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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大河的咆哮越发狂躁，深山里的大妖也开始躁动了起来，那份古老的妖族仪式，是所有妖族共同的一份期待。
“这些年万恒山脉深处出现了不少大妖气息，尤其今年，至少有三头大妖散发出威压。”
雁行天的神色无比凝重，躬身询问：“百妖宴看来无法避免，宗门如何应对，还望太上长老明示。”
“我们有约在先，不会插手元婴与大妖之间的战事。”王启叹了口气，道：“行天啊，你是宗主，百妖宴的事你拿主意吧，我若是插手，非得引来妖王不可，到时候就更棘手了。”
雁行天微微低下的头颅，缓缓抬了起来，一宗之主的气势仿佛在此刻回到身上，他沉声道：“天河浩劫行天无力阻挡，但是大妖当面，斩个几头不算难事，既然太上长老让我做主，行天决意与妖族开战！”
一句与百妖开战，不仅需要无上的勇气，还需要拥有强横的实力，否则只是空谈。
很显然，金钱宗的宗主，并非泛泛之辈。
“浩劫将至，凡人必死，与其耗费心力斗百妖，不如稳住海外的根基。”饲灵堂的堂主李牧此时皱眉说道：“与百妖争弃子，到头来依旧白忙一场，何必白费力气？”
将全部的力量用来稳住海外巨岛，再带走凡人当中的佼佼者，以巨岛形成方舟，可保存人族不灭，这一点是李牧的主见。
“李堂主此言差矣。”武曲殿的诸葛俊雄挺了挺肥胖的肚子，翻着小眼睛说道：“我等均为人族，看着亿万凡人成为百妖血食，于心不忍，于理不通，弃子怎么了？挡不住天河浩劫，才叫凡人为弃子，我们挡不住通天河，难道还挡不住百妖么？”
“凡人，可死于天威，不该死于妖族之口。”
天海楼主寒千雪此时漠然说道，这位女子终年一副冷漠的模样，没人见她笑过，如今却道出了一番豪言。
“尽人力，听天命。”楚苍海沉声说道。
“有玄峰主坐镇海外巨岛，短时间内应该问题不大，不去尝试一番阻止百妖，不仅我们于心不忍，一旦生出心魔，神纹无望。”
柳菲雨秀眉紧蹙，现出一丝担忧，她的声音柔和动听，却带着一种无奈之感，不过很快，这份无奈与担忧就随着裙角逸动而起的烟青之色彻底消散。
“诛……百妖！”
眼中的温和被冷酷所取代，衣裙顷刻间变幻的颜色，让柳菲雨的人格反转，强横而暴躁的威压轰然散开，带着无尽的杀意。
看到其他人大多赞成与百妖为敌，李牧摇摇头不在多说。
“如果邪派元婴也会共抗妖族，我们的机会更大几分。”
诸葛俊雄的小眼睛看向背过身去的太上长老，这些金钱宗真正的高层，大致知道几分正邪两派的由来。
王启没言语，远处却传来了剑鸣，随着剑鸣而来的，是一袭白袍与一声狂笑。
“指望邪派有什么用，百妖而已，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包了，不诛百妖，我人族之威何在！”
飞剑转瞬即逝，楚白的身影一步踏到地面，白袍如雪，威风依旧。
“来个狠的嘿嘿，楚苍海，你儿子应该一个能打十个吧。”诸葛俊雄嘿嘿一笑，调侃道：“这种儿子你怎么不多生几个，生他十个八个，我们还用怕那群大妖么？”
第807章 学学你师弟
生儿子容易，身为楚皇，楚苍海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
可是生出楚白袍这种儿子，那就不是他楚苍海的能力了，能生出来一个，就别想生第二个，生多了会把他活活气死。
被诸葛俊雄的调侃气得胡子之翘，楚苍海瞪了诸葛俊雄一眼，没心思理他。
“你小子真能一个斗十个？”
王启此时回过身来，看着楚白说道：“说大话容易，真要斗起来，非得送命不可，百妖啊，连我都不敢说一定能杀光。”
“杀不光又如何？”楚白面对太上长老毫无敬意，仰头道：“大不了丧命大妖之口，一死而已，我楚白从未惧过！”
“逆子！太上长老面前，休要无礼！”楚苍海沉声喝斥。
“看看，看看，这就是典型的胆大不要命。”
王启也不恼，点指着楚白摇头说道：“天赋绝佳，二十年而已，一身修为直追楚皇，你小子以后必成神纹，把命送给大妖？你也不嫌丢人，留着这条命等到成为神纹之后再去把那群大妖挨个揍一遍多过瘾。
就知道死战死战，学学你那便宜师弟，打得过就往死里打，打不过脚底下抹油溜之乎，能偷袭绝不去正面死斗，能坑死对手绝不去以身犯险，这才叫人物，懂么。”
“徐言死了。”楚白对于太上长老的教诲不但毫无敬意，反而目光冰冷，仿佛在质问。
王启讪讪地抽了抽嘴角，打岔道：“不提他了，不提他了。”
“死于天河湾！”
楚白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他之所以无视太上长老的威望与地位，最多的缘由是因为徐言与楚灵儿。
两个本该无辜的小辈，被派往天河湾，就此一去不归，究其根源，竟出自太上之手，楚白自从得知了这份真相之后，对于太上长老再无敬重可言。
在他看来，徐言与楚灵儿之死，就是被太上长老害的！
“或许还活着也说不定。”王启摆摆手，不在理睬楚白，道：“攻敌之弱，取长补短，调虎离山，驱狼吞虎。”
说了几个字之后，王启看了眼几位元婴，不急不缓地说道：“当年老夫年轻的时候，也算一方豪强，手下有那么几百人听命，周围的村镇谁不听话直接杀上门去，好不威风，后来出现了一批山匪，这群人更狠啊，那是杀人不眨眼，平了一村又一村，灭了一镇又一镇，就快杀到我老家了，怎么办？”
好像在讲述着年轻时候的经历，王启摊了摊手，道：“人家太强，我们不是对手，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乡被灭吧，没办法也得想啊，还好本地有几个恶霸，将这些恶霸抓起来，先暴打一顿，打得服服帖帖，等到山匪来了，这些恶霸就成了冲锋陷阵的工具，反正是恶霸，死就死了呗，临死他们还能杀几个山匪，省下我们几分力气。”
“太恒山脉里有大妖……”诸葛俊雄第一个理解了太上长老的用意，急忙改口：“太恒山脉里也有恶霸，嘿嘿，应该不少才对。”
不仅诸葛俊雄明白了过来，其他人此时全都恍然，毕竟是元婴强者，心智可没有低的。
“办法是人想的，动动脑子，拿起刀砍人的那是莽夫。”
王启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了眼柳菲雨，道：“不是还有只小狐狸么，杀掉泄愤是下策，用来拖住老狐狸是中策，用来制衡狐族逼其反水才是上策。”
“人，乃天地之灵，灵在何处？”
王启笑了笑，转身而去，走的时候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人乃天地之灵，灵不在身，不在心，而在脑。
枯井旁，几位元婴神色各异，没人开口，连楚白都不得不佩服太上长老的算计，这种人物该当神纹。
“只要天河出现大浪，放弃百妖，你们立刻赶到灵水城，天河浩劫挡与不挡，到时候再说。”
留下最后一句吩咐，太上长老的身影消失在宗门。
金钱宗外，一处无人山林之内，王启缓步行来，最后站在林间，唉声叹气。
“长辈不好当啊。”肥肥的身影从虚空中走出，何田早就来了，只是没有现身金钱宗而已。
“是这群后辈太蠢，整个天南也没几个聪明人，你看看言哥儿，如果那小子不死，非得坑死百妖不可。”王启摇头叹息。
“十七太保的确非同寻常，天底下就没见过比他还坏的，可惜了个好苗子。”何田一样叹息不止。
“纪贤那家伙到哪儿了。”王启神色一正，问道。
“不久前在蓝羽国落脚，四处收罗大妖，不知目的何在，怕他生疑，我离着很远。”何田的声音变得冷冽了几分。
“大普国师，雪山喀目，容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也该收点利息了。”王启冷笑道：“若非忌惮雪山喀目濒死之时能动用堪比神纹的力量，哪还能让他活这么久，既然天下即将大乱，我们也趁乱出手好了。”
“阻不了天河浩劫，怎么也得探清雪山隐秘，看一看这群蛮人到底是不是魔族。”何田的目光显得万般凝重了起来，魔族两个字，仿佛力沉万钧。
“人，妖，魔……”王启沉沉一叹：“非人非妖，非鬼非怪，就只有魔族这一种可能了，拔下他的角，合我二人之力或许能推算出真相。”
喀目生角，这种奇闻无人听说，只有神纹强者才会了解几分，这也是天南的两位神纹为何对雪山无比忌惮的缘由。
“如果蛮人当真是魔族，那么天河湾里的东西，必定与飞升无关。”何田沉声说道。
“晴州就这么大，除了雪山与天河湾，我们已经找遍了天下，飞升无路，有何办法呢？”王启苦笑道：“就算天河湾里困着魔王之体，也得亲眼看到才死心啊。”
“若是没有雪山蛮族，天北的那些老家伙，真想再和他们斗上一斗。”
“没办法，妖族势大，我们既然决定对雪山出手，就不能惹那群妖王，腹背受敌的滋味可不好受。”
“靠着两宗的元婴，未必能挡得住百妖。”
“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都是元婴强者，又不是三岁小儿，忙我们的事，妖王不来，人族元婴应该能与百妖周旋一阵子。”
“聪明的元婴太少，又聪明又心黑手辣的更少，你说言哥儿要是也成了元婴，会不会变得更坏了？”
“又聪明又坏的家伙，那是世间极品啊，可惜，可惜了……”
第808章 乱象渐起
从后山返回的金钱宗元婴强者，经过一次长谈，就此定下了抵挡百妖的决定。
以宗主雁行天为首，几位元婴分别忙碌了起来，于是万恒山脉里的大妖最先倒了霉。
单独的大妖，面对几位元婴加上一群虚丹修士的围攻，连半点胜算都没有，这些免费的打手，是第一步，等到百妖南渡，百妖宴真正开始的时候，正邪两派的高手必定会集结，来一场真正的元婴与大妖之战。
人可以死于天威之下，却不能死于妖族之口。
看起来好像是无用之功，却是一份人心深处的信念，一种身为人族的自豪与骄傲，若是当真无视凡人被大妖吞杀，天南修士的心境必然会出现一丝裂痕，而这份屈辱也必将流传下去，修行界在凡人眼中将再无威严。
事不关己，的确可以高高挂起，然而在灭族浩劫的面前，身为修行之人，怎能不去尽一份力呢？
金钱宗开始捕杀山脉深处的大妖，天鬼宗也没闲着，十殿之主时而汇聚在大齐的某处险地，猎杀着单独的大妖。
元婴强者的决定，最终来自于神纹的默许，而虚丹长老，无论情愿与否，只有听命一途。
金钱宗的宗门任务早已取消，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份份不容拒绝的命令。
许多长老就此奔赴各地，各自身负着重任，有些是去打探天北妖族是否来临，有些是探寻一些大妖的栖息之地，还有的长老被派往边关，抵抗蛮族越来越猛烈的攻势。
前有百妖盛宴，后有天河浩劫，中间还夹着蛮族铁骑这种凶猛的敌人，大普的局势变得岌岌可危。
皇宫内，愤怒的皇帝摔碎了所有能摔的东西，宫女们几乎每天都能听到皇帝大骂左相的声音，而那位奉黎民为君的老人，以年近九旬的年纪，再度挂帅出征，率百万大军赶赴灵水城。
皇帝走不了，因为楚皇楚苍海的一句话，让楚宣欲哭无泪。
你既为人中帝王，就该与黎民同命，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楚家皇朝，不会因为一个帝王之死而就此败落，但是百姓若是死光，也就再没有什么大普之说，或许留下楚宣，是楚皇的无奈之举，但对于大普的江山，楚皇其实从未轻视过半分。
他才是真正的皇者，所以知道君民同命的道理，君在，江山在，君不在，江山还在，可是江山若不再，就再无君王之说。
帝王之家，注定有如此举动，而那些世家豪族，也会留下嫡系后辈，哪怕死在洪流当中，也要守到最后一刻。
庞家身为饲灵堂四大家族，这些年来出现了不少天赋不俗的筑基弟子，有庞红月与庞少城两位虚丹长老坐镇，多年前被压得抬不起头的庞家，隐隐出现了繁荣的征兆。
可惜的是，这份繁荣来得时机不太好，几乎与浩劫同至。
经历了几次变更，如今的庞家家主不在是筑基修为，而是一介凡人，但是这个凡人在庞家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因为他的亲弟弟与亲妹妹，都是虚丹境界的宗门长老。
庞少伟已然年过中旬，身形微微发福，留着三寸黑须，看起来温和有礼，也有一股家主的威压在身。
然而今天，庞少伟毫无家主的气势，在酒宴上为他的弟弟与妹妹频频夹菜，笑声爽朗而欣慰。
庞红月与庞少城这次回家，是要带走兄长，只是庞少伟执意不走。
既然天下浩劫，身为天下人，又能走到何处呢？
如果有修为在身，庞少伟不会如此固执，这位庞家的当代家主正是看透了凡人之身融入修行界的艰难与无奈，这才选择了留守庞家。
对于兄长的决定，庞红月与庞少城苦劝无效，只好点头同意，强行带走庞少伟不难，可是庞少伟如今是庞家家主，一家之主的决定，即便是虚丹境界的弟弟与妹妹，也不能改变。
这是世家的规矩，人可以死，家规不可无！
固执的庞少伟，其实与梅三娘一样，他们看得十分清楚，以凡人之身去和修行者相处，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苦闷与愈加的卑微罢了。
离开庞家，庞少城与庞红月就此分别，两人各有任务在身。
庞少城需要前往边关探听蛮族的动静，庞红月的任务则是前往一处大普城池，搜寻近期出现在这座城池附近的大妖气息。
当兄妹二人分别在街头的时候，远在金钱宗的饲灵堂内，堂主李牧的面前正跪着一人。
“去海岛吧，天南即将大乱，留你许家一份血脉也好，宗门里的事，你不必参与了。”
望着跪在脚下的中年男子，李牧叹了口气。
“堂主，许后想要报仇。”名为许后的男子死死地捏起了双拳，没有抬头，但是语气出现了压制不住的颤抖。
“背负了二十年的血海深仇，不得报，我注定元婴无望！”
身为许家最后的一位天赋奇才，曾经眼睁睁看着仇家一举灭杀了家族所有天才的许后，猛地仰起头，眼中遍布血丝。
“你们许家的仇家，已经死于天河湾。”
李牧沉声说道，其实他也恨，恨徐言，恨庞家，可是太上长老的存在，让他不敢妄动分毫。
徐言是太上真传，如果他杀了庞红月泄愤，太上长老不可能不管。
在神纹强者的面前，尽管有元婴修为，李牧始终不敢去动庞家，但是大乱将起，许家与庞家的世仇，也就没人会过多的在意了。
“徐言是庞家之婿，他死了，庞家还在，父债子偿，夫债妻还！”
许后的声音遍布着狰狞，为了记住灭族之恨，他不仅修炼小心，做事小心，平常从来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如此卧薪尝胆二十多年，只为等待着报仇的机会，更不惜将自己的名字都改了。
许后这个名字，意为许家最后的一位后人。
“天南大乱，无法避免。”李牧盯着对方看了半晌，挥手道：“乱世之中多杀戮，你去吧，成败不必回禀。”
堂主的默许，听得许后喜极而泣，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起身大步而去。
同为虚丹境界，许后未必能杀得掉庞红月，然而离开饲灵堂之后，他就此得到了庞红月的行踪。
以有心算无心，成功的机会极大，如果隐匿得足够好，偷袭之下把握将更大。
背负了二十年的血海深仇，让许后养成了无比谨慎的心性，只要得到庞红月的踪迹，他有信心一举将其击杀！
大河虽然汹涌，人心更加险恶，然而比起险恶的人心，还有更加可怕的东西。
临近通天河的一座小镇，来了一群古怪的客人，这些客人不仅身形高大，模样各异，胃口还出奇的好，吃光了一座酒楼所有的酒菜。
最后这些客人还没吃饱，于是倒酒的店小二首当其冲，被一位身高两丈开外的客人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了下去。
比起险恶的人心，百妖之宴，更加可怕，因为它们不仅吃人，连人心也会一同吞掉！
第809章 恨意如狼
小镇的酒楼，刚刚抵达天南的百妖，先为自己来了一顿接风宴。
酒菜不错，只是份量太少，于是没吃过瘾的大妖开始吃起了酒楼里的伙计，这种当场生吞活人的景象，吓得掌柜的面无血色，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等到百妖们将酒楼里的伙计与其他客人吞了个光，雷六这才放下酒杯，从怀里取出一张画像。
抖开画像，雷六看了眼跪在面前的掌柜，问道：“认不认得这个人。”
酒楼掌柜五十多岁，虽然面无血色，此人并未被恐怖的景象吓昏，壮着胆子抬头看去，目光忽然微微一动。
“认不出来的话，你的下场与其他人族一样。”
雷六看出了对方的迟疑，心中立刻浮现出惊喜之意，他这番随意之举，根本没抱着什么希望，如今看来，抵达天南的第一站，有可能就此得知鬼面的真正身份！
那掌柜的张了张嘴，装作惊恐，实际上是在观察着局势，他不是修士，但也有先天修为，城府更是极深。
嗷呜一声大吼，一头狮子大妖在雷六的示意下直接现出了妖身，巨大的雄狮差点将酒楼给撑爆，锋利的獠牙对准那掌柜，其上寒光闪动。
“认、认、认得，认得！他叫徐言！”
掌柜的之前还强撑着冷静，此时看到大妖真身，被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急忙承认。
“徐言？”雷六一摆手，雄狮大妖立刻恢复了人身。
“说说，这个徐言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