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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便意味着和他的联系断绝,不受控制。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那朵红莲碎裂开来,红莲中心那已经被压缩到极致的天地元气,无法往外爆炸般释放,变成数百上千道晶莹的晶莹射线。
晶莹射线往外绽放。
所有人的身体被磅礴而恐怖的元气压得一切都如同慢动作。
慕容小意无比骇然的看着这些射线穿过张仪和乐毅,包括身前陈星垂的身体,她看到这些晶莹的射线穿过他们的身体之后,温热的血滴飘洒出来,一切都慢到了极点,然而她却也来不及闪避,只能尽可能的往上抬高身体,不让这些晶莹的射线刺过她的头颅等要害部位。
鲜红的血滴如静止般飘洒悬浮在空中。
张仪、陈星垂、慕容小意,甚至趴伏在地上的乐毅的身体都同时被洞穿了很多处。
在接下来一刹那,随着这些晶莹的射线刺在四周的殿壁上,彻底凝结的天地元气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所有鲜血的血滴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音爆化为齑粉。
陈星垂和张仪等人一样,就像是在染坊里被随意捣动的布匹一样,被暴走的元气肆意的揉捏着。
他的眼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乘天殿外的苏秦身体挂在一截断裂的树木上,身体被数截碎木洞穿。
所有的人都重伤垂死。
……
一名身穿黑色长袍,袖子上和领口上全是玄奥的银色线路的仙符宗中年男子感慨的摇了摇头。
他感慨这一战的结果。
他同时感慨郑袖的细致,永远在任何看似极有把握的战局之中还会埋伏一颗最后的棋子。
而他便是这颗备用的,足可结束一切的最后棋子。
在感慨之中,他从一处凉亭中走出,准备走向乘天殿。
然而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前方的石阶上走来了一名高瘦的男子。
这名男子穿着很普通的仙符宗杂役的服饰,但是此时配着一柄剑柄极长的佩剑。
第九十八章 剑破符
“你是何人?”
这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仙符宗中年男子皱眉,下意识的喝问道。
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是仙符宗的山门,他是仙符宗人,那这人自然便是潜入仙符宗的奸细,他的声音和气势里便自然带着理直气壮。
然而面对他这样的喝问,面前堵在他路上的高瘦男子却只是缓缓握住了横在身前的剑柄,平静道:“我是张仪的师叔。”
“张仪的师叔?”
这名仙符宗中年男子愣了愣,嘴角浮现出微讽的笑容,心想自己按辈份便是张仪的师叔辈,那这名身穿仙符宗杂役服饰的男子,岂不是自己同辈。
然而也就在下一瞬间,当感受到对方身上涌起的锋锐剑意时,他霍然惊醒,“你来自长陵?”
高瘦男子看着他,点了点头,道:“白羊洞。”
这名仙符宗中年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微讽的笑容消失,转化为凝重的意味。
他不知道这人是如何到了仙符宗,又如何会在此时出现。
但是在他的印象里,张仪和那名酒铺少年出身的白羊洞在长陵只是一个很弱小的宗门,而仙符宗对于长陵而言就相当于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一样的存在,无法同等而语。
他并不知道白羊洞流落在外的;张仪的师叔便只有一个李道机。
他不知道李道机的名号,对李道机的故事一无所知。
所以他依旧不认为这名白羊洞出身的剑师能够阻挡自己。
这并非是平时的相邀决斗,所以在凝重意味在他面上出现时,他的手指便已经悄然的牵动了符意。
无数片落在地上的黄叶悄然飘起,每一片黄叶上的脉络都闪亮了起来。
这些树叶的脉络本身便是天然的吸取树身养分和阳光水汽的通道,对于他这种境界的符师而言,这每一片黄叶便是他的符,便是自然赋予他的武器。
他自进入仙符宗修行有所成之后,一生的研修也都和这些天然的树叶脉络有关,他的名字便叫程青叶,冥冥中似乎也和这树叶有关。
他平素也不在这仙符宗山门里,而是在大燕的皇宫里。
皇宫符师,从某种意义上便也意味着至为强大。
此时这些跌落在山道上的黄叶已经毫无生气,然而随着他的动念,但淡薄的真元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随着他的心念流淌入这些黄叶的脉络之中,这些脉络顿时发亮,绽放出蓬勃的生气。
所有这些黄叶瞬间变绿,他身后的整个山道和空气里瞬间变绿,如春天到来。
他这一道符意,便名为春意。
春意最强便是润物无声,悄然而至,不知何时至,又不知何处至。
不知何时至,不知何处至,便处处是杀意。
李道机双唇紧抿如红线。
自他离开长陵,便如同彻底消失在世间,就连张仪和苏秦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今日里更想不到他会在这里出现。
除了服饰不同,他的容貌和佩剑都似乎和长陵没有任何改变。
可以肯定的是,在长陵时,他的修为绝对和这名仙符宗的修行者相距甚远。
然而此时,面对这样的符意,他蕴含着凛冽杀意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平静,充满着强烈的自信。
他不急不缓的拔剑。
然后以一种怪异的,如同挥动锄头锄地一般,挥动着他的长剑,朝着前方的空气里凿了一记。
无数嗤嗤的响声响起。
符意顿消。
飘舞在程青叶身后的无数青叶重新变得枯黄。
程青叶骇然的连退数十丈,身上缠绕的气流撞碎了黄叶,甚至瞬间穿过了凉亭,撞在凉亭后方的山壁上。
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事情。
李道机的这一剑,在他的感知里就像是在他所有的符上凿出了一个洞,令他召来的天地元气瞬间从那个洞里流空。
他甚至感觉得出李道机的修为还是要比他逊色很多,然而这一剑,却是凭空让他生出恐惧和无力之感,至少在那一刹那,连他的信心都洞穿。
“这是什么剑意?”
他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
尖叫声中,一片碧玉雕琢而成的叶子从他的手中飞了出来。
这片叶子内里同样有无数的脉络,层层叠叠。
他体内的真元如浪涛一般狂涌而出,注入这片碧玉雕琢的树叶里。
这是一片他用了很多年炼制的道符,也可以说是他的本命符。
这一片符祭出,他后方半座山的树叶,无论是地上的黄叶,还是树上残留的青叶,全部脱离了地面和枝干,狂暴的震颤飞舞起来。
天空里发出剧烈的轰鸣声,天地元气的奔行,有如巨山在行走。
李道机再出剑。
他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给人挥动锄头锄地一般的感觉,挥剑朝着前方的空气里凿了一记。
程青叶又是一声尖叫。
他刚刚凝聚出来的符意又迅速宣泄而去,海量的天地元气顺着一个孔洞,不知道流往何处,但就此脱离他的掌控。
他身前那一片碧玉道符上唯有他体内的真元在不断的溅射,就像是无数道的闪电在往外倾泻却不能转化为真正的杀意。
他不可置信。
再发第三道符意。
他下意识觉得,可能对方得知了他所修符道的奥秘,已经研修出了专门破他这道符的剑势,所以他这第三道符十分的中规中矩,是仙符宗一道常用的道符。
这是真雷符。
即便是在战场之中,都被许多仙符宗的强大修行者动用过,证明了强大而不可破。
他的掌心里的掌纹间闪现出了雷光。
与此同时,天空就像是被谁用巨刀割了一个口子,出现了一片金黄的色彩。
在他的想象里,接下来一刹那,就会有数道水桶粗细的金黄闪电击落下来,击向李道机。
然而就在此时,李道机再出一剑。
又锄地般锄了一记。
真雷符的符意也消失。
空有雷声,而无雷罡落下。
程青叶面无人色,他的嘴巴张大到了极致,却再难以发出声音,甚至无法呼吸。
他再施出了第四道符。
这是一张祭火符。
这是仙符宗最基础,最简单的符意。
最基础和最简单,往往也意味着最难破。
然而当热意刚起,符意便消。
李道机依旧用了那样的一剑,破了他这道符。
每出一剑,李道机往前跨出一步。
只是四步,便穿过了凉亭,到了他身前不远处。
程青叶感到了无比的恐惧。
他发出了第五道符。
数条青色的流焰从他身体两侧的山壁间冲出,似乎要变成一道墙。
然而这数道流焰刚刚冲出,符意还未成,李道机的剑已经如锄头一般锄了下来。
这次他的剑锄的不是符意,而是直接锄入了他的胸口。
强劲的剑气直接撕裂了他的内脏,将破碎的真气和血肉从他的口中逼得狂涌而出。
“怎么会这样?”
这是最难出声的时候,然而程青叶如将近溺死的人一样,绝望的看着李道机刺入自己胸口的剑,却偏偏发出了声音。
第九十九章 符器兵
李道机并没有兴趣和一名垂死的敌人多解释什么,他首先要确保的是张仪活着。
所以他没有任何的迟疑,只是抽出了自己的剑。
长长的剑身从程青叶的身体里抽出,破碎的血肉和生机便有了决堤之口,当剑尖最终和他的血肉分离,发出了噗的一声轻响。
程青叶的整个身体也顿时如泄气了的皮球,最后的一口气便消失。
程青叶死去,被一名修为甚至不如他的长陵剑师杀死。
仙符宗高处,仙符宗宗主依旧站在窗口,无限感慨的看着这样的画面发生。
“怎么会这样?”
他身侧的黑袍老者失魂落魄,同样和临死前的程青叶一样发出了一声这样的惊呼。
李道机没有兴趣回答,却不代表着仙符宗宗主没有兴趣回答。
“先有符,后有器,之后才有兵。”
仙符宗宗主慢慢转过头来,看着黑袍老者认真的说了这一句。
这一句太过简单,对于寻常的修行者而言很难理解。
然而这名黑袍老者却非寻常人,所以仙符宗宗主的这句简单至极的话,却是如同一卷巨大的史诗画卷,瞬间填满他的感知。
他一瞬间看到了很多副画面。
先有结绳记事,后有取炭绘画,再有骨片篆刻,最早拥有智慧的人观日月星辰运行,观天地云气四时变化,最开始用简单的图录记录变化,最终有人领悟其中深刻的道理,发现一些线条暗合天地流通之道,符箓便产生。
刻符于玉石,于金铁之上,便赖以为器,古人用器对抗猛兽,祷告天地,引来风雨,利于耕种。
之后人丁兴旺,形成各国,互相征战杀伐,才有专门用于杀戮的兵器。
黑袍老者莫名浑身冷汗淋漓,衣袍尽湿,他看着仙符宗宗主,颤声道:“你的意思,是我符道,天生已然落在兵后?”
仙符宗宗主感慨的看着他,慢慢的说道:“器中专为杀戮者,与人合一方为兵,若以这秦剑为例,剑身上首先便有符文,已是符道,再加上剑经等诸多引导天地元气的手段,再加上修行者本身的各种真元和念力控制,便是数道合一。我仙符宗虽然如日中天,且符为基础,但现在张仪和这李道机剑符合一的力量,你应该看得出来了。”
顿了顿之后,仙符宗宗主看着浑身依旧冷汗淋漓,一时说不出话来的黑袍老者接着缓缓说道,“虽说张仪修的本身便是我仙符宗的至高符意,但李道机得的却并非我仙符宗的符意,这世间并非只有我仙符宗有至为强大的符道,所以我一直便认为,仙符宗要想存继下去,便只有靠人,而不能靠前辈留下的这些符。”
黑袍老者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他看着仙符宗宗主,忍不住问道:“你说李道机符兵合一,用的也并非我仙符宗的道符,那他用的到底是何符?”
“你知道早年暗中派使者来了我仙符宗,后来便有我仙符宗壮大,但你并不知道,就在我后来远游,想要去看看长陵时,刚至长陵城外,我便看到了一片黑夜。”
仙符宗宗主淡淡的说道:“我遇到了那名传说中残存旧权贵的领袖,当时是正午,然而我却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片黑夜,那是他故意展示给我看的一片符意,然后我便知道,长陵旧权贵中,也有人和我仙符宗一样,通晓强大的道符。”
“在遇到他之前,我也和你一样固执,甚至可以说冥顽不灵,然而在见到他之后,我便知道我仙符宗将来的命运,便最终取决于我们想法的改变。”
“你们太过偏向郑袖,所以我并未让你们知道,我们仙符宗的强盛,并非只来自于郑袖的帮助,还来自于那名旧权贵的首领。”
“你们未曾想过,我们终究是燕人,我又怎么会因为宗门一时的强盛,而意志完全屈从于那名大秦胶东郡的女子?”
仙符宗宗主看着连呼吸都困难起来的黑袍老者,诚挚的轻声接着道:“师兄,你应该明白,一切都来自于审时度势的权衡…张仪来到我仙符宗,不只是因为我明白他便是我心目中所需的那名弟子,还在于那名旧权贵首领的安排。从我遇见那人开始,我们仙符宗便从未完全顺从过郑袖的意志。”
黑袍老者难以呼吸,却是痛苦的呻吟起来。
在十数个呼吸之前,他站在这仙符宗的高处,还认为自己看得很远,然而此时,他却知道自己看的很多事情太近。
“没有用的。”
他突然抬起了头,痛苦的看着仙符宗宗主,摇了摇头。
仙符宗宗主怔了怔,他倒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们仙符宗这里发生的事情,改变不了大燕王朝的整个结果。”黑袍老者艰难的呼吸着,看着他说道。
“哦?”
仙符宗宗主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道:“前天夜里,我梦见了一座山。”
黑袍老者难以理解的看着他,汗水如雨水滴答而落。
“那座山是座很小的黑山,来自于齐。”
仙符宗宗主看着他继续说道,“我原本认为只是梦境,但是在醒来时,我感觉到了真正的凉意,凉意来自于阴气。”
黑袍老者终于反应过来,眼瞳里再次充满强烈的震撼和极度的不可置信,“齐帝之师,晏婴?”
仙符宗宗主无限感慨的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脱离了仙符宗,投向远处的燕皇宫。
那里的树木也是已经开始调令,然而他的脑海里,却是出现一副老木枯死,新木新生的画面。
……
李道机持剑,走到垂天殿前。
没有任何人在阻拦他,他经过的道路上,唯有跌坐在一边的苏秦。
苏秦看着这名白羊洞的师叔,诡异而惨淡的笑了笑,猩红的唇角边再流出些鲜血。
李道机微微蹙眉,握剑的手略微用力了些。
但是在下一瞬间,他放弃了杀意,没有出剑杀死苏秦。
然后他推开了殿门,走进了垂天殿。
垂天殿里到处都是鲜血,四名重伤垂死的人躺在血泊之中,但是没有等到最后的结局,这四人虽然垂死,但竟然没有一人昏死过去。
看到推门而进的李道机,张仪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他怀疑自己看错,怀疑自己在临死前出现了错觉。
李道机对他微微颔首,然后径直穿过血泊,走到陈星垂的身前。
陈星垂轻声的叹了一声,闭上双目。
李道机没有任何犹豫的出剑。
剑尖轻而快的落入他的心脉处。
陈星垂毫无痛苦的死去。
等到李道机来到张仪的身前,俯下身体开始帮他开始施药时,张仪咬了咬舌尖。
“不要这么蠢,你还没有神志不清。”
看着他这样的举措,李道机说道。
“师叔?”张仪这才开始明白自己看到的不是临死前的幻觉,他忍不住激动起来,但还是道:“师叔你快先救他们。”
李道机难言的笑了笑。
这个蠢笨的白羊洞弟子,始终是个君子,没有任何的改变。
想到刚刚才听到的某个消息,他嘴角浮现的一丝笑意迅速变得黯淡下来。
那个比张仪聪明无数倍的白羊洞弟子,怎么会死了?
第一百章 黑山
关闭山门,刺杀张仪,严格意义上而言,是仙符宗一次史无前例的内乱,无论哪一方胜利,将会彻底改变今后仙符宗的走向和命运。
除了这些有关张仪的战斗之外,仙符宗里还发生着许多场战斗或者对峙。
从李道机出现,用剑连破数道符,杀死程青叶,到黑袍老者被仙符宗宗主真正的说服,这场内乱便已经真正的结束。
意见已经统一,便不再有战斗或者对峙。
垂死并不代表真正的死亡,数名最擅长医治的仙符宗修行者从各处出现,在接替李道机处理着张仪等人的伤势时,都是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陈星垂渐冷的尸体。
他们心中此时想着的,是原本他们此时应该是救治的陈星垂。
张仪被从垂天殿里抬了出来,经过也正在接受医治,只是伤势没有像他这么沉重的苏秦时,他竭力的往上抬了抬身体,对着苏秦致谢,然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即便有着昔日的同门之谊,但从苏秦离开长陵,到这仙符宗中种种,都让他很清楚苏秦绝对不会将他视为朋友,尤其不可能拼着性命来救他。
这在他看来,绝对是很反常,甚至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苏秦冷漠的看着他,嘴角渐渐泛起微讽的意味。
他转过头,看向长陵的方向。
“你或许还没有听说,你的师弟丁宁已经死了。”他缓缓的,带着一丝快意,说道。
张仪的身体在这一刹那停住了。
他就保持着微微抬起的姿态,停在那里。
对于他这样重伤垂死的人而言,要保持这样的姿态,恐怕比坐起来还要困难。
然而他就是这样,似乎和他身体状态半身无关一样,停在了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