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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地火-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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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团弄成个家儿。”他跟朋友们又混了一阵子,认为那几个朋友,像傻柱子放牲口,不明白得往好甸子上赶;还太招摇,容易砸了锅。他便不再跟他们一锅搅马勺,溜边儿独来独往跑单帮儿。             

  他做的这种不拿垫补的生意,一年里若能顺风顺水两回,就夠吃夠穿;时气若再好一些,手里便有余钱,可以给那些挤眉弄眼的女人买胭脂粉儿了。王森能说会道,善于顺风扯旗,能瞪着眼睛把死驴说成活骆驼。同道的朋友,还有些同乡,便开玩笑叫他“王二吹”——因为他在堂兄弟中排行老二。时间一久,便没有人叫他王森了。

  王二吹虽说走上了歪道,为人办事却有些长处:一是虽说手脚不干净,可不在家前庙后下笊篱,“兔子不吃窝边儿草”。二是不耍钱,手头儿有了也不小抠儿。远亲近邻的红白事情,他都去随礼;若有人手儿紧了找到他,只要他兜儿不瘪,他都不打奔儿。三是他“人品”还算好。他过了二十以后,手头儿宽绰的时候,也跟放青的女人吊过眼梢子、钻过树林子,但那都是在邻村。对本屯年轻的大嫂子、小婶子一直规规矩矩;对年岁仿佛的姐儿或妹儿,更连半句屁嗑儿都没扯过。所以乡里乡亲都没向他翻过白眼根子。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手脚不利索,不是个能吃苦耐劳的正经庄稼人,也就一直没人提亲,他也就一直打着光棍儿。

  后来,谷璧一支起汤锅,王二吹便來卖牛。一个是希望快些销脏的偷牲口贼,一个是想进便宜货的肉铺黑心掌柜的,很快就成了臭味相投的朋友。今年四月二十前后,谷璧留他帮忙打几天短儿。王二吹乐得屁紫屁紫的:在城里混,比在乡下转悠眼界宽;而且肉铺除了供饭,还五六天就给一块银饼子。不过他嫌张二晃悠邋遢,夜里还老出來进去呱嗒儿门,睡不安稳,便到叔伯哥王林家去找借宿。 。。

一。2。
一。2。一。2。县城里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橫街,刚好在南裤裆街和北裤裆街脚对脚的地方,人们便把它叫“腿带子街”;也有些人因为它西头刚刚压过西大街,中间担在东弯街的弓背儿上,向东一直指向东门,有些像搭在弓上的箭,又把它叫“箭杆儿街”。王林的两间土平房,在腿带子街和东弯街交叉的东北角西数第二个门口。王林也是万山屯人,但从他爹起就在县城开画匠铺。这“王记画匠铺”,并不画画儿,也不卖画儿,而是扎纸活儿卖:小的有拿鸡蛋壳儿当脑袋儿糊的替身儿,大的有和实物仿佛的纸马纸牛。他住的这个地方,虽然不是热闹的正街,但县城里这个画匠铺是蠍子拉屎毒遗粪(独一份儿),生意还挺红火。不幸的是他们全家前些年都招上了痨病——也就是肺结核。王林发送了他爹他妈后,自己一个人继续开画匠铺,手里还真攒下了几个钱儿。不过县城和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痨病腔子,没人敢把闺女聘给他这种短命鬼。

  边外的男人娶媳妇儿难。一般來说,有点儿钱的人家儿,小子十五六便要订亲的;一过十八便算长过了墙,被认为没有明疮也有暗疤的。可王林去年已经二十四了,他能不着急吗?他豁出了全部积蓄,冬底娶來了东河套十八岁的姑娘宋春华。

  这宋春华,是随娘改嫁到宋家的。她后爹先是为了让她多干几年活儿没往外聘,后來又为了给亲儿子订媳妇儿猛劲儿要彩礼。他看王林肯出大价儿码,便不管什么痨病不痨病,也不计较男大六岁犯“六冲”,就是火坑也要把借光闺女往里推的。她妈虽然关心亲闺女,可更心疼到宋家后生下的已经十六岁了的儿子,怕他长过了墙,订不上好媳妇儿,便下狠心一言不发“从夫”了。这可就便宜了王林,使他娶到了一个长相顺眼又能干、还脾气柔软的小媳妇儿。

  宋春华一进了王家的门儿,不仅把王林莳弄得整整齐齐,使他吃得应时应晌、顺口香甜,还很快就学会了扎纸活儿的手艺。她不再受气挨骂,也不再风吹雨淋,不仅腰条又抻长了一些,小脸儿也养得白里透红,比为姑娘时俊俏多了。王林更惊喜的,是她心灵手巧:她本來不识一个大字,却很快就学会了扎纸活儿中的勾眉描眼、涂红抹绿,还能摹出些常用的字儿。王林娶亲花光了手里的钱。他下决心让媳妇儿今后有好日子过,便有活儿就接,起早贪晚地忙。他十分喜爱宋春华,还盼她早日生下儿子传宗接代,几乎夜夜不叫她闲了身子。宋春华年纪轻轻,刚刚做了小媳妇儿,也十分贪恋丈夫的恩爱,不懂得让丈夫将养身子骨。这样一來,不到三个月的工夫,王林的身板儿可就虚弱得快拿不成个儿了。

  周凤鸣家离王记画匠铺,往东只隔三个门口儿。他屋里的有一半儿的蒙族血统,是个心眼实在的女人,常到王家串门儿。一天她到街上给盼福买袜子,回來时拐进了画匠铺。她说在街上碰到了王林,见他脸色薑黄,两个孤拐倒有些发紫,紧接着就问宋春华说:“你家掌柜的,是不是又犯了咳嗽病?”

  宋春华在县城举目无亲,一直把这位四十多岁的邻居看成长辈的。她不瞒不掖地说:“可不是咋的,真让大婶说着了!他咳嗽得越來越频了,总是抓些破纸头子、乱纸片子把咳出的痰接了,塞到灶火炕里去。”

  周凤鸣屋里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他可能是又咯血了,怕妳看到心焦。妳今后不能让他太劳累了,*也不能太勤……那种事儿是耗气血的。”

  宋春华臊得满脸通红,心里倒挺感激这位周大婶。

  宋春华偷偷查看丈夫扔到灶火坑的纸团子,果然带有发黑的血。她又惊又怕,但没和丈夫说破。她开始不让丈夫干重活儿,劝他别贪黑,夜里也躲着他,求他“养养身子吧”。她越关心丈夫,做丈夫的却越逞干巴强,想多攒下些钱,想早一天抱上儿子。他力不从心,还要勉为其难,结果像熬油的灯,快到了吱吱拉拉燃烧棉花捻儿的步儿。

  刚进了三月,王林落炕了。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他都不得不躺在炕头上,望着白花花的窗户纸或灰蒙蒙的纸棚,嘴儿上费劲儿地倒着气儿,心里无可奈何地哀叹:拚命想做成的事儿,竟都成了鼻涕泡儿。

  宋春华这个刚十九岁的小媳妇儿,撑起了这个家:一边儿求医熬药伺候丈夫,一边儿连踢带打维持画匠铺的生意。她忙碌着,担心着,也不断地给自已吃宽心药:他刚二十六七岁,寿禄不会这么短,好好将养笃定会强壮起來的……

二。1。
二。1。二。1。眼看快到四月十八庙会了,王林的身板儿并没见强,可也没咋儿太差——他到底年轻,加上宋春华也真用心将养他。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叔伯兄弟來串门了。

  王二吹顶着过晌的太阳,绕过门前竖着的“王记画匠铺”木头儿板子招牌,一进了院门儿,就发现小院儿跟过去比变了样儿:东边儿的秫秆儿垛、柴火垛齐齐整整;西边儿几池子小白菜碧绿。他心里暗暗感叹:人是得有个家儿!大哥过去一个人顶门立户,满院子乱柴火连着秫竿儿瓤子,猪进院儿都不用现絮窝;可一成了家,过日子的心就盛了起来!

  可他一进了屋儿,却意外地发现叔伯哥头朝外仰颏儿躺在炕头儿,眯着的眼睛塌成了两个坑儿,瘦得脸皮紧贴在迎面骨上了——他明白了:大哥家现在过的是小嫂子的日子。

  正坐在炕梢儿给糊好的替身画眉眼的宋春华,听他说了句“大嫂忙着呢”,便想起他去年冬底來喝过喜酒,迭忙先说了句“二兄弟坐”,接着下地推推王林,说:“王森兄弟來看你來了。”然后磨身出屋烧水,准备沏茶。

  王林睁开眼睛,看看正哈腰盯着他的王二吹,有些激动地说:“二兄弟,你有半年没蹬门儿了……”          

  王二吹见他咧了咧嘴,似乎要哭却洠а劾幔醯盟峙掳静欢嗌偃兆恿耍阌行├⒕蔚厮担骸岸脊治医挪嚼痢糁来蟾缒植缓昧耍苍绻齺砬瓶辞瓶戳恕!

  王林喘了几口长气,说:“哥躺下一个多月了,家里家外都你嫂子顶着……开铲了吧?你一个人连踢带打过日子,咋这个得尥蹶子忙的时节,还出来串门子?”                                                 

  王二吹怕哥哥教训自己是二流子,一直没敢说自己不种地了;现在觉得进城里了,有了些脸面,便解释说:“我不种地了,在双义肉铺当了帮工的。”                                           

  王林听了关心地问:“那圪塔儿管吃管住不?”   

  王二吹进屋后见大哥病重,本來不好意思再提借宿的事了;没想到大哥却提起了这个话头儿,就赶紧顺杆儿往上爬,说: “那旮儿有伙食,就是住的不遂心——和打更的住在一块儿,夜夜睡不安稳。”

  王林喘了几口气儿,才又开口说:“那你就先在……我这儿小北炕,将就些日子吧。”王二吹听大哥主动招自己來住,觉得一家子兄弟就是血脉相联,十分感激地说:“只是怕影响大哥养病……”

  正在外屋地烧水的宋春花,听了却犯起嘀咕:虽说他是小叔子,却比我大了三四岁,而且还没有说家口,是个光棍儿大老爷们儿。若招他住在小北炕,我不光行走坐臥受拘束,还容易出闲言碎语……便回到屋里接话儿说:“小北炕倒是能住下二兄弟,可是……扎出來的纸活儿可就没地方放了。”

  王二吹听出嫂子在找借口,便觉得嫂子是外姓人,跟哥哥的亲情差了好大一截儿……他刚想说自己正打算租处房子,把话岔开,可王林却着急地说:“柴火现烧现抱,把纸活儿……顺大山放在外屋地,反正扎出的……活儿都有主,不会撂多长时间……”

  王林所以积极主张叫王二吹來住,是有他的小九九的:这个兄弟不钱锈,每个月给半吊也是贴补;而且是一个太爷的兄弟,他早早晚晚准能帮助干些活计的。宋春华见丈夫态度坚决,怕自己再打橫儿会惹他生气上火,又退了一步想:我岁数小,洠Хǘ诶仙┍饶傅募茏樱豢梢泊罅怂敫龅愣祷案墒露故钦忌戏缤范摹2幌穸源蟛樱孟癜敫隼瞎频毓Ь此愀目谒担骸岸值苋舨幌诱停蛠碚舛“伞!

  王二吹见嫂子也答应了,赶紧表示感谢。他喝了两碗茶水,临走时掏出了两块银饼子。

  自打王林落炕了,进料卖货都由宋春华经手了。她知道这银饼子也叫银元、银洋,在市面上流通起來了,一块能顶六钱多银子的。她觉得若收下了,就好像在收预交的房租,显得自己这个嫂子太小气了,便搖手不接。  

  王二吹瞪起眼睛说:“大嫂,我來时不知道大哥闹不舒坦了,是光着两只爪子进屋的。妳若卷我的面子,叫兄弟还咋进这个门儿?”

  宋春华见他提到了兄弟情义,不好再拒绝,便接了过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二。2。
二。2。二。2。一晃儿,王二吹住进王记画匠铺有一个多月了。他对大哥嘘寒问暖,对大嫂恭恭敬敬,不仅帮大嫂煎药喂药,干些杂活儿,有时还掏腰包买回些米面油盐。宋春华见他心肠热,真有股子亲叔伯骨肉间的近乎劲儿,便也帮他洗洗涮刷、缝缝补补,把他看待成了亲小叔子。 

  县城虽小,也是个有好几千人口的大镇子。城里人过日子的习惯,跟庄稼院儿人不一样儿。务庄稼的人,从春头子到老秋起早贪晚地忙活,一喝完晚上的粥就歇乏,没精神头儿嚼舌头儿。猫冬那三个左右月,天头儿嘎嘎冷,一眼擦黑就贴大饼子似地趴热炕头儿。他们对这家女那家男,明着斜起眼梢子拧麻花、暗下踅摸背旮旯子去掰手丫巴儿,也顶多有两三个想消化消化食儿的人儿,挤咕几下眼睛、咬几下耳朵唇儿。就算那两个人像连雨天的小河沟儿,两道急水流子汇到了一起,涨出槽、漫出堤,也只张家埋怨冲了“我家的地”、李家抱怨“淹了我家的苗”,外人却很少多嘴多舌——若有几个对起眼珠子、喷起唾沫星子的人儿,也是吃饱了肚子打酸嗝儿;一般人则认为狗咬耗子多管事儿,顶不了半块饽饽一碗粥,只悄悄地描说几句就住口儿。城里就不同了:有占用的男人往家回,总爱往人堆儿凑拢,或侧棱耳朵听人说“街南的大姑娘,半夜里丢了花裙子”;或淌着哈喇子对人讲“街北的小寡妇,大白天穿起了红汗褡儿”……没事儿的女人,更是东家咕咕完,又去西家胡勒勒,有唠不完的猫叫殃子嗑儿、说不尽的狗起群子话儿…… 就是没形没影儿,他们也能瞪圆眼珠子,扯出“天上的白云彩落到地上,变成黑*了”的谎话来。就拿对王二吹和宋春华这叔嫂两个人来说吧,男的还没起歹意,女的更没邪心,相互间连闲嗑儿都没唠过,得说关系清清白白的呢;可跟他们一同住在箭杆儿街的邻居,有些属耗子的暗下里磨起了尖牙;有些属长虫的背后出溜起带叉儿的舌头儿——都把吐沫星子喷向了他们的后脊梁。

  孙大嘞嘞住在东门附近,离“王记画匠铺”不太远,每天去县衙都打画匠铺门前经过。这个有名的“屁话篓子”,是那些磨牙耗子里面的一个。他常在下班儿回家时,在画匠铺对面儿停下脚步儿,对正在闲扯马卵子的人显摆显摆自己,把心里猜疑的话儿说得活龙活现:“王二吹打一小儿就不是个正经货,有尿专朝路过的女人浇;越长越歪巴,十六七就成了远近有名儿的二花屁。这样儿的人,哪家有姑娘会聘给他?所以二十好几奔三十了,他还是一条光棍子。他为啥冒着过上殃腔病的危险,削尖了脑袋儿挤进了画匠铺?能是为了梦里骑纸马、放纸牛吗?我天天早晚打画匠铺门前过,常瞥见那外屋地有一男一女,不是拿鼻子当剃刀给对面儿人刮脸;就是蹭眼前的脸蛋儿,省几个买蛤蛎油的钱儿……那屋里还有别的女人吗?男人倒是有两个,可王画匠那脊梁骨早就粘到炕面子上了,恐怕拿铁锹往起抢,也白‘咔咔’,他哪里还能爬下炕儿!他们开着门,就敢动红舌头儿去舔白脸蛋儿;若插上了那两扇门,还有嘛戏不敢扭搭儿……”。他赢得了一大阵“哈哈”的笑声儿,这才像喝足了骚老婆尿,一边儿吧嗒嘴儿,一边儿往家晃悠。出溜带叉儿舌头儿的,多半是女人。这里面嘴儿最勤的要数李大先生屋里的——李大先生是窦家店的账房,家里日子过得挺滋润。她吃饱了饭没事儿干,就走东家、串西家,咬着别人的耳朵丫子,出溜宋春华,说:“她为啥招光棍儿小叔子来借宿儿?还不是嫌恶南炕头儿的水鳖,肚子瘪得没了热乎水儿,焐不暖她那双小嫩腿儿!她那双会扎纸活儿的手儿,抓起替身儿还能不滑溜快吗?没出三天,她就在北闷灶子上支起了洋铁壶,连拨火带煽风,燎得那壶嘴儿咕嘟咕嘟直冒泡儿……”她一看到对方捂起嘴儿“嘻嘻”,便觉得满肚子的食儿消化了不少,起身后朝画匠铺方向撇撇嘴儿,扭搭着那胖胖的圆屁股儿,慢慢地走向另一家儿……

  王二吹、宋春华还没听到这些荤不荤、素不素的嗑儿。周凤鸣的老伴儿却听到了。她心眼儿好,认为宋春华过门儿后一心扑实地跟画匠奔求好日子,是个本分的小媳妇儿,不会那么不顾脸。她可也担心宋春华年轻没主见,会被人骗上了窟窿桥,便去串门儿。她提防气儿不够用、可耳朵还灵通的王画匠听到,便在外屋地悄悄地提醒宋春华说:“……听说那个找宿的,好爬墙豁牙儿,妳可得提防着点儿……”

  宋春华在娘家时,成天跟着后爹下地干庄稼活儿,嫁给王林后成天跟丈夫在屋里扎纸活儿,都很少和左邻右舍的女人唠闲嗑儿、扯老婆舌。她不懂得“爬墙豁牙儿”这种话儿,是影射二花屁男人勾引女人,还以为是指王二吹手脚不老实。她觉得就算小叔子过去干过偷鸡摸鸭子的事儿,也是不吃窝边儿草的;现在在城里有了占用,更不会抓挠哥哥家的东西——何况家里也没有啥金银财宝,便没往心里去。再加上王二吹还一直心没斜、歪影子正,她也就没把小叔子当二花屁防备。

三。1。
三。1。三。1。王二吹在双义肉铺打的是零工。肉铺没活儿时,他不是回万山屯呆几天,就是在街头儿闲遛儿。一来二去可就听到了一些有关衙门的闲言碎语:新来的县太爷又弄来了一个主簿,“典史阚山变成了‘蔫三儿’,抢不上槽,不得烟儿抽了。”那些放哧溜儿屁的,可能是吃饱了饭肚子发胀,不怕成串儿的臭屁砸了脚后跟儿;而王二吹听到了,却眼前金光一闪,像看到了一块狗头金,好险没一个狗抢屎落了个满脸花——他想起了小时候一起过家家儿的表妹陶小红:若不是自己妈死得早,若不是姨父家把她顶了“驴打滚”的债,若不是阚家把她卖到了外地……我是有望把她娶到手儿的!不过,阚山变成了“蔫三儿”,使他看到了一线希望:借机会告倒了阚家大院儿,或许能找回小表妹儿……他急忙跑到姨娘家,撺弄姨父陶青出头儿告状。可陶青却摇摇头儿,说:“穷人的小胳膊儿像麻杆儿,财主的粗腿赛车轴,麻杆儿胳膊儿是别不过车轴腿的。”他老伴儿心里记挂闺女,冷起脸向他叫号:“你咋蚂蟥似地没骨头儿,还算一个大老爷们儿吗?可蚂蟥没骨头儿,还能豁出挨一巴掌,把人叮出一口儿血来呢!你告不赢,他们还敢把你搋咕出胰子来咋的?你不惦记闺女,窝起脖子在家喘老实气儿吧,我豁出这张老母猪脸去拱障子,告他一状!”一个大老爷们儿,哪能让老伴儿出头露面儿打官司?陶青硬着头皮跟王二吹进了县城。王二吹请刘半仙写了状子,又在刘半仙指点下请蒙古族捕快穆克图——是个有正义感的实心眼儿的汉子,喝了一顿酒,避开阚山,把状子递到了屠大人手里……结果是陶青虽说差不多被撸成了豹花秃,却得了两吊钱;而王二吹呢,像猴子捞月亮似地忙活了一大阵子,落了个白挠毛。可他对小表妹的那股儿情肠子,却一时半晌还掐不断……

  王二吹一天天寡言少语,蔫蔫巴巴,引起了哥哥嫂子的注意。王林试探地问:“在肉铺……不咋随心咋的?”王二吹低声答了句“在那圪塔儿倒还挺顺心”。宋春华听出了他话外的音儿:遇上了不顺心的事儿!她觉得这个小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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