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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苏爷并不是每次露出笑容,都会给人那种愁云密布般的压力的,若他是真的心情好,也会笑得让人有劫后余生般的幸福感的。
其实,如果忽略他那神鬼莫测的诡异气质;忽略那如秋天菠菜一般的独特肤色,忽略他不肯挺拔站立的懒散身形,再忽略常常坚守在眼皮周围兢兢业业的黑眼圈,单看苏爷样貌的话,其实也长了一张俊脸。
当然秦桑不会知道,若不是苏爷原本就长着一张俊脸,当年她又怎么会在丞相府误把他当做受了气的丫鬟呢?
只不过随着年岁增大,那张阴柔的脸已经慢慢脱了女气。
总之,打死秦桑她也不会想到,自己和苏爷早已纠结过了缘分。
此时她还在漫无边际的心想,如果单说黑眼圈的话,她不也是常年挂在脸上么,只不过他是真的,而她是假的而已。
话说那旁人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像在看一对熊猫??
呃,一对……秦桑脸热了,还好面皮是黑的,红点也不大看得出来。
她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那个拥抱,还有那个水过无痕的轻吻,握着茶杯的那只手抖了抖,然后改用双手捧着,饮了一口。
“满意你看到的吗?”苏爷突然道。
“噗——”秦桑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幸好他没有坐在她面前,苏爷心想。
“你……你……你说什么?”秦桑怪异的道,虽然她刚才是打量过他,但是这么经典彪悍的台词,居然出自苏爷之口。
这句台词不是应该在某个血脉喷张的时刻,用男性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出来,达到不雷死人不偿命的效果吗??
苏爷不明所以,指着对面道:“我说那里,你觉得满意吗?”
秦桑抬眼望去,不知什么时候,船已经开到了一座山脚下,山脚下有一个院子,整个院子背山临湖,风景宜人,而且院子修造的十分精致,临水还有一个的亭台。
她在船上远眺,隐隐看到的里面楼阁冒出的尖角,云霞映照在水面之上,波光粼粼,旖旎绚丽;水鸟嬉戏,突然展起羽翼,朝着夕阳飞去;岸边的垂柳随风轻摆如歌,一切的景致将此院子衬得如神仙住所一般。
“这一片湖泊都是私人的,是此段水域里风景最好的一处,当年修这个院子也是想疲惫的时候,有个好一点的修养之处,不妨进去看看?”苏爷虽然这样说,但是根本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
“……”
“其实除了结账之外,上次你说帮鄢二少的事情,我觉得也可以再商量商量。”苏爷说完,也不看她,继续欣赏风景。
秦桑欲哭无泪,这人太狡猾了。
第八十一章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泉眼流出的暖水源源不断的流向白色大理石造的水池里,水池面上浮动着一层白色的雾气,四周挂着墨绿色的纱幔,不知是哪扇敞开的窗户吹进一丝清凉之气,惹的纱幔如娇柔的女子一般,将身子微微的颤了颤。
虽然面前的景象让人的确很想跳到水池里享受一番,可是当秦桑想到那首出自白居易《长恨歌》里的四句词时,不禁有些为之气结羞恼。
她横眉冷对,正准备义正言辞的声讨站在身旁的苏爷一番时,苏爷望着她的表情嗤笑了一声道:“你不会想太多了吧。”
秦桑马上就体会到苏爷绝对别有用意,也回赠一个嗤笑道:“你若不想,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想太多?”
苏爷闻言,也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道:“爷我今天心情好,请你过来享受享受,没见你每天在酒楼里到处瞎窜,身上一股子油烟味儿,洗干净再和我说话吧。”
秦桑皱眉,虽然知道苏爷是故意挤兑她,可哪有女孩子会喜欢听别人说自己脏的,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闷不作声,尽量扩大身上的气场,期待奇迹会发生,让苏爷被她身上的冰寒之气给冻死。
只是向来只有苏爷冻死别人的,哪有别人冻死他的呢。
“你放心,虽然你长得有几分姿色,但还不足以让爷我兽性大发,再说,我若有什么坏心思,凭你还犯不着让我掖着藏着。”苏爷用一种看不起人的眼神往她这里瞟了瞟,道:
“后面有衣服,洗干净了自己换上吧,完事了出门口自有人带你去找我,对了……这个给你。”说着,苏爷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盒递给秦桑。
“这是什么?”
“皂膏,给你洗脸用的,你不会忘了你面皮本来的颜色吧。”
“哼,既然我这点儿姿色入不了苏爷您的眼,把脸洗得这么干净做什么。”秦桑冷哼一声。
“我说——”苏爷眼睛在她的脸上打了个转儿,道:“人,总需要有个地方可以放下面具消停一会的,不是么?这里你可以放心,不会走漏风声。”苏爷说着面色柔和了一些,言罢便转身出去了。
秦桑看着苏爷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脸上冷冰冰的表情也化去了,转而蹙起眉头,眼中有着点点的黯然。
其实,她何尝没有发觉,她和苏爷之间,早已有什么东西潜移默化的在改变,只是之前两人都没有正视,这样……就已经很好,千万不要说出来,只要一方不说出来,另一方就可以假装不知道。
千万……不要说出来……
她已经习惯了去怀疑,以固守自封来保护自己,昔年在大域的那些日子,她便是如此守护住了自己的心,所以当被口口声声说在乎自己的人放弃,她也不曾绝望。没有期待,哪里来的绝望。
在她两世的人生里,什么都学会了,唯独没有学会怎么敞开心扉去接纳另一个人。
将自己的心,放到他人的手上,任其揉捏,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的事情,她可以隐忍,可以坚强,可以果敢,唯独面对这一件事情的时候,她怯弱而没有自信。
苏爷走出了门口,又回望了片刻。
凉凉夜色中,专供沐浴而设的暖意阁里透出光亮,仿佛是在清冷中的一丝温暖。他闭上眼睛,似乎能听到泉眼里潺潺而出的声音。
怎么样才能让你感到不那么孤独?如何才能驱除你心头的寒冷?
若我告诉你,我避无可避,已不想再避,我想向你伸出手,你能相信我不会再放开吗?
必是不相信的吧。
苏爷抬起手,低头看了看。
当他听到黄伯仁派人要奸 污她的时候,他心里产生了伴随强烈痛意而生的恨意,且针对的并非是那姓黄的,而是自己……
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自生自灭、物竞天择,更恶毒的事情他也不在话下,所以从未觉得自己有错,唯一错的,便是没有料到那人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因为没有料到,所以冷漠对待,到头来发现,却是作茧自缚。
这种不同寻常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初的印象,便是他心底对她的嫉妒,自幼尝尽人情冷暖,第一次见到她,看她冰雪可爱,天真无邪,灿烂无比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那样的笑容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后来得知她的身份之后,愤恨世道不公,同样是庶出,有人得天独厚,有人却凄苦无依,这时候,他心里对那个孩子确有一些莫名的嫉妒。
再次见她,已是在大域,嫉妒不再,反而是多了一丝怜悯,看她被铁尔罕禁锢,看她被他的妻妾欺负,那种感觉就像是看美玉蒙尘,令人扼腕,但也仅仅如此。
再后来,因为娇娘的关系,对她的了解,不再流于记载情报的那几张纸之上,而是真实的感到她活在自己周围。
知道她面临的局面,如果说,她是软弱可欺或者冲动莽撞或者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话,可能他不会如此关注她,任对她的记忆,留在她儿时灿烂的笑容里。但她并非如此,她坚韧,隐忍,聪慧,谨慎,虽然貌可倾城,足以让任何女人自负,可她却是一直坚定、沉稳的迈着步子,在荆棘中寻找自己的路。
一个女人身上,很少有这么多让他欣赏的特质,只是在欣赏中,莫名的,隐隐有些发涩的感觉,她毕竟是在他的内心,还未锻造坚硬之前留下印痕的人,他曾经以为那样的人,定是命运的宠儿,他曾经以为,那样的人和自己不会再有交集,会和自己不同,用一种优雅高尚的方式生存。
他站在远处旁观,渐渐的就像入戏的戏迷,看她悲欢离合,看她长袖善舞,看她奋力挣扎,看她于世沉浮……
直到……看到她支离破碎……
那日的情形,于他而言,何尝不是彻骨之痛?
唱戏的戏子入戏之后,便会人戏不分,未想看戏的人也是如此,入戏之后,也是无法超脱……做了那些事情之后,他猛然发觉,自己实在是入戏太深了,他必须离开,否则,他也不知否则会如何,只隐隐能感到,也许会变得不是自己,而他喜欢计算,喜欢将一切抓在手里,不喜欢那种虚无的感觉。
其实很多事情,便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发生的,不过是没有人肯面对罢了,它就像陈年的酒,随着时光的流转,越来越沉淀发酵,等到再次打开的时候,便让人措手不及的被冲天的酒意袭倒。
所以到如今,他,认了。
与其纠结于心,无谓挣扎,不如坦然面对——
这一次,伸出了手,就不会再逃避。
…
所谓泉眼里涌出的热水,是墙那边加热之后直接传送过来的,水池的底部应该也有水眼,方便让水流形成循环,这样便能保证水温不变了。
此处无火山,怎么可能有温泉,秦桑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有点异想天开,以为这里是温泉水呢,毕竟这是现实,温泉可不是随处都能有的。
秦桑退了衣裳伏在水中,方才她已经看过,四周应该没有窥眼之类的东西,除非是过于精密,以致她不察,但是,理智和感觉同时告诉她,苏爷不至于此,便如他自己说的,他犯不着,他不屑。
看吧,一件小小的事情,她也要前思后想,足见她有多多疑,这样的她,还如何能信任和被信任?
她仰靠在池边的大理石上,石壁因热气而温热,手臂自然的舒展开,苏爷说的没错,的确很享受,让人的心绪都松懈下来了。苏爷还说,人,总需要有个地方可以放下面具消停一会……真该死!
秦桑突然意识到什么,将眼睛睁开,不禁负气的用力击打了水面,拍起一阵水花,真该死,她居然把苏爷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人,太可恶了!
……
秦桑沐浴之后,在屏风后擦干身体,穿上早为她准备的衣裳,头发未干而故而披在肩上,她以十指为梳,将长发梳顺,然后走到立在一旁的落地大镜面前,将衣裙理好。
渐渐的,她望着镜中的人不禁放缓了动作,有些茫然。
镜子里的人穿着逶迤拖地鹅黄色烟纱裙,皓腕翠水薄烟纱,墨发侧披如瀑,两腮酡红,肌若凝脂,不施粉黛,美貌天成,明眸含水清波流转,雪肤玉骨楚楚动人。
如今这般的模样,让她乍一看觉得眼熟,再一看又觉得陌生的紧。
她困惑的眯起双眼,呆呆的出了神——
一瞬间,似乎分不清楚,她究竟是秦桑,还是……王珍?
伸出手,向镜子里的人摸去,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让她清醒过来,为自己的失神有些自嘲。
平日里,很少仔细的看这张真脸,竟然产生了错觉,好似她真就是那青眼黑面大额的秦寡妇,如今猛然一看,反倒恍惚起来,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心有所感,叹了口气,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转身找回旧衣裳,从里面拿出一些物件,藏到身上,当拿到那个包着抹脸药粉的软皮小包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了怀里。
算了,有什么好掖着藏着,又不是没见过,这时还抹上脸,倒还真显得不大气,况且,此时她突然也想以真实的自己对上苏爷。
侯在门外的侍女,见到秦桑出来的时候,微微失了失神。
也许是恢复了真貌,穿上了华美的服饰,让秦桑骨子里那份优雅而从容的高贵气质,立时就像觉醒了一般。
其实女人,便是有这样的特质,穿上美丽的衣裳,打扮得分外动人,就不自觉的会流露出自信优雅,璀璨如星,反之,就会气势萎靡,暗淡无光。
所以很多女人在乎自己的容貌和体态如何,不仅是女以悦己者为荣,更为迷恋自身散发出来自信从容的感觉。
秦桑又怎么会例外,此刻的她周身哪里找得到半年市侩之气,尽是高贵典雅,只需一个淡若秋水的眼神,便足以让看她的人感到自惭形秽,急忙收回目光,仿佛多看她一眼便是亵渎了她。
当年在皇宫之内,以美撼凡尘的舞姿,征服在场所有人的她,也没有如今这种气势,果然,人是随着经历而成熟的,那种历尽千霜之后的风姿,更能撼动人心。
秦桑淡笑,启齿轻道:“有劳。”
侍女惊醒过来,面红潮红,急忙低下头,将她带到竹楼,一路上不敢多看她一眼。
苏爷正在竹楼泡茶,冒着热气的水,冲散蜷曲的茶叶,那些茶叶在杯中打着旋儿,就像在舞蹈一般,伴随着冉冉热气,茶叶渐渐展开,色泽浓淡相宜,淡雅的茶香也散了出来。
秦桑捻起花指,将广袖向轻轻外一挥,以优雅的姿态落座于苏爷前,苏爷抬眼看了看她,不予置否的闪过一丝惊艳,转而便为晦暗不明代替。
凡事不可过于完美,总要留有一丝缺憾,过于完美必遭天谴,这样的她,命运必当多折,他该如何做,才能保她不再受到伤害?
苏爷沉默了一会,道:“为什么我觉得你还是之前那副样子,看着让人舒爽一些?”
呃……苏爷非常人,这点秦桑早有认知,她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苏爷听她如此说,也是嘴角微微上扬,仿若一笑,将那杯茶放到了她跟前。
“好茶。”
“还未喝如何知道是好茶?”
“就凭这套雕龙吐珠的木鱼石茶具,也该知道里面的是好茶。”秦桑说着,眼睛瞅了茶杯上戏珠的三爪龙一眼。
“其实,这只是一般的铁观音。”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糟蹋了这副茶具。”
“为什么?”
“不相宜。”
“为什么不相宜?”
“因为不配。”
“为何不配?”
“好茶具自然该配好茶。”
“若我说,一般的茶也能泡出好味呢?”
“那么好茶,自然会泡出更好的味道。”
“可是我要是说,这套茶具独爱泡一般的茶,那些好茶反而不能体验出它化腐朽为神奇的实力呢?”
“你又不是它,你怎能知道?”
“我虽然不是它,但是它握在我的手里,这一刻我们心意相通,我的想法即是它的想法。”
“心意相通?怎么不说心心相印呢?”难得她咄咄逼人,言语嘲讽,面上还能保持着不俗的仪态。
苏爷知道秦桑这是在找茬,又叹了口气,道:“一件小事,用得着这么针锋相对么,不累么。”
秦桑垂下眼帘,也不做声,心叹,累,当然累,尤其是面对你,可是不如此,我又该以怎么样的姿态面对你?
端起茶杯,她用茶盖撩拨了一下茶叶,轻轻吹了吹,浅浅抿了一口。其实,这一般的茶叶泡出来的也不赖。
哎,这茶具非一般,自然这泡茶的水也非一般,必是优质的泉水,这火候也恰当,关键是对茶性了解的透彻,如此一来,就算是一般的茶叶,也未必泡不出好茶来。
“如何?”苏爷饶有兴趣的问。
“好烫。”秦桑翻了个白眼,可是以她目前的妆容气质,这个动作古怪的多了几分娇嗔的味道。
“其实,你以为不行,未必就真的不行……以后莫在躲我了,酒楼的帐回去便还你,鄢二少的事儿,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你苏爷如此好说话,为何我觉得有阴谋的味道。”秦桑狐疑道。
苏爷摇摇头,道:“哪里有什么阴谋,无非是叫你别再躲着我了,大家相识一场,你这样,真叫人寒心。”
秦桑闻言打了个颤,道:“如此幽怨的意味,出自于苏爷之后,真叫人好生害怕。”
“那在你眼中,苏某应该是怎么样的人?”
“人?那太贬低您了,您在我眼中就是一尊大神。”秦桑正色道。
“是否,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表达对我的尊敬?”
“自然是如此。”
“那你用药迷昏我一事,可有半点敬意之情?”
“……”
“说来,每次昏迷之后醒来,都是头痛欲裂,莫不是你故意的吧,好像这次还让我撞到了头……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苏爷冷哼道。
“呵呵。”秦桑干笑,道:“那是苏爷您无理在先,我秦桑失礼在后,算来,也不过扯平了而已。”
“扯平?如何扯得平,你已经招惹到我了。”苏爷唇角微扬,给人劫后余生之幸福感的笑容再现,却不知秦桑是这回是否能劫后余生。
“秦桑无意招惹。”
“可是你已经招惹到了。”苏爷突然伸出手去,抓住了秦桑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别告诉我,这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苏爷的目光深不可测,却不再是透着寒意,而是……一种情深不悔的执念。
秦桑无法抽回手,只好勉强一笑,道:“的确是错觉。”
“是么,那你告诉我,听闻你对男子有隐疾,为什么我可以这样。”苏爷握着秦桑的手抬了起来,交握的两手横在两人中间。
秦桑哭丧着脸,道:“如果我说,我把您当女人看,您会生气么?”
“若是女人的话……”苏爷放开她的手,起身到她身侧,以不容反抗的气势,和小心翼翼动作搂住她,道:“若真是把我当做是女人的话,这样,你应该不会抵触的吧,是吗?”
两个内心同样冰冷的人,拥在一起,可否成为对方的慰藉?
又或者成为彼此的救赎?
“苏爷……”秦桑因为这个拥抱,而感到一阵心悸,随之而来的却是哀伤、心痛、不舍,几种感觉轮番纠结于心。
她努力不流露出她的脆弱,面色平静且僵硬的缓缓道:“不要逼我。”
苏爷一手将她侧边的头发拨开,一手从她一边的肩膀滑到她的手臂,再滑到她的手上,从她握紧的掌心抠出一样东西,看也不看,甩了出去,他的头抵在她的一侧,附在她耳边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