黄老四窜过来，当胸一拳，那人仰面摔倒在地上。
他不笑了，别人也不笑了，紧紧盯着黄老四那张铁青的脸。
愣了老半天，一个年纪稍大的人站起来道：“看样子，他真的见到鬼了。大家想想，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沉默了，片刻，一个瘦子喃喃道：“是不是前天那件事引起的呢……”
老者道：“什么事，你快说！”
瘦子看了一眼黄老四，慢慢道：“前些rì子，铁甲三号蒋铁三命我们去挖一个新洞，那儿的岩石特别硬，一个月下来也没凿出多少石头。后来，遇到了一些较为松软的岩石，进度大大加快了，两天下来就挖了一丈。可是后来碰到一块老大的花岗岩，凿在上面光一个白点，我们凿啊翘啊！办法想尽了，便是对它没办法。再后来，那个蒋姡戳耍杲蠢锴屏艘换岫悼赡苁歉瞿姑牛锩婵赡苡斜Ρ矗形颐强斓阃冢诔霰Ρ蠢捶盼颐侨旒佟Ｍ谒锔銎ǎ⊥诓欢趺赐冢俊�
老者不耐烦了，打断他道：“你小子啰里啰嗦了半天，还没扯到正题，快说前天那件事！”
瘦子道：“你老着什么急？这就要说到了……后来北山校尉蒋兑泽来了，也是让快挖。挖他娘个屁！你老别瞪眼！这就快了……到了前天上午，北山将军蒋玄武来了，还是他棒！亲自下手，两手扶着大石头，运了一口气，喊一声‘开呀！’还别说，那么硬的石头都让他震碎了。很快，我们就把碎石清理到外面，于是露出一个大洞。将军也不走了，跑进大洞查看，还真他娘的有个墓室，不大，也便是两三丈方圆吧。将军见我们跟进去，马上把我们像赶狗似地轰出去了。我们在外面等啊等啊！等了他娘的老半天，才见将军走出来，手里拿着把宝剑，那剑锃光瓦亮，一见便是个宝物，显然是墓里的东西。他对我们说，你们进去吧，接着找，发现其它东西，立即向我报告！说完就走了。我们再进去时，只看见西北角上有具骷髅躺在地上，其它什么也没发现……”
老者道：“嗯，这具骷髅大有文章，也许它yīn魂不散，见你们打扰了它的安宁，就变成了厉鬼伺机报复。但不知为什么，它谁也不找，干嘛偏要找黄老四呢？”
瘦子看着黄老四道：“这回该你说了。”
黄老四接着道：“这墓室隐藏在山石里不知几百年了，四壁光滑，地面平整，空气干燥、凉爽，竟一点异味也没有。我们几个打算在里面躺着休息一会儿。你们想啊！身边躺着具骷髅总不是个事儿。也是我多事儿，就抻着它的两条腿把它拉到了洞外。”
老者道：“死者为大，我们都应该恭敬，你随便移动死者便是大不敬，把它的身体拉到洞外，暴露在rì光底下更是大大的不敬！还有么？”
黄老四道：“没了……”
“什么没了？”瘦子补充道，“他不光将那骷髅拉到洞外，还大胳膊一抡，将它甩出老远，骷髅一下子散了架，胳膊腿、肋条撒了一地，那个脑袋像个球似地顺着山坡直往下滚！”
老者道：“是了，是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小子倒霉去吧！”
黄老四一听，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刚要说什么，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大家一眼看到，黄老四的脖子两旁汩汩地喷出了几道血剑。
………【第022章 女鬼（下）】………
黄老四的脖子上居然会喷出鲜血来，一股血腥之气霎时充盈整个空间，显然这是女鬼的杰作，她的利爪刺穿了黄老四脖颈上的两根大动脉血管。黄老四开始只是低吼，就像动物临死前发出最后的悲鸣，片刻后，那悲鸣声逐渐减弱，“咕噜咕噜”的响声只在喉咙里滚动，然后，眼睛一翻，脑袋一歪，当即气绝。
“哗——”在座的无不惊骇，恐怖气氛像雾一样弥漫开来。
“真的是鬼呀——”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然后便是“叽里咕噜”、“噼里啪啦”、“爹呀妈呀”一阵混乱的交响曲，眨眼间，行如风前面的人逃了一个jīng光。
桌椅倒翻在地，横七竖八，酒壶、饭菜、碟子碗筷撒了一地，一片狼藉。
王一言、河大虾二人也傻了一样，都被眼前所发生的事吓呆了。
王一言过了片刻好像才缓过劲来，抖抖索索地拉了拉行如风的胳膊，颤声道：“师兄……这……这是怎么一回……一回事？”
行如风没言语，端坐着，眼睛始终盯着黄老四死尸后面，因为那女鬼仍站在那里，两只手沾满了鲜血。她的眼里似乎挤出一丝满足的笑容，然后倏忽不见，几滴泪水顺着面颊淌下来。
女鬼居然会流泪？行如风没有料到。
桌子上还有半碗酒，他端起来一仰脖喝了下去。王一言、河大虾诧异地瞅着他。
女鬼向行如风看过来，表情复杂。行如风毫不回避，直视着她，没有畏惧，没有退缩，有的只是出乎寻常得平静与坦然。
女鬼似乎叹了口气，摇摇头，又点点头，无声地笑了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像风一样瞬息不见。
“好啦，咱们走吧！”行如风站起来，向二人示意。
跑堂的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见屋里的场景，道声：“我的天哪！”
******
半个月亮挂在中天，月光如水，已到戌时，yīn气渐渐回升，一丝yīn冷像蛇一样直往身上钻。
夜很静，砂石野草被踩在脚下，“沙沙”的响声传出很远。
yīn森森的松树林似乎有风吹过，声音似有却无，飘飘渺渺，像是地狱里的幽灵在窃窃私语。
三人顺着山坡一路向下，走得很快，那酒馆早已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只有三条影子一窜一窜地紧紧随形。
王一言道：“师兄，莫非你也见到女鬼了？”
行如风道：“嗯，从她一出现我就见到了。”
河大虾吞吞吐吐地道：“行……行兄弟……不！行……行师兄，你真见到女鬼啦？我怎么看不见？”
行如风笑笑道：“你要见到就麻烦了；你没见黄老四么？他就见到了，你看死得多惨！”
河大虾道：“你见了怎么啥事没有呢？”
“我？我跟他不一样；虽说见到了鬼，但我心里没鬼。”
“莫非他心里有鬼？”
“当然，他心里不光有鬼，还做了大不敬的蠢事。”
“你见到鬼时就一点儿也不害怕么？”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怕她何来？”
河大虾不言语了，暗暗咋舌不止。
王一言道：“这么说世上真的有鬼了，我们这里岂不是很恐怖？”
行如风叹了口气，望望天上的明月，不知为何，他觉得那半个月亮的yīn影部分仿佛便是那女鬼的半张脸。
远处丛林里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似哭似笑，又像为一个即将死亡的人唱着挽歌。
三人默默地朝着月亮走着，那是天柱山的方向，杜大鹏为他们安排的居所就在天柱山的垭口处。
过了会儿，行如风对王一言道：“咱们修道的人承认世上有鬼的。我太师傅曾让我看过一本道教典籍，书名叫《天皇至道太清玉册》，上面有这样一句话：‘虽修道而成，不免有死，遗枯骨于人间者，纵高不妙，终为下鬼之称，故曰鬼。’我想，那个女鬼生前极可能为修道之人，不知为何被锁在山石里。太师傅说，人死后就变成了鬼，生前的道行仍然累计延续，是以变成鬼后，照旧可以继续修行，成为鬼仙。鬼仙是道教五仙之一，其它四仙是人仙、地仙、神仙和天仙。那本《太清玉册》中讲了许多修炼五仙的方法。我现在有个疑问，那本典籍的作者是朱权，自号臞仙，乃本朝洪武皇帝第十七子，参加过‘靖难之役’，受封为宁王，他的四世孙朱宸濠为现今的宁王，也便是我在碧野山庄曾经提到的那个企图谋反的宁王。我至今不明白，太师傅为何会有宁王的道教典籍？”
王一言道：“师兄的教义传承于你太师傅的衣钵，你不明白的事做师弟的我更不会明白的。”
行如风又叹了口气，慢慢道：“过去我没认真想过，直到太师傅命我下山，来探查震南天熊碧yù助宁王造反我才产生了疑问。”
王一言道：“一本《太清玉册》说明不了问题，也许别人手里也有。”
行如风道：“嗯，也只能这样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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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柱山与北山之间的垭口处，地势相对平坦。
南望天柱山，山yīn处丛林密布，半个月亮徘徊于山顶，轻柔的月光抚摸着黑黢黢的山石。月光顺着山坡下泻，斑驳流离，树木yīn影叠加相连，绵延至远处，直至模糊一片。
暗影处突然飘出两个身影，转眼到了三个人的身前。
“哪位是行道友？”当先一人道。
行如风向前一步道：“在下便是。”
那人道：“杜首领命我二人在此恭候大驾，请随我来！”
行如风知道他俩是散人，也不多问，带着王一言和河大虾紧随其后。
山路崎岖，回环往复，少时来到一个所在。但见一个突出的小山包掩映在数十棵大松树下。走至近前，临北矗立着一块方形大石，大石后面是齐整整的崖壁。
当先那散人伸手在崖壁的一个地方使劲一按，就听到轰隆隆地一阵响声，然后，一道石门被打开了。原来这里有个石洞。
石洞岩壁上有固定的灯座，上有蜡烛发着淡黄sè的光芒。
石洞不深，向里走了不到三丈远，出现了两条岔道，一条向左，一条向右。两个散人带着行如风他们走向了右面。右面通道壁上现出四个石门，一字排开。
当先那散人指着最里面的石门对行如风道：“行道友请！这间石室是杜首领特意为您安排的。哦，这是石门按钮。”
“他们俩呢？”行如风指着王一言和河大虾问道。
“在您的隔壁，暂且俩人一起住。”
一切安排妥当，两个散人就向左侧的通道走去。行如风目视着他俩消失在其中一个石门里才进入自己的石室。王一言、河大虾立刻跟进来。
石室里燃着蜡烛，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石室一丈见方，一张床，一套被褥，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地上放着一个蒲团。
河大虾一边看一边摇头，嘟囔道：“我还想咱们三个一起睡呢，原来只是屁大的一块地方。”
王一言笑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河大虾把脸一耷拉，道：“我怕女鬼嘛！”
………【第023章 女鬼来访（上）】………
隔壁，王一言、河大虾的石室。空间也不算大，仅仅多了一张床而已。行如风道：“二位，从今rì起，我们算是同门了，你俩虽说年龄偏大了一点，错过了修道最佳时机，但本身武功都不弱，内功有根基，只要假以时rì，修行定会jīng进。现在我把神仙岛的练功心法说与你们听，用心记好了。”接着，行如风说几句口诀，他俩默念几句，再背一背，等背熟了，行如风再口授下面的，如此这般，传授了一个多时辰，俩人总算记熟了。
行如风最后道：“这里很安静，练功环境好。你们最好临睡前先练一练，有心得时二人相互参悟，有不懂处再来问我。好了，我去休息了。”
河大虾道：“师……师兄！我和他就一个蒲团啊！”
行如风道：“不是还有床么？你把床当禅床好了。”
河大虾又道：“那……那……师兄，明天我们干什么呀？”
王一言瞪了他一眼道：“就你事多！你听师兄吩咐不就行了！”
行如风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其实我也不知明天究竟该做什么，兴许，杜大鹏该找咱们了。现在你们还是按着口诀练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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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如风回到自己的石室，没有即睡，马上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离开神仙岛一个多月来，虽说一有机会就打坐一番，但在这安静的环境中练功还是第一次。
这蒲团正对着石门，即正北方向，面北而坐，北冥混元气经印堂，直达紫府，这是他最习惯的练功方法。
不知入定了多久，他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畅，慢慢睁开眼站起来，上床和衣而卧。
头刚沾枕，忽听一声微弱的声音传来：“相公……相公……”
好像是女子的声音。这大半夜的，哪来的人声？
坐起来侧耳倾听，那声音却没了。
他以为听错了，这石室除了石门上方有个小小的透气孔外，几乎密不透风，隔音效果极好，哪会有声音传来？
于是，他重新躺下。片刻，“相公……相公”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觉得这次绝没有听错，仔细辨认，那声音不在通道里，只发自这石室。
他又坐起来，凝神打量这间石室。浑黄的灯光下，什么也没有。但那声音继续传来：“相公……别害怕……我是找你道谢的……”
行如风虽说胆大，但目前独身一人，也不禁打了个冷战，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镇静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大概便是今天晚上在酒馆里出现的那个女鬼？”
“便是妾身。”
“今天已到子时，太晚了，有话明rì再说！”
“不……明rì就晚了……求求相公再次开恩，救我一救！”
鬼还需要得到救助？稀奇！
行如风的好奇心上来了，道：“你不是能聚形吗？干嘛要遮遮掩掩的？”
女鬼道：“既然相公发了话，那妾身就即刻现形吧！”言毕，一团雾状的白烟从墙角聚拢，片刻，白烟散去，一个跪着的女子身形出现在刚才行如风曾坐过的蒲团上。
她因为跪着，又低着头，宛如乌金一样的长发几乎覆盖了她整张脸。
行如风专注着她的变化，心道，眼前这女鬼生前肯定爱清洁，变成鬼后也不肯沾上尘土，还要借我的蒲团用用。不知她何时进来的，也许一直站在我后面，要想害我简直易如反掌。鬼乃极yīn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