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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者上钩-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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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是大户人家的养子、纵是他心中有结,但毕竟承受了西门家的教养、习惯跟一般大少爷所该拥有的一切,他理所当然该成为一个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大少爷,至少,也该有八分像才是啊。
  她合上眼帘,想起他没把自己当女子看待,也想著他唠唠叨叨又理直气壮的样子,愈来愈想笑。
  也许,正因为他是她最後见著的一个人,所以那些日子的相处格外地惦记在心中吧。
  如果,她是个男子,或者,他是个姑娘,两人的性别相同,那有多好啊。
  「喀」地一声,树枝突地断裂,让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意识倏地惊醒。她立刻弹坐起来,掌心已抚到腰间匕首。
  她的视线首先落在不远处的一双黑靴上,心头暗惊,没有想到在这种入云高山上竟还有人会来……目光渐移,来人穿著一身宽袖黑衣,衣边绣著金线,腰细似女,再往上看去,一头又黑又漂亮的长发束在脑後,配上俊秀乾净的白面——有点眼熟,但她不确定自己曾看过此人。
  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男的!他有喉结!
  那年轻男子冲动地上前两步,她立刻抽出匕首。
  「宁愿!」
  「你认识我?」她有些恐慌,匕首握得更紧。
  俊秀的相貌先是一愣,随即化为如鬼的狰狞,他咆哮道:「该死的女人,你是瞎了你的眼睛是不?还是你的脑袋瓜被这些山啊水的给弄到提早老死,连我都记不得了?」他一阵呕。
  好耳熟的咒骂、好眼熟的狰狞啊。她不是没有见过面露丑恶之人,但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一气起来,像团火焰自己燃烧。他没注意过,每当他燃烧时,她好想笑又忍不住偷偷瞧著他变化万千的臭脸。
  一思及拥有那臭脸的主人,她瞪大眼,不可思议地脱口:「你是西门永?」
  「算你还有点脑。」他没好气道,飙到她面前,一直「很凶狠」地瞪著她呆掉的小脸。
  「你……」那目光真是太太狠毒了,好像都不必眨眼似的,瞪著她的脸上都快要烧出两个窟窿来了。内心强压些微惧意,问:「你怎会找到这里?」
  他用力哼了一声,很勉强地收回火焰般的视线,状似随意拿起钓竿,坐在她的身边,见她移著臀离他远些,他又瞪著她呆呆的脸半晌,才硬生生转回钓线上。
  「还算有点进展,起码见了我把匕首收起。」他喃喃,说给自己听,同时不停深呼吸著。
  「什麽?」
  「我说啊,你这种钓法,就算钓到了鱼,你也不知道。」他随口,却语带玄机。
  「不知道就不知道。反正我不见得一定要吃鱼。」她傻傻答道。脑袋还有些乱轰轰的,前一刻她还在回忆,现在却像在作梦,还是,她真在岸边睡著了?
  她的梦里怎会有他?他在她内心里的分量没这麽重吧?
  他没抬头,又有些委屈地说:「你这像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鱼儿心甘情愿上了钩,你不理不睬,要它怎麽办?不吃它、不养它,你要它活活死在岸上?」
  「那就放生啊。」她又不是没放过。
  他立刻瞪向她。「你敢!」
  宁愿虽一头雾水,却也知道他绝不是来此专跟她讨论鱼经的。
  「你到底是怎麽到这儿的?」
  他又哼一声,视线转回河面,仿佛钓鱼成了他目前最要紧的事。他暗暗深吸口气,漫不经心道:
  「我来探望你。」
  「探望我?」南京城离此有好多天的行程吧?他这麽闲?
  「是,我来看你,却发现你的屋子烧了。我上李家村询问,没个人知道你的下落,我也没发现任何的尸骸,想来你一定还活著,於是,我便沿著河岸往山上寻来。」
  她闻言,充满惊异。「你寻了多久?」
  「半个多月吧,我想。」
  她一时哑口。他的答案只带给她愈来愈多的迷惑,最後,她只得道:「你找我做什麽?」他看起来像只完好无缺的虾子,随时可以跳来跳去,不需有人从河里捞他救命,她对他还能有什麽用处?
  「怎麽?我闲来无事、闲得发慌,所以来吃吃你煮的饭、帮你补补屋顶都不行吗?」他有点恼了。
  「不,当然可以,不过我屋顶没坏——」立刻遭来两粒火辣辣的白眼。她怕自己的薄脸皮真被他烧出两个窟窿来,笨拙地解释:「我只是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你。」
  「我也没有想过。」他闭上眼,状似很随意而且祥和。
  空气中凉凉的风吹过,彼此静默了一会儿,她偷瞄到他的头顶似乎开始冒出烟来,还来不及眨眼确认,就听他对著她怒咆:
  「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又不是要成仙,住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做什麽?每天看山看云看自己吗?你的房子不小心烧了,怎麽不来找我?」
  「找你?」
  「混蛋!你的表情在说从头到尾你根本不将我放在心上!我临走之时,不是说他日你若遇难,可以来找我吗?还是你这个没大脑的女人把我画的地图喂狗了?」
  「我还留著,只是,我不以为那是灾难。我本来就一直在考虑往山上搬来啊。」她不以为然他的小题大作。
  他闻言更气,丢了钓竿,摔不及防地抓住她的手腕。
  她骇然,直觉要挣脱,却发现他力大无穷。心头起了一丝的恐慌,抬眸对上他的眼。
  他的眼瞪若铜铃,黑色的瞳孔里烧著熊熊怒火,不由得让她意识到他是一个连处在垂死边缘都要发飙才过瘾的男人。
  她咽了咽口水,脑中闪过去年相处的片段——
  他火气旺,但他不伤人。
  他不伤人……她默念。
  不伤人、不逾矩、不把她当女人看,这不正是去年她所感觉到的一切?她压抑著,让内心的一角悄悄地放松再放松。
  「你……」气息还是有些抖,她稳了稳,才问:「你到底在气什麽?气我吗?」
  「气你?我怎敢?我是气我这个王八蛋!就我这个王八蛋,胡思乱想好几个月,终於下定决心,结果呢?你自个儿躲在山里头,再来你是不是要自己先挖个坟,成天躺在里头等死?宁愿,你才十几岁,不是八十几岁的老浑球啊!」
  「我早过双十了。」她轻笑出声:「我很喜欢这种生活,况且,我也习惯了这种生活。」
  「你还没到过这种生活的岁数。跟我下山,我让你瞧瞧你这个年纪该过的生活。」
  「我不要。」
  西门永听她说得斩钉截铁,连丝考虑都不给,他嘴一掀,几乎又要破口大骂起来,但一见她双眸认真地望向自己,他狠狠地咬住唇口。
  她笑道:「我真的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心,真的。」
  她的笑颜很与世无争,尤其配上此地风水,他会以为她离成仙之路不远了,只是,他的左胸下隐隐作痛。
  不是为出自己,而是为她。
  倘若她真云淡风清,看破世事,他不会如此心痛。
  「你几乎骗过了我。」见她一脸茫然,他说:「你也骗了你自己。」
  「我不明白。」
  「对一个女人而言,是不是完璧之身,真的很重要吗?」
  他的声音很轻,一出口就随风而散了;她连动也没有动,笑颜依旧。
  山林无语了好久,她才轻叹:「你真直言。」
  去年李大夫当是茶馀饭後的话题说给他听时,她正在门外听个一字不漏,他为她赶跑李大夫,说没有感动是假的,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当面问她,毫不修饰的。
  他不作声。
  她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如果有一天,有个人告诉我,他可以取走我脑中一部分的记忆,必须拿三十年的生命来交换,我愿意,很愿意很愿意。」她看著他十分认真的脸孔,又笑:「你不懂,对不对?」
  他是不懂,不懂一个女人的清白跟记忆有什麽关系,他蠢他笨,这就是平常把大脑置之不理的下场。
  可他虽不懂,却读出了一件事——她的语气仿若平常、笑颜如旧,但是,在他左胸下的心又隐隐作疼起来。
  他来此的真正目的,若在此时此刻告诉她,她会从此拒他於千里之外吧?就如同去年她极端排斥有男人喜欢她的事实。也许她搬入高山的真正原因,并非火烧家,而是远离那姓李的小子以及任何的男人。
  「天快黑了,你还是趁早下山吧。」她说。
  「我……我……」混蛋!他二十年多年来都没有储存一些机智备用吗?他气恼自己,见她摆明一脸送客相,心头更火。「我留下来过夜!」
  她一怔,又笑:「不成不成。男女有别,去年是你伤重,救人为重,何况,这种深山里哪来的屋子,我也不会盖。」
  「那你住哪儿?」总不可能扑通一声,下海住龙宫吧?
  「住山洞里。」
  「山洞!」他叫:「你住山洞?接下来你是不是要穿树皮?」
  「还不至於。」她觉得有些好笑:「我有好些衣物没烧掉,够穿了。」
  「混蛋!我偏要待下,一天你不下山,我就一天待著。睡在林子里,我也不在乎!」
  她皱眉。「你这是何苦啊?」
  「这点苦算得了什麽?你喜欢提前过六十岁的生活,我就陪你,反正提早嘛。」他耸耸肩。
  「你……你干嘛陪我?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是吗?你不是说,还要为你弟弟求药?」
  「咦,我连这个也跟你提过了吗?」见她点头,他还是耸肩。「那就怪我弟弟命不好,谁教我有你这个……嗯……生死换帖的哥儿们呢。」
  「生死换帖?!」她不记得啊。何况,她是女子,他是男人,彼此怎麽会有生死之交?这人是疯了不成?
  西门永盘腿坐起,很认真地看著她。
  「我说过,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你……疯子!」就不信他这种活蹦乱跳的性子能在无味的山中待多久?
  「我不是疯子,我只是一个死脑筋的蠢蛋。」他什麽都不懂,只知道用最原始的方法去纠缠一个人,至死方休。
  瞄到她微怒,他很无赖地笑道:「你若不让我赖住在此,大不了我就下山吧。下山之後,我也无事可做,就再去为我小弟求药……听说这一回又有道人送长生不老药给皇帝老爷,经上次被夺药後,这一次皇帝老爷指派高手护送……可惜,不知道我若不幸,有没有人会为我上香啊……」眼角偷偷再瞄她。
  她的表情除了恼怒,还有些许担忧跟阻止之意……啊啊,他可不可以幻想一下,其实她对他并非那麽绝情,有那麽一点点不舍他涉险的感情呢?
  「随便你!」她抢过鱼竿,胡乱收拾後起身走人。
  「随便我……」他偷偷地笑了,笑得很开心。「那就是随我留下了……」
  ※        ※        ※
  两个多月後——
  「瞧什麽瞧?没瞧过女人吗?还是没见过女人驾马车?」甫进南京城内,就见并行的马车里有人在窥视著自己。
  「啊,好粗的声音啊……」那男人一脸可惜。
  「怎样?老子……老娘就是粗声粗气,碍著你的眼吗?」也不顾大脚被看见,凌空踹了对方车轴一脚,然後狠狠瞪著那张惊恐的脸孔。「再看一眼,我就揍人!」
  狠话还没指完,对方马上吩咐车夫加快速度驶离这个疯婆子。
  「疯婆子?敢叫我疯婆子!」「她」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鼻翼喷著气,像是随时要咬人的山豹。
  身後的车幔掀起一角,半张未沾胭脂的圆脸探出,沿著纤颈往下,是老旧的素衫,身上并无任何饰物。
  「你举起马鞭做什麽?要在大街上赶路吗?」圆脸的主人问道,仿佛没有看见飞喷的怒火。
  「……没……我手臂痒,举举而已。」那高头大马的「女子」咬牙道。
  「这就是你说的南京城吗?」她东张西望,圆眸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好奇。
  「是,这已经是南京城了,我可以换下这臭衣服了吧?」
  「我的衣服很臭吗?」
  「……混蛋,你明知道我的意思。这里是南京城,不是京师!走在路上,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认亲?」
  「你觉得当女人很丢脸吧?」宁愿瞧著西门永一身的女装,不得不说,连她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女人,都觉得他很适合扮女装的——在外貌上。至於骨子里则是货真价实的男儿郎。当然,如果他的身材能稍微缩小点会更好。
  马车缓缓在街道上行进著,眼角瞥到四周的百姓像潮水,一波一波的,让人眼花撩乱、晕头转向。
  原来,这就是她从小耳闻的繁华南京城啊。
  「我没说当女人很丢脸,你少扭曲我的意思。」西门永顿了一下,咕哝:「你要不是女人,那我才烦恼咧。」
  她没注意他的意味深长,只道:「就算你不觉得丢脸,但还是很麻烦吧,方才不正是一例,就算你不去主动招惹人,人家也会来欺你。」
  「我不会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我。」
  「那是因为你不曾被欺负过,不知道力气悬殊的可怕跟绝望……」她低喃。
  「人人都说我力大无穷,但那是指现在的我,可不包括孩童时的我。你若肯,我可以教你几招。」
  她正要接话,忽然发现他的高头大马真的很引人侧目——连男子都不避嫌地在看他。出於本能的,她立刻放下车幔,抚住跳得有些狂乱的心口。
  她果然还是会紧张啊!
  只是,摸不清楚自己紧张,是因为太久没跟人接触了,还是怕男人身上的那股臭味。如果要她选择,她宁愿继续过著不问世事的隐居生活,用她的一生一世。
  偏偏——脑中浮现一张赖皮的脸孔,她内心有些气恼。
  这人不止脾气极坏,又爱耍赖皮脸,在山上的那段日子,她真是……被纠缠到好想磨刀杀人。
  「喂喂,你怎麽啦?」
  「没什麽——」正要答话,忽然听见有个陌生阴沉的男声在插嘴:「等等!」
  她原以为是马车旁的路人在说话,不干他们的事,後来又觉声量过大,仿佛那说话的人跟著马车在走。
  「义爷,怎麽啦?咱们不是要为二少订棺木吗?都已经打点好了,奴才连风水师都找妥,就等出城寻福地……」
  「闭嘴!」那阴沉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这位……高头大马的姑娘,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西门永的声音压得极低,不像平常一有男子搭讪,立刻饱以老拳。
  「连声音都好像听过啊……」这一次那阴险的声音带著十足的挑衅。「高头大马姑娘,真的不是我要怀疑,你这发色的光泽与柔顺真像是在下一名不成材的兄弟呢。」
  兄弟?隔著车幔,她一怔。莫非那人就是西门永曾提过的义兄弟?
  「不知你这混球在说什麽鬼话,滚开!」
  「才两个多月不见,敢情你不仅失忆又变成姑娘家啦?」那声音开始咬牙切齿,低声骂道:「你存心丢西门家的脸是不是?没事去男扮女装,要是让人传出去,有多难听!你知不知道?」
  「你不说,谁会知道?」
  「哈,大庭广众之下,谁会认不出来?你以为你貌美如女吗?还是觉得你的头发美得像女人,就开始学起女人的装扮来?堂堂一名男子穿著娘儿们的衣服,我真怀疑你存心要败坏西门家的名声!」
  左一句西门家、右一句西门家,西门永不耐烦地要加快马车速度,西门义立刻拉住马匹,斥道:「笑大哥还在找你呢!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消失两个月,在世上一点声息也没有,他还以为你又跑去哪儿夺药,死在无人之处呢!你先回家一趟……不,不能先回家,你这种装扮回去,他会跪在西门家的祖宗牌位前自我了断的。」
  「我又不是西门家的亲生儿,他自我了断做什麽?」西门永没好气道:「我先回茶肆,晚点再回去见大哥。」
  西门义正诧异他这麽好说话,忽见有人往此处走来,他脸色一整,难看透顶,压低声音道:「咱们西门家的死对头来了,你不准出声!若让他发现你男扮女装,西门家几十口全都找棵树上吊算了。」
  语方落,她在车内又听见一名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而且靠著马车极近。
  「西门兄,好巧啊。」
  这声音十分的和气,仍让她感到威胁。她紧紧压住布幔,不让它有被打开的危机。
  「是很巧啊,小小南京城,连出来逛个街都会遇见你们兄弟俩。」西门义假笑道。
  「是啊,对了……这位高头大马的姑娘好生眼熟啊,眼熟到在下都快要喊出她的闺名来了呢。」
  「眼熟?你当然眼熟啊!她是我的远方表妹,长得神似是理所当然!」西门义面不改色地解释。
  「原来是西门兄的远方表妹啊……」
  「你这什麽眼神?怀疑我?」
  「不不不。」这一回,是小少年轻快的声音:「西门哥哥,你仔细看,我四哥的眼神是说,通常表哥跟表妹之间,会发生很多动人的故事。倘若你跟这位有点姿色,但不知道为什麽我老觉得无法亲近的表妹成亲,拜托,一定要请我。我想喝杯喜酒,沾沾喜气……咦咦,西门哥哥,你脸色好像不佳,是不是我点得太明白,你害躁了?人家害躁是脸红,你害躁脸却黑了一半,这真是奇景呢。」
  「元巧,别闹了。」
  「我可没闹。西门哥哥,车里头还有个姊姊,也是你的表妹喽?一夫二妻,这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啊?」
  那少年的声音像兴致勃勃,随时会掀开布幔瞧清她的长相似的。宁愿浑身微颤,死抓著幔角不放手。
  「里头是女人?」西门义错愕,直觉看向西门永:「你带了个女人回来?」
  西门永翻翻白眼,连头也没抬的。他一辈子没法跟西门义一样为西门家投进商场的主要原因,就是他极为痛恨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他喜欢用拳头见真章,又快又不必用脑,所以,当他听见车内传来细细的抽气声时,「轰」地一声,原本压抑的火气终於狂奔出他所能忍耐的范围之外。
  「你们要闲话家常闪边去!」
  「哇,好沉的声音,比我还像男人呢。」少年惊奇道。
  「小心,元巧!」
  宁愿以为他耐不住性子要动手打那叫元巧的少年,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去阻止,忽然间,车箱剧烈摇晃,她连忙抓稳,马车随即像箭一样弹射出去。
  人群惊呼四起,显然他纵容马车在大街上狂奔。
  这……这简直跟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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