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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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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故做不解状,道:“清明?清明节下雨与陈老将军又有什么干系?皇上此刻必定龙颜大悦了吧,哎我说这位将军……”原来何琛实在难捺伤痛,放了银子在桌上匆匆下楼,只说了一句:“我明日便去觐见。”犹带哽咽之声。

清明也起了身,回了自己座位。那边南园早已听得一清二楚,不由低声道:“亏你,竟问的出。”

这一声其实不无责备之意,清明却道:“恶贼啊,这个称呼倒也不错。”说罢自饮了一杯酒。

其实南园自己也是杀手,杀人被杀之事早是司空见惯,但清明自己便是凶手,却当面借着陈玉辉死讯去刺探消息,也不免觉得他有些过分。若清明说一两句解释言语,他自己反要歉意的,未想清明漫不在意,倒调侃起来。

清明又倒了一杯酒,道:“那边两位客人也不错。”说着携了南园的手,径自向那两个书生座位走去。

南园心中不解,又合着方才那一分若有似无的怨气,也不答话,只随他过去坐了。这次清明连招呼也未打,大刺刺一坐,又叫道:“小二,把我们酒菜移到这边来。”竟是不待主人言语。

南园未免诧异,抬头仔细看那两人一眼,不由心中暗惊。

眼见上首那人不到三十岁年纪,身形高挑,眉目生得温文细致。素色长衫上系一枚碧玉双鱼。远看不甚出奇,近坐了,方觉这人周身一种清华显贵之气隐然其中。真如明珠美玉一般。

下首那人与清明年纪仿佛,面貌虽不算十分俊美,一双眸子却生得妩媚灵活之极,眼风只轻轻一转,邻近几个客人,竟不由自主红了脸。

上首那素衣公子见二人过来,非但不恼,反微微笑了,待店里伙计收拾完杯盘,方道:“二位相貌不凡,在下方才便有意招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南园拱手笑道:“在下沈南,这是表弟于冰。”原来外人只知清明雨与南园名声,二人真实姓名却无人晓得,虽则如此,于清明和沈南园毕竟也太过招摇。故而南园假用了化名。

素衣公子也笑道:“幸会幸会,却不知沈公子仙乡何处?”

南园自然也假造了籍贯身份,二人这里寒暄,清明却不说话了,一手托了腮,只不错眼珠看着下首那书生。

南园说了一会儿话,见清明如此,不免奇怪。那素衣公子也停了口,却听清明感叹道:“好漂亮。”

这一句说得倒是真心诚意,却也未免有点莫名所以。下首那书生却笑盈盈道:“甚么好漂亮?”声音有些怪异,倒似刻意压低了嗓子一般。

“眼睛好漂亮。”

“眼睛,哪一个的眼睛?”

“自然是京城花魁,会芳居的灵犀小姐的一双眼睛。”清明忽然起身一揖,庄容道:“在下竟然一时未认出小姐,乃至失了礼数,唐突佳人,罪过罪过。”

那书生嫣然一笑,“公子过奖了。”声音也为之一变,不再如方才的刻意压抑。只这五个字,低低的一声,却是说不出的千回百转,南园一边听了,心神都不由为之一荡。

那素衣公子在一旁笑道:“于公子也好厉害一双眼。”

清明笑道:“怎比得上潘相。”

“怎比得上潘相”这短短六个字一出,南园、灵犀皆是一惊。

那素衣人倒不惊慌,淡然道:“潘相,哪一个潘相?”

这句话倒合上了方才灵犀那一句,清明笑起来,“京城里除了潘白华,在下并不曾听说有人当得起这两字。潘相,您说是么?”

“哦,于公子却又怎见得我便是那潘白华?”

清明笑道:“公子气度高贵不凡,衣着虽寻常,所佩的碧玉双鱼却价值千金。言谈手势显是惯于指挥他人,偏又半点不显刻意。再加上身边的灵犀小姐——京城里人物虽多,然而除了潘相,又有谁能得灵犀一顾?”

“更何况——”清明眉锋轻轻一挑,容色间便多了三分佻脱,神情灵动,煞是动人,“除了潘相自己,我还真不知有什么人敢在京城中随意直呼潘相名字的。”

素衣人看了清明神态,微笑起来:“除了我自己,还可以加上你一个。”话语之中已不再否认自己身份,“倒是于公子,不会是只为了确定一个身份就过来吧。”

“此处不便,可否请潘相移一步说话?”

“于公子有何要事?”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不是“要事”,也打动不了小潘相。

清明笑笑,“潘相,我们来自玉京。”

只这一句,足矣。潘白华脸上终是变了颜色。

虽是兵行险招,然而事态紧急,南园心道:确也别无他法。

几人举步下楼之时,南园悄声问道:“你怎知道那人便是潘白华?”方才那番理由对别人说倒罢了,他南园对清明知之甚深,可绝对不信。

“你还记得绿绮么?”清明也悄声道。

“绿绮?玉京城中的花魁娘子?”

“是啊,她和灵犀是手帕交,我在她那里看过灵犀和潘白华的小像。”

“……”

南园有时会想,清明临行那天晚上去绿绮那里,是不是就是为了看这张小像?但是那天他再没有时间去问。后来事情繁多,却又总忘了提起。他若真问了,清明又会怎生回答呢?或者,最大的可能是清明只会像平时一样无所谓的笑,依旧什么也不说。

三 江湖夜雨

清明说:“没钱的人家总是相似的,有钱的人家却各有各的不同。”

这个人时不时的就会冒出一两句奇奇怪怪的话,说的时候偏偏还一脸诚挚,南园往往是听得一脸黑线。不过现在看来,这句话倒也颇有道理。

先将灵犀送回了会芳居。眼下,几个人在相府里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然而离潘白华所称的“内室”似乎还是相距甚远。

就算是单为执行任务,南园见过的富贵人家也为数不少,但是如潘家门庭这般复杂幽深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南园一面走,心中一面暗自记忆路径。又见这里虽然貌似清寂,许多所在却连自己也琢磨不透深浅,惊讶之余亦有几分钦佩。

反观一旁的清明,眼神懒散,倒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南园忽然想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清明脸上似乎就总是这样一副表情了。

又转了几个弯,三人到了一处精舍之前,四围水声潺潺,却又不见痕迹,甚是清雅。潘白华停下脚步,微笑示意道:“便是这里了,请。”

南园方要举步,潘白华却道:“沈公子,虽是有些无礼,但是可否请沈公子先到那边亭中一叙?”说着伸手遥指不远处一座六角小亭,青绿颜色,构造精美,里面坐了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

潘白华微微一笑,“亭中这位范先生,乃是京城里的名士,沈公子风雅人物,恰好和范先生谈谈说说,倒也是件乐事。沈公子认为可好?”

说是询问“可好?”,其实根本就是不容拒绝。南园暗想这小潘相果然心思深沉,把自己和清明两人分开,一来二人若有不轨意图,分开便于应对;二来将两人分开后,若发现彼此言辞有不甚相符之处,也便于查实。

南园慢慢走进小亭,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心道万一小潘相欲对清明不利,甚或已知晓二人身份,清明孤身一人,那精舍里却不知有多少埋伏……

总不至此的,南园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绪,须知二人身份之机密,连玉京城中都知之甚少,潘白华又怎能得知?这样想着,他已走到那中年文士面前,施一礼道:“范先生,久仰了。”

其实,就是南园再多几个不放心,也是一样得任由清明进去。毕竟二人就是为这个而来,风险多一点少一点,倒也没什么区别。

南园身后,那座精舍的小门缓缓打开,又缓缓的合上了。

精舍、竹椅、水沉香。

一个人坐在竹椅上,姿态优雅喝着茶;一个人站在当地,脸上神情却似不甚乐意。

优雅喝着茶的是清明,神情不好的竟是潘白华。

“原当你有时不过胆子大些,现在看看,竟是个疯子!”潘白华微皱了眉,声音虽压得低,语气也勉强算得平静,但在小潘相,这已经是极难得的失态。

“你刚刺杀了陈玉辉,竟然跑到京城里来,你可知,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性命!”

清明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茶,忽然展颜一笑道,“反正也来了,说这些也是白说。”

潘白华叹息一声,“罢了……”

清明又喝了一口茶,道:“反正现在京城之中,我只得你这一个朋友。除了你,料想也无人知晓我身份。”

“这也说不得。”潘白华道:“石敬成势力只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他忽然举手,轻轻放下清明手中茶杯:“笨小孩,里面茶水早被你喝干了,当我不知么?”

谁也不曾想到,京师里的小潘相,与玉京城中的第一杀手清明雨,竟然已经相识多年。

…………

五年前,历州城。

一阵大雨,把潘白华逼进了街角一家小酒馆。

他在江湖上一样有着自己的势力,这次单人微服私自来到历州,自然不是单纯跑出来游山玩水。

还好,一切解决的都很顺利,除了今晚这场大雨。不过,进来喝一杯热酒也不错。

他四下打量一下,这是家普通的酒馆,因为下雨的原因,里面颇有点拥挤,而且——多是市井之徒。

潘白华微皱了眉,又看了酒馆里一遍,最后目光落到角落里一个白衣少年身上。

那少年十七八岁年纪,身材瘦削,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秋水横溢,亮晶晶的宛若星辰。他面前的几盘小菜几乎未动,桌子上却横七竖八放了好几个空酒坛。

小酒馆里喧哗吵闹,三教九流人物委琐,唯这少年独坐一隅,颇有佼佼不群之态,潘白华未加思索,直接便向他走去。

与寻常人相比,这少年原算得上是个酒量相当不错之人。但他最厉害的地方,却不在他的酒量,而是即便他醉了,外表上也轻易看不出来,既不吵闹,亦无醉态。最多脸色白些,眼睛亮些,或者话多一些。若不是十分熟悉他的人,定然当他正常模样。

因此,当潘白华走到他桌前时,这少年其实已是半醉了,当然潘白华是一点没看出来。

“你要不要喝一杯?”潘白华尚未说话,那少年却已端起酒杯,脸上笑微微的。

“好。”他原本就想与这少年喝杯酒。

酒杯比一般的杯子大许多,说是酒杯,不如称作酒碗更为确切。少年看他坐了,随手把自己手中的一碗酒递过去,“先说明白,不是什么太好的酒。”

若在平常,这样对待小潘相已属无礼。但由这少年做来,却颇显率直可爱。潘白华微微一笑,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只觉这酒甚是粗劣,入口辛辣。但后劲十足,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酒怎么样?”

“入口如刀,虽非美酒,却正合了男儿本色。”

少年一笑,扬一扬手:“小二,拿个酒碗,再拿一坛酒上来。”

少年并不劝酒,自斟自饮,喝的不算快,却一直没有停。这一坛酒,其实还是他自己喝的多,间或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潘白华闲聊,神采飞扬,言辞烁烁。潘白华听他言语,离经叛道之处甚多,狂妄之中隐隐却又有种抑郁之气。

眼见这一坛酒又将尽,少年懊恼叹口气,“糟了,真喝醉了。喂,你要是想喝酒就接着喝,想走也随意,我陪不了你了。”说着头一倒,伏在桌上竟睡了起来。

真是个孩子,潘白华不觉好笑,觉得这少年煞是可爱。又见他身上衣衫单薄,心道睡在这里毕竟不好,方要叫他起来,忽见那少年这一倒下,头压在手臂上,右臂肘间白衣,竟隐隐有血色渗出来。

血色一点点的浓重,那少年生得瘦削,血色便分外明显。

潘白华微一皱眉,心道这少年太也不知轻重,原本就受了伤,哪里有这样子喝酒的?于是探身向前,手尚未触到他肩头。那少年身子一颤,忽然抬起头来,“我从不用别人来关心!”说话又疾又快,语气凶狠,也直至此时,潘白华方才看出他的醉态。

灯火之下,那一双眼睛凛冽如易水秋风。

那么骄傲,那么骄傲的一双眼睛。

潘白华不动声色,静静凝视着他。

终于,那少年先收回了视线,似乎想说些道歉言语却终是没有说,甩了一锭银子在桌边。起身而去。

外面的雨势已经小了许多,淋淋漓漓的却并不曾住。少年未曾打伞,黑发被雨水打湿,更有几缕沾在额前,他也不甚在意。那身白衣似乎并不吸水,雨水打在上面,一滴滴又慢慢滑落下来,间或一两滴晕了开来,宛若情人的眼泪。

潘白华坐在桌前,忽然很想再喝一坛酒。

当小潘相离开酒馆之时,已然将近午夜。大雨早收,冷月当空,一眼看过去,处处清洗如镜。

他这次乃是微服出京,故而并不曾告知城中官员,止住在一家客栈之中。此刻街上并无什么行人,潘白华也不急着回客栈,步履颇为悠闲。

行至一所大宅院旁边,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只因这处宅院墙边,恰有一棵高大桂花树,此时正是盛开时节,又合了方才雨水那一番清冽,甜香扑鼻,沁人心脾。

方出神间,一个白色身影忽然自墙内跃出来,轻飘飘直若一叶坠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潘白华面前。两人打了个照面,心中各自惊讶。

原来这个白色身影,正是方才酒肆中那个少年。

两人谁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潘白华心知那少年此刻出现必有隐情,只做不知,含笑道:“小兄弟,你好啊,真是巧,咱们又见面了。”

那少年上下看了他一眼,也笑道:“可不是!”话音未落,潘白华忽觉一道淡青色疾风,惊雷霹雳一般,直向他胸口而去!

这一招动作之快竟是无可比拟,说是流星闪电,也不过如此。何况那少年方才还是笑语殷殷,谁能想到他竟然忽下杀手!潘白华一惊之下根本来不及闪避,以他武功之高,也只有些微暇余,提起手中折扇向前一挡。

“扑”的一声,那道淡青色疾风直刺入扇面,离他衣衫不过半寸之余。潘白华手腕一翻,一掌向那道疾风击去。他内力高出那少年甚多,那少年不得已一脱手,两人各自退后一步。

“当啷啷”一声响,一把淡青色小匕首,直落到石板地面之上,也直至此时,潘白华才看清那少年使用的是什么兵器。

那少年手中尚有一把匕首,心中却惊疑不定,原来他自幼熟习刺杀搏击之术,那一把匕首虽不算什么神兵利器,但在他一击之下,就是牛皮软甲也早刺穿了。然而方才止是刺入扇面三寸,再深亦不可得。不由心中暗付:面前这个书生,究竟是什么来路?只是他方才窥见了我面目行踪,却是非杀不可的。

他这里心神不定,却不知潘白华心里也在思量。要知他手中折扇看似寻常,其实扇骨由精钢所铸,扇面则是由雪山珍宝天蚕丝编织而成,是他随身一件利器。那少年年纪不大,却轻轻巧巧破了天蚕丝,又究竟是什么人?

两人凝视片刻,均知对方不是寻常人物,那少年忽地冷笑一声,揉身又上,手中一把淡青匕首点、刺、戳,招招是致命杀手,那匕首长不过一尺,比寻常短剑还要短些;左手也不闲着,五指微屈,竟是江湖中罕见的分筋错骨手,招式之狠毒,实所罕见。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少年这种打法,对敌、对已皆是十分凶险,一个失手,他自己也必然重伤。但他一副毫不在意模样,竟视这种打法如家常便饭一般。潘白华手中拆解,心中也不由暗自赞叹,心道以这少年身手,实可横行江湖,却为何又从未听说过这有一号人物?

两人又拆了数十招,眼见是个不胜不负之局,那少年招式如鬼魅一般,轻捷诡异;但潘白华不疾不缓,一派雍容,内力又胜过他,故而结局也实在难说。忽然之间,那少年纵身后跃,挑了挑眉道:“不打了。”

“哦?”潘白华也收了手,闲雅一笑。

“看样子我杀不了你,打也没用。”少年叹了口气,左手微抬,竟是很认真的在那里为难,“可是你刚才看见我了,这可怎么办?”他低了头,月下看去愈发像个小孩子。

“既是杀不了,又要为难,那么做个朋友如何?”潘白华微微一笑,神态若常,风采如画。

“啊?”

不容他多想,潘白华忽然举手向天,肃然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潘白华若是对今日之事透露一字半句,教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这是个极毒的誓了,少年愣了一下,左手终于慢慢放了下来,“原来你是小潘相。”

“此刻你可信得我了么?”潘白华淡然一笑,又回复了方才一派闲雅之态,“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那少年抬了头,也是展颜一笑,笑容里几分傲气,几分洒脱:“也罢,反正明日这里主人被刺消息也会传开。我是清明雨。”

南园满地堆轻絮,愁闻一霎清明雨。

那时节,小潘相和清明雨虽未若今日一般名满天下,却亦已是非同小可。二人心中,不约而同想道:原来面前这人竟是他!

“朋友什么的,也不必提起,小潘相和清明雨若成了朋友,岂非一场笑话!今日之事,你我从此绝口不提,也就是了。”说着清明转身就走,身影渐已融入月色之中。

“清明,且等等!我有件重要事情问你!”

清明愣一下,停住脚步,却未曾转身。

“傍晚时你喝了那许多酒,身上又受了伤,却在午夜又来执行刺杀任务。清明,清明,你向来都是这般全不顾惜自己身体么?”声音不高,似责备,却温和无比,半点听不出责备味道。

月光如水,虫声寂寂。桂花的甜香幽雅,一点一点从墙内渗进来。

天地之间,一片静谧。

终于,清明转过身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个任务是才接到的,我看容易对付的很,这才过去的。……喂,你说过不提今晚所有事的,我就这么一次跑出来买醉,倒被你遇见了,那时我说了不少醉话是不是……”忽地他低了头,再也不说一句话。

…………

从此一夜,潘白华与清明雨遂成好友,相交至今。

“清明,其实我一直想知道,若是那日我不立即说交个朋友那句话和发了毒誓,你待怎样?”

“啊……这个,你是要听实话么?”

“自然是实话。”

“不生气?”

“自然不生气。”

“其实我那个时候说不打了只是找个其他方法杀你,没见我那时左手微抬么?”

…………

“哈哈,哈哈,我们还是来谈一下这次我进京的事情好了……”

…………

“喂,喂,不许生气!你不是说好了说实话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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