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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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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杏心里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感。不仅仅是自己以惨痛的残肢代价,重新换回村人久违地尊重和爱戴。也不仅仅是从来都不敢想象的宽阔大路就要贯通山里山外,几辈辈人的心愿就要实现了。重要的是,继叶儿的终身大事完成后不久,困扰了自己一年多的人民与等儿的婚事,已经出人意料地有了准日子。他就要把儿媳妇娶进家门了。这让酸杏一家人既惊讶万分,又欣喜欲狂。

    在人民跑回家里,转达桂花的旨意时,酸杏老两口惊呆了半晌儿。俩人以为自己都听错了,四目相顾,竟然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待反应过来后,酸杏喜得搓着两只手掌直喘粗气。酸杏女人一边追问着人民详情,一边用手使劲儿地擦抹着滚出眼角的泪花。

第六章 大路弯弯

    人民当然不敢实话实说。他吱吱唔唔地回道,是等儿想法做通了她娘的工作,她娘才答应俩人亲事的。

    酸杏肯定不会相信人民编出来的鬼话。他猜测,这其中必定有啥样的插曲故事。他没有执意追问下去。只要等儿一家答应了,还管顾那么多干啥儿。尽早定下婚期,抓紧筹备婚事才是正理儿。于是,托人上门提亲,再按照村里习俗,完成看家、过期等等套路,婚事便确定下来。在桂花的再三催促下,俩家定下了准确婚期,赶在腊月二十八举行婚礼,连年关都不敢错过了。这样急促的婚事安排,叫酸杏一家人手忙脚乱措手不及。

    酸杏曾小心地跟亲家桂花商量,是不是等到过了年,赶在开春儿的时候举办婚事。一来,好把结婚事宜准备充足些。二来,也不至于时间仓促,惹村人笑话。桂花坚决不同意。她心下骂道,你个老鬼知晓啥儿吔。要是再拖下去,把等儿的肚子拖出鼓来,更会惹出全村天大的笑料呐。

    酸杏不敢违迕了这个年轻又容易翻脸的新亲家。他只得照她讲说的办理。于是,一家人白天上工地拼死拼活地干活。回到家里,便熬眼费神地挑灯夜战。

    村人都知道人民和等儿要赶在年前完婚。每天收工回来,撂下饭碗,不少妇女便主动跑了来,帮着张罗一些琐杂事。这样,才堪堪让酸杏女人喘动口气。四季兰香两口子更是一夜不落地拘在酸杏家里,俨然已是交往多年根深蒂固的铁杆儿亲戚了。

    虽是时间紧迫,好在酸杏女人早就为人民准备了一些必备物件,如棉花、被面、布料等等。平日里,还省吃俭用地积攒了一些钱。酸杏对这些还不是多么撒急。真正叫酸杏着急的是,人民的新屋还一直没有着落。原想在明年春天给人民盖新房的。不管人民啥时能娶上媳妇,都要有座院落安置在那儿才好。万没想到的是,人民的婚事会这么急,急得连筹备的时间都没给留。

    就在酸杏急如火上屋梁的时候,振书赶过来。他跟酸杏说道,知你为人民的新屋犯愁呐。也甭急慌,我家不是还有个闲置不用的旧院落嘛。就先把它收拾出来,权且把婚事完了。等过年一开春儿,再动手重建,也来得及。

    酸杏一听,就如同汪洋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说道,好哩,好哩,你可给我帮了大忙呀。要不,我还准备自己先搬进锅屋里住,把堂屋让给娃儿们当新房使呐。

    于是,人民的安乐窝总算有了着落。所有的婚事筹备工作,也在连夜通宵地赶做着。

    此时,工地也已到了尾声。因为越是接近山外的镇子,地势越是平坦,修整路面也越是容易。有些地方,只要把路基石铺排好,多少平整一下路面即可。因而,尚还粗糙的路基已经打通了山里山外的通道,并与镇医院门前的那条大街遥遥相望。村人们终于舒了一口气。他们拥在路口接茬儿处,嬉笑打闹了良久。

    振富也顾不得请示木琴了。他叫几个崽子飞跑到供销社商店里,买来了三十支加长的鞭炮,一长串儿地挂在路口上。茂林上前,作势就要点鞭庆祝。酸杏赶忙制止住他,说不急哩,再等等哦。叫振书哥好好给掐算掐算,赶个吉利时辰再点鞭呀。

    始终躲在人群背后的振书被人推到前面。众人都催他快点儿算算,啥时点鞭才好。

    振书本待撒手不管的。但看到是酸杏亲自点自己的卯,不好推脱。他就闷头琢磨半晌儿,掐算良久,说,赶在中午十一点整最好,福神、财神、喜神刚好环顾四周。虽有煞神出没左右,终究敌不住三神汇聚祥气冲撞。再大的煞气,也便没了威风,奈何不着呢。振书的话,村人都信,都说,这么大的事体,就得赶上个好时辰才行。

    在等待吉时的这段时间里,村人又借着欢喜劲头儿,主动投入到了修整路面的轻松活计里。

第六章 大路弯弯3)

    木琴喊来振富和茂青,吩咐道,这工程总算完成了。今晌儿,咱把生活好好改善一下。多炖肉,弄四样菜,去镇子里买些酒,再去四方那儿扛些大饼来,狠狠犒劳一下工地上的人。今儿,就叫大伙儿吃饱喝足。就算醉了,也不碍呀。

    有了木琴的话,振富巴不得一声。他立马吆喝了一群小崽子,呼呼啦啦地奔进镇子里。茂青不敢怠慢,麻利地纠集了一帮妇女,灶上灶下忙得脚丫子朝了天。工地上到处飘荡着醉人的肉香味儿,愈发激起了村人的干劲儿。盈盈的喜庆之气弥漫了整个工地,并向寒雪覆盖着的荒凉四野漫漶开来。

    鞭炮终于赶在农历一九八四年腊月二十七,也就是公元一九八五年二月十六日中午十一点,准时点燃。

    三十支大鞭,一支接一支地依次炸响。腾起的硝烟立时遮盖了宽敞的工地,遮盖了工地上一群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杏花村人。这惊天动地的响声,早已惊动了山脚下不远处小镇上正忙着办年的人们。狭窄的街巷里,顿时拥出一些伸长了脖子遥相观望的人群。鞭炮声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停息下来。随之,又响起呼喝斗酒的吵嚷声和喧闹声。

    酸杏、振富、振书和茂生、酸枣几人想是喝多了,勾肩搭背地直抹眼角。茂青攥着当铲子用的小铁锨,敲着特大号的锅沿,哼唱起了小曲儿。引得一群女人围坐在他身边,不时地打趣笑闹。茂林则瞪起红眼珠子,和同样脸红脖子粗的茂山、四季、洋行等人猜拳斗酒,谁也不服谁。只有木琴一个人坐在一处高坎上,看一会儿工地上热闹张扬的场景,再俯瞰一会儿远处的小镇,静静地梳理着纷乱复杂的心绪。

    杏花村修路工程,自一九八三年农历十月初十至一九八四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七,历时一年两个月零十七天。利用两个冬天和夏季农闲季节,发动全村老幼齐上阵,修整开拓出四米宽的山路七点五公里。共搬运土石六万立方,动用了三百吨炸药、三千颗雷管和二千米导火索。其代价是,有三分之一的村人累倒在工地上,有七成的人出现不同程度地砸伤、压伤、扭伤和冻伤。酸杏为此失去了右腿,造成终身残疾。更为重要的是,因修路引发出的村人群殴事件,以及间或出现的各种矛盾纠葛,在村人心理和感情上留下了难以弥合的裂痕。就此,把杏花村人推上了错综复杂变幻莫测的新的生活舞台。

    正如当初金莲断言的那样,路通之日,便是村人心散之时。安宁祥和的日子,就此远远遁去,谁也无力挽留。从此,杏花村人步入了一段纷扰争斗的漫长征途。

    在这条贯通杏花村与镇子的宽阔平坦大路的一端,一九八五年清明前夕,一块用花岗岩石精心雕刻出的平滑坚硬村碑,方方正正地竖起在村口祖林旁边。

    碑石的正面,是三个涂抹了红漆的正楷大字:杏花村。

    碑石的背面,是一片同样涂了红漆的密密麻麻的方正小楷。

    其文曰:

    明洪武年间,有李氏与宋氏一同自江苏东海迁移至此,后又有贺氏随来定居。因村落沟坡杏林繁茂,故名杏花村。公元一九七一年五月一日,该村建起小学校和卫生所,结束了村人蒙昧无知和有病难医的漫长岁月。又于公元一九八四年冬,扩建并正式启用了一条贯通村庄与山外城镇的康庄大道。

    公元一九八五年四月二日立

第七章 山风浩荡3)

    木老爷子看出了茂生此时的心情。他便有意把话头转移到儿女们家庭事业等方面,留给茂生一个调整心态稳定情绪的机会。别人也知道了父亲的用意,暂时不再以茂生为谈话中心,堪堪给了茂生一个喘气的空当儿。至此,茂生心下对老岳丈充满了深深地感激之情,觉得他就跟自己的亲爹一样。尽管对于早早外出,后又过世的亲爹,他并没有留下多少印象。

    中午的团圆饭热闹非凡,欢声笑语飞满屋内每一寸角隅。

    木老爷子拿出一瓶珍藏了多年的茅台酒,引得木琴弟弟跟风起哄。他直嚷道,爸太偏心了,这么多年也不拿出来给我们几个喝,非要等姐夫来了才肯露出来。他的话,连带起一片赞同声。都说,老爷子偏心偏得离了谱儿,是不是还有什么好东西藏着掖着呐,再不一起拿出来,就动手翻找了。逗得木老太太一直笑着骂着,乐得合不拢嘴。

    老两口儿破例喝了些红酒,几个姐妹妯娌们也都喝了几杯。木琴兄弟和妹夫缠着茂生不算完,一个劲儿地劝让着,逼他一杯又一杯地喝酒。一瓶茅台很快喝光了,又启开了两瓶白酒。清瓶后,再上了一堆啤酒。这是茂生头一次品尝啤酒。冒末儿的浑汤子里泛着一股怪怪的味道儿,极难下咽。他不敢说自己不愿喝这种泛着一堆泡沫儿的浑汁子,便喝得晕头转向醉眼朦胧,甚至连筷子也拿捏不住了。

    接下来,茂生如同掉进了酒缸里,被木琴几个兄弟姊妹们轮流拉扯着,赶场般地进出在大街上一些高大气派的酒店里不能脱身。也曾在南京城里生活了数年的茂生,第一次见尽了洋景儿,吃足了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南京城里的变化,是茂生想都不敢想的。不仅街道上行人如织,各种车辆川流不息,仅是街道两旁林立的高楼大厦,也把他搞得辨不清东西南北。

    木琴也和茂生一样,从心里感叹这南京城变化之大,世界变化之快。自己就像一个刚刚出土的古董,被眼前的景物深深地震撼了,惊呆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城市,属于自己的生活环境,却被生养了自己的城市家园远远地遗弃了,忘却了。只在内心深处,尚留有一丝儿不灭的记忆。而今,就连这点儿可怜的记忆,也随了喧嚣的都市以一种陌生的容颜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碾碎了,风化了,蒸干了。

    随着时日的一天天度过,木琴也在不由自主地变换着不同的心情和感受。由初时一路上的郁闷,到见到家人时的喜悦,再到几天来骤然涌起的伤感,渐渐又有着对千里之外杏花村的惦念,弄得她似乎走过了一段漫长的人生旅途,经受了一种脆弱而又艰难的情感折磨与历练。

    家人以为,木琴俩人纯粹是回城探亲的。他们就领着他俩,转遍了大小名胜景点,逛了个不亦乐乎。他们还极力鼓动俩人,回去把全家都搬来,一大家人重新聚在一起。甚至,连孩子的学校和大人的工作,也都有了一定地考虑。茂生始终惦记着生活了祖祖辈辈的杏花村。他直担心,木琴会因了家人劝说,放弃寒酸的小山村而应下了家人的挽留与承诺。在背后,他极力劝说木琴,赶快回去。

第七章 山风浩荡1)

    人民和等儿的婚事,在漫天飞雪的腊月二十八这天如期举行。

    这场大雪,早在此前的几天里就已有了明显预兆。天空中彤云密布,一连好几天不见日头。阴冷的西北风穿过北山垭口,肆行无忌地穿梭于村庄院落,“嗖嗖”地直往村人衣领袖口里灌。当时,尽管村人都在工地上挣命地进行着最后地修路冲刺,每个人脸上身上都冒出一层热热的汗气。只要一停下来,立时就觉得冰冷异常。

    入冬以来,山中尽管下过几场雪,但比起往年来,都不算太大,刚够把四野衰败破落的景象遮掩住。有些沟坎下,还时常露出深褐色的山土和狰狞冷硬的山石。村人都说,今年冬天就是与往年不一样。虽说也冷,但比不上往年寒。就算下雪,也抵不过去年的猛。随着年关临近,天气似乎要暖和起来。有那么几天风和日丽的,让人有种春天提前了的感觉。但是,就在工地即将竣工的那几天,寒风突然猛烈起来。气温骤然下降,有时竟然降到零下二十几度。没有防备的村人顿时招架不住了。他们猛劲儿地往身上添加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工地上,有不少人就是在这次降温过程中,被冻伤了耳朵、手指、脚丫子的。还有一些人风寒感冒发烧,又是打针,又是拿药,忙得国庆一天到晚手脚不闲着。

    农历腊月二十七,也就是工地竣工的当天下晚儿,阴冷的空中开始飘落下大朵大朵的雪花。初时,雪花还能分辨出六角形或是八角形来。晶莹剔透的薄薄一片,落到手上脸上,立刻被人体表皮散发出的暖气融化,留下一小滩儿水珠。渐渐地,已经分辨不出六角形或八角形了。灰暗的空中径直飘下的,竟是如棉絮般一嘟噜一大块的雪棉团。仰望空中,满眼看见的,都是这种轻飘缠绵的东西。扑面而来,凌空坠下,划出一道道黑灰色痕影,倏忽而逝。紧接着,又有数不清的痕影接踵而来,没有一丁点儿地间歇。似乎原本空旷的空中,早已塞满了这种无穷无尽的雪棉团。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簸箕抖动着,满空倾泻而下,要把这个世界彻底地覆盖埋葬掉。

    远近的山景暮色早已躲进了漫天垂白的帘幕背后,披一身同样银白的雪色,与灰白的天空融为一体。这种上下左右混为一色的罕见景象,让人心虚目眩。有时会突然发觉,自己已迷失了方向,分辨不清东西南北来。如同将人置身于一个特大奶桶里,周身被浓稠的白色浆液缠裹着,脱不得身,喘不动气,也睁不开眼睛。

    在这漫天飞雪飘摇的山野里,村人携带着各种劳动工具,推的推,抗的抗,扶老携幼,呼儿唤女,撒丫子朝村中温暖的院落奔去。谁也不想被这场罕见的大雪堵在野外地里。京儿几个崽子只顾了照顾酸杏,拼命往家里赶去。茂生肩扛手拎着一大堆家什,怎么也走不快。他还要看护着木琴,便被仓皇逃窜的村人甩在最后。他与木琴相互照应着,深一脚浅一脚滑滑擦擦地向村中行去。

    好容易走到村口祖林边的时候,飞雪中已经见不到一个人影。四下里,除了俩人踩踏雪地的声音和浓重的喘息声外,就剩了雪花落地时发出轻微地“唰唰”声。俩人缩头弓腰,正要走过祖林的时候,一团火红的影子忽闪着,跳跃在林地里坟丘间。俩人不自觉地止住脚步。定睛细看,立时呆立在那里,动弹不得。他俩看到了一只火红的狐狸。它正在飞雪中的林地里蹦跳玩耍着。忽而窜到坟头上,忽而隐身于坟丘背后。

第七章 山风浩荡

    顿时,俩人感到周边气氛不可思议地变得凝重肃杀起来。周身血液一齐向心的深处倒涌而来,心魂也似向未知的深处重重地坠去,坠去。就如坠入了一穴无底的空洞里。所有的念想和意识俱被席卷而起,并随之坠去,仅剩了空瘪的躯壳尚还留在飞雪中。

    这时,狐狸也发现了路面上惊愕了的俩人。它攀爬到一个大坟丘顶部,警惕地注视着,对峙着,却没有丝毫惊慌要逃的意思。还是当年木琴在北山脚下见到过的那只狐狸。两撮长长的白须毛,紫黑色嘴唇,枣红色尾巴,黑色耳朵,金黄色皮毛。狐狸就如一团火苗,在漫空飞舞的雪野里燃烧。当年相遇时的印象,给了木琴刻骨铭心的记忆。不管再过多少年,不管在世界的任何地方,木琴都会一眼认出它来,绝不会有半点儿差错。

    立时,双方陷入了一场对峙消耗战,一如当年木琴与它遭遇时所进行的那场遭遇战一样。双方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看着各自的对手,面无表情。眼中射出森然的目光,有愕然,有对抗,有揣测,有惊慌。茂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一屁股瘫坐在雪地里,肩上手中的家什稀里哗啦地散落在路面上。这一举动和响声,把狐狸惊吓得一跳。它慌乱地扭转过身去,向背后山坡密林中钻去。只几个起伏,就不见了身影。临转身的最后一瞥,上宽下窄的狐脸上似乎没有了当年现出的那抹浅浅笑意,而是布上了一丝惊慌失措的神色。

    木琴目送着狐狸消失在莽莽密林中,心下顿时舒畅了许多。似乎所有的念想和意识,重又回归到了身上。茂生已经瘫坐在地上,半晌儿没有爬起来。想是吓晕了心神,他依旧半张着嘴巴,出声不得。木琴费力地把他搀起来,轻描淡写地说道,没啥吔,不就是一只野狐狸嘛,有啥儿大不了的。茂生不敢说话。他慌乱地收拾起地上散乱的家什,拥着木琴疾步朝家中奔去。

    回到家里,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一片,如窗棂上的硬纸。手脚拙笨,心智大乱,连话都说不俐落了。

    因为人民要在明天办理婚事,叶儿已经请假回到了家中。她早早地做好了饭菜,等候着家人吃晚饭。金叶已被叶儿从酸杏家接了回来。她一步不落地跟在早已放假回家的钟儿和杏仔身后,乱窜乱蹦地进出在屋里院外。又是玩雪球,又是堆雪人,弄得浑身滚满了雪花。两只小手冻得通红。

    一进到暖烘烘的锅屋里,茂生就靠在灶口上喘粗气。金叶乖顺地跑到茂生跟前,要他抱自己。茂生就一把揽过金叶,紧紧地拥在怀里。他把金叶冰凉的小手攥在自己手心里,脸也紧紧贴在她的小脸蛋上。

    木琴知道,茂生被刚才那只狐狸狠狠地吓着了。守着京儿一家人,木琴不好当面宽慰他。她就跟京儿和叶儿没话找话地闲扯了一些乱弹,藉以分散众人的心思,给茂生一个静心息气的机会。

    叶儿给茂生和京儿烫了一壶酒,以驱散一路上的寒气。京儿当然高兴,借着中午的酒劲儿,情绪高涨地要与爹再喝上几杯。茂生勉强喝下一杯热酒,便立即吃饭。弄得京儿顿时没了情绪。京儿和叶儿都觉得,爹今晚好生奇怪,总是变颜变色的。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像是有了啥心事。木琴见状,忙岔开道,赶紧吃饭吧。咱还得赶去看看人民的事安排咋样了明天的大事,可是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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