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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凤磐凰千叶莲-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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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祁钰唇际的笑意渐渐加深,湛黑的眸中潋滟四射:“少保于廷益为人刚正不阿,正直过人,且有勇有谋,自然是太傅的不二人选。文渊阁大学士陈循仗义执言,学富五车,也可以胜任太傅之职。吏部尚书王直,虽然时有迂酸之言,但嫉恶如仇,称得上是廉洁的直臣,也可列入太傅的人选。礼部尚书胡濙向来深知进退,又是三朝元老,自然也不可错过……”
  “见济还不满周岁,姐夫就打算要给他甄选太傅了?”朱祁钰正在历数着自己心中可胜任太傅的朝臣,闲在一旁的疏颜突然便插了一句嘴,仍旧是一惯的有口无心,没什么长进:“也好,有太傅管教,自然知书识礼,规规矩矩,也不至于像那朱见濬一般,镇日里随着几个内侍四处抓蝈蝈斗蟋蟀,野孩子似的到处窜。”
  疏颜并不知晓朱祁钰与朱祁镇之间关于血缘的秘密,说出这样的话也仅仅是因为厌烦了朱见濬时不时胡搅蛮缠的孩子气,可这话入了朱祁钰的耳际,一下子便像是提醒了他什么,让他原本和悦的脸色倏地就暗暗沉了下来。
  直到疏颜带着朱见济离开了,素衣才转过头,靠近朱祁钰的身侧,在极近处细细地看着朱祁钰笑意下的黯沉之色。方才,疏颜的话一出口,她便已经注意到了朱祁钰那突变的脸色。
  “说到朱见濬,我倒一直有些不解。”她顿了顿,像是不经意一般,声音极轻,唇边浅淡的三分笑意经由唇而渲开,像是正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琐事:“日后,你打算要置他于何地?”
  朱祁钰顺手揽住她,若有所思地挑眉,指掌握住她的肩膀,以最徐缓的动作,将她的身子拉下,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当时正值国家危难之际,孙太后立他为太子,不过是属意告诫朕,这天下说到底仍旧是朱祁镇的,朕不过是在非常时期代他人执政而已。”望着那满池盛放的“斜阳浮翠”,他渐渐敛去了笑纹,那些用于掩藏的假象缓缓褪去,显露出嘴严苛的理智:“可事实上,朱祁镇根本就不是先皇的血脉。朕不想赶尽杀绝,虽然没有相通的血脉,可毕竟于他有兄弟的情分在,但,若是让他的儿子再继续盘踞太子之位,这恐怕就是对先皇的大不敬了。”
  他眯起眼睛,话语很轻,伏在她的耳边,像是要诉说暧昧的爱语一般,不想被任何人听见,可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如刀光剑影一般凌厉犀利,温文尔雅的面具也随之四分五裂。
  “易储,是迟早的事。”
  





山锁暮雨

  易储,是迟早的事。
  这一点,朱祁钰明白,素衣明白,只怕,这禁宫内廷之中有无数相干或不相干的人都心知肚明,胸中有数。
  只是,谁也不曾冒着这大不韪将这众人皆知的事说出口。
  姑且先撇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眼下看来,太上皇朱祁镇已经被软禁在崇质宫内,就连上圣孙太后也只能忍气吞声,对如今的一切情况无能为力。想来,朱祁镇几乎是不可能再有重涉朝政的机会了。再反观朱祁钰,自登基之后,他护卫大明王朝的一系列举措,不仅在民间呼声极高,且一手提携了一干手握兵权的武将以及文渊阁的阁老重臣,纵使有少数的“上皇党”还在意欲图谋不轨,也终究会成为死灰槁木。满朝文武都已经接受了朱祁钰大权在握的事实,如今,他的皇长子快满周岁了。据“父有天下,必传于子”的传统,朱祁钰定然会想办法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又怎肯平白便宜了朱祁镇的儿子呢?
  即便朱祁钰的登基是大明家国危难时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违背了大明王朝皇位的嫡长子传承制度,可是,这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自大明开国以来,太祖皇帝朱元璋便确立了皇位的嫡长子传承制度,太祖皇帝本来是属意要传位于懿文太子朱标的,然而朱标在太祖皇帝生前就去世了,太祖皇帝便只得传位于朱标的次子朱允炆。至于而后叔夺侄位的太宗皇帝朱棣,也只是太祖皇帝的第四子罢了。仁宗朱高炽与宣宗皇帝朱瞻基虽俱是长子,但出生之时,生母也都尚未被册封为皇后,在“嫡”字上也并非名正言顺。至于正统皇帝朱祁镇,表面上看来虽是宣宗皇帝的长子,名义上的生母孙氏当时也仅只是贵妃衔而已,所以,也算不得是所谓的“嫡长子承位”。这样,细细算来,大明王朝曾在位的帝王都算不得是嫡长子登基。
  那么,朱见濬这个没有任何倚靠的稚龄太子,究竟还能占据东宫之位多久呢?!
  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素衣缩在朱祁钰的怀中,明明是炎热的天气,可她却无法抑制地全身发冷。她的眼有些模糊,静静看着在不远处的垂柳阴凉之下,那里,脚步蹒跚的朱见济正与疏颜在玩闹游戏着。火辣辣的艳阳,葱翠欲滴的柳色,还有那嬉笑玩闹的快乐身影,这本是极好的一副画面,可她却压抑不住心神恍惚,一阵阴寒莫名地涌上来。甚至于,她的手指也不知何时深陷入自己的掌心,泛白的指尖深深嵌进皮肉之中,麻木地疼痛着。
  儿子还不满周岁,如今天真烂漫,完全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若真的成为东宫太子,小小年纪便将要面对怎样寂寞孤苦的皇权之路,也料不到这一路上会有多少阴谋、血腥、背叛、杀戮。如今笑容澄澈的纯洁稚子,以后经历了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变故,会不会成为朝堂上漠然冷眼的帝王?而这易储的举动又可能给儿子带来怎样的潜在危险?一如正紧紧拥抱着自己的丈夫,这个一直以来都渴望仗剑天涯,逍遥红尘的伟岸男子,背负着那么多的秘密与重责,在这九重宫阙中辗转反侧,即便是从未将权势地位看在眼里,可也仍旧挣不脱宿命的枷锁。
  素衣有什么反常的迹象,向来心思缜密的朱祁钰总是能在第一时间便觉察到蛛丝马迹。尤其是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她那冷得像冰签子一般的手指蜷起,紧握成拳,更显出她的异样。
  “怎么了?!”他隐隐能猜出素衣此刻在想些什么,一边明知故问,一边执起她的手,用下颌亲昵地轻轻摩梭着,安抚着:“素衣,你是在担心么?!”
  缓缓垂下眼眸,半晌之后,素衣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朱见濬乃是孙氏所立的东宫太子,年纪尚幼,并无任何过错,你想要废掉他另立皇储,只怕并不容易。”紧握的手在他的安抚之下慢慢松开,掌心里已经留下了半个新月般的印子,衬着蜿蜒的掌纹,像是早前彼此曾艰险跋涉过的路程,留下的都是难以磨灭的印记。“若是稍有不慎,只怕又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这个你不必担心,朕心里是有数的。”朱祁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素衣,似是要把她深深篆刻入自己的眼底。他做事向来未雨绸缪,鲸吞蚕食,步步为营,素来鲜少失算,再说,他早已打定了注意,即便是会掀起轩然大波,也绝不会就此罢手。稍稍顿了顿,他黑亮的眸子,极慢地现出一缕寒光,幽邃而凛冽,就连唇缝里挤出的字句,也带着不可辩驳的坚决:“朕不仅要易储,还要废后。”
  “废后?!”素衣怔了怔,凄紧的心弦,好似一时不察拨错了的琴弦,带着戛然而止的轻颤,有片刻的无措。她咬唇扭头看向他的眼眸,在那其中,她能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模样,就连那原本苍白却硬被咬得绯红的唇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我其实从来都不曾介意这些繁文缛节,只求能与你并肩携手,共度今生,便已是上苍所恩赐的福分了。”她说得很轻很慢,挨着他下颌的手覆上他的脸,从眉到眼,从鼻到唇,感觉那坚毅而英挺的轮廓在岁月的洗礼中似乎从不曾有过丝毫改变。他仿佛仍旧是紫云山上初遇的那个尔雅少年,而她,也只是那个对他满心倾慕的稚龄少女。“真的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却不能不在乎。”朱祁钰动情地轻吻她,炽热的薄唇贴上她冰冷的唇,像是火与水不经意的交融,冷极,热极,却再也难以分开。一直以来习惯了身为帝王的尊贵自称,如今,他突然以“我”自称,到像是真的回到了那戴着面具,藏掖着秘密的岁月。
  那些岁月里,他最珍视的,只有她!
  “没有媒聘花轿,没有红烛嫁裳,初次的欢好甚至连杯合卺酒也没有备下,就那么随随便便地让你成了我的人。素衣,我真的是满心愧疚。”并非矫情,对于这件事,他一直是很介怀的。曾经,他以为可以在南京以风湛雨的名义给她一场名正言顺的盛大婚礼,可是,那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暴风骤雨,使得备下的媒聘花轿与红烛嫁裳终是没能派上用场。“我要给你名正言顺,我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与我而言,你不仅仅是御前专宠的贵妃,你,尹素衣,才是我朱祁钰真正的妻子。”
  话音未落,他抓住她的右手,在她柔嫩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夫妻”二字,继而又抓住她的手指,篆刻一般在自己的左掌心里慎重地写下“帝后”二字。“你我是夫妻,那么,只要我朱祁钰是这大明天子,你便是唯一有资格与我并肩比翼,睥睨天下的女子!”用那书写着“夫妻”的掌心紧紧贴合着那无形篆刻着“帝后”的掌心,他看着她难得傻傻愣住的模样,撩起她鬓边垂下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眼神中满是温柔和坚定:“我可以委屈任何人,甚至是自己,但,我绝不委屈你和儿子。”
  紧紧闭上眼,素衣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屏住呼吸,忍住那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这一世,即便是刀山火海,暴风骤雨,她也定要随他一起。不管即将站在怎样艰险的峰巅,面对怎样风击浪博的考验,她也会依旧淡然。
  尹素衣会不会成为大明的皇后,这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管他是风湛雨还是朱祁钰,她都是他的妻子。
  这便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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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波水榭另一头的回廊上植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互相攀爬缠绕,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一片葱绿,像是天然的屏障,遮住了与回廊相接的林荫小道。而皇后汪云慧正带着随侍的宫娥内侍打那里经过,老远便见到了在水榭之上卿卿我我的朱祁钰与素衣。
  “这么大热的天,那下作的狐媚子竟然还强装柔弱,死死地黏在皇上的怀里!”流鸳自从被掌嘴六十之后,便将自己所手的惩罚全都归结在素衣的身上。毕竟年轻气盛,此刻一见到素衣,几乎咬碎了一嘴的银牙,恨恨地咒骂着不干不净的措辞:“真是寡廉鲜耻!”
  这一番话虽然极小声,可仍旧被一旁的赵嬷嬷给听见了。赵嬷嬷立即变了脸色,气得不客气地啐了一口,拧着流鸳的耳朵便细声告诫:“你这作死的丫头,快些住嘴!”要说恨,她当然也是不例外的,心里对那次的惩罚自然满是怨言,可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如今见流鸳这般口没遮拦,她只担心被哪个隔墙有耳的给听了传出去,让皇上知道,只怕这事情就没办法简单收场了。“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不想再要你的舌头倒是其次,可莫要再给娘娘惹麻烦了!”
  赵嬷嬷说得一点没错,自从因为嚼舌根的事闹得极不愉快,朱祁钰就没再踏入过坤宁宫半步,平日里,即便是汪云慧到独倚殿去请安,他也总是寒着一张脸,比以往更加冷淡。如今,在这内廷之中,谁不知道汪皇后是不受皇上待见的主儿?
  远远看着那一对相依偎的般配璧人,汪云慧心中猛然一滞,心尖好像被人狠狠掐过似的疼痛着,可面上却仍是维持着一张波澜不兴的端庄面孔。稍稍驻足之后,她理了理胸背皆是云龙纹的赤红鞠衣,像是刻意逃避般继续往前走,看样子并没有要去水榭之上谒见圣驾的意思。 “娘娘,您不过去见见皇上么?”赵嬷嬷跟在汪云慧的后头,知道她心里也是一直记挂着朱祁钰的,提醒她要把握这难得的好机会,显示出自己的端庄与大度,重树在朱祁钰心中的形象。
  “此时此刻,皇上不会希望有任何人前去打扰,本宫即便是过去也不过是徒惹眼嫌,又何必自讨没趣?!”汪云慧头也不回,双眼漠然地平视着前方,借以掩饰其间的落寞。那一身拖曳着大衫霞帔的严整宫装在如火的骄阳下显出极耀眼的光芒,裙裾随着稳稳的步子轻轻荡漾着,像是她心底那新伤累旧患的口子里流出的血,徐徐地蔓延了一地。
  “走吧,莫要误了正事。”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能听见自己心底有一个不断呐喊的声音,虽然遥远,却并不陌生,呐喊出她所有的渴望。她多么希望可以站在他的面前,细细地看一看那令她无法释怀的眉眼,即便是他对她相敬如冰,即便是他对她刻意漠视,那也都没关系。可是,她却也那么怕见到他,因为,他的怀中永远搂着另一个女子,他的温柔,他的宠溺,她只能远远旁观,那种强烈的嫉恨一再地发酵,令她对这个男人越发无法释怀。
  他分明该是她的丈夫呵,可为何,他却从不当她是妻子?
  即便是帝后之尊,不也该与民间的贫贱夫妻一样么?
  有的事,她想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或许,也没有人希望她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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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圣皇太后孙氏这几日似乎是身子有些不适,频频传太医以汤水药剂侍奉着,一连好几天病情也不见消停些。汪云慧经通传之后入了仁寿宫安庆殿,见孙氏正斜卧在铺着“水波凌”绸缎的贵妃榻上,掩不住满脸憔悴的病态。可巧的是,太子朱见濬竟然也蜷缩在那软塌之上,看样子睡得正熟。软榻边的香炉里徐徐燃着安南进贡的金丝檀,袅袅白烟将幽幽地香味弥漫着整间大殿,两个乖巧的宫娥正在为她捶着腰腿。
  “皇上听说上圣皇太后身子不适,特意命妾身带着千年人参与何首乌过来探望上圣皇太后。”汪云慧低垂着头,屏住呼吸,即便已经身为大明王朝的皇后,可在孙氏的面前仍旧是一副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模样。
  孙氏咳嗽一声,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两个宫娥退下,这才转眼看着汪云慧,老态毕露地开口:“云慧,来探望哀家真的是皇上的意思么?”见汪云慧有瞬间的迟疑,她缓缓挪动着身子,轻手轻脚,像是怕吵醒了朱见濬。那常年被脂粉所掩盖着的细纹如今都显现了出来,密密地堆砌在眼角,可瞳仁深邃难解,像是不见底一般。“哀家虽老,可却并不糊涂,莫说是身子不适,只怕就算哀家如今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治,皇上想必也不会太过在意的。”她轻轻哼了一声,眉峰一挑,眉尾处无声地掠过一抹阴鸠,言辞之间一点也不客气,看样子是积累了满腹的怨言。
  “怎么会?”汪云慧听出了她言语中毫不掩饰的不满,脸上的微笑在那瞬间不免变得有些僵硬。她的心怦地一跳,不免瑟缩了一下,垂下头,话语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上圣皇太后您多心了,皇上近日忙于朝政,并非有意。”
  虽然她这个皇后有些名不副实,朱祁钰对她也颇为冷淡,可在表面上,她仍旧不得不敷衍着孙氏与朱祁钰之间日渐紧张的关系。在朱祁钰的眼中,她是孙氏的人,处处对她多有提防,可在孙氏的眼中,她却是朱祁钰的皇后,不管是什么消息都不该有所隐瞒。长久以来,身处夹缝之中,她越发觉得如履针毡。
  对于汪云慧那底气不足的解释,孙氏寒凉的眼中似有一道光芒闪过,一瞬间清晰可见:“听说皇上与那杭贵妃日日到吴太后的寝宫请安,几时来过哀家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是颇有感慨,她随即又舒缓了脸色。“哀家如今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说到底,别人的儿子,哪能靠得住呵!?”
  是呵,若要怪,只怪她当日一时糊涂,着了那妖女尹素衣的道,仓猝地应允了群臣的上奏,立了那贱婢之子为帝。
  可谓一子错,全盘皆输呵!
  不过,只要她手里还有一颗棋子在,那么,也还不算输得彻底。
  “云慧呵,今时不同往日,哀家如今人微言轻,说什么做什么也没个分量了。”垂下头,孙氏看了看在榻上熟睡的朱见濬,心里细细历数着自己还揽在手中的棋子,将置位与用处暗暗琢磨了一遍,这才不由将语气放得极缓极慢:“最近老有些烦心事沉甸甸地搁着,让哀家吃不好睡不着,却不知该要如何应对才好,实在是头疼至极!”
  如此明显的暗示,汪云慧又岂会听不懂?她低着头,发间那瑑凤玉坠钗上垂落的珠子在额间轻轻摇晃。“上圣皇太后对云慧恩重如山,云慧铭记于心,从不敢忘,上圣皇太后的烦心之事也就是云慧的烦心事,云慧自当竭力。”
  “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孙氏满意地笑了笑,挑高的颧骨上少了脂粉的掩饰,多出了意思寡情刻薄的色泽:“如今的东宫太子乃是太上皇的长子,是哀家亲自所立,不过,自皇上的长子临世之后,哀家听说,皇上似乎萌生了易储之意……”
  这间所谓的烦心事果然极有分量,孙氏的话还为说完,汪云慧便已经吃惊的抬起头,满眼解释茫然迷惘之色。
  “易储?!”
  “没错。”孙氏点点头。如今身侧没有闲杂人等,她也索性挑明了意思,不想再拐弯抹角:“皇上想要废掉如今的太子,改立自己的长子为皇储。”
  “上圣皇太后不知是从何处听说这捕风捉影的传闻?”汪云慧的瞳仁瞬间紧缩,额上冒出了细汗。尽管努力地压抑着惊异,但仍旧遮掩不住她嗫嗫嚅嚅的语气:“妾身窃以为实不可信……”
  “是捕风捉影的传闻还是真有其事,你自然清楚,哀家心里也不含糊。”孙氏冷冷地瞥了汪云慧一眼,硬邦邦地便搁下一句话类似告诫的话语。“司礼监掌印太监金英几个月前因受刑科上书弹劾而遭禁锢,在这之前,他告诉了哀家一件事。”
  在汪云慧的凝神静听中,孙氏将实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二月里头,朱祁钰决意亲自释奠先师孔子,撰写祭文之时,一直是金英在旁边伺候着。其间,他突然出言询问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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