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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普眼中的世界-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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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即使狄布司也有校规的,你知道。”库希道。听来校誉不佳似乎令她有点伤心。“更何况,”她道,“你跟海伦是男女朋友。我知道的,对吧?”
  “跟这个不一样。”他坦承。
  “盖普,你不该什么事都跟人家说。”库希道。
  他的写作也有这种问题;丁奇告诉过他。
  “你太一本正经,总是这样。”库希说,总算有一次,轮到她来好好给他上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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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下方的河面上,一艘八桨的独木舟轻巧地从细沟的狭窄河道里、戋戋无几的水面上滑过,赶着趁退潮、水不足以载舟之前回到史迪林船坞。
  接着盖普和库希看见了那个打高尔夫球的人。他涉水走入河对岸沼泽的草丛,把紫罗兰色的条纹棉布裤卷到膝盖以上,站在潮水刚退的泥泞地里,面前一滩更加稀烂的泥洼里,躺着他的小白球,距离残留的水面约六英尺。这名高尔夫球员小心翼翼向前走,但泥泞已淹到小腿,他不得不借高尔夫球杆保持平衡,口中一边咒骂,一边把亮晶晶的球杆头插进泥淖。
  “哈利,回来吧!”有人对他喊。是他打高尔夫的伙伴,穿得同样俗艳,百草都弗如的鲜绿色及膝短裤——黄|色及膝长袜。名叫哈利的高尔夫球员执意向球走去,像一只罕见的水鸟在油污中追逐它的蛋。
  “哈利,你会淹死在那滩恶心的东西里!”朋友警告他。这时盖普才认出哈利的伙伴:那穿黄绿二色的,正是库希的父亲,史都肥。
  “球是全新的耶!”哈利喊道,然后他左腿就踩空了,陷落直到大腿;他欲待回头,却失去平衡,一屁股坐下,烂泥漫漶到腰部,他惊慌的面孔映着粉蓝色——比天空更蓝——衬衫显得特别红。他挥舞球杆,杆子却滑出手,落在泥泞上,距那颗洁白无比、永远够不到的球仅几英寸远。
  “救命!”哈利尖叫,四脚着地勉强向史都肥和安全的河岸爬行了几英尺。“觉得像鳗鱼!”他喊道。他拖着身体向前蠕行,像海狗在陆地上靠前蹼行动般摆动手臂。泥泞地上一路传出恶心的咕唧声,仿佛烂泥有嘴,要把他吸噬进去似的。
  
4毕业(6)
盖普与库希在树丛中压抑笑声。哈利最后一跃,扑到岸上,史都肥过去想帮忙,一只脚才踏上烂泥,立刻一只高尔夫球鞋和黄袜子就被吸进去了。
  “嘘!躺着别动!”库希道。两人都注意到盖普勃起了。“唉,真不幸,”库希悄声道,有点悲伤地看着他的勃起,但当他试着把她拉到草地上,她却说:“我不要小孩,盖普。你的也不行。而且你的孩子还可能是日本仔,你知道。”库希说,“我可不要日本仔小孩。”
  “什么?”盖普说。关于保险套他可以理解,说什么日本仔可就新鲜了。他真不懂。
  “嘘,”库希悄声道,“我来提供你一些写作的材料。”
  库希轻轻咬啮着盖普紧绷的肚脐眼四周之际,气冲冲的两名高尔夫球手已劈劈啪啪穿过芦苇,回到修剪得完美无瑕的球道上。盖普始终都不确定他真实的记忆是否受到“日本仔”这字眼的冲击,他是否真的在那一刻忆起在波西家流血的往事——小库希通报父母:“邦基咬了盖普”(幼年盖普在赤身露体的史都肥面前接受检定)。有可能盖普记得史都肥说过他长着日本仔眼睛,开启了他个人史的新页;无论如何,盖普暂时决定向母亲要求比她截至目前提供更多的细节。他渴望知道比父亲是军人更多的事,以及其他。但他也觉得库希柔软的嘴唇在他肚皮上,当她忽然把他的###含进温热的口里,他非常吃惊,以致他的决心就跟其他部分一起快速涣散。就这样,在史迪林家族的三管大炮底下,盖普以相对较安全、不致生儿育女的方式,初尝云雨滋味。当然,从库希的观点,这种方式没有回馈可言。
  他们手牵着手沿史迪林河走回去。
  “我下星期要跟你见面。”盖普对她说。他下定决心要记得带保险套。
  “我知道你真心爱海伦。”库希说。她说不定恨海伦,如果她对海伦有点认识。海伦对自己的头脑非常自命不凡。
  “我还是要见你。”盖普说。
  “你真好,”库希说,捏捏他手心,“你是我最老的朋友。”他们都应该知道,两个人即使认识了一辈子,也未必是朋友。
  “谁告诉你我父亲是日本人?”盖普问她。
  “我不知道,”库希说,“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是日本人。”
  “我也不知道。”盖普承认。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你妈。”库希道。他当然问过,但珍妮对她那一千零一套的版本毫不动摇。
  盖普打电话到狄布司给库希,她说:“哎呀,是你呀!我爸刚打电话来,告诉我不可以跟你见面、写信给你或跟你说话。甚至不准读你的信——好像你写过似的。我猜有打高尔夫的人看见我们一块儿离开炮台。”她觉得这很好笑,但盖普只觉得他在炮台的前途毁于一旦。“你毕业那个周末我会回家。”库希告诉他。但盖普不敢确定:现在买的保险套到时候还能用吗?保险套会不会坏?保鲜期是几周?应不应该放冰箱?没有人可以咨询。
  盖普想问恩尼·霍姆,但他已经在担心海伦会听到他跟库希交往的传言,虽则他不算真正跟海伦交往,谈不上背叛,他却自有一套想法与计划。
  他写了一封很长的忏悔信给海伦,自白他所谓的“淫欲”——这又如何远不及他自称对她的崇高情操。海伦回信很快,她说她不明白他为何跟她说这些,但在她看来,他写得很好,比他拿给她看的那篇故事写得好多了,希望他继续拿作品给她看。她还补充了就她有限的了解,她对库希的看法,也就是库希很愚蠢。“不过很讨人喜欢。”海伦写道。若是盖普放纵所谓肉欲,身旁现成有库希这种人,岂不是他走运?
  盖普回信道,他不会再拿自己写的故事给她看,除非作品够得上她的水平。他也谈到不想念大学。首先,他以为,上大学唯一的目标就是摔跤,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那么大的兴趣在那种层次上摔跤。他觉得,在不重视摔跤运动的小型大学里继续摔跤,没什么意思。他在信中告诉海伦:“除非我打从心底立志要成为一流摔跤手,才值得这么做。”他觉得自己的志趣不在摔跤;同时,他也有自知之明,成为一流摔跤选手的机会不大。话说回来,又有谁听说念大学可以使人成为一流作家的呢?
  
4毕业(7)
这种要成为一流好手的念头,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
  海伦写信给他说,他应该去欧洲,盖普跟珍妮讨论这建议。


  他很意外,珍妮根本不认为他会上大学;她也不以为预科中学的目的就是为上大学作预备。她说:“如果史迪林真的提供第一流的教育,那干嘛还要继续受教育?我是说,如果你够用功,你就已经得到教育了。不是吗?”盖普没什么受过教育的感觉,不过他说他想有吧,他自觉蛮用功的。说到欧洲,珍妮倒蛮有兴趣。她道:“好,我很想试试,总比待在这儿好。”
  这时盖普才弄懂,妈妈想跟他一块儿去。
  “我来查查看,欧洲哪些地方最适合作家去。”珍妮对他说,“我自己也想写点东西。”
  盖普的心快碎了,便上床睡了。起床时,他写信给海伦说,他下半辈子都注定有妈妈跟着,一切都完蛋了。“妈妈总在背后窥探,”他信上道,“叫我如何写作?”海伦对此也没有解答;她答应跟她父亲谈谈这件事,说不定恩尼可以劝劝珍妮。恩尼很喜欢珍妮;有时会请她看电影。珍妮也多少变成了个摔跤迷,虽然他们之间只有朋友的情谊,恩尼却很体贴她那套未婚妈妈说辞——他对珍妮的故事全盘接受,不多啰唆,在那些扬言他们有兴趣多知道一些实情的史迪林居民面前,他总是非常激动地护着珍妮。
  但珍妮咨询文化事务,找的是丁奇。她问丁奇,男孩跟母亲去欧洲,该到哪些地方——哪里的艺术风气最盛,哪里最适合写作。丁奇上次到欧洲是一九一三年,只待了一个暑假。他先到英国,那儿他有好几位英国祖先还在世,但老亲戚都来跟他要钱,把他吓坏了——他们要得那么多、那么唐突,所以丁奇很快逃往欧陆。可是法国人对他很无礼,德国人说话太大声。他的胃比较敏感,吃不得意大利菜,所以丁奇去了奥地利。他告诉珍妮说:“我在维……维也纳找到了真正的欧洲。它深……深思、富艺术气息,既哀伤又雄……雄伟。”
  一年后,第一次世界大战就爆发了。一九一八年,西班牙流行性感冒又杀死了许多在战火中幸存的维也纳人。这场感冒带走了老画家克林姆(Klimt)、年轻的谢勒尔(Schiele)和他的年轻妻子。残余的人口中,四成男性没活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丁奇鼓励珍妮和盖普去的那个维也纳,生命已告结束。它的厌世气质仍可能被误会成深……深思。丁奇半真半伪的信息中,珍妮和盖普仍体会得到的就是哀伤。后来盖普写道:“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有艺术气质,只要有艺术家在那儿工作。”
  “维也纳?”盖普问珍妮。他说这话的口吻,就跟三年前他说“摔跤?”如出一辙。当时他卧病床上,怀疑她为他挑选体育项目的能力。但他想起当年她是对的,而他,不但对欧洲一无所知,也不认识任何其他地方。盖普在史迪林修了三年德文,这有点用,珍妮没有语言天分,却读过一本奥地利的同床异梦史:玛丽亚·德勒莎与法西斯主义的关系。书名叫《从帝国到合并》(From Empire to Anschluss!),盖普看它在浴室摆了好几年,但现在已找不到了,说不定被漩涡浴缸吞噬了。
  “我最后看到读那本书的人是吴费德。”珍妮对盖普说。
  “吴费德三年前就毕业了,妈。”盖普提醒她。
  珍妮告诉鲍吉训导长她要辞职时,鲍吉表示,史迪林会想念她,也随时欢迎她再回来工作。珍妮不想失礼,但她轻声嘟哝道,护士几乎到任何地方都找得到工作。她当然还不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当护士了。鲍吉对盖普不上大学感到不解。在他看来,盖普自从五岁那年在保健中心屋顶上死里逃生以来,操行方面没再出过问题,鲍吉很喜欢自己在那次救难中扮演的角色,连带地也很喜欢盖普。此外,他既是个摔跤迷,也是珍妮的少数崇拜者之一。但鲍吉也承认,这孩子似乎对所谓“写作事业”满怀信心。珍妮当然没告诉鲍吉,她自己也打算写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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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毕业(8)
计划中就数这一点最令盖普不安,但他没对海伦提一个字。一切进展极快,盖普只对他的摔跤教练恩尼透露内心的戒慎恐惧。
  “你妈很清楚她在做什么,我相信。”恩尼道,“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连老丁奇都对这计划很乐观。“有点奇……奇怪,”他告诉盖普,“但好点子都是这样的。”多年以后,盖普忆起丁奇令人怀念的口吃,就仿佛身体要传达给丁奇的讯息。他写道,丁奇的身体试图要告诉丁奇,他有一天会冻……冻死。
  珍妮说,他们等毕业典礼后就离开,但盖普希望能在史迪林过完暑假。
  “到底是为什么?”珍妮问他。
  他想说是为了海伦,可是他没有够水平给她看的作品;他得守信。除了离开去写作,别无他途。他不能指望珍妮在史迪林再待一个暑假,这就只剩赴库希的炮台之约了;这种事也许不该做,但他还是希望能在毕业典礼那个周末跟库希搭上线。
  盖普的毕业典礼那天下了雨。倾盆大雨笼罩着湿的史迪林校园;排水沟汪洋一片,来自外州的车辆在街头牛步前进,犹如狂风中的游艇。夏装打扮的妇女显得很无助;行李车装卸货都很匆忙狼狈。麦尔斯·席布鲁克体育馆与室内田径场前面,搭了一座猩红大帐篷,在老套的马戏班气氛中颁发毕业证书;所有的演讲都被头顶猩红帆布上的雨声掩盖。
  没有人流连。大船出城去了。海伦没来,因为塔柏女中紧接着下一周也举行毕业典礼,她还在考试。盖普确信库希参加了这场令人失望的典礼,但他没看见她。他知道她一定跟她可笑的家人在一起,盖普还算聪明,懂得跟史都肥保持安全距离——激怒的父亲也还是父亲,尽管库希曼·波西的名节老早泡汤了。
  午后阳光露脸,已经无所谓了。史迪林雾气蒸腾,地面——从席布鲁克体育馆直到炮台——会潮湿好多天。盖普想象他熟知的几道深沟水满,把炮台周遭的软草都泡在水中;连史迪林河都水位满涨。炮筒会灌满水,稍微向上倾斜的炮筒每次下雨都进水。这种天气,碎玻璃会撒落满地,肮脏的混凝土台上东一滩、西一滩黏的旧保险套。这个周末甭想说动库希去炮台了,盖普心里有数。
  但三包保险套在他口袋里窸娑作响,像三朵微小的希望火焰。
  “听着,”珍妮说,“我买了些啤酒。你要就尽管喝醉吧!”
  “天啊,妈。”盖普说,但还是陪她喝了一点。他毕业的晚上,他们对坐在冷冷清清的保健中心,别馆里所有的床都空着,而且撤掉了床单,只留下他们要睡的两张。盖普喝着啤酒,想着是否每件事都是反高潮。他回忆读过的几篇好小说,试图安慰自己,但尽管他受过史迪林的教育,却不是好读者,比不上海伦,或珍妮。盖普对小说的态度是找一篇他喜欢的,然后一读再读。这会让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想读其他小说。他在史迪林时,把康拉德(Joseph Conrad)的《秘密分享者》e Secret Sharer)读了三十四遍,劳伦斯的《爱岛屿的人》e Man Who Loved Islands)二十一遍;现在他准备再读一遍。
  保健中心别馆里,小宿舍窗外是黑暗、潮湿、荒凉的史迪林校园。
  “好啦,这么想吧,”珍妮说;她看得出他的失望。“你才花了四年就从史迪林毕业,我可在这所该死的学校待了十八年。”她酒量不好,第二瓶才喝到一半就睡着了。盖普把她抱进卧室;她已经脱了鞋,盖普只帮她取下护士别针——免得她翻身被扎到。晚上很热,所以他没给她盖被。
  他又喝了一瓶啤酒,然后出外散步。
  当然他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波西家——原来是史迪林家族住宅——位于距保健中心别馆不远的潮湿草坪上。史都华·波西家里,只亮了一盏灯,盖普知道那是谁:十四岁的小阿噗,关灯就无法入眠。库希还告诉盖普,本名班布丽姬的阿噗仍旧喜欢穿尿片——盖普想,这或许得怪她的家人坚持叫她那种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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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毕业(9)
“嗯,”库希说,“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不是真的用尿片,你知道;我是说,她已经不随地撒尿了。阿噗只是喜欢穿尿片——有时候。”
  盖普站在阿噗·波西窗下雾蒙蒙的草坪上,试着回想库希的房间是哪一个。他想不起来,便决定把阿噗弄醒;她一定认识他,她会告诉库希。可是走到窗前的阿噗像个鬼魂;她似乎没立刻认出费了好大劲、攀在她窗外常春藤上的盖普。班布丽姬的眼睛像被汽车头灯照昏、即将被撞的小鹿。
  “老天,阿噗,是我呀!”盖普低声对她说。
  “你要找库希,是吗?”阿噗蛮不高兴地说。
  “是啊!”盖普咕噜道。然后藤蔓就断了,他摔到正下方的灌木丛里。习惯穿游泳衣睡觉的库希帮忙他爬出来。
  “哇,你会把我们全家都吵醒,”她说,“你喝酒了吗?”
  “我跌下来了,”盖普恼火地说,“你妹妹还真古怪。”
  “外头好湿,到处都一样。”库希对他说,“我们能去哪儿?”
  盖普早想到了。保健中心,他知道,有六十张空床。
  但盖普和库希还没走出波西家大门,就碰到了邦克。这头黑色的畜生,光是从门廊走下来,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灰黑的皮毛上有点点白星;盖普闻到它口中喷出的气味,有如草皮砸到脸上。邦克在狺狺作势,但它甚至摆凶相的速度都变慢了。
  “叫它走开。”盖普悄声对库希说。
  “它已经聋了,”库希道,“它很老了。”
  “我知道它多老。”盖普道。
  邦克吠叫,发出一种尖锐的嘎嘎声,好像一扇多年不用的门硬被拉开似的。它瘦了,但还是超过一百四十磅。虽然备受耳虱与疥癣、狗咬与刺铁丝的旧创之苦,邦克还是嗅得出敌人,它把盖普逼到门廊一隅。
  “走开,邦基!”库希嗾它。
  盖普试图闪躲,他发现邦克的反应极慢。
  “它半瞎了。”盖普悄声道。
  “鼻子也不灵光了。”库希道。
  “死掉算了。”盖普心中想道,但他还是试着从旁边绕过去。邦克有点迷糊地跟着他。它的嘴巴仍令盖普联想到怪手车的铁爪,毛茸茸的黑色胸膛上耷拉松垮垮的肌肉,让盖普记起这狗扑腾的威力——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别理它就是了。”库希话声才出,邦克就扑上前来。
  狗儿的动作够慢的,盖普一转身便闪到它背后;他从狗身下抓住它前爪,全身力量集中于胸部,压在狗背上。邦克向前扑倒,鼻子着地摔了个十足的狗吃屎——后腿还在抓爬。盖普控制了前肢,巨大的狗脑袋被盖普胸部的体重压着不能动弹。盖普沿着狗儿背脊往下溜,引发一阵可怕的咆哮,他把下巴埋入狗儿肥厚的脖子。缠斗中,一只耳朵出现了——凑上盖普嘴吧——盖普咬了它。他尽其所能地用力咬,邦克大声惨叫。他为纪念自己失去的那块肉狠狠地咬邦克,他为自己在史迪林度过的四年——以及母亲的十八年——咬下去。
  直到波西家所有的灯都亮起来,盖普才放开邦克。
  “快跑!”库希道。盖普拉住她的手,她跟着他跑。他嘴里有股恶心的味道。“哇,你非得咬它不可吗?”库希问道。
  “它咬过我。”盖普提醒她。
  “我记得。”库希道。她捏捏他的手,他带她去他要去的地方。
  “他妈的这儿出了什么事?”他听见史都华·波西在叫。
  “是邦基,是邦基!”阿噗对着夜空喊。
  “邦克!”史都肥喊道,“来,邦克!来,邦克!”他们都听见那只聋狗响亮的长嗥。
  这场骚动传过空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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