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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拐过回廊,汪云慧抬起头,远远地便见到一身赤红常服的朱祁钰,身姿挺拔,更显得潇洒俊逸。他抱着那出生还不到一个月的儿子,脸上满溢的喜悦之色像是烧红的烙铁,一下一下狠狠地捅在她的心尖,烧灼出剧痛且难以愈合的疤痕,几乎揉碎了她的心。
“臣妾恭喜皇上喜获麟儿!”步履盈盈地到了朱祁钰跟前,她平静淡然地躬身福了一福。不敢抬头去看那个孩子,生怕多看了一眼,便再也止不住自己心里铺天盖地生长着的嫉恨的藤蔓。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已经死了,可却没想到,如今,它对于疼痛竟然还有知觉!
她是他结发多年的妻子呵,不仅不受宠爱,且一无所出,反观那杭贵妃,入宫不到一载,便就为皇上诞下了麟儿,为什么?
即便她不如杭贵妃美貌,可是,她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冷落她,对她视而不见?
朱祁钰径自逗着朱见济,心不在焉地瞥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厌烦之色,只是不在意地随口问道:“皇后今日这么急着见朕,莫非就是为了说这个么?”按理,素衣生了孩子,皇后英爱派人送来贺礼并亲自过来探望,可是鉴于早前那不愉快的经历,皇后只是将贺礼送到了独倚殿外,没敢亲自呈进来。
“臣妾不自量力,想求皇上一件事。”
汪云慧耷拉着头,睫间不知不觉就起了一层潮意,却还是很勉力地挤出微笑。她知道,于她的身份,她是完全不该过问这件事的,而且,这件事既有可能犯了皇上的忌讳,届时,她只怕是更遭皇上厌弃。可是,她却不能将话就这样埋在心里。
朱祁钰的脸色一如平常那般温和,可下颚却因她的言语而有些绷紧,显出了一丝与平日不同的严厉。那锐利的黑眸很随意的一扫,尽管笑着,却只有冷冷的意味,不见半分温暖:“说吧,朕会考虑的。”
汪云慧心一沉,知道这事要是一出口,自己定然讨不着好,却还是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朱祁钰:“臣妾恳请皇上早些与瓦剌议和,让太上皇速速回来吧!”
“皇后,你贵为六宫之首,也该知道大明的祖训吧?”
朱祁钰轻轻哼了一声,抑住心底涌上来的冷笑,眉宇之间堆叠起层层阴鹜,一个字一个字地将那“祖训”被背出来,介意告诫她。“身为皇后,不可随意干政!”
要怎么做,他心里有数,不需要她来教,更不需要她背后的孙太后来教!
“臣妾并不是想干政,臣妾只是——”汪云慧急急地想要辩解,可话语即将出口,她有觉得有些词穷,背脊一阵凉过一阵,不自觉地往后瑟缩了几寸。现在,四处都在盛传,说皇上不肯与瓦剌议和,不希望瓦剌人送太上皇回来,是因为怕太上皇回来后与他争皇位。她不确定这些传言的真伪,毕竟,那是男人的世界,那些家国大事,轮不到她去管。她能看到的仅仅是女人的悲哀。
“臣妾昨日一时兴起,便去洪庆宫探望皇嫂,谁知,皇嫂她——”
她好不容易说了个头,却有些语塞,骤然顿住。
“皇嫂怎么了?”朱祁钰不由眯起眼,紧紧追问,知道她口中的皇嫂指的是朱祁镇的皇后钱氏。自从他登基以后,朱祁镇的妃嫔便都迁居到了南苑的崇质宫和洪庆宫,一直以来默默无闻,而他一直忙于政事,也没空理会她们。今日,听汪云慧说起,他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难道,钱氏出了什么事?
汪云慧深吸一口气,狠狠咬牙,这才将实情一一说出。
“自从太上皇北狩未归,皇嫂便整日整夜的哭泣,还设下神龛,每天每夜祈求,希望太上皇早日回还,再困再倦也只是就地稍卧,不肯上床休息!如今,她对太上皇太过思念,右眼被眼泪浸坏了,已是看不见了。早前,她又因太过哀伤精神恍惚而不慎跌倒在地,以致股骨折断,却死活不肯让御医医治,说什么若是能让太上皇回来,宁可让自己的腿断掉。就这么日积月累,新伤成了旧患,如今,那受伤的腿也已伤残恐怕再难恢复了!”
朱祁钰的心狠狠一抽,空着的那只手骤然捏紧,眼光中映进的最后一点沉重灼热,铺天盖地的化成不可直视的灼烈!
为什么会这样!?
看朱成碧
八月初,在杨善巧言辞令的辩解和说服之下,本就有意议和的也先终于承诺让杨善将朱祁镇迎回,消息传回京师,朱祁钰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事情的发展尽在掌握之中,可是,表面上,却却还是不得不将这场角色颠倒的戏继续演下去。
早朝之上,当朱祁镇即将回归的消息被当众宣布,朝中众臣有相当大一部分满脸欣喜之色,喜不自胜。其实,前一日,他们私下里早就一一得知了。朱祁钰冷眼看着信息雀跃的朝臣,眼角一抽,脸上依旧是平日那般深不可测的笑意,可眼神却是兀自凉薄了许多。
他可没有忘记,朱祁镇毕竟以先皇宣宗嫡长子的身份做过十四年的皇帝,整个奉天殿上除了他,没有任何人知道朱祁镇并非宣宗皇帝的骨血的真相。朱祁镇亲政十四年,对奸佞多有姑息,朝廷上下必然有其心腹亲党。早前,便有不少平日嫉贤妒能之人因不满他任用于谦的,对朱祁镇的不理朝政心存怀念,如今见朱祁镇被迎回,必然妄想拥立其复辟,正蠢蠢欲动的策划着。反观他,登基时日尚短,羽翼未丰,皇权未稳,若是真如也先所料那般,有人妄图拥立朱祁镇与他争夺皇位,那么,大明内廷必然乱作一团。
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能选择扮演着泯灭亲情的兄弟角色,冷漠无情,让所有人皆以为他贪恋皇位,对兄长尚且不留情面,对妄图以下犯上之人更是绝不姑息,这样,才不至于有人敢在这非常时期轻举妄动,内廷时局的稳固才可确保,那荒诞不经的丑闻才不至于泄露,为天下世人耻笑。
胡濙身为礼部尚书,前一日便已得知太上皇朱祁镇即将被迎回的消息,高兴得整整一宿未闭眼,连夜制定出了一整套的迎接仪式,工工整整地书写在折子上,特地选在早朝时奉上。
“臣窃以为,太上皇得以回还,实在是我大明之福,这迎接的仪式定要体面才适宜。”胡濙见朱祁钰极慢地翻看那书写着繁杂仪式的折子,以为朱祁钰正在思索着迎接仪式的可行性,开口便朗声讲解,也顺道让朝堂上的众人都知道这仪式的内容,各抒己见:“可先派锦衣卫和礼部官员到居庸关迎接太上皇入关,然后在京师外城由文武百官拜迎,最后进入内城,由皇上亲自谒见,再将太上皇送往住所,以示敬意,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朕看得出,胡尚书对太上皇忠心耿耿,所言的迎接仪式想必也是思忖甚久了。”朱祁钰唇角缓缓一勾,笑容越发地深了,声音则甚为平和。“我大明向来是礼仪之邦,就连杀人放火也要冠冕堂皇,自吹自擂那所谓的体面,这迎接的仪式似乎也该要讲个体面!”待到后头,他的声音更是格外的轻缓,“体面”二字也随之变味,似乎已经让人分不清这两个字下面蕴含的到底是些什么,
如今,瓦剌送来的“朱祁镇”乃是由灵藏巫蛊师韩赵燕齐所假扮的,进入居庸关之后,必然要想办法在途中让真正的朱祁镇李代桃僵,而且,朱祁镇身上的蛊毒还未解,时时发作,痛不欲生,只能以银针暂时控制,所以,决不能让迎接仪式太过繁琐,以免不慎露出马脚,前功尽弃!
尽管他语音轻柔,可话语落在胡濙的心头,却是字字如针,扎得他目瞪口呆!他瞥了一眼于廷益,见于廷益低眉敛目,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便知道自己无意之间说错了话。
皇上的这番话明褒暗贬,夹枪带棒,他自然听得懂,无非是是暗讽他多管闲事。如今太上皇虽然回来了,可土木之败的阴影并没有消除,大明皇帝战败沦为俘虏,实在是个旷古绝金的笑话,仪式若是真的太过隆重,只怕真的有可能徒留话柄,为民间议论。太上皇回来以后,也只可身居闲职,决不可能再复登帝位,自己方才的所表现出的过分激动与欣喜无端得罪了皇上,实在是自讨苦吃。
朱祁钰看着胡濙那乍变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收到想要的效果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国库中所存寥寥,军费尚且不足,太上皇北狩归来,没必要大肆铺张,过分宣扬。”“不如,就由侍读商辂奉二马一轿将太上皇接回来吧。”
“皇上,太上皇归国乃是大事,怎可如此寒酸?”见胡濙突然就不说话了,而朱祁钰那所谓的迎接仪式也淡薄得令人不解,礼部给事中刘福还未领回含义所在,径自开口,提出异议:“臣窃以为,这迎接的礼仪是不是太过简单了些?”
他话语一出,周围顿时有了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有赞成的,有不赞成的,有随大流中立的,一时之间,朝堂上一阵喧嚣。
朱祁钰知道,杀一儆百的时机已经成熟了,他慢吞吞地拉长尾音,语气中显出一种压人的森寒。“朕早已遥尊兄长为太上皇,该有的礼仪,朕登基时哪一样不曾做到位?难道还嫌不够么?如今,尔等窃窃私语,似乎有早就蓄积了诸多不满之处——”
在所有人屏住呼吸,对他的言语皆洗耳恭听之时,他突然狠狠一拍御座扶手,骤然起身,赤红的朝服袖角翻飞,像是发怒的凤凰,下一刻即将要乘风振翅,怒飞天际一般。起身缓缓扫了在场的人一眼,他双眸倏地一寒,进射出万千冷戾,就连炙热曝晒的秋老虎,也像是瞬间被这发怒的凤凰所降服,日头一下就黯下去了!
“究竟是何用意!?”
他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清晰,字也咬得极重。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如此声色俱厉了,可是,却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有如此吓人的表情。眼角额头绷着恍如刀刻般的纹理。他双目狭长,目光本就锋利如剑,此时,那微微眯起的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衬在这日光烁金的奉天殿里,显得格外炽亮而骇人,好像可以透过皮肉骨血,直直望入人的心里。
时至如今,他似乎是一点也不介意让众人知道,他那儒雅的面具之后,其实隐藏着一股怎样暴虐的戾气!
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沉默弥漫在四周,众人只觉得一股犀利如剑的阴沉气息扑面而来,刹那间就将他们给迫得一动也不能动,连大气也不敢喘,似乎只要稍稍一动,就会被什么锋利如箭的东西给刺穿魂魄,名归黄泉,一瞬间,冷汗顺着额角滴下,很快就湿透了衣衫。
胡濙知道,这个祸事是由他挑起的,只好赶紧在此时出来打圆场调停。“皇上息怒,臣等知道皇上厉行节俭,只是,皇上与太上皇乃是亲兄弟,太上皇北狩回还,该有的礼数还是不可太过简单才好。”他已经不敢再提所谓的仪式了,只模棱两可地提了个礼数。毕竟,决定权都在皇上的手里,皇上若是龙颜不悦,满朝文武,谁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朱祁钰瞥了胡濙一眼,口气很是轻柔,可眼神却比刀剑还要锐利。“朕当然也不希望迎接的礼数如此马虎,但是,太上皇早已差人告知朕,希望迎接礼仪一切从简,他心中有隙,不愿太过声张,朕也是依照太上皇的意愿办事,岂得违之?!”完美无缺的理由,成功地将所有人的议论全都堵住了。
朱祁钰的意思,众人总算是明了了。太上皇不想声张,是因为羞耻心作祟,皇上不想声张,是因为厉行节俭,当事人也好,掌权者也好,既然人家是兄弟,自家人都已经将意见统一了,他们这些外人咋呼激动个什么劲呢?
众朝臣均是噤声不语,再也不复言迎接礼数的问题,生怕自讨没趣,触怒龙颜。
就这样,一切都按照朱祁钰的计划默默进行着。
八月初二,正是朱见济满月之日,也先派遣头目七十人,护送“朱祁镇”取道宣府入京,侍读商辂率一轿二马在居庸关迎接。回返京师的半途之上,由唐子搴等人负责神不知鬼不觉地试行调包计,换上了真正的朱祁镇,让韩赵燕齐恢复本尊。中秋佳节,朱祁镇到抵达了京师,在安定门易换轿马为法驾,再进入东安门,接受百官跪拜朝见。朱祁镇身上蛊毒作祟,疼痛难忍,连法驾也没下,强撑着与朱祁钰见面,双方极为迅速地授受了传承帝位的形式礼节,如此,朱祁钰才算是卸下了英宗授予的监国之职,正式成为大明帝国的皇帝。随后,朱祁镇便被送入了延安宫崇质殿,由韩赵燕齐施以药石,解除身上的蛊毒。
虽然食髓蛊没有致命的威胁,但朱祁镇所中时日太长,那蛊毒已经深入骨髓,只能一直靠银针压制,解起来也颇费工夫,据韩赵燕齐所说,没个一年半载是决计解不了的。于是,唐家兄妹便也悄悄以郕王府旧人的身份入了宫,唐子搴谋了个御医的职务,与韩赵燕齐一道为朱祁镇解蛊。而延安宫外,则由靖远伯王骥负责守备,以防此事被居心叵测者得知,掀起不必要的风浪。
虽然有不少小波折,但这件棘手的事总算是解决了,朱祁钰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传令大赦天下,也算是为朱祁镇的回归庆贺。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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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金秋,天气渐凉。
正逢庚申日是朱祁钰的生辰,吴太后思及前一年因瓦剌进逼京师,朱祁钰忙得连自个儿的生辰也忘记了,而孙子的满月之筵也因八月里没有良辰吉日以及朱祁镇的回归而耽误了,便以太后之尊建议群臣齐贺皇上寿宴以及皇长子的满月宴。
朱祁钰本不想大肆铺张,但细细思忖之下,却出乎意料地应承了。在他看来,自己的寒生倒是无所谓,可儿子的满月筵席却马虎不得。一转眼,儿子都满两个月了,他虽然可以多抽些空暇,悠闲地多抱抱儿子,多陪陪素衣,可自己这做父皇的竟然还不曾让儿子名正言顺地与朝臣见面。毕竟,他不能给素衣皇后的名分,始终自觉心中有愧,可是,他绝不能委屈了儿子,让儿子也这般无名无份。思虑妥当之后,他亲自交代,将寿宴皆同满月筵一事交由光禄寺仔细备办。
筵席当日,奉天殿内人头攒动,觥筹交错,群臣齐集,举杯贺寿,实在是热闹非凡,就连上圣孙太后也拉不下面子,前来赴宴。宴席之上,殷心抱来了朱见济。那小家伙见了这么多人,不仅不哭不闹,反倒是咯咯笑个不停,尔后,又扭头看向朱祁钰,咿咿呀呀地示意朱祁钰抱他。当朱祁钰从殷心手里抱过他之后,他便似乎发现了新大陆,好奇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跃跃欲试地想要去抓朱祁钰冕冠上的五彩玉珠,可惜够不着那冕冠,一个重心不稳,扑到了朱祁钰的脸上,小嘴恰好亲了一下朱祁钰的脸,把朱祁钰给乐得不行了。群臣俱是啧啧称叹,都道这孩子长大之后,定然是龙章凤质,绝非凡人。
可惜,这极可爱的一幕,素衣却是无缘得见。原本在这样的大日子里,素衣身为朱祁钰的贵妃,理当盛装出席,可是,她却推说身体不适,不肯参加。朱祁钰向来将就她,也只道她是真的有什么不适,紧张地请来殷心,得知无甚大碍之后,便也不勉强,随她高兴。只是,宴席之上没了素衣作陪,他便有些坐立不安,总觉得素衣的言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酒过三巡,他终是坐不住了,悄悄叮嘱殷心妥善照管朱见济之后,他由奉天殿后殿偷偷绕了出来,抄近路回独倚殿,想看看那让他一整夜心不在焉,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身子有没有舒适些。
独倚殿的大门虚掩着,不见一个宫娥内侍,真个大殿周围静得有几分诡异,只有寒蛩凄凄的鸣叫一声接一声,为这花好月圆的日子里平白添了一抹凄怆。
朱祁钰悄悄走到大殿门口,从虚掩的门缝里偷偷看进去,却见独倚殿里烛火尽灭,素衣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桌上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壶酒,她一个人自斟自饮,似乎也喝了有一些时候了。皎洁的月光自窗外柔柔地泻入,轻若蝶翼,银白如霜,泛着清冷的深幽,将地面照映得纤毫可见。如水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幽雅而恬淡,菱叶萦波一般,衬得她像是一朵出水莲,袅袅婷婷地玉立在迷朦水雾中。风轻轻掠过,带来的是烈酒的醇香,熏得他不禁微微一愣,僵在原地,就连那将要推门的手也不觉停在了半空中。
她喝得极慢,像是每一口都要咂尽那入口苦涩,入喉生热的滋味,可是却一杯接一杯,不曾间断。她低垂着头,朱祁钰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却知道她向来不胜酒力,也极少沾酒,如今如此纵饮,定然是有什么心事。他咬咬牙,蹙起眉,喉头却是一阵不自觉地紧缩,正欲迈步进殿,哑声询问她纵饮的缘由,却只听她突然开了口!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她似乎是在哭,言语中带着哽咽之声,却又矛盾而无奈地细笑着,笑声带着些微的悲凉与空洞,一首《长恨歌》也背得断断续续,零零落落,近乎语不成调,宛如吟唱般的低喃。“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背着背着,她突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尔后又将酒杯斟得满满的,却不立即就喝,只是径自拿起桌上放置的另外两件东西。
眼前似乎有什么光亮一划而过,他定睛一看,却怃然发现,她手中紧握的,是风湛雨的碧□箫,以及那秦淮河上再遇定情之物——邀君令!
“七哥……你不是说人不能留下,魂魄也会留下陪素衣么……可是,这么久以来,我竟然……竟然等不到你魂魄入梦,你真的连在梦里见我一面也不肯么……”她将那碧□箫凑到颊边,在脸上轻轻抚触,似乎那玉箫就是他的手,正温柔的抚摸着她,一如之前的每一次抚触。放下玉箫,她将邀君令紧紧贴在胸口,泪水顺着脸颊,滴在那艳红色的酒中,溅起一朵小小的花,像是血一般怵目惊心:“……还是……还是因为你恨我入骨……恨我抛弃誓言,恨我薄情寡意,不肯与你浪迹天涯……所以要这般惩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