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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眼下看来，倒不是个难说话的人。
那两名稚童闻着香味就转过来了视线，待瞧见苏明薇手中端着的奶，更是放大了双眼，贪婪的盯着。
苏明薇将碗放在地上，又拿了起一块桃花糕，掰碎了，放在奶里。如此几块，直到奶已经变得有些浓稠了。这才伸手招呼那两个小孩。
本来还想着这个年纪的孩，应该有些许防备心理。不成想，刚一招手，那两个孩却跟兔一样的蹿了出来。所幸绳够长，也没嘞住。
端过苏明薇手中的奶，两个孩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来。可能吃的快，其中一个孩还被呛了几口。
“慢一些，包袱里还有，都是你们的。”苏明薇轻轻的拍打着孩的背部，替其顺气。待顺过气之后，才颇有辛酸的看着那两个继续抢食的孩。
其中，因为争抢，有一大块已经化成糊糊的桃花糕从碗中掉到了地上。苏明薇来不及开口，便被其中一个孩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抓了起来，忙不迭的塞入口中。
夏暮捂着嘴，苏明薇和景溱则是心情沉重的紧。
待两个孩吃完，大概知道苏明薇给他们吃的，是好人，便冲着他们绽开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苏明薇这才站起身来，对着景溱盈盈一拜：“适才臣女失礼，见过二皇。”
这算是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礼。
“不必多礼，小姐是丞相府的？”
她微微一笑：“家父苏潜，臣女是家中四女，苏明薇。”
“明薇。”景溱在心中将这个名字默念两边，又细细咂摸一番，越来越觉得，她真是名如其人。
“原来是四小姐。”景溱鲜少与前朝朝臣走动，更别说后宅这些事。只是他心中疑惑：“这里本是老氏族封地，土地肥沃，不知苏府为何会荒置不用？”
说到底，不管是愚民私闯围场，还是别的，起因都是这一块儿荒地。
可并没有刑法规定封地不能荒，对于这些农户们，封主也不承担什么责任。只是却没有人这么干过。
苏明薇想起那个眼界短浅的曹氏，便觉得无力。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身为女更不能搬弄长辈是非。
叹了一口气：“是府中处理不当。臣女还要请求殿下，不知可否不追究农户此事。”
景溱本就没有追究之意，不过看着苏明薇这样老成持重的样，心中反生了一丝逗弄她的心思：“哦？可他确实私闯了皇家领地，这种罪名，可非一般啊。”
“听闻殿下那一箭将人射了个对穿，现在还是性命攸关。就算醒了，日后恐怕也是废人一个。”苏明薇指着草垛外的那一对小孩：“可怜他家中还有稚童抚养，若是父亲不在，这世间恐怕又多了两个孤儿。殿下仁慈，还请施以援手。”
她说话的样不卑不亢，像一朵聘婷玉立的花朵一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绽放枝桠，让人不忍说重话，唯恐，伤害了她。
景溱忽然起了与她谈论下去的心思，故意叹了口气：“即使我不追究，又如何？你也说了，日后醒来，恐怕是废人一个。家有一双稚童，唯恐难以糊口渡日。我虽能饶他性命，却难保今后长久。”
这话有些激她，毕竟成了当今的这个局面，苏家是要担负绝大部分的责任的。
不说旁的，既是苏家荒了这块地。但地契上只要好冠着苏府二字，苏潜便应该拍人好生看管着。何况还离着围场那么近。像今天这样的事，苏府第一个便逃不脱，管教不严，治理不当这样的罪名，总是逃不脱的。
试想一下，今日是二皇，他日，若是景恒帝呢？
今日只是一个饿急了的农户，若是他日，是一个流窜的刺客闯入呢？
这么一想，苏潜头上的乌沙，似乎也到头了。
景溱没有提及这一点，但是苏家这个事情不解决，总是不好说的。
苏明薇低头一拜，郑重道：“倘若殿下信的过，臣女担保，定会给一个满意的答复。”
“哦？”景溱起了好奇之心：“不妨先说来听听，我倒是好奇，你一个女儿家，能有什么好主意？”
不等她开口，景溱故意拿话堵她：“不要是是开放这块荒地给农户耕种，或者几年内减免租。这样寻常的手段，我想着，四小姐应该不屑的。”
苏明薇苦笑，景溱这是估计将退都堵死了。
说到底，能做的就是开荒给民，顺便五年内减免租。一般来说，这已经是给予最大的让步了。
在来的上，她一直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在看到那两个嗷嗷待哺，被栓在门外的孩时，她忽然就动摇了。
景溱的话，现在，还真是激不了她的。
苏明薇淡淡一笑，朗声道：“自然不是如此。”
“臣女想着，农户之所以会遇到这样的惨状，无非是因为手中没有一些保底的东西。辛苦劳作，到最后，若是主人收回，便什么都没了。”
“哦？”景溱似乎听出了点什么门道：“所以，四小姐是要将土地赠与出去？”
说罢，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可是我朝严禁土地转让赠与啊。”
苏明薇勾起唇角：“臣女不才，可也懂法，自然不会知法犯法。”
“那是什么？”景溱这下可是有些不懂了，他看着这个身材纤长，面若桃花的少女。她目中有流光闪烁，谈话间，让人有种莫名的折服。似乎，她说出的，便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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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玲珑心思
“私自转让土地，赠与，皆违法。可若是来一个奖励制，官府也可将苏家先做为一个试验点，看看能否行的通。若是失败了，土地是苏家来出，若是成了，也为日后土地的改革提供了一个有效的试验与方案。不知如此，殿下觉得可还使得？”
景溱眼前一亮，细细的咂摸着她说的土地改革。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不由的示意她继续。
“臣女想，家中的这一块地，总是荒芜。不如拿出来，租赁出去。头年，税收成。”
说道这，景溱有些糊涂：“寻常人家若是开垦荒地，头五年收税总是象征着收取一些，就是减免也不无可能。怎么到了你手里，倒是反其道而行之了。这么下去，哪里还会有人来。”
“殿下觉得，是荒地产的粮多，还是肥沃土地产的多？”
“自然是沃土高产。”
“起先年，我收赋成，其实他们产的少，我所收的，也不多。待到五年，土地渐渐肥沃时，我税可减去两成，只要一成。”
“这又是为何？”景溱问道：“莫非，时间长了，还有嘉奖？”
苏明薇听他一语中的，笑道：“殿下真是一点就明。五年时赋税仅有一成，待到八年，赋税全免。若能耕种十年，这块地中，可抽其分之一，转做私人土地。依次叠加，这样的话，对于农户也是一种保障。”
景溱看着那名侃侃而谈的少女，自信爽朗，忽然心生一股说不清的心思。
“可是，这么做，对于氏族，却是没有一丝好处的。”
“土地，原本就是君主所有。封地，也是君主所封。朝臣富庶民却饥寒交迫，只能算富庶，却算不得强国。土地便是国富民强的资本。只有赏罚分明，人人相同，才能让姓有动力去做。”
她看着景溱那双温和的双眼，剩下的话，没有再继续。
但她知道，既是自己不说，景溱也明白。
天下为公，做到这个难，可是赏罚分明却是一国之本。说到底，便是制有问题，只拿一个小小的家来说，曹氏做了这样的事情，蒙蔽苏潜，苏李氏，一人独大。这次的问题，若真是闹大了，上头也不会只是一个妇人在其中兴风作浪，苏潜，苏明华，苏明薇，各个都逃不开责罚。
当权力把控在少数人手中时，若是这个人是明智还好，若是昏庸无能之辈，便需要制来制约。若是苏府早有制约，还能让曹氏这个蠢货一步步的做下这等自毁其亡的道吗？眼前的这一幕幕惨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苏明薇，只说了面上的，女不议政，何况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她点到为止，表面上看来，是处理了这次的危机。可实际上，却点拨了景溱的心。
再看她时，便跟先前又不一样了。
本以为是温室娇花，纤弱不堪，不想，却是巾帼不让须眉。
景溱现在心中无比激荡，恨不能奋笔疾书，快速的将脑中构思的东西一一写出。可又不舍得与佳人分别。
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苏明薇盈盈福身：“殿下，臣女出来已经有些时候了，既然殿下无异，回去，我便会请求家中长辈，尽快拿出一个方案，呈圣面。”
这个东西，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苏府自己的一次变动。往大了说，却是一次制的改革。所以都得知会景恒帝一声。
“四小姐放心，我定当竭力相助。”
对景溱的保证，苏明薇只是淡淡一笑：“如此，就拜别了。”
景溱看着她转身离去，而后上了马车。有些失望，不一会儿，一个较小的身影忽然又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那是跟着她一块儿的丫鬟。
夏暮走了过来，看似有话要说，景溱的心，莫名的提了起来。
夏暮走到身旁，福了福身，笑意盈盈道：“我家小姐说，此事起因还是因我们管教不严而起。如今医药费倒是让殿下都付了。不过若是用银赔偿二皇也说不过去。刚刚的那个法，权当二皇自己的主意。我家小姐不贪功了。”
说罢，又去窝棚处，丢下了一个荷包，便转身回了马车。
景溱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
这种想法，若是男儿提出，尚且让人觉得惊世骇俗，更何况是一介女流。
明明是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公之于众，求他来为之隐瞒。却能颠倒了说，这个四小姐，真真是一个妙人呢。
景溱看着远去的马车，在屏叠山峦之中，渐行渐远。不一会儿，那个小黑点，消失在了眼前。
正觉得如沐春风之时，一个不和谐的生硬打断了他的瞎想：
“殿下，贵妃娘娘那边，差人来信了。”
一个身着灰色袍的内监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蓝色袍的内监。
这衣服，一看便知道是九贵妃身边的。
景溱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扬起的唇角，慢慢落了下来，声音也冷淡不少：“什么事？”
那蓝衣内监倒是不害怕，二皇的好脾气在宫中是出了名的。他先是跪下行了个礼，站起身，道：“贵妃娘娘说，今日再外祖家中有家宴。她不便参加，还想劳烦二皇代去看看。给老人家祝个寿。”
景溱的眉头，一下便拧了起来。
所谓的外祖，便是九贵妃的娘家亲戚。说起来，也并不算是什么高门大户，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入宫那么久，生了两个儿，地位还晋升不起来。
曹家说起来，一直经商，认识了京中的几个官员，也想捐个官来做做，花了大笔的银，倒是补了个六的缺。谁知道，没当上两年，因为卷入当年李丹青的案，掉了乌沙。
幸好那时九贵妃已经连生了儿，曹家卷的事情也不大。花费了好多银去打点，终于将那个老爹从牢中捞了出来。
可惜九贵妃的爹实在是个没福气的人，胆小如鼠，这一场牢狱之灾如同飞来横祸，捞出来没几日，便一命呜呼了。
二房的人只有咬牙接下了这个烂摊，不管如何，宫中还有一位娘娘需要供养。正巧家中还有一女，生的花容月貌，心思灵巧。便送入了相府为妾，这边是后来的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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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城西的一处院内，张灯结彩，廊下，早已经悬挂了一溜的大红灯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有一身着青衣的侍女，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几杯用温水调过的茉莉蜜，吩咐着一名小厮：“夫人说让老爷先将这杯****饮了，护护肝胃，免得吃多了酒，又该请郎中了。”
小厮接过去盘，涎着笑：“晴儿姐姐也赏我一碗吃吃，今日老爷大喜，定会赐美酒，可怜我也不胜酒力，若是吃醉了，明日耽误事，定要挨板。”
“呸！”晴儿白了他一眼，啐道：“不要脸的东西，还不快滚。耽误了夫人的事，仔细你的皮。”
那小厮也不生气，一抹脸，啧啧道：“前日还说春季干燥，脸上觉得崩的紧，正巧得姐姐赏赐，多谢了。”
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无赖样，晴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将脸一绷：“还不快去！”
“得咧！”小厮笑嘻嘻的转身，一溜烟跑去前厅了。
今日是曹正年的五十大寿，照例说，一个大理寺少卿，不过四，在京官中，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人家除了是大理寺少卿之外，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头衔——国舅爷。
宫中的九贵妃，可是他同族的堂姐，冲着这层关系，曹正年这样不无术的东西，居然也混的如鱼得水。官位也是一升再升。
人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连官居一的苏潜也携带曹氏一同亲自前往。可快开席了，曹正年却依旧站在门口，左顾右盼。
送来****的小厮站在一旁，催促道：“老爷，夫人刚刚又来催了，说诸位大臣都等着呢。”
“等便等吧。”曹正年十分不悦，心中焦急的很：“个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快滚出去看看，二皇怎么到这会儿还没来？”
小厮见他发怒，也不敢再说话，赶紧跑出门去，刚跑两步，却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这是谁啊，这么不。。”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风响，随后，一个大大的耳光扇的他站不稳脚步。
“放肆，竟敢冲撞了二皇，还不快给我滚远点！”
小厮被打的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曹正年谄媚的上前：“殿下快快里面请，大家都等着呢。”
景溱十分无奈，从袖口掏出一块砚台，递了过去：“这是雪松先生雕刻的徽砚，素闻舅舅喜爱房四宝，特送来薄礼。”
“哎呀！殿下真是客套了，您能来，便是我天大的福分啊！”曹正年笑的十分夸张，接过了景溱手中的砚台后，惊呼道：“哎呀，雪松大人的真迹，可是难寻的很呐。这一份厚礼，老夫怎么受的，真是，这真是。。”
他努力的想攒出个应景的词来，可是在肚里罗了一圈，都没有寻到。只有讪讪着：“好的紧，好的紧。”
景溱知道他胸无点墨，也不拆穿，只是笑道：“舅舅不必客气，贵妃心中也惦记您，只是宫中有规矩，她不便前往。”
“是是是！”曹正年忙不迭的点头：“娘娘的礼物已经送来了，我一定好生拱着，感谢娘娘心中还惦记着我这把老身骨啊！”说道这里，拿袖拭起眼泪：“只是如今我已经是半截身买黄土的人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娘娘了。”
说罢，又拿眼偷偷的去瞧景溱。
景溱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点头道：“回去我便把舅舅的话告诉贵妃，贵妃入宫这么多年，也应该回来省亲一次了。”
曹正年了，他的本意不是如此，若是贵妃回来，那他哪里还有顺理成章去求景溱晋升官位的事情。
想到这里，有些话，干脆也别藏着掖着了。
“殿下大了，如今，身旁也应该有一个依靠才是。”曹正年看着景溱的面色依旧，一咬牙，干脆将心中所想全部倾诉而出：“我在这个位置上也已经这么多年了，远的不说，提一级，应该是没问题吧。”
“提一级？”景溱笑道：“那可是大理寺卿啊。”
“大理寺卿，也不过是正，殿下今后若想成大事，身后没有一个强劲的母家怎能行呢？”曹正年大言不惭：“只是从四提到一，我倒是不要紧，只是怕殿下遭人诟病。还是慢慢来，慢慢来的好。”
嚯！好大的口气，看样，大理寺卿还只是他眼中的垫脚石了。
景溱并不接话，只是看着他，凉凉的笑着。
大抵是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曹正年干笑着，搓着手，像醒悟过来一样：“瞧我，里面宾客还都等着呢。殿下快请，快里面请。”
景溱婉谢：“舅舅今日是寿星，还是快快进去陪着众位宾客吧。我还有事要办，实在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
“哎，哎，殿下，殿下。”曹正年哪里肯放过这个炫耀的好机会，当了好些年的国舅，可是每回做寿别说娘娘，就是两位殿下也从来没露过脸。好容易逮住一回，哪里肯放过这大好时机。
正巧，看寻常那些不怎么甩他的人看看，他背后，除了贵妃娘娘，还有下届皇位炙手可热的二皇。
只是他身心肥硕，实在不是景溱的对手，只是几下，景溱便逃脱了他的阻拦，只留下一句话：“今日还有要务在身，下次若有机会，再相陪满饮几杯。”说罢，便扬长而去。
小厮怯生生的露出脸，小声提醒：“老爷，殿下走了。”
曹正年这才反应过来，狠狠的给了他一下，怒道：“老又没瞎，当然看到他走了。”看着景溱远去的背影，呸的一口浓痰啐到地上：“妈妈的，真是给脸不要脸。老好言相劝，还装什么清高？若不是我那老爹鼎力相助，又送了亲身妹去相府当妾，能给你九贵妃今日的高位？还瞧不起我！咱们往后走着瞧，日后，定有你回来求我的一日。”
骂过之后，看着小厮还愣神，一脚便踹过去：“看什么看，还不快走。宾客都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