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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6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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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该说的一句“回府”,到了口边,就说不出来。呆呆地低头想了半晌,才小声向图林嘀咕了一句。

    图林一点头,上了马,叫过两名亲兵做了交待,便见两人打马而去。图林则护着车,向赶车的亲兵一扬下巴。

    “城东!”

    就再去这一次,坐在车里的关卓凡心虚地想,最后一次!他心中的感觉,就仿佛是回到了小时候,正要去偷偷做坏事,却又怕被人抓住一样。

    当然,他自己也晓得,就像小孩子做坏事一样,这个“最后一次”后面,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一次”的。

    现在还有谁来抓我,安德海么?关卓凡自失的一笑。

    对于如何处置安德海,他还没有最后拿定主意。是该让一步,给他点甜头,把关系加以弥补,还是该把他伪传旨意的事给他透个风,加以警告,都是可以做的选择,不过也都各有利弊,都算不上十全十美。或许,应该又打又拉?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

    关卓凡还在沉思之中,车驾已经逶迤行到了吕氏的宅子。他跳下车,见亲兵们早已在院外下了警戒,于是点点头,大步向院内行去。

    他却没有留意到,在街斜对面远远的地方,有个穿着破烂棉袍的人,一边冷得低头跺脚,一边却用眼角,偷偷地瞄了过来。

    吕氏得知他要来,心中自然是高兴的,等在屋子门口,将他接了进去。屋内也早已做了准备,把炭盆烧得旺旺的,因此外面是天寒地冻,里面却是温暖如春。轻衣薄衫的吕氏伺候着酒菜,关卓凡坐在桌旁,望向她胸前,虽然不能透视,然而一对**的玲珑形状,却看得亲切。

    吕氏被他看得红了脸,浅浅一笑,替他斟上了酒,替自己也斟了一杯,捧了过来。

    “关贝子,干么?”

    *(未完待续。。)

    ps: ; ;三更奉上,多谢支持!

    *
第八十八章 雷声
    那个穿着破烂棉袍,在外头远远监视着这一切的,是小成子从宫库里派出来的一个苏拉,平日里有什么宫外的杂事,安德海和小成子总是交给他来办,算是一个“狗腿子”。每次办事,都还有一两二两的打赏,这一回,赏得尤为丰厚——在这个宅子外面蹲守,每天给五两银子!

    为了这一份银子,虽然天寒地冻,这苏拉却也心甘情愿,每天揣两个烧饼,从早到晚瞪大了眼睛,到底在这一天把关卓凡等来了。

    虽然亲兵们在下警戒的时候,早已把这一般闲杂人等远远赶开了,但有这远远地一眺,已经足够了。那苏拉从中午守到下午,直到天色将黑,见到关贝子从院子里出来,车驾启动,这才赶回了宫里,到差房把自己的衣裳换了,来见小成子,把自己所见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关贝子晌午前进去,傍晚的时候才出来?”小成子追问一句,“你没看错?”

    “贝子爷我还不认得么?错不了!”那苏拉冻得脸色发青,吸着鼻涕说道,“再说,除了亲王,就只有贝子爷才有那样的排场。他的亲卫,那个叫图林的,就一直守在院子外头。”

    “行,这事算你办完了!”小成子在荷包里挖了挖,拈出两张小票子递给苏拉,再想一想,又挖出了一个二两的小银锞子,塞在苏拉手里,“看你冻得鼻涕哈啦的,再给你加二两!”

    那苏拉欢天喜地地去了,小成子一点也不耽搁。赶在各宫的宫门下匙之前。到长春宫。把安德海叫出来了。

    “这还有王法么?”听完小成子的话,安德海惊喜地说,“连婶娘都不放过。”

    “不光是婶娘,还是个贼婆娘。”

    “就是,他这胆子也太大了。”

    “就是就是,听说那婆娘长得特别妖,男人一见到她,个个都没了魂!”小成子绞着手指头。愤愤地说,“这个臭不要脸的贱人。”

    吕氏要脸还是不要脸,安德海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他所想的,是该怎样把这个最新的“情报”,报给慈禧知道。

    上回给太后说小话,告关卓凡花钱如流水,结果没得着什么彩头,差点还让关卓凡弄了个双俸,这让安德海心里很不好过。足足难受了两天。不过他倒是不灰心,迎难而上。到底把关卓凡的这个痛脚捉住了。

    他心想,坐实了关卓凡的这一桩事,太后未必还会回护于他关贝子?

    进言的机会,很快就有了。这一天歇朝,慈禧起床比平日略晚,由宫女伺候着盥洗了,再由梳头的太监,花了半个时辰,替她梳了一个最中意的式样。等到一切都弄好,穿着那件簇新的绣着暗花的龙袍,在那面落地的大穿衣镜前面,左顾右盼。

    “太后穿这件袍子,真是好看。”在一旁的安德海,媚笑着说道。

    “是么?”慈禧没有回头,嘴角带笑,看着镜中的自己。脸庞仍然是光滑白皙,一丝皱纹也没有,身段也保持得很好,在二十九岁的年纪上,足可以自傲了。

    “洋人的这个琉璃镜子,还真是好。”她的心情好极了,赞叹道,“什么东西,都看得真真的。”

    这是关卓凡从美国带回来的“贡品”,除了进给宫里面之外,各个王府,也都有分赠,不过最大的一面,自然是摆在长春宫。

    “是,关贝子最喜欢这些洋玩意,在府里也摆了不少呢。”安德海暗暗在心中拿着劲。

    “是么?”慈禧还是在镜子前左扭右扭的,随口说道。

    “是啊,听说就连城东的那一处外宅,屋子里的墙上也都拿琉璃镜子镶满了,”安德海添油加醋地说,“连天花板上都是镜子。”

    “什么外宅?”慈禧面色一沉。

    “人人都知道啊,就是他那个婶娘,关贝子天天都要从晌午待到晚上的……”说到这里,安德海仿佛忽然醒觉似的,惊恐的捂住了嘴。

    “你胡扯!”慈禧扭过头来骂道,“什么脏的烂的都敢拿到我这儿来编排,打量我收拾不了你么?”

    “奴才不敢欺瞒太后,”安德海哭丧着脸,跟犯了绝大的错似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这是宫库里的一个苏拉亲眼所见,奴才再不敢说了。”

    慈禧的脸色变得煞白,嘴角抽动着,额上一根青筋隐现,不停跳动。这是她少有的形容,亦是要绝大爆发的前兆,饶是安德海这样的,也不由得心惊胆战。

    “你已经说了!”慈禧咬着牙,低声喝道,“给我掌嘴!”

    “嗻,小安子该死!”安德海抡起巴掌,一下一下大力抽在自己脸上,每打一下,就要骂一声“小安子该死”。片刻之间,两边脸便都被打得通红,高高肿起。

    只是虽然痛在脸上,但心中那份快意,却无可形容。

    *

    慈禧心中的怒火,只被小安子自抽的这一顿嘴巴稍稍平复了些许,很快便又熊熊燃烧起来,只觉胸中一口闷气堵在喉咙这里,无可宣泄。她铁青了脸,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拿眼风扫视着屋内屋外的太监宫女。往日这样的时候,必得拿一个人来做法,随便寻个错处,或是痛骂一顿,或是打上一顿板子,把那口气发出来,才能好些。

    偏偏现在这些太监宫女,见到连安德海都触了这么大的霉头,一个个控背弯腰,做事小心翼翼到了极点,大气都不敢出,又哪里有错处让她抓住?这一口气出不来,俞觉心中翻腾,五味杂陈。

    安德海所说的话,给了她极大的刺激——她虽不算是善妒的女人,然而毕竟不是木头人。想一想吕氏那间大屋之内。四壁天花都为西洋琉璃镜子环绕。屋内的大床之上,关卓凡健硕的身体,压在吕氏不着寸缕的身子上,而两人辗转纠缠的情形,都为大琉璃镜子映照得清清楚楚,便仿佛有数十对人儿一同在喘息呻吟一般,那是个什么景象?心中那一份酸涩和难过,真是难以言表。

    然而这还不是让她最生气的。她最无法释怀的地方是,关卓凡居然敢不听话!

    关卓凡养一外宅,不会叫她生这么大的气——但养谁都可以,就是这个吕氏不行!

    因为这个吕氏,她是扎扎实实叮嘱过他的,不要去碰!为了替他留面子,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连“我不是吃干醋”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而且对于吕氏,也并没有赶尽杀绝。告诉他可以“打发她一个衣食无忧”,算是给足了台阶。

    谁知给足了台阶。竟不肯下,不但不管不顾地收了这个女人,而且照安德海所说的情形来看,还要在那儿天天从晌午待到天黑,把自己对他所说的话,当成了什么?

    是耳边风,甚或以为自己是在求着他?

    君无戏言!慈禧在心里想道,这跟说话的语气无关,不管是和风细雨,还是疾言厉色,对他关卓凡来说,都是旨!君是君,臣是臣,主是主,仆是仆,这里面的分野,一丁点儿也不能弄混!

    还有,扪心自问,自己的“嫉妒”还在其次,摆在前头的,实实在在是觉得吕氏红颜祸水——叫他不要碰吕氏,实实在在是为他好!他这么置若罔闻,还有一点良心剩下来么?

    “摆驾,”慈禧想定了主意,冷冷地吩咐道,“到东边儿去一趟。”

    “嗻,奴才这就伺候太后过去。”安德海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传御轿。

    “下贱东西,”慈禧不耐烦地说,“你瞧瞧你那副样子,能见得人?赏你两天假,滚回去歇一歇吧。”

    安德海知道,太后要往东边去,自然是要跟慈安商量如何处置关卓凡。这是大快心扉的事情,恨不能亲自跟去听一听,然而自己的脸上又红又肿,也确实没法在太后面前伺候。赏假两天,也算是不小的恩典,足见太后对自己的气已经消了,赶紧满心欢喜地跪下磕头谢恩。

    于是由副总管李进喜和一大群太监宫女伺候着,从长春宫起轿,浩浩荡荡地一路向东,绕过中间的交泰殿,从景和门进了东六宫,拐上左边的宫道,再走了没有多远,就来到了慈安太后所住的钟粹宫。

    慈安太后已经得了报,从寝宫里行了出来,在屋子门口迎上了慈禧。等到两人携手进了屋子,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了,直到午膳都已经摆好,话还没有说完。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倒是不下雪了,不过仍是铅云低垂,天边还隐隐有雷声传来。

    等到军机大臣们进了殿,只见两位太后端坐在帘子后面,纹丝不动,说话的时候,就连旗头上挂的穗儿,也是没有一丁点的摇晃。

    要说的事情有两件,都是由关卓凡来开口。一件是工部郎中孙家英告侍郎谈天成中饱私囊的案子,因为查无实据,因此吏部申请结案,孙家英以下告上,该交部议处。

    “也不知道查清楚了没有,”慈禧冷冰冰地说道,“且摆一摆。”

    关卓凡一愣,“且摆一摆”算是什么说法?不过太后既然已经这样开口,他也只好应了,说下一件。

    第二件是报山东直隶旱灾抚恤得当,打算优叙嘉奖当地官员的事。

    “抚恤得当?”慈禧干巴巴地说,“我倒听说京里的流民,可是一点没有少,去查一查,是不是从直隶山东逃难过来的?”

    连碰了两个钉子,这在关卓凡而言,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一时之间,养心殿里的气氛变得颇为尴尬,大家都不便再说话,各自在心里咂摸着味道。

    “六爷,最近怎么没看见大妞啊?”慈禧的语气缓和下来,向恭王说道,“就连过年的时候,也没进宫来拜个年。”

    这个大妞,说的是恭王的长女。她从小就经常往宫里走动,跟她妹妹敦柔格格一样,极得两位太后的喜欢。

    “太后日夜操劳,她一个小丫头,不敢让她再来给太后添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皇帝和敦妞也想她了。”慈禧摇头道,“而且说到底,我们姐俩是她婶娘,她经常进来磕个头,也是应份的。礼仪上的事儿,不能乱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重,恭王无言以对,只能躬身答一声“是”,关卓凡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传旨,”慈禧淡淡地说,“着恭亲王奕??长女,晋封荣寿公主。”

    “臣……”恭王目瞪口呆。忽然给这样重的赏赐,不能不辞一辞,“臣不敢当。”

    “大妞尽当得起了,写旨来看。”慈禧是不容分辩的语气,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而说起别的,“皇帝的学业,还得再加紧,我看弘德殿还是再添一位师傅,你们下去商议了,有合适的人选,举荐上来。”

    “是。”

    “关卓凡,听说这阵子,你的身子不大好。”慈禧的语气之中,听不出喜怒哀乐,“虽说还年轻,可也别打熬得太厉害了。你弘德殿的差使,暂且不用去了,等你养好了,再说。”

    *(未完待续。。)

    ps: ; ;三千五百字大章奉上。

    *
第八十九章 管管他
    也就是说,关卓凡“帝师”的名分,没有了。

    这一连串的旨意,太过惊人,及至一班军机大臣回到军机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照说,长女也得了公主的封号,是件大喜事,该给恭王道喜的。然而关卓凡刚刚才被去了差使,一荣一枯之间,何其分明也,此时说出贺喜的话来,总觉得不大相宜。而若只是给关卓凡道恼,则又把坐在一旁沉吟的恭王,置于何地?

    倒是关卓凡自己,还算把持得住,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向恭王拱手笑道:“王爷,这可得给您道喜了,一门两公主,真是异数!”

    “嗐,别说我这个了。”恭王摆着手,关切地看着关卓凡说道,“逸轩,你说两宫是怎么了?事先一点儿征兆也没看出来!话说回来,你怎么把老好人的东边儿,也给得罪了?今天连一句话都没有。又或者,你身子真的得了什么病?”

    征兆是有的,关卓凡心想,只是自己没留意打雷的声音,因此才有今天的疾风暴雨。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平静地说,“总是我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这既是两位太后体谅我,我自己也该知道反躬自省。”

    “虽然说的是暂且两个字,不过总得先把事情弄清楚,”恭王断然道,“该我说话的时候,我自然要出来说话。”

    这算是很有诚意的表示,关卓凡亦是很诚恳地谢过了。表示领情。

    有了这样一番折冲,才把屋子里的尴尬气氛驱散了些,大家这才能开口,商量如何写旨。只是不管再怎样在文字上矫饰,关卓凡获咎毕竟是遮掩不住的事实。这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因此几个人都不大愿意动笔,最后还是曹毓英苦笑着把笔拿起来,一挥而就。

    “国家体恤功臣,关卓凡以病体未愈,不堪劳累。着暂加恩宽免弘德殿行走。所遗上书房一职。仍着该军机大臣等格外留意,以荐贤才。”

    关卓凡出了宫,不待图林动问,吩咐了两个字“回府”。便坐进车里不说话了。等回到了家。依旧神色如常。该吩咐的事照样吩咐,直到进了书房,旁的人都退出去了。他才颓然向靠椅里一倒。

    今天这个跟头,栽大了。

    弘德殿行走,是小皇帝的师傅。这个小皇帝教得好,教不好,并不是他真正在意的,要紧的地方只有两处——第一是帝师的名分,这在外界来看,代表着两宫对他的绝对信任,第二是他所教授的新学,则代表着两宫对洋务的绝对支持。若是从来不曾有过这一档子事,也就罢了,现在是已经得了这个位子,却又被骤然免去,必定会引起外面极大的猜疑。

    若单单是猜疑,也就罢了,可是既有这样的猜疑,则又不免会启动一些人的不轨之心。政坛中人,最会观风望色,最能在蛛丝马迹之中,推断人的荣辱兴衰,何况是今天这样昭彰的事情?凡是主政之人,没有能不得罪人的,而一旦让他们嗅到了政局变幻的味道,则一拥而上,墙倒众人推的例子,比比皆是。

    至于今天这道旨意,是到此为止,还是仅仅做了一个开端,也颇为难以猜度。若是后面还有更狠的,到时候又该如何招架?

    他的脑子里,一会想到慈禧,一会想到安德海,一会又想到恭王,走马灯似的,乱极了。

    慈禧话里的意思,旁人难以索解,但关卓凡却明白得很——自己跟吕氏的事情,慈禧到底发作了。而慈禧能知道自己上了吕氏的床,多半又是安德海从中捣的鬼。至于恭王……

    关卓凡心想,恭王今天在军机处,倒是说了一句有意思的话。

    有意思的地方有两点,第一个,是指出这道旨意,乃是“暂且”,第二个,是那句“你怎么把老好人的东边儿也得罪了?”

    对啊,这样的大事,不是慈禧一人能够擅专的,必定要和东太后取得一致的意见。而一向回护自己的慈安,今天一言不发,想必帘子后面那张俏脸,也是绷得紧紧的,难道也因为吕氏的事情,生了绝大的气?

    说不通啊……总不能说,慈安也对自己有了意思,因此才对慈禧的话,感同身受?

    关卓凡摇了摇头,一时猜不透宫里这两个年轻的寡妇,到底是做了怎样一番商议。而在这样的时候,忽然封了一位荣寿公主,意思似乎是明显的——重新重用恭王。然而真是这么回事吗?

    想来想去,中间亦有一些绝大的关节说不通去。

    *

    就在关贝子冥思苦想,寻觅应对之法的时候,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朝野,也立刻成为朝野瞩目的话题。

    这里面可供想象的余地颇大——关卓凡暂免帝师,是不是意味着失宠的开始?恭亲王长女晋封公主,又会不会预示着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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