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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数落起自己的妇人，徐言一时间呆住了，讶然道：“三姐？”
天外没有仙人，却有亲人，从裂痕中出现的女子正是梅三娘。
带着大普军兵，拖着千门火炮，梅三娘的出现对徐言来说犹如天降奇兵。
几步冲到近前，徐言惊喜道：“三姐！真是你！”
“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瞧瞧你，怎么风尘仆仆的，这边是什么地方，穷到没衣服换了么？”梅三娘没好气的数落着，眼里满满都是关切。
“这是……神武炮！”
惊讶着面前的一门门火炮，根本不是普通的火炮，而是威力惊人的神武炮，徐言再次震惊不已。
“丘老头就会研究这些火炮，三姐这些年实在无聊也有所涉猎，闲暇的时候建了个神武营。”
“私立军营？三姐你要称帝了！”
“称帝多没意思，你三姐现在是大普的宰相。”
“三姐当宰相？大普亡了么……”
“混小子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三姐有那么蠢么？”
一番叙旧，听得高人在一边直皱眉，对面的屠青烛开始呼喝了起来，命令兵士冲锋。
他预感到了危险，那一门门的火炮好似一张张凶兽的大口，正在择人而噬。
不再叙旧，徐言一指屠青烛与无极人魔，冷笑道：“三姐来得正好，那是我的宿敌，帮我轰了他！”
“敢欺负我梅三娘的弟弟！”梅三娘一听顿时秀眉倒竖，杏眼圆睁，抓过来一只火把对着引线点燃。
嗤嗤声与女宰相的号令同时大起。
“神武营听令！点火！给老娘轰了这群王八蛋！”
嗤嗤……嗤嗤……
闷头点火的大普军兵看样子早已习惯了女宰相的号令，动作一致，同时点火，同时瞄准了屠青烛与无极人魔。
轰……轰……轰……
火舌喷吐，地动山摇，雷厉风行的梅三娘，将千门神武炮全都送给了屠青烛与无极人魔。
人墙般的铁甲兵士被炸得漫天乱飞，甲叶子四散。
成百上千的银甲将军变成了一朵朵银花，开放在半空又成了血色的玫瑰。
高大的金甲将军本想以力气硬撼火炮，却在震天的轰鸣下四分五裂，好像炸开的烟花。
以圣旨与玉玺号令无数涅凡国兵士的屠青烛，在火炮炸起的热浪中张着大嘴，却发不出半句哀嚎，灌入口中的，是恐怖的火海。
尽管有无极人魔的半具身躯。
尽管耗尽心思夺取了涅凡国的大权。
尽管自以为是的认为宿敌终将死于手下，只是结局却没有想象的那般顺利。
屠青烛并非没有实力，反而他的实力很强，他只是差了点运气。
火海过后，皇宫内外一片狼藉，成了荒芜之地。
神武弹的威能足以轰杀修士，再多的凡人也抵挡不住，无论铁甲银甲还是金甲，最终只能成为火炮轰鸣之下的灰烬。
震天的炮火，不仅灭杀了无数兵士，轰碎了屠青烛与无极人魔连接的那根发丝，也震开了涅凡界通往真武界的缝隙。
“出口出现了！”
高人第一个发现了皇宫上方的空间裂痕，他顿时大喜过望，手里死死的掐着那块怪异的令牌，飞身跃去。
徐言始终盯着屠青烛与无极人魔，一时疏忽没注意高人的举动。
几步冲进皇宫，高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立在皇宫外阿乌的雕像。
看不出阿乌的死活，其上的金芒禁制仍旧在流转。
犹豫了一下，高人叹了口气，自语道：“算我倒霉，就不该来这里，不能耽搁了，否则……”
忽然觉得一道目光望来，高人微微一惊，回头看向徐言。
“你要去何处。”徐言声音发沉。
“去我该去的地方。”丑鬼现出个难看的笑容，道：“你很有趣，认得你不算白来一趟，好自为之吧徐言，我们再见了，再也不见……”
随着诡异的低语，高人的身影消失在皇宫上空的裂痕，徐言以左眼能看到对方消失在出口之后，手里的那块令牌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光晕。
“他到底来自何处……”
对于神秘的丑鬼高人，徐言始终看不出对方的秘密，也无法确认对方究竟真的来自域外，还是在故弄玄虚。
不远处的哀嚎，打断了徐言的思绪。
濒死的屠青烛正在大口的喘着气，银甲早已碎裂，现出了一具布满了金铁的古怪身躯。
第一次，徐言看清了无极人魔的构造。
这具人魔之体并非如徐言想象般那么强横，半截的身躯里炼化的材料虽然繁多又珍贵，但是绝对没有无极人魔那么精巧玄妙。
也就是说，申屠云所占据的无极人魔，十分残缺，而且残缺到无法想象的地步，或许只是一片碎片，或者一根发丝。
“发丝……枯枝。”
徐言终于了然。
天乙剑与无极人魔都是云仙君的武器，天乙剑只剩下枯枝般的小木头，说明天乙剑必定碎裂，那么无极人魔岂能完整。
言通天找到了天乙剑的残片，将其养在混元瓶，而魔帝找到了无极人魔的残片，将其改造成人形，当做了申屠云的栖身之所。
第1875章 骨片与发丝
涅凡国的皇宫门口，奄奄一息的屠青烛瞪着唯一的独眼，半具无极人魔的身躯显得触目惊心。
一根截然不同的发丝，垂落在屠青烛半张脸的一旁，他正好能得到，却够不着。
失去了唯一的联系，屠青烛再也无法借助人魔行动，他只是栖息在人魔躯体里的一条可怜虫。
“是你运气好……徐言，言通天！千年前我能杀了你，千年后……也一样！”
恶狠狠的吼着，屠青烛疯癫了一般，哀嚎道：“哥！替我杀了他！我要他和我一！起！死！！！”
在魔帝濒死的咆哮中，徐言的身后出现了一只眼，另外一半的无极人魔居然还能动。
嘭嘭两声从背后囚住了徐言，手臂如刀，双脚如剑，浑身起伏的锋利剑气将徐言刺得血肉模糊。
“徐言！”
梅三娘惊呼着要跑过来，被徐言大喝止住。
“别过来！三姐，你不是他的对手，退开，这份恩怨，我自己能解决……小黑！”
吼！！！！！！！！
在徐言的冷喝中，被藏在袖口的黑虫化作一道龙影扑进地面上的人魔傀儡，屠青烛的哀嚎顿时炸起。
“残破的无极人魔，原来只有一根头发，申屠天，你该死了。”
感受着身背后传来的剧痛与刺杀，徐言好像不为所动，放出黑龙吞噬倒在地面的屠青烛。
既然魔帝有两个，那就一个一个灭杀，灭杀个干净！
后背的伤口越来越多，有些已经能看见白骨，半具无极人魔发疯般的轰击着敌人，只是很可惜，他的敌人有着无人能及的愈合速度。
深可见骨的伤口在快速的恢复，比起灭杀掉申屠天，徐言身上的伤势根本不算什么。
他有天乙木的本源力量，一层木灵战衣笼罩而出，覆盖之处伤口尽数恢复。
“你不是真正的言通天……你到底是什么！”
惊讶的声音从身后的人魔口中传出，名为申屠云的强者，诧异着宿敌身上的变化。
“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也该死了。”
撑开禁锢，徐言转过身盯住了另一半无极人魔，语气淡然道：“一身双魂的兄弟，不应该同生共死么？”
噗！！！
就在徐言冷语之际，一根利刺诡异的从申屠云的心口探出，直接没入了徐言的心口。
那不是强大的武器，而是一块锋利的骨片。
看样子像是手臂上裂开的骨头，隐约能看到骨头上刻着一种繁复的印记，与人族的骨头截然不同。
“这是……”
徐言张了张嘴，茫然的低下头，看向刺进心口的尖刺。
突如其来的杀机，他只来得及以双手死死的卡住尖刺，然而尖刺的顶端，已经贴上了他的心脉。
只要再刺进一丝，徐言的心脉将顷刻破裂！
“这才是无极人魔啊，我们找到的无极人魔不仅有一根发丝，还有一片臂骨！”
宿入无极人魔的申屠云，半张脸上现出了诡异的笑容。
“当确认这块骨片与发丝是无极人魔的碎片，我们决定让这件惊世骇俗的混天灵宝重现世间，我们耗费了很多材料，尝试炼制了很多人魔，终于勉强让它达到了天灵宝的程度，可惜，即便是天人魔，依旧不完整，原来我们小看了先天灵宝的炼制，以魔帝之境居然炼化不出天灵宝！”
申屠云在气愤，徐言能听得出来。
“为了无极人魔，我们炼制出很多失败品，其中最成功的一个，被留在了魔帝城，取名申屠铁心，从申屠铁心的身上，我们得知了一个猜测，无极人魔可以无限的生长。”
“你可知为了寻找能自行生长的材料，我们奔波了多久？终于，在深海找到了一种奇特的海草，这才将无极人魔完善到如今的程度。”
“有了无极人魔，我们兄弟就不必挤在一具身体里，我是哥哥，自然要让出本体，就此宿入了这具半成品的无极人魔。”
“申屠天喜欢肆虐天下，喜欢统御一族，所以他去统御魔族，而我申屠云，喜欢的是低调行事，甚至没人知道我是申屠天的哥哥。”
“是你！言通天！你杀了申屠天，又将我重创在九重天，不仅如此你竟分出善恶双魂，一魂入你的混元瓶，一魂居然来夺我的无极人魔！”
“是你的贪婪让你葬送了一魂！你的善魂，最终被我所吞噬。”
“为了恢复傀儡的伤势，这千年来我一直在隐忍，不惜借助空蝉派栖身，伪装成人族化神。”
“我一手创建了反剑盟，本想蚕食西洲，没想到又遇到你这宿敌，在人族化神面前我无法轻易杀你，否则又怎会容你活到现在！”
“如今，你居然再次灭杀了我的弟弟，所以你要和他一起死去！”
“给申屠天陪葬吧，言通天！！！”
锋利的骨刺，拥有着不弱于小木头的威能，那是无极人魔真正的躯体，即将刺破敌人的心脉。
“你的头发是海底的奇异海草，一旦剪断，会让你变弱，长发的和尚，才是你最大的失策……”
徐言的脸色变得铁青，对方的力道之大，超出了他的预计。
眼看着骨片就要刺进心脉。
一旦心脉破裂，其实修为高深的修士还不会死去，元神与元婴的存在，相当于修士的第二条命。
可这里是涅凡界，一切都被压制，徐言成了凡人，如果心脉破裂，他将死于灵宝界。
“不！！！”
尖叫着的梅三娘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拼命的想要推开申屠云，可是对方纹丝不动。
嗡！！！
盘旋而至的斗王剑带着凛冽的风声，自行斩落，不计代价的劈斩着无极人魔。
哪怕耗尽元神之力，轩辕雪也要救下她的爱人。
“没用的……”远处，模糊的灵体在喃喃低语，雪孤晴的眼底出现了悲哀。
吼！！！
灭掉了申屠天的黑龙豁然回转，发疯般的撞击申屠云，任凭龙爪凶猛，被涅凡界压制的小黑根本发挥不出真正的黑龙之力。
骨刺一点点的接近心脉，徐言的额头与手背青筋暴起。
他已经动用了最大的力气，甚至借用了散仙残魂与小木头的力量，但那骨刺仍旧一点点的刺来。
无极人魔在狞笑。
他的期盼眼看着就要成真，宿敌将被灭杀在眼前。
千年前的景象即将发生，宿敌之间，仿佛依旧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当来自真正无极人魔的骨刺即将刺穿徐言的心脉之际，申屠云忽然古怪的停住了手，狰狞的半张脸上渐渐被一副平和的笑容取代。
那笑容徐言十分熟悉，正是来自乘云观小道士的微笑。
那笑容天真，一尘不染，充满了阳光与善良……
第1876章 善魂
生死之间，强敌的脸上居然现出了自己熟悉的笑容。
徐言仿佛看到了乘云观里的小道士，正与镇子里的小伙伴们开心的玩耍。
年幼的小道士，与寻常的孩童一样，察觉不到埋在心底的恶念，所以他天真而无邪，犹如一道阳光。
如今，这道阳光再次出现在面前。
即将刺破心脉的骨片，被缓缓收回，刺进了无极人魔自己的心口，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
“你是……善魂！”
望着对方的目光与笑容，徐言能感觉到一种同源的气息浮现。
就像遇到了另一个自己，虽然陌生，又无比熟悉。
“是啊，我是善魂，却并不愚蠢，既然斗不过申屠云，只能委曲求全，将自己最后一缕神魂隐藏起来，幸好无极人魔的本体足够庞大，能让我藏得很好，藏到现在。”
无极人魔的口中发出了平和的声音，这道声音极其和善，隐隐带着一种狡黠。
善魂原来并没有彻底消亡，被吞噬的那一刻，言通天的善念残魂舍弃了大多的魂力送给申屠云吞噬，只留下一缕残魂躲在人魔的角落里。
“善良不代表愚蠢，看来你比我聪明。”惊讶的徐言，变得平静了下来，面对善魂，他的心绪出奇的宁静。
就像多年未见的故友，淡淡的君子之交。
“他们怎么了？怎么又不打了？”梅三娘在一边愣怔了起来，看看徐言又看看申屠云，不知发生了什么。
“魔帝兄弟，通天仙主的善恶双魂。”越发模糊的雪孤晴终于看出了局面的诡异，可惜她无力再去帮谁，她即将消散成一片风雪。
黑龙的吼声充满了犹豫，化作黑影盘旋，邪恶的黑龙厌恶善念，偏偏那善念中也有着主人般的感觉。
环绕身旁的斗王剑，始终不离不弃，无论面对可怕的无极人魔，还是通天仙主的另一道残魂，轩辕雪只认得徐言，也只爱着徐言一个。
“不是比你聪明，而是我们一样聪明，因为我们都是言通天。”
善魂微笑着伸出手，那是一只虚幻的手，来自言通天的残魂，而非无极人魔。
“我们有着不同的传承与记忆，只有合并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通天仙主。”
面对善魂的邀请，徐言沉默不语。
或许只要融合了善念残魂，他的修为将再进一筹，直接踏入渡劫之境。
但是融合了善念之后，他就成了言通天，不再是徐言。
“不……我不是他，我不是言通天。”
目光复杂的看向善念残魂，徐言退后了一步，道：“我是徐言，徐止剑。”
善魂听闻之后诧异了起来，仿佛不理解对方的选择，他们本为一体，本该一体。
“止剑，你有表字，难道你有家人？”善魂虽然诧异对方的后退，更加好奇着本该孤儿的恶念，居然有着大户人家才会有的表字。
“我有师父，师父陪伴了我的童年。”徐言轻声说道，眼中现出怀念。
“怪不得，怪不得你有表字，止剑，善存于心，恶止于剑……师父居然追入了混元瓶。”
善魂的目光显得十分清澈，此时带上了一种羡慕，道：“看来你有一段完整的童年岁月，弥补了我们的心境缺陷，师父留在道府的最后一缕元神怕是就此耗尽，老人家辛苦了。”
感激的同时，善魂温和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合为一处，没有了心境的破绽，这一世的言通天将有机会成就真仙，两世为仙的经历，怕是世间再无人能体会了。”
缺陷被弥补，如果神魂就此完整，以言通天的天赋造诣，的确有着破入真仙的机会，而非止步于散仙。
徐言犹豫了起来。
他的心绪正在翻涌，形成了两种念头，一种是与善念融合，成为真正的言通天，另一种却在抗拒。
他有言通天的残魂，说成是言通天也没错，但他还有天乙木的阳灵，说成不是言通天也对。
“抱歉了，我是徐言，不是言通天。”
最后，徐言还是选择了远离善魂。
他不想成为一段记忆被封印在脑海，他已经成为了独立的灵魂，有着独立的元神，尽管古怪得好似怪物，却是天地间唯一的一个。
正如老道士的那句询问。
你，是谁？
我，徐言，徐止剑。
“为什么？”
善魂变得更加诧异，他想不通为何同一个灵魂，却不肯相融。
“因为我不是纯粹的言通天。”徐言的语气有些发苦。
怔怔的看着对方许久，善魂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我懂了，你的神魂里掺杂了别的东西，你不想成为言通天，但是，你又始终是言通天，如果你不想融合完整的神魂，我会自行消散，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无论融合还是分离，都是同一个人。”
善良的善魂不会强人所难，他选择了自行消散，听闻此言，徐言悲从心起。
“不必悲伤，消散不代表消亡，只要你活着，言通天就不算死去。”
仿佛能感受到徐言心中的悲苦，善魂平和的说道：“这就是传承，与天下生灵一样，上一代的血脉，会流淌在下一代的身上，无需悲伤，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点点星芒从无极人魔的头顶飘出，汇聚成一位高大的男子模样，一身月色的长袍，与此同时，徐言的身后，披着黑色大氅的元神随之出现。
善与恶，再相见。
“我该走了，最后的魂力即将耗空。”善魂仍旧在微笑，双手托起了一团虚弱的星火，轻轻一抛落向徐言。
“这是单纯的魂力，并无任何记忆与传承，融合它，你将变得更加强大，而我，也将就此消散。”
留下单纯的魂力，善魂微笑着看向徐言，道：“替我完成最后的遗愿吧，那也是你最后的执念所在，将烟雨珠穿成的项链，戴在惜月的身上……”
消散之前，善魂的眼中浮现出一缕惦念。
那是言通天的挂念，对于妻子最后的挂念。
“天有九重，地有八荒，我欲七界争雄，不求六道栖身，我曾夺人五谷，也曾行侠四海，三生情尽，两世为仙，只愿一言通天。”
苍凉的低语，从消散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