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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七十五章 决心
屋子里烟雾缭绕，我靠在桶里闭目养神，满耳却是琴诗的声音：“你真的有勇气面对吗？”
我也不知道，脑袋里面一团糨糊，满屋子的热气也暖不了心头的寒意，渐渐的连水都愈发的冰凉，我把头深深地埋入水中，分不清哪里是眼泪，哪里是水了。
“袖儿？”十三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你怎么了？”
我赶紧揉揉眼睛，回头便见他已经站在身后了，冲他傻傻一笑，摇摇头。
“水都凉了，当心受寒了。”十三微微蹙眉，瞪我一眼：“总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我吐吐舌头，伸手去拿浴巾，又冲他使了个眼色，使劲推他几下，我要穿衣服了，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还不赶紧出去。
“该看的我都看过了，还害什么羞啊！”他调笑着扯过一边硕大的浴巾，一把把我从水里捞起来，暖暖的浴巾紧紧地把我裹住，十三一把打横将我抱起，我无声地惊呼，脸上顿时大红，使劲推推他。
“别乱动，当心掉下去哦！”十三戏谑地盯着我，我反瞪他一眼，却也不敢乱动了，省的走光了。
十三坚持要给我穿衣服，我起先是不肯，他邪邪地一笑，一把扯开了浴巾，我大窘，又说不出话来，干瞪着他着急。十三笑眯眯地看着我，拿起床上放着的干净的衣服，一件件替我穿上。他手指偶尔的滑过暴露在外边的肌肤，暖暖而又挑逗似的让我身子一颤，随即手脚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
待他吃尽豆腐地替我穿好衣服，我已咬的朱唇惨白，恨恨地瞪着他，却被他笑着一把揽到怀里，亲了又亲。
“不要再离开我了。”十三紧紧地抱着我，眼中的笑意锐减，很是认真地说：“不要想着任何跳走的方法，我承受不起太多次的失去了。”
我鼻头一酸，不忍看见他失望，下意识地就点点头。
十三嘴角大大的扬起灿烂的笑容，揉揉我松乱的头发。
“我要出去了，乖乖地等我回来。”
我笑着点点头。
待他走了，我才松软地摔在榻上，答应了他，可是回去该怎么面对呢？我不知道，脑袋里面乱哄哄的，什么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姑娘，爷请您过去呢！”管家忽然出现，恭恭敬敬地低头站在门口。
我一怔，十三不是才出去了吗？怎么会……难道不是十三？
啊！是四阿哥，未来的雍正爷！我居然把这位主子给忘了！我吐吐舌头，畏畏缩缩地进屋，虽然说他是年岚冰的老公，我老公的铁哥们儿，可是我对他真的有些惧意，害怕那种冰冷冷似乎能看穿人心的眸光。
四阿哥一直盯着我，一言不发，深沉的眼眸里面有某种沉思和犹豫。我讪讪地站在旁边，低下头随他打量。
“你认得我吗？”他忽然冒出来一句。
我想也没想，下意识地第一反应就是点头。
四阿哥眼中闪过一凛，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我顿时一惊，隐隐约约忽然明白过来了。我应该‘不认识’他才对的，不是吗？可是说出口的话，再难收回了，只能尴尬地低头站在那里，任由他发落了。
“我要你离开十三弟，你做得到吗？”他缓缓开口。
我一怔，苦笑着摇摇头。若是能够真的决然离去，我又何苦回来？更何况今日我已经答应胤祥留在他身边，我不忍心再让他一个人寞落地站在梅树下怀念了。即使再多的风风雨雨，我也决定随他一同经历。
看着我坚定而又淡然的眼神，四阿哥叹口气，疲惫地揉揉眉心：“罢了，两个痴人。我不管你以前是谁，以后你都只是十三弟的女人，好好的陪着十三弟吧！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威胁到他，我会毫不犹豫的除去你的，这是我对你的忠告。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十三弟，哪怕是你也不行！”
我一凛，却随即释然。郑重地点点头。
无怪乎十三如此尊崇他的四哥，两个人之间的情谊如此，我暗自轻笑，十三倒是聪明，一开始就选对了阵营，有了个未来的雍正爷当靠山。
“如果回了京城——”四阿哥的声音有些犹豫，却还是蹙眉说了出来：“记得去雍王府看看吧！岚冰她很想念你。”
我一阵，眼圈一红，明明没有多久，可是想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总是莫名的感动，仿佛已是恍若隔世了。
“阿姐！”我正在书房临字，碧落猛地跳了进来，笑道：“阿姐这是在写什么呢？”她一把抓起我手上的纸，念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她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嘻嘻哈哈地说：“这首诗我知道，李义山的无题！阿姐书架上李义山的诗我可都读了哦！咦？不过阿姐和谁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我脸上一红，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戏弄了，拿起桌上的书就往她头上敲去。成天的不务正业，倒是读了一肚子的艳巧诗词（某舞斜眼，也不知道那些诗词是谁的……乌鸦飞过……）。
“疼！”她做出欲哭的模样，噘噘嘴说：“阿姐又欺负人，我告诉姐夫去！”
我一怔，拉住她的胳膊，瞪着她，谁让她叫姐夫的？
被我瞪的有些心虚，碧落讪讪地低声说：“阿姐，轻点，疼啊！”
“袖儿，别欺负碧儿了，是我让她叫的。”十三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见他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碧落一溜烟儿地窜到他背后，冲我吐吐舌头：“姐夫，姐姐好凶哦！您居然也能忍得了她这么坏的脾气！了不起！”
我佯装要打，碧落做了个鬼脸，留下银铃般的笑声跑掉了。
我瞪着十三，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在那里给我笑！？我扑上去，伸手要锤他，结果反倒被他擒住，挑衅道：“还大白天就已经投怀送抱了啊！？”
我那个怒啊！可是谁让我力气不如他呢！只能恨恨地试图要咬他，结果却总是被他躲开了。看着他得意地样子，我真的那个牙痒痒啊！
“十三爷……啊！奴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赶紧和十三分开，脸上大红。
“你小子这么匆匆忙忙干什么！？”十三瞪了顺儿一眼。
“京里来人了，乌苏庶福晋过来了。”
我和十三对视一眼，我下意识地推开两步，小离过来了？
我瞥了一眼屏风，苦笑着走过去，躲在屏风后面。
十三蹙眉看着我，似乎想要伸手拉住我，可是却叹口气，回头对顺儿说：“请福晋。”
“妾身给爷请安。”小离满脸的焦急：“福晋她……不好了。”
十三身子一颤：“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太医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
我一惊，抚云她？
“本来也是眼看着好了，可是爷刚走福晋病情就开始反复了。”小离微微有些喘，声音里透着担忧：“太医这征兆不好。又熬了两日，妾身实在觉得情况不对了，所以赶过来通知爷，还请爷赶紧回别苑，说不定……”
她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所有人都明白言下之意了。抚云真的病的这么严重了？可是这也不过才一年，怎么就会——
“顺儿，先收拾行李，带庶福晋下去歇息。”十三眉头紧蹙，脸色也不好。
眼见小离走了，我才从屏风后面出来，挑眉望着十三。
“我——”十三眼中有些歉意：“抚云病了快一年了。”
我愣住了，一年？那岂不是我们还在逍遥自在的时候她就病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我被圈禁了，她亦然。结果她一个弱质女流扛起整个十三阿哥府的重担，结果弄得心力憔悴，又没有好好休息，，我回去的时候已是病重。请了太医来看，只是说需要好好修养会有好转，可是这一年经常反复，只怕……我欠她的是还不清了。”
我从后面抱住十三的腰，不，不是你还不清，而是我们都还不清了。她明明知道自己的丈夫爱的是别人，却依然傻傻的爱，傻傻的等，放下了自己的骄傲，放下了自己的矜持只为他偶尔回眸的刹那，即使那一次的回眸是那样的虚无缥缈，却也值得她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执著。抚云，其实我们都一样，都是痴人。
梦里花开花落，人生千百回眸，红尘之中的嗔痴恨念都不过是执念，可是我们终究只是凡人，即使明白，即使想通了，却仍旧逃不过这一世的情劫，挣不脱肩上的枷锁，只能寂寞地被束缚在洪流的中央守望，任凭未知的命运汹涌而来。在这苍茫的凄凉中，太多的人事都被湮没在了茫茫浪涛之间，转瞬即逝。可是好在红尘中有你，红尘中有我，让我们可以相识，让我们可以相依，让我们可以不必再忍受这一世的寂寞和无奈，相扶相携地走下去。十三，认识你，爱上你，真好。
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颤栗和泪水，十三身子微微僵直，良久转过身，将我拥入怀中。此刻，没有只字片言，只有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身影，被夕阳的余晖拉的长长的。
我望着他，平静地写下：“快回去吧！”
十三一惊，担心地看着我。
傻瓜，我虽然有时候是有点小气有点任性，可是轻重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抚云的病算得上是我们一手造成的，我不可以这么自私的。
对上十三的眸子，我坚决地冲他点点头。
十三吻了吻我的额头：“你和我一起走。”
啥？我一怔。
“你以为我还会放任你到处跑吗？不把你牢牢拴在身边，我不放心，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消失不见了。”虽然是调笑的话，可是他的眼里确实异样的认真。
我深情地望向他的眸子里面，深深的，幽幽的，却是那样的火热。我伸手轻抚着他眉眼间的莫名忧郁，笑着在他怀里点点头。我已经顾不得今后回到那个大牢笼该怎样去面对了，情感终究站了上风，理智已经彻底地被抛在脑后了，即使我们选择了一条荆棘而又坎坷的道路，我也会一直和他十指交握，然后永远的走下去，哪怕是明知道曙光的前面会是长久的黑暗——九子夺嫡。
“爷，这三位是？”小离惊愕地望着我、碧落和琴诗。
我和十三迅速对视一眼，不告诉小离是因为越多的人知道只会越容易引来麻烦，而且我心里也隐约有些担心，毕竟一年不见了，在那种侯门深院里面待过一年，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了一年，现在的乌苏氏还是当年的小离吗？还是早已是物是人非了？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我和十三都不敢轻易冒险。
“她们三人是这别苑里面最能干的三个奴婢。”十三淡淡地说：“我看她们调教的不错，就带回去照顾抚云吧！”
小离狐疑地打量我们三人，微微秀眉蹙起，却也不好多问。
“阿羽，你就带着她们三个坐马车回京畿的别苑吧！我和小离先行一步赶回去。”十三深深地看了阿羽一眼，又看了我一眼。
我叹口气，十三虽然口上没说，可是依旧对之前我有所隐瞒，又加上又偏巧是阿羽早知事情的始末心存芥蒂。
琴诗本来大可以不必跟随我们一起去的，可是她却仍然选择了一同去。我仍然记得她苍白却又倔强的神色，她告诉我，她只是因为那个人在京城，所以她想要离他更近一点，哪怕明明知道只是一厢情愿，明明知道是飞蛾扑火，明明知道这是无望无果的爱情、没有结果，她却仍然做出了选择。
我本来是想要劝说她的，可是却忍住了，我自己都选择了爱情，我又有什么立场去劝另一个为了爱情蹈死不顾的人呢？为什么，我身边永远都是这些柔弱却又执著的女子，每一个都优秀的让人惊羡，却又每一个都充满了辛酸和无奈？
还有那本清史，我选择了烧毁，即便很多史实我已经记在了心里，我也下意识地选择遗忘。如今我才知道，熟知历史的悲哀，知道，却无从改变，又或者所谓的改变不过是顺应了历史，是否比什么都不知道来的更加无力呢？还不如没有，那样至少我能活的轻松很多。
十三笑了笑，纵身跃上马，风姿爽朗，他不经意地回头扫过我，我冲他淡然一笑，只是那瞬间的眼神交汇，足以让我们懂得对方的深情。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离别的依依不舍，因为我们都知道，在前方某个地方，我们终将再次相见。
看着两骑马飞驰而去，我极目远眺，冲着北方遥遥望去，露出决然的笑意。在那里，如今，应该又是一番风云际会了吧！而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到那片阴郁的天空下，只是这次，我一定不会再退缩了。
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七十六章 东西院
“阿姐，我们是要去京城吗？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呢！”碧落听说要去京城方向，就一直聒噪的不成，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我有些头疼，当初怎么就会觉得她是个安静乖巧的小姑娘呢？果然是过久了，本性就暴露了。
“碧儿，你就清静一些，让你袖姐姐休息一会儿！”琴诗掩口笑了起来。
碧落讪讪地噘噘嘴，坐在一边拿起书看了起来。
我掀起帘子，望了一眼周围的山水，幽幽地叹口气。马不停蹄地赶了半个月了，算计着也就这两天了。
阿羽骑着马，一直跟在马车边上，沉稳地说：“已经入了河北境内了，大概明日日落之前能够赶到。”
我看了他疏离的眼神一眼，微微握紧了拳头，我隐隐明白那一抹疏离来自哪里，可是却也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苦笑着放下帘子。
琴诗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这样其实最好。”
我一怔，望着她。
“用一个人的牺牲去成全另外两个，总好过三个人一起痛吧！？”她摇摇头，轻轻地握紧我的手。
我垂下头，默默不语。我欠阿羽的就如十三欠抚云的一样，无论如何却也是还不清的了。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碧落撇撇嘴：“我都被你们绕糊涂了。”
直道很久很久以后，我仍然记得那一天我揉揉她的头，笑了笑。只是想着如果可能，碧儿，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明白。可是当几年之后她哀怨地望着我，一身鲜红长袍在风中飞舞，无奈而又嫉妒地对我说，她羡慕我可以幸福，在多角的爱情中可以得到余下的爱人的祝福，她心中如此不甘的时候，我才发现，比起很多人，我确实幸福太多了。
别苑在山脚下，我跳下马车，深吸一口空气。终于还是该面对的要去面对了，里面出来两个丫环，福身请安，道：“十三爷吩咐带三位去西院休息。”
我单独一间屋子，琴诗和碧落一间。西院十分僻静，丫环们说是十三爷吩咐的，旁的人没有要事就不要随便进出西院。我自然明白十三的意思，不希望太多的人有机会接近我，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可我却仍然觉得这样不妥，心里惴惴不安的，十三这一整天也没有过来过。我也知道他此时必定抽不出空，也不便过来见我，途惹旁人的疑心，可是我却有无数想要问的事情急切的想要解答。至于阿羽，自从我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或许是有事，又或许是刻意避开我了吧。
“阿姐，这个院子我都逛了一遍了，都没有人，好无聊啊！”碧落兴致勃勃地跑了一圈，意兴阑珊地回来，灰溜溜地趴在桌边，嘟嚷道：“我想要出去看看。”
我嗔她一眼，摇摇头，琴诗抿嘴在一旁笑得灿烂，说：“碧儿，你今天的琴都练好了？”
碧落撇撇嘴，哀号一声：“师父太狠心了，都不让人休息。”
“你还需要休息吗？精力充沛的很嘛！”琴诗笑得花枝乱颤，和我相视一笑。
碧落唧唧歪歪地抱起琴去了院子里，留下我和琴诗。
“满汉有别。”琴诗郑重地望着我，眼里有着微微的担忧：“你和十三阿哥很难有结果的，更何况你的性格不争，更是不适合侯门生活。”
我笑着摇摇头，不适合不代表不能生活。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没有必要去和那些女人争宠，因为我不用争，属于我的终究是我的。我至少有这个自信，十三对我目前为止是不会变心的，至于以后……等到了厌倦的那一天再说吧！
更何况，在宫里那么多年，我早已深谙一件事，争与不争的结果往往是殊途同归的，最重要的是得到宠爱。我能够在危机四伏的皇宫里平安无事的渡过那么多年，不过是仗着佟贵妃和宜妃的宠爱，才能无视惠妃和良妃的怨怼。而我所犯的过失大罪，也都是因为康熙对于我和十三的宠爱而每每奇迹般的转危为安。这就是封建社会的生存法则，如果不能了解它的法则，那么即使争得死去活来，也会输的惨不忍睹。
琴诗疑惑地看着我，我却没有再过多的解释，没有真正经历过宫廷生活的人，很难理解那其中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生存下去的所要明白和所要经历的。更何况，不知道这样残酷的真相有时候是种幸福，活的更洒脱。
“奴婢给两位姑娘请安。”一个梳着小辫子，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过来怯生生地给我们福身。
我一怔，我们来这里的身份是丫环，十三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你起来。”琴诗看了我一眼，明白我手势的意思，随即说：“这里没有什么主子奴婢，大家都是来当丫环的，你这样做不合礼数。”
那个小姑娘脸上一红，羞答答地摇摇头说：“十三爷吩咐了，人前还是按照普通丫环的身份待两位姑娘，私底下要照主子对待。奴婢一定谨记十三爷的吩咐的。”
我叹口气，冲琴诗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夕。”
我点点头，细细地打量起她来了，微微一个念头闪过，拿起纸笔写到，“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父母都去了，家中就剩下一个姐姐了。姐姐把我接到京城里，在这里做事儿还是姐姐给找的呢！”小夕羞涩地轻搓着衣角，腼腆地笑了笑。
“你姐姐可叫池儿？”
小夕一惊，讶然望着我：“姑娘如何知道？”
难怪这样相像了。原来是池儿的妹妹，十三将她遣来估计也是考虑到了多方面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