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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倒是把郑智问住了,硬着头皮答上一句:“文不贪财,武不惜死,家国可治。”
郑智这话语也是取巧,刚才还在说文武不堪,现在说这句话,不过只是一份不现实的憧憬而已。
“哈哈。。。我既不是文,也不是武,只是个太监。”童贯大笑说了这么一句,显出心中似乎有那么一点坦荡。
郑智连忙转头想了一番,是不是这童相公以为自己说他贪财?又道:“相公为国,满朝文武皆不如也,一战鼎定西北,大宋至今一百五十年,相公功勋已然居首。”
童贯笑笑不语,只是与郑智对视一眼,回头慢慢赶路。
不得片刻,童贯又回身来问:“郑智,你说有没有太监能名垂青史?”
人生在世,不过名利,对于童贯来说,利不过是钱,放在几年前还求之不得,如今不过信手拈来,如今有了这一番功勋,也就该追求名了。名垂青史,这份奢望,也是敢想的时候。
“相公,为何不可?古往今来,有很多。。。”郑智说道这里却是停住了,本来还有举几个例子,却是举不出来,不知是怪自己读书少了点,还是这太监见与传世史书的,似乎真没有什么好名声。
“哈哈。。。没有吧,太监从来都是祸国殃民,赵高,张让,祸国之辈尔。”童贯笑笑道,虽然如此说,却是也升起一番憧憬。
“有,相公,真有一人,司马迁。”郑智急着找一个先例,本想说高力士,却是这高力士虽然见于史书,虽然被称为“贤宦”,却也不是有大功劳大名气之人。忽然想到写《史记》的司马迁,似乎也是一个阉人。
显然郑智是真做不好拍马屁的事情。便是这句话说完,郑智自己都后悔了。
果然童贯大笑道:“司马迁?哈哈。。。司马迁只是后来受了宫刑,非宦官内侍。”
说完童贯又回身打马赶路,话题说出也就到这里了,宦官自古没有一个以功名于史的。
只留郑智一脸窘迫,一个有理想的太监,倒是让人尴尬。
上辈子童贯倒是名垂青史了,不过也是遗臭万年,史书记载,功勋虽有,却是祸国更甚,还一心要收复燕云十六州,铸就绝世功勋。虽然用钱买回来了,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名声。
最终也是被皇帝派人按在路边一刀砍了。
走得七八日,京兆府在望,一路之上,便是这凤翔府童贯都直接绕过,也是落个清净,不想再去应付百里送别童相公的戏码。
京兆府本是永兴军路治下,却是因为这西北战事,粮草转运,也受了童贯节制。
这京兆府,童贯还是要走一趟的,毕竟不是行军,总要修整一番,也让众多士卒们轻松一下。自己也清闲片刻,京兆府还有那自古下来的长安古城,回望大唐盛世,缅怀大唐雄风,这长安古城,自然要走一趟。
有唐一朝,这党项羌人,实在不过是汉人马下走狗。到了如今,不仅能在西北立国,还给大宋带来百年边患。从汉唐以下,华夏正宗一路下坡,直到蒙古孛儿只斤横扫欧亚,也就颓丧到了极致。
见这京兆府越来越近,裴宣不禁有些踌躇不前,默默上前轻声开口道:“哥哥,京兆府我就不去了,我到前方等待你们出城。”
郑智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节,回头看了看裴宣,见这脸上的明晃晃大黑刺字,开口道:“同去便是。”
“哥哥,实在不便,头前还杀了官差,此番要是事发,干系甚大。”裴宣又道,脸上尽是真诚,也是为郑智考量,铁面孔目裴宣的名头在这京兆府地面,实在太大,若是到了人多地方,这裴宣想藏也藏不住。
却是裴宣过于正直,只考虑律法上的事情,杀了官差便是犯了严重的律法,与造反无异。这些显然会给郑智带来麻烦。
郑智自然不这么想,此时的郑将军,杀个把官差,哪里算得上事情,谁人敢说郑将军杀官造反?谁人又敢去问郑将军是不是杀了官差?
倒是郑智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似乎又在谋划着什么,眉头一皱一松,正是在军中谋划杀伐果断之事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事起京兆府(月票)
长安城本是西北关中大城,相传太祖赵匡胤当年还有意迁都于此,可见长安不论从文化还是经济上都是相当发达的。
童贯刚刚入得京兆府不久,消息便传开了,大官小吏沿途来送,自然也会带上不少礼物,留下一句不成敬意。
倒是童贯对于这些人并没有着重搭理,一来是童贯实在有些厌烦了,二来这些小官小吏也入不了童相公的眼。
刚到长安城外,便是大阵仗,京兆府知府比一般知府品级大上不少,穿的官服自然也就不同旁人。
郑智远远就看见了一人,身穿方心圆领官服,头戴交脚幞头。此人迎在最头前,不断往前步行来迎。到了关中京兆府,马匹便是很少见的,与东京倒是有些相似,官员一般坐牛车。
人力抬轿也是这个年代刚刚兴起的,不过此时的文人大多看不惯这种行为,鄙之曰:以人当畜。更盛行的当然还是骑毛驴、坐牛车。马匹永远是军中管制品。
“下官京兆知府韩韬见过童相公。”这知府老早便步行来迎,显得诚心一片。
郑智打量此人,四五十岁模样,保养得极好,红光满面,乍一看还有一脸的方正,态度倒是不卑不亢,显得有那么一番气度。并非郑智以为的那种极尽谄媚模样。
却是郑智明显能感觉身后几人中有一人身形一震,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裴宣身形紧绷,眼中射出怒火,便是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
若不是考虑到郑智,这带甲裴宣此时只怕已经拔出腰间双剑,飞身上前把这韩知府刺杀当场。
裴宣此时也感受到了郑智看来的一眼,虽然郑智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单纯看了一眼,裴宣也是连忙低下了头,只是这眼中的愤怒依然收不回来。双手攥紧拳头不断抖动,更是在克制自己这一股冲天仇恨,免得给郑智带来麻烦。
“韩知府有礼,本经略路过京兆府,叨扰了。”这京兆知府还是不同于一般小官,便是比其他州府的知府也要大上一级,伸手不打笑脸人,童贯自然也要客气一番。
韩韬见童贯如此有礼,心中也是大喜,童贯这次路过京兆府,对于韩韬而言,也是个机会,若想高升回那繁华东京汴梁,童相公自然是一条特别好的门路。
“相公客气,相公一行下榻事务,下官已备制妥当,还请相公随下官入城。”韩知府倒是没有注意身后这些带甲军汉,眼中只有眼前这个童相公。
“那便却之不恭了,军将们也顺便劳烦安置妥当。”童贯自然不会客气,还有这身后四千士卒与几千俘虏,也要交代一番。
“妥当妥当,相公放心便是,随下官进城,将士们自然妥当。”韩知府边说着,还挥手示意后方随行小吏上前引路安置。
士卒与俘虏自然跟着京兆府的小吏与城外的校场军营安置。
郑智与手下几人便跟着这童相公慢慢入城。
长安古城,远处城墙颜色分明,一段呈现土黄色,一段却是青黑色,显然这断青黑色的城墙是后来补修的。
城内街道宽敞,人流也不少,只是再也没有了大明宫的雄伟,也没有了那各色人种的交织。
身在长安,虽然不是那大唐盛世的长安,却也是足够郑智心潮澎湃了,自然也是左顾右盼四处观看,还在心中构想着这条主街的尽头,正是那大明宫门。李白也许就是从这里走进宫门,面见唐明皇,豪饮美酒,吟诗百篇,还有那高力士为其脱靴。
众人打马慢慢穿过主街,忽见一处布行外发生争执,旁边也有不少围观之人。
童贯也往那边看去,身下坐骑也不自觉慢慢凑近。
只见几个官差围着一人呵斥,被呵斥之人穿着倒是不差,却是一直拱手唯唯诺诺。而这几个官差呵斥之声越来越大。
“狗东西,这个月税例还不上交,便让你这布行关门大吉。”一个官差头目指着着眼前那人呵斥。
“黄捕头,容小的几日,肯定交上税例,还望通融几日。”边说着,这人还从怀中摸出点碎银子,用宽大的袖笼遮挡着往这差人身前送去。
这捕头一边接过袖口遮挡的碎银,口中还道:“官府税例,也是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西军将士正在边关与党项人浴血奋战,为了我们的安定,西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大家交一些税例资助粮饷也是应该,更是为国出力尽忠。”
郑智听得眉头一皱,从来就没有听说这西北州府还有从百姓手中收取粮饷的事情,这事情自然也就有猫腻。
只听这捕头收好碎银子,回过身来对着众人又说一句:“大家都不能拖欠,拖欠西军将士的粮饷,便是通敌卖国,官府必然是要重惩的。”
说得这两句场面话,那差人收了好处,也就回身要走,只是这一回头看到不少骑马之人,也是有些诧异。低了低头,加快脚步出了人群。
郑智转头去看童贯,童贯也是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心中也有了思量,马步依然慢慢往前,不多作停留。
能开布行的,显然也是有些身家的商户,却是交不出这个所谓的税例,显然这数额只怕不小。或是这税例也是见人开价,狮子大开口。
却是这前后几句话的时间,韩知府面色一变,立马又恢复过来,眼神暗示了一下身边的随从之后,立马转头面相童贯,一脸严正之色。
“童相公,此事当真岂有此理,下官已着人前往捉拿查办,京兆府治下竟然还有这等事情,实属下官失职。”韩知府满脸气愤,严正非常。却也是在盘算,大概知道这童相公似乎并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打马而过,并未去问。
想到此处韩韬也就松了一口气,反而一本正经义正言辞表示要查办此事,自然也就封住了其他一切的可能。毕竟这是京兆府,这韩韬也是京兆府的主官,可见韩韬着实也是个聪明人,遇事沉着,应对手段也是极佳。
至于这收西军粮饷税例的事情,自然与这知府韩韬脱不了干系,衙差再大的胆子,也不过收取点好处费之类的小钱,哪里敢狮子大开口,逼得一个布行交不起这份钱。
“敲诈勒索,倒是常见。韩知府不比为这小事挂怀。”童贯虽然心中大致知道事情脉络,却也不多说,也是心中没有想好要不要在这回京路上横生枝节。
不管此事,童贯也是如鲠在喉,若是一般贪渎事情,童贯见得太多,也不会理会,也轮不到童贯来理会。却是此时实在做得就连童贯这个爱财之人都觉得有些恶心。西军奋战没错,童贯自己也在厮杀战阵之中。
有人拿这个来讹诈百姓钱财,岂不就是拿童贯自己来讹诈?
郑智更是恶心之至,这样的手段敛财,吃相着实难看。却有心中起了些高兴,正愁没有办法找茬,这么好的借口就送到众人面前来了。
郑智回头再看一眼裴宣,裴宣并不抬头,身体挺直只顾埋头打马。
再看其余几人,脸色大多不好看。
郑智又抬头去看了一眼头前用脚带路的韩知府,倒是龙行虎步,并不觉得有多少负担,反而昂首抬头,一声气质不卑不亢,活脱脱一个在世包龙图模样。
郑智脸上一笑,心想,老子就跟你干上了。管不住天下事,也要管一管手边事,何况裴宣现在已经跟了自己,那便也要为这兄弟报得大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们两人都想错了
郑智与童贯慢慢跟着这韩知府往知府衙门里行去,今日这晚宴也就在衙门里了。
一路上郑智心中依旧还在想着税例这件事情,也只有这样一个吃相难看的知府,会因为孔目拦了自己敛财之路,便要诬陷这孔目发配到几千里之外去。
手段也实在有些过火,此事也并非真正的官场倾轧,不过就是上级看不惯下级,撤职或者赶走就是了,即便多有得罪之处,也没有必要这般狠辣。
郑智想到此节,更是连连摇头。
此时裴宣的样貌与当初比起来也是相差巨大,脸上有刺字不说,还一身甲胄,几个月往西夏风餐露宿的赶路,更是让裴宣沧桑了不少。
直到进得这熟悉的知府衙门,也还未有人真正认出这个不太起眼的军汉便是原来那个裴孔目。这事情是郑智与裴宣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晚宴之时,京兆府各方主官悉数到场,童相公自然众星拱月,郑智也在一旁做个陪衬。鲁达朱武几人倒是没有资格入正席,只在衙门偏厅开了一桌。
酒菜上来,众人先吃几口垫了肚子。
“裴大哥,这衙门上下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你,也是怪事。”鲁达奇怪道。
“如今变化太大,便是我自己有时候照铜镜,也不敢认自己这番颜面了。”裴宣感慨道,对于裴宣自己来说,不敢认的主要还是脸上的刺字。
“那狗官当真长得人模狗样的,若是哥哥当了大官,定然会给你报仇的。”鲁达义愤填膺道,裴宣是鲁达亲手救下的,对于裴宣遭遇的同情自然不言而喻。
朱武听言,眼神一眯,端起一个小酒杯慢慢道:“哥哥既然带裴大哥入了这衙门,只怕已经打定了这番主意了。”
朱武心思缜密不凡,之前路上郑智前后的动作,朱武自然看在眼里,也似乎心中猜想到了什么。
“朱武,你说的可当真?”史进身形往旁边的朱武一凑,压低声音问道。
朱武看着史进递过来的眼神,又看了看几人疑惑的表情,四周瞄上一眼,见无人在旁,慢慢道:“哥哥此番十有**是要给裴大哥报仇的。”
几人都是疑惑,朱武这番猜想,也实在有些骇人,不过鲁达与史进跟着郑智也是干过大案的,便是那高太尉的儿子也杀过。
鲁达显然便是往杀人的方向去想了,连忙开口道:“这世间,也就只有哥哥有这个胆子。洒家的哥哥当真是好汉。”
史进也会意到了意思,为了兄弟仇恨,便要杀京兆知府,附和道:“哥哥义气非常啊!”
倒是朱武听得迷煳了,似乎觉得这两人话语有些不对劲,语气中还带有一股狠厉,自然也想到郑智在东京干的事情,连忙又道:“你们两人想错了,且看哥哥手段。”
朱武虽然能想到郑智会从哪里入手,却是不知郑智该怎么去扳倒这个韩知府。
酒席散去,众人都被安排在衙门里一个单独的小院,环境清幽,院内装潢自然也不差。
郑智径直入了院内一处小书房,童贯正在书房端坐,翻看着关于兵事的杂书。自从接下了西北这份差事,童贯在兵事上自然下了不少功夫。
郑智进门随意拱手,童贯点头笑笑回应一下。
“相公,你说这姓韩的怎么不来送礼呢?”郑智笑着开口道,似乎只是开个玩笑一般。
“自然要来,来得越晚,证明这送来的银钱越多。”童贯自然看透了一切。
“也是,合该这姓韩的多送些,打着我们的旗号搜刮了百姓,总要给个买名号的钱。不然我们的名号白给他用了。”郑智看似说笑,却是也一语道破了事情的本质。
“呵呵。。。可是心中不快?”童贯呵呵一笑,却是这笑声也不那么自然。
“相公,心中快不快,也要看他今晚能送多少钱来。”郑智语气陡然一变,俱是狠厉。
“送来再多,自然也是九牛一毛。”童贯对这些事情再清楚不过,见郑智语气狠厉起来,脸色也严肃不少,目光看向郑智,大概也是知道郑智有话要说。
“岂能让这狗东西占了我们这么大的好处?”郑智语气更厉。却是这番态度,也是五分真五分假。气愤自然是真的,却是这态度是郑智故意要做给童贯看的。
“你觉得当如何?”童贯自然也感受到了郑智的态度,之前童贯倒是把这事情放下了,也不想多生枝节。却是郑智又拿来说,对于郑智这番反应,童贯倒是也能理解,郑智便是那个抛头颅洒热血之人,如今有人拿着郑智去讹诈钱,让郑智如何不气。
“要末将说,把这厮一枪捅个对穿方才解恨,这般狗官,比羌狗还要可恶。”郑智语气狠厉非常,便是手中的动作也在空中虚捅一下,毫不遮掩显出心中愤怒。
“郑智啊,官场沉浮,不比沙场厮杀,若想在官场风生水起,眼中自然要容得沙子,人本就是只为自己,何须在乎他人,利益至上也是没错的,我等途径京兆府,若要拿这知府开刀,没有那么简单的,真若要做,自然要得罪许多人。”
童贯说到这里,看了看郑智,这也是童贯在教郑智为官的道理,能当京兆府的知府,自然上上下下门路也是不少,这般敛财,只怕也是为了许多人的胃口,这也是最终童贯选择视而不见的原因,实在是没有必要去做这个事情。
郑智听了这话,脸上阴晴一转,却是不说话,也是知道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却是也不放弃,脑中思索着,想找一个能让童贯出手的理由。否则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明天半夜快马再回长安城。
童贯见郑智不言不语,又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韩韬虽然可恶了些,也就当作没看见,送来钱财,笑纳就是。明日我们便走了。”
郑智听言,忽然开口道:“这狗官却是犯了我们,犯了我西军几万浴血将士,犯了相公两年心血谋划、阵前犯险。”
郑智话语虽然热血,童贯四五十岁的人,自然早已不似年轻人那般热血沸腾。听得言语,童贯出口便是两声浅笑。
浅笑过后,童贯突然感觉当真如鲠在喉,脑中浮现出许多景象,印象最深便是那日党项攻城,城池已破,童贯站在一旁,呆呆看着眼前无数党项人打马直入城池,西军步卒损失惨重,节节败退。
童贯想起自己呆立的那一刻,眼前党项人的刀锋近在眼前,那一刻,一切功名利禄皆成泡影。身边护卫簇拥着自己,却是没有一个方向能走出厮杀人群。
西军士卒依旧奋勇向前去阻挡,被健马撞飞的尸体就躺在了童贯身边。
最终天佑童贯,那鸣金之声来得太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