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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璧……是故意的。”
万里独行皱眉道：“你怎就知他是故意？”
“他方才有机会扔掉剑柄免于受伤。”我不解地道：“可他为什么死死抓着不放？若再晚上一步撤去最后那一招，他的整条手臂只怕就要废了。”
万里独行道：“对于成名的剑客来说，弃剑就如同放弃性命。”
我摇头道：“阿璧他并不是这样死要面子的人。”
连城璧作为这帮乌合之众的领袖，在打斗过程中忽然受伤是会影响士气的。
他微微抬头，春日的阳光正照在他含笑的侧面上，他的目光坚定，慢慢由璧君的脸上移到了……我们这边。
然后，又吐了口血。
我一僵之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万里独行自打我“小产”之后，就有意不参与他们的英雄集会，主要目的是让连城璧成为领袖、找个名目将逍遥猴拿下。
连城璧应该知道万里独行无意跟他挣什么，却故意受伤。恐怕是因他觉得他与万里独行联手捕猴胜算更大吧。
这狡猾的家伙，居然以故意受伤的方式表示自己的诚意，现如今还这么笑盈盈地往这里看，这分明是嚣张地告诉咱他要利用万里独行！
我脑海中自然而然地给那个笑容配了画外音——
大哥，借我利用一下嘛～
“……这小子！”
万里独行将我放在屋顶上，懒洋洋地道：“娘子，要不要看为夫耍猴？”
我犹豫了两秒，伸手整了整他的衣领，道：“不要弄死了，要抓活的。”
他一侧身，将割鹿刀放在我怀中，冲我挤了挤眼，双腿一蹬蹿了出去。
这人玩什么花招？
去跟人打架还把兵器丢给我？
难道要跟逍遥猴玩肉搏？！
“不要哇～～”我尖叫：“万……万一出事……那个……哪位大哥好心借把刀给我家相公？！”
他像某电影里紧急迫降的猫头鹰……才刚落地，许多佩刀的人凑上前亮了兵器。
“连大兄弟，用我的！”
“喂！我的好用！”
“你那把破刀！”
……
万里独行拿过一柄钝刀，冲身边一位中年剑客点了点头，身手抽出了他的剑，借力甩了出去。
“阿璧！接剑！”
连城璧左手抬袖擦去嘴角的血迹，右手伸出接过那长剑。
——这两只动作一气呵成，像是之前演练过上千遍。
万里独行跳出人群站在连城璧身后。
连城璧小声道：“大哥，你我二人联手，只怕不能活捉此人。四娘让我设计将他引入厅堂，我……”
连城璧说完，我就听得万里独行大喝一声：“你们闪开！！！！”
逍遥猴方圆五米处除他之外就没有生物了。
地上丢着不知道谁的手指谁的头发谁的血迹谁身上的破布碎玉和兵器渣子。
逍遥猴立于正中，衣冠微乱却面不改色。
连城璧清啸一声化作一道白光射了出去，紧随着的是一道灰光……
打架这种事，我不懂。
他们刀来剑往速度太快了，我最后就看见一团色块交缠在一处，方圆十几米的地面上丢着的那些乱七八糟之物飞了起来。
这场景，堪比好莱坞科幻大片。
——喊声呼声打铁声声声入耳。
杨开泰激动万分：“要活捉！一定要活……”
风四娘瞪了他一眼。
“……四娘……你你……”
小杨童鞋的习惯就是，在人前他说话条理分明，甚至在遇到与银子有关的问题，还能有几分商人特有的精明狡诈。
但这些理智在遇到风四娘时全面崩溃，他常常在风四娘面前面红耳赤、语不成句。
我瞧风四娘对他很一般，只是偶尔心情好时瞧见他尴尬，会损他一两句，然后为此心情更加好。每到这时，杨开泰就会……比她还要开心。
他们俩的事我真的没打算插手。
因为我看得透书中风四娘的心，却猜不透这个风四娘的想法。
本来风四娘就是风四娘，可不知为何这个风四娘似乎又不是那个风四娘。所以我想过一次之后就抱着头浑浑噩噩地严令自己不许再想。
那阵包裹着灰白色块还会发出打铁声的怪风，从庭院中缓慢行进，一直退往逍遥猴当作饭厅的华丽厅堂。
我实在忍不住了，打了个很大的呵欠，抱着割鹿刀大喊一声：“一二三！打老虎！”
想了想，不对，这是猴子，怎么能是老虎？
可要再改口已来不及了，因为房顶下传来爆笑声，跟着那群汉子也居然数拍子跟着起哄：“一二三！打老虎！”
风四娘哈哈大笑，几个纵跃飞上房顶将我揪了下来。
我挠了挠头，索性拔下一根簪子，清清嗓子敲起刀柄说快书——
“啊！好家伙，这只虎长得真好看！这只虎，身高足有……嗯……那个那个……四尺五！”
有人一愣，问道：“连大嫂子，不止四尺五吧？”
我捂嘴一乐，朗声道：“阿璧！攻他下盘！”
两秒钟过后，一个衣衫不整，身高约有四尺五的逍遥猴扑倒在地。
这猴身残志不断，一个鲤鱼打滚跳起，又与连、萧二人战作一对色块糊糊。
我轻咳一声，继续道：“这老虎，占山为王很猖狂；身上的皮毛很花哨，一道青来一道黄；血盆口有簸箕大，俩眼一瞪像醋缸！”
有人开始打拍子，我说“占山为王很猖狂”，他们就跟着起哄道“嘿！嘿！很猖狂！”
到最后一句还跟着嘻嘻哈哈地“嘿！嘿！像醋缸！”
这段《武松打虎》的快书很长，我只听过一两回，自然记不住词。
但我记得押韵，于是一本正经地现编词——
“连大左边砍过去，只见那大老虎，嗷嗷两嗓向前扑，抡起一爪Pia向右！连老二，身子一扭躲一旁！这老虎，一见爪子没抓着，矮下身把那罗圈腿，兜着个地皮往上扫，又奔好汉连大郎！”
战况很是激烈。
我就觉着我的双眼是老式录影机，不能倒带放慢，所以啥也没瞧见。
其实，我已经忍不住想要出手帮忙了。
但事实上我眼里太差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楚，根本不晓得改如何下手。
就在这时，我耳边厢忽听得有人在问：“小姑娘，想看戏法不？”
这是——红老宅男的声音嘛！
我止了声，左顾右盼。
众人奇怪地瞧着我。
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想就点个头。”这是绿老宅男的声音。
我点头。
高人终于忍不住想要出手了哇！
就见红绿两道光刷过，将厅堂门前的灰白色块撞入厅堂。
接着“呯、呯”两声，万里独行和连城璧跌了出来。
我大声喊道：“快关门！放宅男！！”
众人傻住。
风四娘问道：“什么是‘窄男’？”
…_…｜｜ 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啊！刚刚有人告诉我说他杀人太多，报应来了。”
连、萧二人蹿起，将门关上。
俩老宅男武艺高强，所以厅堂之中我“看到”红色、绿色、和白色的色块……噼里啪啦地……黑白棋子洒了一地。
古书上曾说有神仙术士可以撒豆成兵，如今我见识到老宅男洒棋子打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风四娘皱眉道：“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我一听忙扬声道：“那个……红宅爷爷！绿宅爷爷！不要把那人弄死，要抓活的！抓活的啊！”
万里独行拄着那柄钝刀，与连城璧并肩行来，听到我冲口而出的“红宅爷爷”，他“噗”地一声，乐了。
这里，也许只有他知道什么是“宅”了。
他将那黝黑锋利的刀交还给借刀的汉子，道：“兄弟我见你这钝刀太钝，帮你磨快了点，不介意吧？”
那人眼冒精光：“连大兄弟不必客气，这寒铁钝刀打造起来本就不易，当年打造此刀的老师傅还未替刀开锋便撒手人寰，如今连大兄弟一番雕琢真是……真是……”
万里独行将刀递给他，拍拍他的肩头，伸手揽过我：“娘子，陪为夫……为夫……”
话音才落，他竟直挺挺地往前扑倒，整个人压在了我肩头！
“万……相公！！”我惊叫一声扶住他，这人却趁乱凑在我耳边轻声道：“别动。我要洗澡。”
然后闭眼装晕。
和有什么亲戚关系么？
我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抱紧那汗味甚重的男人，装腔作势地撕心裂肺着：“相公！你不要吓我！你不能这样吓我！你醒醒啦！！！”
连城璧脚步不稳，惊慌失措地上前来想看看究竟，这一着急气血上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吓得璧君也尖叫了起来。
……
当众人终于七手八脚地把我们四人抬进了屋时，我和沈璧君已将琼瑶剧中所有能用上的“撕心裂肺痛失所爱”女版嚎叫词用光了。
11/05/2009
Part 54 噩梦
风四娘的左手，紧紧掐着右手上的那枚戒指。
我有些小尴尬。只好无视她的动作继续假哭乱嚎。
最终，她忍不住凑上前探了万里独行的脉，然后，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他……他怎么了？”我很敬业地抽泣。
她伸手摸摸我的头，道：“他没事，只是一时脱力，昏睡过去了。”
不少人松了口气。
我请人帮忙张罗浴桶热水表示要帮万里独行泡个热水澡。
待浴桶热水备好，有人很贴心地在热水中放了些我不认识的中药，经风四娘鉴定，是止血化淤的东西。杨开泰和借刀的那中年男人死皮赖脸说要留了下来帮忙。我黑线不已地在他们的帮助下将剥得只剩亵裤的万里独行放进水中。
连城璧的情况似乎严重了些，不过据杨开泰判断，最后吐出的那口是淤血。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淤血是怎样“淤”到嘴里吐出来的，总之他们说吐出来之后就没事了，至少不会留有后遗症。
璧君美人出自武林世家，应该不会看不出这关键，但她还是哭得很伤心，也不知是不是装的。
万里独行身上的旧伤新痕和大小淤青触目惊心。
杨开泰倒抽一口冷气。
我小心擦拭着那些伤，苦笑着指着那些伤疤道：“这个，是他小时候打猎时被狼抓的；这个，是前几天跟你们动手时不小心划伤的；这个，他说是七年前为救个小孩子而跟人动手留下的；这个是今天的；这个是几个月前遭人暗算中的镖……”
那个中年汉子唏嘘道：“于某从未见过……这样多的伤……”
这人叫于海，原是少林弟子。十年前因目睹少林的一桩丑闻，对我佛极度失望之后还俗在江湖上自立门户。五六年前于海在江湖上很有名，融合少林棍法自创了三十二招截剑式，以钝剑可截断所有兵器的来路并给予致命反击。
一年前他在行侠仗义时被几个年轻后生围攻落败，之后就到了这里。
我颇费了些功夫才将这两位请出了屋，杨开泰还不忘补上一句：“我们就在连二兄弟房中，若有需要便喊一声。”
……
万里独行还在装睡。
“你竟敢吓唬我！”我用一块不知名的药材戳戳他的伤口，咬牙低声道：“你再装啊？都被人看光了！”
万里独行龇牙咧嘴：“轻……轻点！不是还穿着裤子么？”
“好哇！原来还穿着裤子～”
万里独行见我扭脸，面色一变，讨饶道：“不不……小城我错了……”
“晚了！”我一拍那浴桶，一桶水瞬间变得冰凉。
一条裸狼企图从桶中一跃而起，却被我用力按回去。
“……小城……”某狼牙齿咯咯作响：“伤口，疼……”
我心一软，只得恢复了水温。一想又不甘心，伸手抓乱他的发髻，恨声道：“你不是还穿着裤子么？你穿着裤子到院子里跑一圈让大家伙看看热闹如何？”
“我这不是……迫不得已的么？”某狼挠头干笑，“阿璧受了点内伤，我要没事他们会怎么想……”
怎么想？那当然是荣任“打架之王”了。
“其实逍遥猴虽厉害，我们二人联手也确实能将他拿下。”万里独行小声道：“只是我与阿璧商量好要多看些招式……这一看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原来……是这样的咩？
难怪连城璧一人都能挑断逍遥猴的手筋，两人联手居然打了这么久～
只是～
…_…｜｜ 打架的时候还不忘学习，这两只的好学之心真是……叫人无语。
当厅堂门被众人再次打开的时候，逍遥猴的手脚如同捆猪一般紧紧绑缚在了……大梁之上。
奇怪厅堂之中整整齐齐，除了被捆的人之外，没有其他生物。
我坐在熟睡的万里独行身侧，“看”着那些人兴高采烈地帮来桌椅弄来饭菜，一边吃一边观赏捆猴是如何扭动身子呻吟的。
小腹隐隐的胀痛突然加剧，我皱了皱眉。
——奇怪，我家这位“亲戚”脾气一向很好，造访的时候向来不发很大“火”，前两三天也只是胀胀的不甚舒服，今天怎么就开始痛？
难道说我的体质变了？
我咬牙捂着腹部脱衣，爬上床蹭到万里独行身边。
健康杂志上说，这个时候可以多做热敷。
我没有暖水袋。
我有万里独行。
……
也不知过了多久，蜷做一团的我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四周很静。
伸手不见五指。
我听到有人在说话。
“现在能判断出这个温室有多大么？”那少年道：“源胚皿就有20G，空间还是经过压缩的，释放之后……”
单若水道：“不知道，因为是违法操作，所以比一般种子大太多，至少重叠了数百个空间，有些空间因为没有做过检验和完善，彼此间已经开始自动融合……情况有点复杂……说真的我也没见过……”
“那……那小城呢？小城怎么办？！”那慌慌张张的声音，分明是冯可瑶。
单若水道：“她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也许有机会出来，但如果空间融合度太高，她出来后怕会有生命危险。”
“难道就让她在里面么？”冯可瑶哭出声来：“她一个人，也不知道会碰上什么……万一掉到乱世……她什么都不会，也没有灵能力，万一被消灭怎么办？！”
单若水放慢了声音：“瑶姐，我们会尽力的，这不止是梁小姐一条人命，如果贸然行事，后果不堪设想。”
“种子”是什么？
“出来”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们指的是反穿越，我……我不要出去！
“我不要出去！”我大声喊着：“听见没？可瑶！我很好！我不要回去！”
那少年道：“E类是……武侠……金庸古龙温瑞安梁羽生……温室里有梁羽生金庸温瑞安……咦？古龙呢？没有古龙的？！”
“古龙？”冯可瑶犹豫的声音传来：“我妈说古龙小说漏洞太多，是绝不可以拿来做种子。这是常识……”
那被叫做瞬的少年道：“可是源数据里面……你看！数据记录里有这个！”
“那这里怎么会没有？等等，让我看下这个……”单若水道：“有个新的空间，很小，但是会不断变化……瞬，查一下这个空间的记录。”
“是自我删除！古龙小说被自我删除了！原来的位置长成了这个……”沉默片刻之后，瞬忽然慌张地惊叫道：“不好，这个里面有……好像是病毒！”
……
他们说的，我似懂非懂，但我却不想去想。
如果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虚构的，如果万里独行是虚幻的……
如果……这只是一个梦……
我也不要醒。
“我不要回去！”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着：“我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
我好不容易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我把自己摆到了这样好的位置……再让我回那个地方，面对那些人……
我，不能承受。
而心中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你忘记冯可瑶了么？”
她……有她的生活，她有很多家人和好朋友……
我一直只有她一个。
如今我有了我的生活，有家人和好朋友。
“可瑶……对不起……”
我想，我始终是那个很自私的人。
“小城！醒醒！”我被人像破娃娃一样晃来晃去。
摇晃幅度参见咆哮教主摇晃女主的经典片段。
我努力了很久，却睁不开眼。
“我……不要……不要回去……”
“不回去，小城不回去。”那人的身上真暖和。
那人在我耳边说了许多话，那声音混在单若水淡然自诺的语声中，还有冯可瑶愤怒的尖叫声。我忍不住大喝一声：“我要万里独行！我不要回去！”
只是睁眼就像要用尽我所有的力气。
万里独行的脸映在我眼中，有如一道阳光。
他的嘴唇轻颤着，像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我浑身是汗，手脚冰凉，一只手腕被人握住。
我顺着那只手，抬眼找到了风四娘。
我犹豫片刻，瞧屋中没有其他人，于是问：“四娘，出什么事了？”
风四娘黑着一张脸，道：“月事期间不许玩水。”
…_…｜｜ 原来……是这样的么？
“你居然还让她帮你洗澡！”万里独行被骂咧。
不是他的错吧，是我把水降温的……
“再来一次就等着给你娘子收尸吧！”风四娘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那是不是说大姨妈来造访期间我不可以御水啊？
门被恶狠狠PIA上那一刻，万里独行将我紧紧锁在怀中。
“呃……表这样……我需要呼吸……”
“小城，你刚才怎么了？”
“就……就做噩梦嘛～”
“梦见什么？”
“可瑶在说话。”我想了想，“我朋友冯可瑶……”
12/05/2009
Part 55 困
“她说什么了？”
“说……”我皱眉细想，却再想不起他们说了什么，“不知道，说什么了？”
万里独行的声音嘶哑：“你在梦中……忽然没有呼吸了……”
啊？！
“这几日你不许使用灵能力了。”某狼斩钉截铁。
不是吧……我都习惯每天早晨起来就放“眼”看“世界”……
万里独行是我的毯子、我的火炉、我的暖水袋。
家有一狼，如有一宝。
我舒了口气，睡了。
梦里有人轻轻拍着我的背脊道：“如果一定要回去，你告诉冯可瑶，我与你一起。”
这人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