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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飘然出世的神山脚下。却是万家灯火、炊烟，千万人生存于斯的大城市，与神山看来格格不入，却又有着别样的美丽，与孤寂清幽的三月荒山、典雅宁静的千雪峰，完全是不一样的美。
“……叶家的景色很壮观吧？”梅影道：“每个第一次目睹叶家祖地的访客，都会被这幕奇景给吓呆……即使来了这里多次，每次我来，还是有进入仙境的感觉。”
“神山什么的是很惊人，不过我更喜欢的是这片海。”孟衍道：“我是在山里长大的，山里头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海，它……好大啊。”
梅影瞥了孟衍一眼，没有说什么，多少可以理解这少年的心情，但比起这个，她更多感受到的，是满满的不安，因为此刻的她，正成为周围人群的焦点。
美女本就是人们的焦点，梅影也很习惯这一点了，身为千雪三姝之首，她对这种目光不陌生，却不喜欢，平常她一向以最素净的扮相，把自己武装起来，可今天却没法用这一套。
“全都是你惹的麻烦，现在一堆人盯着我看，你说你增加这个条件，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自己的眼睛啊，旁边跟着一个大美女，自己赏心悦目，作起事情来都有劲头，再说，难道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好看多了吗？”
孟衍瞥了一眼梅影，她把平常穿的武士服换了下来，现在身上所穿的，是一件紫色的连身裙，款式非常仕女风，腰线特别拉高，更显得双腿的修长，看起来极为女性化。
头上脸上也有不少改变，不再是随便绑个俐落的马尾或简单扎发，梅影的一头云瀑，经过特别梳理，插上金簪，还戴上碧玉耳环，眉眼都上了淡淡的妆，展现出妩媚风情。
梅影平时也是极美，但那样的美，是一种未经雕琢的璞玉之美，自然天生，识货的看了表层，也看得出潜力，可大部分眼力不够的，看了只是觉得漂亮，却想不到经过梳妆雕琢后，这块上品美玉，可以美得如此精心动魄。
这一刻，被孟衍带去专门店里梳妆打扮过的梅影，改变了女武者的装束，像个这年纪的正常女孩一样，穿着上等的华服，经过精心打扮，拭去满面风霜疲惫，上了淡淡红妆，把她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整个感觉就是焕然一新。
不少从传送站中走出的人们，被她吸引住目光，停足观看，更窃窃私语，都在议论打哪跑出这么一个大美女来？这号美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些话传到梅影耳里，感觉多少有些奇怪，因为这些人之中，有些还是她的旧识，怎么自己才只是梳妆打扮了一下，那些人就认不出自己来了？这也未免太过讽刺了……
“好看什么啊？这么穿，动武都不方便了，宽袍大袖的，忽然遇到袭击，还不晓得怎么应付呢。”
“你就想开一点吧，我说你又不是干杀手的，把自己绷得那么紧干什么？虽然师父说，你以前为了替千雪峰赚钱，会放下圣王的尊严，替一些重要人物当随身保镳，可与我走在一起，你就只是个单纯的同伴，不用扛起多余的责任。”
孟衍笑道：“你平常很辛苦，扛了很多其实不扛也可以的责任，太压抑自己了，我不是能治心病的妙手，给不了你什么意见，但你可以把这次当成一个休假，好好让自己放松一下，或许后头还能悟出点什么。”
“你……你真是这么想？”梅影愣了一下，就听见孟衍耸肩道：“不然你以为我吃饱没事干吗？放着正事不作，特别拉你去那些要钱像索命一样的美容店，帮你来一个大变身？我就是想说，横竖是度假，换个样子可以换个心情，对你有帮助……说不定，这也能有助于你的修行。”
“谢谢……真心谢谢，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替我设想了……也许，就从来也没有过……”
梅影看了看孟衍，又看了一看远处海天一线的尽头，那正逐渐落下的红日，忽然叹气，“我也确实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第319章 因噎废食 占人便宜
“匠师大会”、“丹道大典”，是青木叶家长久以来，拢络各方人才的重头戏，每次举办，都是砸下重金，款待四方来客，无论吃穿、住宿、交通，样样齐备，务必使各方来客体会到最大的诚意与尊重。
“……宾客分为木、金、银、铜四种等级，木那一阶的极其罕有，传说已经有好多届没发出过，以你的才干与能力，我本以为你会拿到银牌。”梅影道：“没想到，他们居然给了你金牌……之前白长老受邀前来，所持的也是银牌，我真不知道他们为何对你这样青眼有加？”
“管他是为什么？难道你觉得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孟衍道：“我是已经受够了，那些老家伙的便宜都不好占，给你点甜头，你真张口咬下去，里头就是满满的苦味……我可不想再被人当枪使了。”
“所以你拒绝和木老同来，还搞了这样一个假身分？但如果真有忌讳的话，直接不来不是更好？”
“那岂不是因噎废食？来参加大会，增广见闻，这绝对是正确的，就是自己小心点，低调些，别给人找到空子就是。如果人家真要搞你，别说不来参加，哪怕你缩在乌龟洞里，早晚也会给逼出来的，增强实力才是王道。”
孟衍道：“我透过浮萍居搞来的这块铜牌，已经够格参加了，我打算藉这机会好好看看，不只是精品。连普通的作品我也想要了解，你可以跟着我一起看啊。”
“是吗？我倒是很怀疑你能看到些什么？”
梅影多少有些苦笑，“金级、银级的贵宾，有日零用金，住独栋、独层套间，银级有专门的炼炉，金级甚至还有实验室特供，你现在的铜级不但没钱，住的还是大通铺，运气好是还能分配到四人一间的上下铺。但绝大部分没这待遇。是十五个人一张床的大通铺……”
“那也没什么不好啊，如果是大通铺……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监视里头的每一个人。”
孟衍一语道破玄机，什么豪华设备、王爵待遇，背后不知道藏了多少双眼？叶家给匠师最好的食宿。焉知不是扔个大铁笼来。把人给囚在里头。整日监视？说得好听是安全，往深想一点，不就是趁机套取技术？
“那你打算怎么办？登记以后。另外花钱去客店住宿？反正你不缺钱。”
“当然不是。”
孟衍本来确实这么打算，可是被梅影这么一说，立即改了主意，“通铺有什么大不了？我干杂役的时候，住的就是大通铺，有什么大不了？嘿嘿，你该不是变美了，身娇肉贵，就住不得通铺了吧？”
“……荒郊野岭乱坟堆，全都睡过了，通铺算是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为何脸红了？”
“……哪有？”
说是没有，梅影心里却不禁赧然，怎样的刻苦生活她也体验过，但那基本上都是在出任务时，轻装简从，甚至还套上伪装道具，现在却打扮得美美的，盛装明艳，还穿着长裙，要说去睡大通铺……
“师姐你放不下身段吗？”孟衍笑道：“就当是心境的修行吧，这关不过，你的修为也难有什么长进。”
“……你之前不是说，就当休假吗？现在又变成修行了？”
“哈，修行不忘休闲，休闲也不忘修行啊……”
孟衍领着梅影，到了报名处，出示从浮萍居买来的匠师凭证，负责登记的人看了一眼，点头道：“匠师联合会登记在册的人员，可以领取铜牌。”说完，看了看梅影，惊愕于她的出奇美丽，又道：“你们两个人，住通铺不方便吧？我替你们安排住宿吧，你们……是什么关系？”
梅影本来想说是姐弟，孟衍却抢道：“我们是夫妻，她是我大老婆……”
一句话把梅影给惊呆，反应过来以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起腿想踢孟衍，可穿的是丝绢长裙，怕动作太大，当场出丑，只能改出手，用力拧住孟衍的耳朵，“我想你是不是有必要修正一下？”
“没错，要修正，抱歉……我们还没洞房……我是说还没举行仪式，现在是未婚夫妻，不过早晚要的。”
忍着耳朵被拧的痛，孟衍强自镇定，挤出一个微笑，却不收回自己的话，终于让那个经办人员点了点头，为他们安排住宿，由专人带他们到住宿地去。
途中，梅影显得非常不高兴，“为什么这么说？你占我便宜？”
“哎呀，大家都那么熟了，让我占一下便宜又不会死，作生意本就是有往有来，今天你让我占便宜，明天我给你便宜占，大家便宜，不就好了？”
“你胡说八道，对女孩子的名节有伤，有没有想过后……”
“修行！这是修行的一部分，放宽心吧，心境那么容易波动，于修行有碍啊。”
被孟衍拿这大帽子一压，梅影说不出话，只是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一个坑里了……”
安排好的住宿处，是一个四人同住的上下铺，孟衍本来希望能够独占房间，可里头已经有了两个人，也是一对男女，年纪相差很大，是一对叔叔与侄女，叔叔四十多岁，圆圆胖胖的身材，笑得非常客气，如果不是因为穿着工匠服，完全就是商贾模样。
“小姓朴，朴日恩，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一面说，这个中年胖子上下打量着梅影，露出迷桩色，惊叹于她出众的美丽，孟衍对此没很在意，反倒留意起对面上铺的那个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与己相若，几乎是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人在床上，通常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有什么东西也该卸下来，但那少女却背着一个箱子，坐在角落，也不肯卸下来，给人的感觉一直很紧张。
箱子的材质，赫然是以青铜打造，看来分量相当沉重，角落有云朵图案，中央则是一只踏云奔驰的有翼飞马……
不知为何，孟衍生出一个感觉，这个箱子里……九成有宝！
第320章 如数家珍 口出狂言
一晚无事，孟衍隔天起来，就兴冲冲地出去溜跶，一整晚在下铺睡不好的梅影，见他出门，匆匆换了套朴素点的衣服就追上去。
“哈，师姐，你也出来逛了？”
“我想了一夜，你不想让人找到，刻意隐藏身分，又让我穿得那么显眼，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边说着，梅影留意到左右注视过来的目光，哪怕衣服换得朴素些了，她的发型、耳环、珠玉项炼，仍点缀着美艳，倍受人们注目。
“哈哈，逻辑当然是有的，只是你未必相信而已。”孟衍道：“我是想要低调的，但又忍不住想看师姐你受窘的样，就只好一面低调，一面恶作剧了，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两边不耽误。”
“胡说！哪可能这么简单？”
“……我早说你不会相信的，女人真奇怪，简单的事偏爱往复杂想，真对你说了，你又不信了……”孟衍道：“别管那么多，还是来陪我看看，这边到底有什么看头吧？”
匠师大会和丹道大典的举行，各有会场，分别位于古南都的东侧与西边，匠师大会主要是在东侧的大广场上，一面设有展览场，让受邀而来的顶级匠师，把携来的得意作品摆出参展，让普天下的匠师同道一开眼界：一方面也由专人组成品鉴团，对参展作品予以赏鉴、给分。
能有作品参展，是天大的荣誉。也是东土无数匠师的目标，只要能受邀把作品在场内摆放，哪怕只是角落，都能得到叶家的大笔参展费，而得不到这机会的也无须气馁，广场外缘有很大面积的摊位，让愿意租摊的匠师，能够摆摊展示、作生意。
“……别小看这些摊位，叶家每年从这里都捞了不少，现在枱面上有名的大师。很多也都是从那里开始他们的传奇故事。甚至还出过宗师。”
梅影边走边为孟衍介绍，孟衍奇道：“你又不是匠师，怎么好像对这里还挺熟的？”
“我虽然没接触匠师的事，但我以前来过这边。担任一些大师的护卫。也照看过会场安全……现在替你作个向导没问题。”
梅影这个向导所作的。不只是带路、介绍环境，更大的一个作用是识人，走在那些摊位中。梅影一一为孟衍遥指，那些名气大的匠师，有些甚至能说出他们的专长，让孟衍对师姐的专业刮目相看。
“拿金牌的，甚至拿银牌的匠师，都不会跑来这里摆摊吧？我没法想像白长老在这边摆摊吆喝的样，换句话说，在这里的脚色，大概都是二三流的人物，这你也能认那么多？太厉害了！”
“这是保安工作的一部分，当时我是拿了宾客名册与头像，一个一个背起来的，苦功没白下，打我凭此连逮了十多个混进来，图谋不轨的可疑份子，叶家终于认可我的能力……”
梅影说着，表情不胜唏嘘，似乎想到不少事，孟衍跟着她在广场内穿梭，最后来到中心部分的展厅，除了受邀的金牌、银牌匠师，其余想要进去的，都要购买入场券。
“……一张入场券十枚金铢？”孟衍啧啧称奇，“叶家这一刀宰得真狠啊，十枚金珠够买一把上品的凡兵了，在这就只用来入场一回？”
梅影道：“一流的匠师，不会缺这些钱，未够一流的匠师，削尖了脑袋也想挤进去，虽然一张入场券要十金铢，入场券仍供不应求，你是个不差钱的人，不会说自己怕买票吧？”
“钱我是不缺，我只是觉得叶家很蠢。”孟衍远远瞥了一眼会场，“这样子收入场券，能赚多少？如果让我来办，起码……多的不好说，五倍多完全没有问题。”
梅影哂道：“又瞎说了，你会造器已经不错了，还会作生意吗？”
孟衍道：“对上浮萍居那些奸商，我不敢说，但如果只是叶家这些土蛋，我还是有信心的。”
“……年轻人狂妄无知，还语无伦次，这世道真是益发可笑了。”
苍老的模糊声音传来，孟衍、梅影闻声转头，发现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相当瘦弱，腿上盖着厚厚毛毯，嘴歪脖子斜，一副中风瘫痪的模样，后头有一个戴着帽子的青年，低头推着轮椅。
“小子，你口气好大，我也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但有本事放话，就该有点能耐，且说说你有什么主意，能不把叶家的规划放在眼里？”
老人刚说完，后头推轮椅的年轻人就低声道：“爷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
这一开口，孟衍和梅影都听了出来，这个青年竟是女子之身，只是老者闻言更为不耐，道：“哪来这许多顾忌？这小子口出狂言，老子今天偏要听听，若他说得出些端倪倒也罢了，要是讲不出来……”
言谈中，自有一股生杀威势，仿佛一个手握万军的老将，言出如令，梅影微微色变，孟衍也知道遇上了高人，却仍充满信心，因为自己想的一切，都是刚刚与舞丑争辩过的。
“老先生，术业有专攻，您如果不懂生意或数算，就别为了一时意气强出头，叶家收这个入场费，我觉得收得挺妙，但不够全面，这十枚金铢只有匠师群中混比较好的那群人付得出，但有消费欲望的人明明很多，为什么不能一网打尽呢？”
孟衍道：“好的商业操作，应该是大小通吃，一流的匠师想进去，就收入场费，那些不一流的，也有适合他们的商品，能满足他们的需要。”
老人一派鄙夷，冷笑道：“什么商品能满足他们的需要？翻墙勾还是掘地镐？”
“他们既然想看一眼，为何不能满足他们？大可以搞些场内录像，图书画册之类的东西，在场外贩卖，让他们也得偿所望啊。”
“笑话！”老人蔑视之意更浓，“此言大谬，只有亲自能观测、接触到，对匠师而言才是真实资料，看那些个什么间接东西，反而容易被误导，哪能学到什么精髓？”
第321章 奇思妙想 当场收账
“老先生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不是每个人一生下来就是大匠师，所有成名匠师都有过累积的阶段，难道打一开始就是用最好的素材？完全不用边角料练手的？观摩、参考，由外入内，这是每个匠师都曾走过的路，那些图谱、影像记录，甚至品评赏析，肯定都有需求，累积起来，赚头肯定比卖入场券大得多。”
孟衍侃侃而谈，“这是匠师成长的基本，叶家如果真有心照顾天下匠师的成长，就不该对此漠视，而若叶家目的是赚钱，对这商机视而不见，说他们是一群土蛋，很客气了。”
老人闻言，在轮椅上一时默然，只是将手指轻敲着轮椅背，似在斟酌什么，喃喃道：“这想法其实挺简单，为何我之前就是没想到……小子，还有吗？”
“说有也有了，刚才那些只是适合一般操作的手段，要是真想大捞一票，可以向伏流城的那些奸商取经。”孟衍耸肩道：“什么比赛都有不可预期性，有不可预期性的东西就能开赌，和赌有关的东西，商机无限啊。”
老人闪过怒色，“匠师大会何其神圣，你想用庸俗的赌博去玷污？一旦沾上赌博，就会被人联想有黑箱操作，大失公信，根本是一条自取灭亡的蠢计。”
“怕黑箱吗？那就摊开来好了，参赌的方法从来也不止一种。”孟衍道：“大量发行彩券，买了券就能投注。花钱砸票来选出心目中最好的作品，会受邀来参展作品的匠师，哪个不好名？哪个不想受肯定？如果能因此成为东土匠师公认的第一，别说免费参展，就算要他们倒贴都肯……”
这回老人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孟衍，若有所思，连梅影都被孟衍的这番话吓到，不解从无商业背景的他，怎么忽然摇身一变。成了经商的大行家？这几条策略切实可行。连自己听了都觉得会大发……
孟衍看这两人的表情，觉得有趣，道：“还不只是这样，如果要推广的话。可以再加个规矩。就是买券投票的人。可以参加抽奖，谁中了奖，就奖他一百金铢。有这彩头在，你们可以想像结果的。”
“……无数逐利之辈将蜂涌群来。”老人道：“但神圣的大会也将被搞得乌烟瘴气，那些匠师不喜欢与世俗沾染，更……”
“别逗了，您老这是为反对而反对吧？能在里头展览的战器，哪一件不是牵涉到大笔军火订单？这叫不喜欢与世俗沾染？我承认这世上有些匠师品味高洁，醉心创作，厌恶扯到利益，但那种人……不会在这里。”
孟衍道：“能来这里的，都能用利益摆平，无非就是分赃问题而已，别的不说，光是个东土第一的头衔，就足够让他们争着来抢了，放眼古今，这头衔诱不动的，真心不多……”
“……你所说的这些，在丹道大典上，似也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