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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熠笑道：“本王也是刚回府，正巧看到门口有轿落地，想起昨日王妃说李家的姑母要来做客，便干脆迎上一迎。”
许熠说的是李家的姑母，而没有说丞相府的老君，代表着她们之间往来只是亲戚之间，这倒是又近了一层。
本是求人办事，许熠这么一说，苏李氏哪有不顺杆往上爬的道理，她点点头：“老身老了，身骨是一年不如一年，鲜少出门。如今孩们大了，总不能自家亲戚的门往哪开还不知道，天下也没有这般的道理。”说罢，招呼着身边的苏明华与苏明薇：“还不快快见过成郡王爷。”
“是。”两女双双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小女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本是亲戚，何必叫的那么生疏。你们就随着王妃，唤我一声姑父即可。”
许熠的声音十分温柔，苏明华不知道天下还有这般儒雅的男，还未抬头面上便绯红一片。
“姑父。”
只是苏明薇却叫的十分勉强。
前世的夫君成了今生的长辈，想想便觉得十分的荒唐。
“好了，起身吧，无需多礼。”
随着许熠的声音，两女慢慢的直起身，抬起头来，这一看，却是让许熠眼前一亮。
站在右边的少女约莫十五上下，淡淡的柳眉下一双凤眼斜飞，菱唇粉嫩，面颊圆润光洁，乌黑的头发梳着双螺髻，鬓角处插着两根花鸟钗。身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下面是一条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端的是雍容华贵，仪态大方，就像一朵盛开的姚黄，花中之王。
而左边的少女则要小上一些，入眼便对上那一双杏眼浓眉，英武中又透着几丝妩媚，尖尖的下巴我见犹怜，尚未及笄，跟姐姐一样都盘着双螺髻，斜带银步摇。身着云雁细锦衣，撒花烟罗裙。若说姐姐是花中牡丹，那妹妹就如同兰花一般，气质高洁。
许熠惊叹：原本以为李家的女儿已经是冠绝天下，不成想苏家的却更胜一筹。
苏李氏将许熠眼中的惊叹都看在眼中，心中满意之，连一向眼高于顶的成郡王爷对两女惊艳尤嘉，可想入主东宫之事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她清了清嗓：“来扶我进去，想必王妃这会儿还在里面等着呢。”
许熠听到声音这才醒过神来，恍然道：“正是，有贵客不迎却在门口晾着真是我的不是了。”说罢，高声向门房道：“来人，请一定软辇来抬老夫人进去。”
那边来的很快，两人抬着一定藏青色的软辇过来，恭恭敬敬的放下，请苏李氏上轿。
“这如何使得？”苏李氏还要推辞一番，却被许熠给安抚了：“老夫人不必客气，若论起辈分来，我还要唤您一声姑母。”
“那我就客随主便了。”苏李氏坐了上去，苏明华苏明薇两人一左一右的紧紧跟随着。
进了宅，先是宽阔的庭院顿时显现在眼前，右手边和左手边各有一条长廊，蜿蜒不知通往何处。身侧怪石嶙峋，碧草幽幽接连天，不远处一座八角凉亭矗立在眼前，十分精巧。
过了长廊，才知晓原来别有洞天。
一座巍峨的大宅顿时显现在眼前，青砖碧瓦，十分气魄。每一处的屋檐下还垂挂着蝙蝠，四个屋檐一个一只，还有一个在不知名处，取的便是五福高登的谐音。
高登，如今他已经是帝王的左膀右臂了，还想要到哪一步才算满足？
这个地方处处透着熟悉，可又让人觉得陌生的紧。苏明薇抬眼环顾四周，跟记忆中好像不一样了，不如她喜好花果香，以往的城郡王府旁都载着桂树，槐树，桃树梨树，春季桃李纷飞，夏季荷花幽香，秋季桂树十里飘香，冬季腊梅雪中绽放。如今，倒是连影都瞧不见了，只有空谷幽兰，姚黄这一类的名贵娇花。
不得不说，比起自己那会儿，李知瑶收拾的果真更是气派。
“妹妹，妹妹。”
她正愣神，猛然胳膊被碰了下。抬头一见，苏明华眼中带着一丝告诫，面上笑道：“我这妹妹自幼便十分爱花花草草，今日一见王爷府中，一时失礼，还请王爷莫怪。”
说罢，带着苏明薇一起向许熠矮了矮身。
美人在侧，又是一室花香。许熠觉得隐隐应了那句：美人在侧花满堂。
又觉得自己的年纪都能做她们的父亲了，不免唏嘘，面上却十分客套：“左右不过是个供人欣赏的玩意儿，难得四小姐垂爱，一会儿我命人送去府上。”
“这怎么敢当？”苏明华连忙牵着苏明薇福身道：“本是来拜会王妃，岂能还从主人家带东西走的道理。”
“原是自家亲戚，不必客套。”许熠瞧着苏明华低着头，露出了纤细白嫩的脖，灿烂的阳光照的十分清楚，细细青筋隐隐可见，令人恨不能把玩一番。
许熠不知怎的，忽然心生一股作弄之意，调笑道：“若是大姑娘一定要讲究礼节，性明日小王就带了这些花做礼，厚着脸去府上了。”
这话一出，不仅是苏明华，苏明薇姐妹俩，就是一旁的苏李氏也吓了一跳。
这般调笑的口吻，旁人不知，毕竟做了十年的夫妻，苏明薇如何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没想到，若是锦之尚且在世，如今比苏明华还要年长两岁。不成长许熠这些年不仅长了贼心，色胆也壮了不少。
苏明华哪里见过这仗势，只觉得姑丈说出这般轻浮的话十分不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呆在那里。
苏李氏心中一惊，看了看四周，好在除了他们四人，还有两名小厮远远跟着，想必也听不到这边说什么。
提起的那颗心，这才微微的放松了些。
“明华，明薇。姑丈是跟你们玩笑呢。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听不出来。”她故作生气样，嗔道：“整日里只读圣贤书，倒是越读越呆了。”
苏明华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这是祖母有心给自己台阶，忙低头：“侄女愚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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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痛苦回忆
侄女二字一出口，苏明薇明显看到许熠的眼角抽了一下。
他一向如此，若是有些不痛快，便会不自觉的做这个动作。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苏李氏这一句姑丈和侄女，瞬间将他们的关系定格了，若是许熠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被万人唾弃。大可不要名声将心思放在自己侄女身上。
可许熠这类人也都活成静了，他的脸上依旧漾着笑，客客气气道：“恐王妃已经等久了，现下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就不陪老夫人了。”
都是各种做戏高手，苏李氏点头示意：“妇道人家不过是家长里短，老身今日叨扰了。怎么敢耽搁王爷宝贵时间？”
“老夫人是贵客，何来叨扰一说？”他的眸中十分温软，一只手背在身后，扬声吩咐道：“今日中午直接将饭菜送去王妃处吧，贵客迎门，你看着安排吧，务必要周全。”说罢，又言辞恳切道：“若不是军务繁身，今日定是要好好陪陪您的。看来实在是我没这个福气，改日一定携王妃亲自登门拜访。”
他的姿态一向很低，若是不了解许熠的人定会以为这位成郡王爷当真是一个谦逊低调的人，只有苏明薇才清楚，他那张丰神俊朗，谦谦君的表皮下，实则包裹着一颗追逐功利，冷血残酷的心。
当年，她也是被这般表象给骗了，所以才会落得那般下场。
明明是宿世仇人，不知为什么，第一眼见的时候，却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苏明薇简直不敢相信，又觉得这人一出现，那些如同噩梦般的过往便纷纷涌来，压的她天旋地转，胸口那个并不存在的伤口，也跟着隐隐作痛。
恨意并没有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相反，第一个盘踞在心底的，是巨大的恐惧。
是的，她对于眼前这个男人，这所宅，甚至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心脏被一个大手紧紧的握住，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些过往，如梦幻泡影的欢爱，儿的呱呱坠地，她的被迫下堂为妾，堂妹李知瑶与许熠之间的蜜里调油。听着下人们喊着她王妃——那是她曾经的称呼啊。她霸占了自己的身份，霸占了自己的男人，霸占了自己的家，霸占了自己的一切。
说不恨，是假的。
起初的日日日夜夜，她整夜哭泣，恨上天为何生了她李知薇，却又来个李知瑶？为何处处和自己过不去，京中好男儿无数，定要抢她的夫君吗？
怨念多了，开始产生了仇恨。她恨李知瑶母族势力逐渐增大，恨父母为何不能自保连累于她，恨李知瑶诞下麟儿。她甚至恶毒的诅咒那个奶娃娃，最好夭折于后宅之中。
可李知瑶的儿长得十分健壮，到了自己的孩，开始天两头的生病，慢慢的，曾经白白胖胖的小脸开始变得面黄肌瘦。到最后，终于在他岁那年，躺在自己怀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她哭过，喊过，那种噬心之痛恨不得将心从腔里挖出来，好让它不在那么疼了。可是儿的身逐渐变得冰凉。
下葬的时候并没有让她去，因为她抱着尸不肯撒手——八月酷暑，锦之幼小的身体上已经爬满了尸斑，散发出阵阵臭味，而她却不停的抱着，时不时低下头亲吻着他的额头，口中喃喃，哼着锦之每晚睡之前必定要听的小调。
许熠来时，瞧见的便是这副景象。
他微微有些动容，前堂锣鼓喧天，那是他与如今的王妃李知瑶的儿周岁宴，可原本应该是他世的儿，却孤独的躺在这里。
“将她拽开，将少爷下葬吧。”他别过头，不再去看这一幕景象。
随着锦之的尸身被抢走，李知薇惊恐的叫喊道：“不要，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儿！我只有他了，只有他了！你们将儿还我，还给我！”一声声如鬼厉，声嘶力竭，如花美貌早已经在岁月中被摧残，曾经乌黑的发髻中夹杂了不少灰白的发丝。
她站起来便要跑去抢夺锦之的尸，可许熠却一脚踢开了她。
“我求求你，许熠，我求求你了，你把儿还给我好不好？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了，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么欺负我的。”
眼泪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地上，这些日的惊慌，恐惧，无助，痛楚，终于随着这场争夺中大肆倾盆而出。
“许熠，你看看他，他也是你的儿啊！”李知薇拽着他的衣袍，跪了下来，拼命的磕着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现在求你将儿给我，将锦之还给我。”说道这里，她直起腰，举着右手发誓状：“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眼前，我会带着锦之出府，去哪里都好。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她仰起脸，泪眼朦胧的看着许熠。
许熠嫌恶的看着那张脸，明明在记忆中也曾是惊人的美貌，可如今却是粗鄙的令人不忍直视：焦黄的头发中夹杂着灰白发丝，脸色蜡黄，嘴巴裂开了几道口，眼睛跟死鱼眼珠一般，泛着死灰一样的迷茫。
哭泣这种事情，若是二八佳人来做，便是梨花带雨，惹人心生爱怜。可这样弃妇却是东施效颦，令人作呕。
许熠开始有了几分不耐，被李知薇紧紧抱着腿也开始烦躁不安。他低下头，傲视道：“锦之已经去了，入土为安，你个做娘亲的莫非连一块儿净土都不愿意给儿？让他走的清净。”
“你胡说！”李知薇猛地抬起头，望着许熠，刚刚那副凄惨的样瞬间消失不见，换成了一副狰狞的面孔。她咬牙切齿，凄厉道：“我儿没死，我儿好好的。该死的是李知瑶的儿，他该死，他才该死。”
“啪！”一个重重的巴掌，打的李知薇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头发都散落在了脸上，看不清神情。
“还真是疯了，今日是锦里的周岁宴，不道喜就算了居然还诅咒他，真是个疯。”
许熠嫌恶的看着她，叫过两名小厮：“姨娘这是浓痰迷了心了，关去柴房饿两天，然后送到偏院里，陪着青灯古佛好好修修性吧。”说罢，抬脚便走了。
李知薇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凄楚，喃喃道：“我的儿死了，却要去给李知瑶的儿道喜？为什么我的儿死了，而她的儿却还能好好的活着？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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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他是谁？
回忆至此，她早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好似又裂开了一些纹。苏明薇闭上了眼睛。
“妹妹今日可是不舒服？”一只温热细软的手搭在自己额上，随后又放下，奇怪道：“倒是没有发热？是不是日头大了些，别中暑了。”
苏明华的声音像是一股甘泉，缓缓的流淌进了她已经干涸的心窝，将她从痛苦的回忆中慢慢抽离。
“许是做完贪凉，吃了碗红豆沙，这会儿觉得胃有些不大舒服。”苏明薇笑着拍啦拍苏明华的手：“走之前吃了香砂丸，这会儿倒是觉得好些了。”
“近来酷暑难耐，晌午十分饮些也无碍，只是晚间还是莫要贪凉的好。”苏明华十分大方，牵过她的手，很是关怀：“一会儿进去了若是你不舒服就站在我身后便是，凡事有我呢。”
情深言切，若是不知内情的人见了，定是要将这姐妹情深好好赞上一番的。
苏明薇刚从回忆中抽离，这会儿还有些掩饰不好自己的情绪，性垂下眼帘，装作羞涩样。
“好了，知道你们姐妹感情好，可是王妃还在等着呢，总要收敛一些才是。”苏李氏话虽如此，心里却高兴的很。见到这一双孙女能够彼此扶持，最要紧的是，苏明薇果真如自己想象中一般，是个乖巧的孩。看来往后也掀不起大风浪，一切尽在明华的掌握之中。
她满意了，见两个孙女一同过来，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自己，像位老君一样，在小厮的引下，一同进了正屋。
刚刚一进屋，便感觉脚下十分的绵软，一股凉气袭来，十分舒爽。低头一看，原来是铺着一层厚厚的龟兹长绒毯，上面的花纹精美绝伦，屋正中央放着一个八宝鎏金镶青玉熏炉，而毯的四个角上分别压着一个青铜雕莲花器皿，里面倒满了冰块，丝丝凉气腾空而起。
正中央的位置挂着一幅《富春山居图》，乃黄公望真迹。
画卷下面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小叶紫檀雕富贵牡丹罗汉软榻，上面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眉眼含笑的妇人，气不凡。虽说岁月已经在她的面上侵蚀留下了一些痕迹，可那股气势却不是一般人能养出来的。
苏李氏对着堂上人，恭恭敬敬道：“老身向王妃问安了。”
苏明华与苏明薇齐齐福身：“苏家明华（明薇），见过城郡王妃。”
一直待她俩都行过礼后，李知瑶这才从榻上起身，走过来，笑道：“老夫人此举可是折煞我了，若是攀起亲来，只怕我还要叫您一声姑姑呢。”
“可不是这个理，未出服算是亲姑侄了。”
“只是姑姑府中一向繁忙，我在京中也鲜少走动，这些年来亲戚之间反而渐渐疏远了。”李知瑶说起话来十分恳切，拉着苏李氏的手，轻轻拍道：“本想过些日亲自去拜访姑姑的，却不想您竟然先来了，倒是让我这个做小辈的十分汗颜，惭愧啊。”
句句说的合情合理，言辞恳切，连苏明华也要相信自己这位姑姑当真是为亲近的。
“王妃如今身在高位，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老身明白。只是想着我这把老骨头见不着也就罢了，孩们倒是十分想瞻仰王妃风采。今日厚着脸皮叨扰，不过是个祖母为了满足两个孙女的心愿罢了。”
说罢，微微别过脸，扬声道：“明华，明薇，还不快来见过城郡王妃。”
两女慢步上前，一左一右的站在了苏李氏的身边，垂着头，十分的害羞。
李知瑶看着眼前两人，左边的姐姐如盛开的牡丹，国色芳华，右边的妹妹则像一朵空谷幽兰，冰肌玉骨。各有千秋，却都是花一样的年纪，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只叹岁月熬人，青春易老。
“都是好孩。”李知瑶微微抬手，很快有侍女端来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香囊。她拿起来，先给了苏明华一个，又将另一个放在了苏明薇的手上。
苏明薇的手，微微的缩了一下。很快，又平复了自己。
李知瑶只以为是这孩第一次见世面，有些小家气，也不以为然，只是扭过头，笑道：“看来还是姑姑会调教人啊，家里的孙女个顶个的都是如花似玉，叫人瞧得好生眼馋呢。”
李知瑶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人际关系手到擒来，拿捏的十分精准。苏李氏也不甘示弱，本就是为了求人所来，这会儿见李知瑶先示好，好比瞌睡来了一只枕头，自己哪有不躺下的道理。她笑道：“王妃若是喜欢的话，老身便让孩们在这陪上王妃几日，只要您不嫌叨扰。”
“不嫌，不嫌。”李知瑶瞪大了眼睛，十分欣喜：“如今我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膝下只有一个小，小时还肯陪陪我，长大后整日钻在书房了。我是个没福气的，又哪里能像姑姑一样孙女整日陪着呢？若是真能留下来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