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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里面一定郁闷得要疯了。”
“呃……我可不会哄孩子。”西京想起待会总要将这个麻烦鬼放出来,就觉得头大,“不行,还是你先给她说清楚厉害关系吧,让她乖乖自己钻进壶里去——”
然而话未说完,那一袭黑色的斗篷就瞬忽消失在日光里,远远只传来真岚的朗笑:“不行!我也哄不了……我的大将军啊,就交给你了……”
“他妈的,真岚你个臭小子给我回来!”
※※※
日光中,这片废墟在热力下蒸腾起血的腥味——那是昨日那一场杀戮中死去的平民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西京收起酒壶,一人一剑走出破落的如意赌坊。
带着腥味的风迎面卷来,吹得他乱发飞扬。
“呵呵!”落拓的剑客抬头看着万里蓝天,虽然明知前途漫长险阻,却忽然觉得雄心满怀,直欲拔剑四顾——那是他买醉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踌躇满志。他西京便要游历天下、去一一扣开那六合的封印,前路凶险异常,不知道会在哪一处倒下、被何人斫去了大好头颅?
“将军也要上路了么?”身后忽然听到有人招呼,回过头去就见到了收拾好包裹出来的如意夫人——这个赌坊原先的老板娘成熟美艳,看似柔弱无骨,然而却是复国军中的精英。为了族人她曾委身事敌,多年辛苦经营、敛聚势力财产。一等时机到来、便毫不犹豫地一夕间散尽家财,遣走庄客,孤身一人踏上前往总督府的道路。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烈烈风骨,慷慨激烈,该让世间多少男子汗颜。
作为游侠的西京心下肃然起敬,立住了脚步:“夫人也要上路了么?”
“嗯,少主吩咐我要尽快赶去总督府,片刻延迟不得,”如意夫人已经换了一身素衣打扮,却掩不住举止之间的美艳风姿,神色却是焦急的,“慕容公子已经拿着双头金翅鸟的令符出去,假若他能成功、桃源郡的变乱便要起于顷俄,我得赶快去见舜昭。”
“总督府……是在息风郡吧?”西京沉吟着,盘算着前方的路途,对着如意夫人点点头,“路途不算远,夫人自己小心。”
“嗯。”如意夫人答应着,跟了出来,眼神却是犹豫,“怎么不见那笙姑娘?”
“她?”西京忽然笑起来,扣了扣腰上的空酒壶,“这里!”
如意夫人一愣,潜心听去,果然隐隐听到酒壶里有敲击的声音,陡然明白了谁在里面,终于忍不住扫了满脸的愁容,掩口微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赌坊老板娘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交给西京:“将军此去九嶷,必经过康平郡——我有一位好姐妹在康平多年,广有人脉,或许能帮上一点忙也未必。将军到那里、只管拿着这个信物去找天香酒楼的老板娘就好。”
“酒楼?”多时未曾沾酒,西京听得那两个字喉头耸动,也不客气、笑了笑伸手取过,顿了顿,在如意夫人就要出门的时候,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交给对方:“对了,这里有些微薄物,还请夫人收下、代为转交复国军。”
如意夫人诧异地看着交到手里的一卷旧书,入目的是封面上古朴的手书,赫然四个草书——《击铗九问》!
恍然知道西京交付到自己手里的是什么,如意夫人仿佛烫着一般退了一步,讷讷看着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落拓剑客:“西京将军……你、你把剑圣门下的不传之秘交付给我?这、这可怎么当得起?……”
“我还嫌交得晚了——若我早日将卷中的剑技教给汀,她也不会……”西京顿了顿,声音低哑下去,扯着嘴角笑了笑,“其实师傅在入门的时候就教导我:剑圣之剑须要为天下被侮辱被损害之人而拔——可笑我习武有成、却遭遇国破家亡,百年来更一味沉溺在醉乡里,居然对身边那些需要我拔剑相助的人视而不见。尊渊师傅若知道我今日将剑圣门下的剑技公之于众、遍授复国军,想来他只会怪我做得晚了、绝不会说我做错了。”
如意夫人握紧手中薄薄的一册,眼睛微微红了一下:“将军何必如此自责……其实汀虽不能长久追随阁下,对于我们鲛人一族来说、她已经是少有的幸运。”
“幸运……幸运么?”西京忽然低头苦笑,摇头,“不,我只希望以后鲛人中如她那般命运的,不要再多。希望夫人将这一卷书带给复国军——我不知道汀从我这里偷师学去了多少,但这卷书总要比零碎的片断要有用得多。”
顿了顿,西京再度补充:“鲛人天生缺乏力量,而反应的灵敏却胜过陆上人,所以我觉得剑技对你们来说是很适合的选择——《击铗九问》里面记录了我师祖云隐到师傅尊渊,以及我至今的心得——左权使炎汐的身手已经不错,如能好好研习这卷书,当有大成。到时他可将剑圣门下剑术结合鲛人自身,授遍复国军……希望能对你们有所裨益吧。”
“多谢将军!”如意夫人听得剑圣传人这般筹划,忍不住便是低首拜倒。
西京吓了一跳,忙不迭扶起对方:“夫人不必多礼——那也是汀的愿望。我既答允了她要帮她看顾族人,自然要尽力。可惜我故国也是事务繁杂,暂时无法分身。等九嶷之行完毕,有空我便来复国军中、亲自指点各位将士剑法。”
“如此,他日我们鲛人必将盛宴结彩、开镜湖水道,迎接将军。”如意夫人手里拿着那卷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憧憬的武学至宝,平素从容的语气也激动起来,“欢迎将军成为第一位来到复国军大营的空桑贵客!”
“夫人客气了。”满身酒渍的剑客朗声大笑,按剑四顾,只觉心中无数豪情涌动——虽然明知带着那笙去往六合封印,此行凶险异常,几无生理,然而出发前总算将心事完结了一件。来日泉下见到汀,也不会有未曾尽力的愧疚。
看得西京按剑长笑出门,如意夫人眼里陡然有了同样爽朗的豪气,朗声:“西京将军,等来日痛饮,请鉴赏妾身亲酿的极品‘醉颜红’如何?”
“好,好!”西京大步踏出门去,听得“醉颜红”三字却是喉头耸动,连连答应,“我虽答应汀不再酗酒,但若杀出重围、来日必当和复国军诸将士一醉方休!”
朗笑中青衫闪动,西京已是扬长而去。废墟中,如意夫人将《击铗九问》小心收起,也向着总督府所在的息风郡上路——那里,不知道等待着她的又是什么。
冥灵军团和六王早已回归于无色城,真岚也已经返回。而红珊的儿子、那个老成干练的年轻人正拿了那面象征属国最高权柄的双头金翅鸟令符、去设法挑动起新一轮的混乱,力争在下一批伽蓝城派出的沧流军团追杀到来之前、用泽之国本地军队的力量,结成新的屏障——这个年轻珠宝商的手腕和野心,或许已经超出了一个商贾该有的。
而她的少主——所有鲛人心中视为救世英雄的那个黑衣傀儡师,却孤身带着那个孪生的偶人踏上漫漫征途,去往遥远的北方苍梧之渊、去和以前的宿敌联手释放出龙神,希望那个古老的神祇可以再度庇佑受尽了苦难的一族。
如意夫人微微抬头、看了看矗立在天尽头的那座白塔——那里,穿入云霄的白塔顶端仿佛忽然有一片乌云散开,向着东北方迅疾移动过来。那是征天军团中的变天和玄天部同时出发,呼啸着往东方和北方扑去。
阳光照射在桃源郡的废墟上。在这个破败的赌坊中,云荒大陆的各方势力风云际会,短短几日间各种合纵、连横转瞬结成,将沧流帝国铁腕维持的平衡秩序打破。
如意夫人和西京背向而行,远远地、听到风里传来剑客的长吟:
“天龙做骑万灵从,独立飞来缥缈峰。
“怀抱芳馨兰一握,纵横宇合雾千重。
“眼中战国成争鹿,海内人才孰卧龙?
“抚剑长号归去也,千山风雨啸青锋!”
一场风云际会、龙争虎斗之后,所有人都风流云散,各自奔向各自的漫漫前程——只是都许下了在前方的再度相逢的诺言。云荒大地上传奇般的历史即将开始新的一卷,然而在《六合书·往世录》上留下的、不知道会是哪几个名字?
(《镜·双城》完)
※版本出处:沧月个人主页※199:03:23 AM《云荒系列合集》 2007。7镜系列·十九、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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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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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散布在漆黑的天宇上,宛如一双双冷锐的眼睛、俯视着沉睡中的云荒大地。
沧流历九十一年五月十五的夜,黑如泼墨。然浓墨底下、却隐隐流动着云荒特有的暗彩。
苍黄砾白,间或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惨绿,是北方尽头的颜色;青翠斑斓,是南方的大泽水田,交织的河流水网;而四围山峦簇拥:西方的空寂之山,东方的天阙和慕士塔格,以及北方云雾萦绕的九嶷,簇拥着大陆的正中的湖泊,在月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宛如大地上陡然睁开了一只眼睛,冷冷地和苍穹之眼对视。
湖的中心一座城池巍然耸立,白色巨塔高耸入云。
伽蓝白塔都无法到达的九天之上,神鸟的双翅如同云般铺开,云上三位女仙守望着这片沉睡中的大地,用三双静谧的眼睛,默默看着这片土地上有多少旅人风雨兼程。
※※※
荒漠的夜风是冷酷的,宛如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在身上。即使落地的时候已经换上了本地牧民穿的从头遮到脚的长袍,依然能感觉到夜风裂体。但冒着风沙寒气赶路的人依旧把身体挺得笔直,大步往前走去——毕竟是讲武堂最优秀的战士,深陷到小腿的砂子似乎不能对他造成丝毫影响,烈日下长时间的行走也没有耗尽他的体力。
可他身后跟着的那人显然已经筋疲力尽,然而尽管劳累不堪,面纱后的碧色眼睛却是毫无表情的,没有疲倦也没有不满,只是漠然地用尽全力跟在先前那个人后头。
沙砾和带刺灌木在月下发出金属一般的冷光,连绵无尽。随着狂风的吹拂、那些沙丘宛如长了脚一般、以人眼看不出的速度缓缓移动,顷俄周围的地形便完全变化——当先那人停住了脚步,默默注视着那些沙丘移动的速度,抬头看着星斗判断着目下的方位,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长长吐了口气,回过身来吩咐:“湘,就在这里生火吃饭吧!”
这里,就是伽楼罗试飞失败后坠地的所在。
来到这片博古尔沙漠已经三天了,他按照巫彭元帅出发前给他的那些资料判断着方位,毫不停歇地连日跋涉,终于来到了当日伽楼罗试飞失败后坠毁的区域。
然而,从眼前这样的情形来看,要找到那架失事的机械并不容易——那样大的风沙和不停移动的沙丘,大约早就将伽楼罗埋入了茫茫大漠。如果不找到一个当地的牧民当向导,他这个帝都过来的人要从瀚海中将伽楼罗找回,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路默不作声跟着他的少女听到了命令,立刻默默解下背上的行囊,拿出一张薄毯子铺开,将干粮和水壶放在上面。然后转身,去割取地上丛生着的红棘——这是北方砂之国里最多见的一种旱地植物,深达三丈的根系汲取着水分,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只长着红棕色的长刺,零星散布在沙砾中。
少女抱着一捆红棘回来,将那些干燥的植物搭成一个堆堞,然后用火石点起了火。一切做的非常麻利——这个叫做“湘”的鲛人,不愧是征天军团中最优秀的傀儡之一,接受过很严格的训练,在不同的环境下都能很好地服务于主人。
薄铁罐里煮着干硬的饼,湘小心地慢慢倾斜水壶,一边用筷子将那一角饼戳软——以求不浪费一滴水。一遇到水,那片薄饼迅速地松散开来,在火的热力下居然腾腾翻涌,很快变成满满一罐的白色泡沫。那是沧流帝国为远征战士配备的干粮,据称薄薄一片便能抵上一整天的饥饿。
“吃吧。”云焕在毯子上盘膝坐下,扯下面罩,招呼湘过来用餐。然而看到对方双手上居然布满了开裂的血痕,沧流帝国的少将眉头微微一皱——果然,出身海上的鲛人是不适合在这样干燥的沙漠里待久的吧?跋涉了三日,湘的身体、恐怕已经要吃不消了。
“把这个涂上。”湘正在进食,忽然有个东西落到了她的衣襟上,耳边听到了云焕吩咐。一个闭合的海贝内,填满了油脂——那是军团里专门对付肌肤开裂的药物。
傀儡极度服从地拿起了海贝,用手指挖了一片膏,涂在自己肌肤上。行走了三日,身上很多地方都已经开裂,涂完了双臂,没有神智的鲛人傀儡也不管面对着别人,面无表情地将身上袍子褪下,继续往身上一处处抹上油膏。
夜色下,荒漠的风呼啸而过。蓝色的长发随风扬起,蓝发下的身体却是白皙如玉,婀娜曼妙,在苍莽空旷的瀚海里散发出妖异的魅力——就如同一尾被抛入沙地的美人鱼。
云焕正在吃着一天唯一的一顿饭,瞳孔却是收缩了一下,也有些微诧异的表情。
虽然在讲武堂里也和不同的鲛人傀儡搭档训练过,但毕竟都是短时间的接触,并未深入了解——而正式加入征天军团后、他又选择了潇作为搭档。由于巫彭大人的破例宽容,他拥有军团中唯一有自主意识的鲛人——所以他从不曾了解真正的傀儡是什么样子。
眼前这个傀儡面无表情地在主人面前脱下衣衫,按照他的吩咐将药膏涂上每一寸肌肤,毫不犹豫,毫无羞耻——被傀儡虫控制的鲛人,眼里除了主人便没有其他,而任何命令都将被毫不犹豫地服从。不会有反抗,不会有犹豫,甚至不会有自我的意识。
那样的鲛人傀儡是战斗中珍贵的武器,能够操纵庞大的机械、配合军团战士作战。而在战斗之外、则是将士享乐的源泉。
虽然帝国军中有严厉戒律约束将士各项操行,但却默认了这种行为——毕竟在出征中,军队里不可能有女人随行,而鲛人傀儡的存在正好能弥补这个空缺。即使一向治军严厉的巫彭元帅也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都是年轻小伙子嘛”——在其余长老提出异议的时候,巫彭元帅只是满不在乎地回答,“而且傀儡也不会生孩子。”
飞廉那家伙是湘的前任主人吧?……是不是和这个傀儡也上过床?所以才这般紧张她。在他带着湘前往砂之国执行任务时,飞廉还巴巴儿地跑上来叮嘱、要他照顾好这个鲛人傀儡,还送上了这个防止肌肤开裂的油膏。
少将嘴角忽然流露出一丝冷笑,看着月光下遍体如玉的鲛人傀儡,摇了摇头,却只是俯过身,挖了一片药膏,涂抹在湘无法触摸到的后背上。
那样冰冷没有温度的躯体……抱在怀里,会让人觉得舒服么?
还有那种空具美丽的躯壳,没有意识、苍白漠然的表情——和这样的傀儡上床?飞廉那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和那群军官一样令人恶心了……难为在讲武堂的时候,自己还曾和他齐名,并称双璧。
云焕眼里陡然有种嫌恶的神色,将袍子扔到湘身上:“穿上,吃饭。”
鲛人傀儡欠了欠身,同样毫无表情地捡起袍子穿了上去,服从地移到火堆边开始吃饭。然而,在套上面罩的刹那,深碧色的眼睛里陡然有一掠而过的神色变化。然而等衣衫穿好,便重新回复到了一贯的面如死水。
临睡前、云焕如惯例地开始检视随身携带的武器,然后将箭囊垫在头下,开始休息——半空的箭囊能放大地面传来的声音,如果半夜有人马接近、他便能迅速觉察。
这里以前是霍图部的地方,也算是水草丰美……可惜五十年前巫彭大人平叛后就空无人烟了。明日该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游民,或者找个绿洲——不然很快带着的干粮和饮水就要耗尽。可是三日的行走中,根本没看到有人影出现。如果要再往西走,到达帝国镇野军团驻扎的地方,即使有赤驼、大约还需要两日一夜的行程。
是不是应该先去空寂之山,找到师傅她再说呢?或许师傅能给自己一些指点和意见——她是自己在此处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吧……而且空寂之山下,还有帝国军队驻守,他持有巫彭大人的令符,可以调动一些人手协助——只是,寻找伽楼罗的行动是极端保密的,只怕也不能让当地驻军知晓。
剑眉微微蹙起,云焕和夜空默默对视——这样荒漠中的天人合一,在童年少年时期曾有过无数次吧?那时候他也曾居住在这片荒漠之上……那样遥远的过去。
云家也算是冰族,却一直不能居住在帝都、而被放逐在外。究其原因,据说在开国初期、祖上曾有人和空桑遗民通婚——这大大违反了帝国不许和外族联姻的禁令,从此云家被族人视为异类、逐出伽蓝城流放属国,几十年来颠沛流离。
他童年时期曾随着家里人迁徙过大半个云荒,总是生活在不停的变动中,刚刚熟悉、习惯的东西经常一夕间就会离他远去。那样动荡不安的生活养成了他对一切漠然的习惯——他再也不对身周任何事物投入感情,因为知道那些东西终究不能长久。
可十三岁那年他在砂之国遇上师傅,身为空桑遗民的师傅却居然收了这个冰族的少年为弟子——拜师,学剑,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他就随着家人迁回了帝都伽蓝城——可那一段岁月,却已经是他幼年时最平静温暖的记忆。
“记住、剑圣之剑,只为天下人而拔。如非必要,不要回来见我。”
离开的时候,师傅将那把光剑递给他,冷冷吩咐,语声一反往日的温柔。他讷讷领命——虽然性格刚毅绝决,师傅的一切吩咐,少年却不曾违反过一句。
然后他随着家人离开了砂之国,回到帝都伽蓝——那是冰族聚居的城市。虽然被安排在最下等冰族居住的外城里,可是家人都欢天喜地,有种流放遇赦、终于归家的喜悦——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