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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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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从桧木浴盆中站起,溅起大量水花,赤裸的高大身躯傲然如同神只。他跨步走出浴盆,扯了棉巾擦拭身体,动作从容自在,没有半分回避的意思。

「女人,」他走过来,捏起她的下颚。「吹熄了灯都是一样的。」他简单地说道,耸动宽阔的肩膀。

轰!

舞衣眼前一黑,像有朵烟花在脑中炸开似的,丝裙里的粉拳愈捏愈紧。

噢!这个可恶的家伙,竟敢对她说这种话!

「你这个——」她气得头顶冒烟,简直想要狠狠地骂他,再伸出腿儿踹他几脚,惩罚他的无礼。

但才一张嘴,男性的呼吸就覆盖她的口舌,蛮横而狂野,没有半分试探,迳自长驱而入,她的咒骂,瞬间全化为困惑迷惘的呜呜。

舞衣的眼儿瞪得圆圆的,纤细的身子僵直不动,有好半晌的时间,还没省悟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狂的俊脸在她眼前愈变愈大,近到她可以看见他眼中有她的倒影。她感觉到他下颚有着粗硬的胡渣,刮得她又刺又痒。她还感觉到他结实霸道的拥抱、热热的唇、烫烫的舌——

他吻了她!

接下来的几日,舞衣像是被抽了魂似的,镇日茫茫然。

她总是在发愣,眼儿迷迷蒙蒙的,不知在看哪儿,红润的唇上偶尔会漾出傻笑。就连看帐册时,她也能突然发怔,手上的朱笔悬着半天,连朱砂滴在帐簿上,她都还没察觉。

「啊,小心!」徐香眼明手快,迅速抢走帐簿,免得舞衣在上头画出朵大红花。

「怎么了?」舞衣回过神来,眨眨眼儿,发现满屋子的女人都瞪着她。

「要你瞧瞧这季的丝绸收入,你又神游到哪里去了?」织姨搁下茶杯,看了她一眼。

「没、没有。」她含糊地说道,拿起另一本帐簿继续看着,那模样活像做了坏事、刚刚被抓住的小娃儿。

糟糕,独自一人时闪神还好,这会儿阿姨们都在,她要是再不专注些,肯定会被瞧出端倪。

她收慑心神,下意识地摸摸颈子,扯好绣花颈圈,不让其他人察觉她的小秘密。确定雪肤上的痕迹不会被瞧见后,她把脑子里的绮思丢到一旁去,重新拿起朱笔,迅速地解决几个帐目。

糊着翠纱的门被打开,春步、秋意端着茶进屋。

「小姐,为什么不在大厅里看帐簿,要换到屋里来?」春步端茶时,忍不住发问。小姐的闺房虽然宽敞舒适,但一堆人全挤到这儿来,还是嫌挤了些。

舞衣还没吭声,喜姨倒先开口了。

「还不是为了那些男人。」她冷冷地说道,端起茶杯就口,翻着手中的药书。

秋意不解,偏着头环顾娘子军。

「那些男人,跟咱们小姐看帐簿有啥干系?」总不会黑衫军一来,就不许小姐审核帐簿吧?

「在大势底定前,别让他们知道,城里的事都是女人作主的。尤其是不能让楚狂知道。」舞衣淡淡说道,了结丝料帐簿,又拿起织绸帐簿批阅。

「他迟早会知道,城里的事都是你在处理。」织姨哼道,将帐簿叠好。

舞衣露出微笑,用手撑着下颚。「但他会以为,作主的人是他。」

女人们纷纷挑眉,发出不赞同的咕哝声。秋意还搞不清楚状况,继续追问。

「大‘事’底定?什么事?」

「我的婚事。」

众阿姨们的哼声更响亮了。

「小姐,你真的要嫁给那个男人吗?」春步按捺不住,蹦了半天高,眼儿瞪得大大的。

「楚将军可有名有姓。」舞衣侧头,睨了丫鬟一眼。

秋意也来凑一脚。「但是,小姐,你不再考虑看看吗?那人好粗鲁,根本是莽汉一个,小姐配了他,岂不糟蹋?」

「他甚至不穿衣服。」春步指控。

「不穿衣服?!」女人间响起惊叹。

「对,脱得光光的,那身肌肉,黝黑又结实。」秋意转过身来,面对全把脖子伸得长长的阿姨们,说得好仔细。

女人间又是一阵哗然。

「她在小姐面前,就爱脱得光光的。」

「每次都这样?」织姨问道,用手捣着胸口,一副难以呼吸的模样。

「呃,我只看了一会儿,就被赶出去屋子了。」秋意补充。

所有目光转回舞衣,等着听进一步的解说。

她拒绝回答,瞪了两名丫鬟一眼。「你们两个,倒是看得挺详细的。」

「小姐,我们这是关心啊!」春步忙道。

哼,想她家小姐如花似玉,多少名门公子想一亲芳泽可还门儿都没呢!哪里轮得到那个蛮子?

「是啊,比起那莽汉,南陵王可是皇亲国戚,知书达礼,俊俏风雅。至少,他吃饭时还懂得用筷子。」她唠唠叨叨地说着,心里那把秤,老早全偏向南陵王。这几年来,南陵王送来的金银珠宝、稀世珍玩堆得没地方摆,每隔数月,要是觑了个空,他还会亲自前来浣纱城。

舞衣不恼不火,红唇上噙着笑。

「楚狂跟南陵王不同。」她淡淡说道。

「当然不同,他凭什么跟南陵王比?一个天一个地,差得远呢!」春步不服地说道。

没错,论身分、论财富,楚狂是比不上南陵王。他是很可恶,蛮横霸道,兼而无礼至极,说出口的话总让她气结,但是——

舞衣的小脸上再度出现傻笑。

「楚将军的身世也不差,母亲出身名门,父亲在朝是文官,不过也曾剿灭盗匪,立下大功。」香姨帮着楚狂说话,全屋子里,就她一个人站在舞衣这边。

「但我听说,他是养子。」春步说道。

「是不是养子,有什么关系?他这将军的头衔,是自个儿打下来的。」香姨瞪了春步一眼,握起拳,赏给小丫鬟一记爆栗。

春步挨了一拳,委屈地嘟着嘴,不敢再吭声。

雪姨走过来,拿起一枚木梳,握起一络舞衣的长发,仔细地梳着。

「舞衣,引狼入室、引兵入城,都是最愚笨的。」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舞衣没有回答,弯弯的眉蹙起。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引兵入城,有着安全上的顾虑,虽然嘴上说得笃定,她心里其实还有些忐忑。

如果她看错人了呢?如果楚狂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种人呢?将城民的安全,赌在一群陌生男人身上,她是不是太过冒险呢?

但是,她亲眼所见的种种,又显示出他的正直与不凡。更何况,他的吻——

啊,不行,她该冷静些,不能再去想那个吻!

舞衣又伸手摸摸颈间的绣花圈儿,粉颊上浮起淡淡嫣红。

喜姨握住药书,冷眼一睐。

「你尽快把那些男人赶出城去,他们天还没亮就在操练,声音响得让人睡不着。」她爱清静,一早被吵醒,让她心情更差。

「我会让他们到别处去操练。」舞衣简单地说道。这些天来,不少城民都来抗议过了,她正打算跟楚狂谈这件事。

「意思是,你不打算要他们走?」喜姨追问。

舞衣抬起头,环顾屋内众人,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反对,只有香姨鼓励地猛点头,给予无言的支持。

「你们不是老在担心我嫁不出去吗?如今新郎人选来了,你们为什么反倒大呼反对?」她叹了一口气,顺手批完最后一本帐簿。

喜姨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药书因为紧握,全绉成一团。她看着舞衣,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有心痛、有担忧,还有愤怒与无奈。

「嫁错了,比不嫁更糟。」她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把门用力甩上。

半晌的时间里,屋内鸦雀无声。

「她只是在担心你。」雪姨淡淡说道,放下木梳。

舞衣回以苦笑。「我知道。」

第四章

飞花落入水泉,顺着浣纱城内运河沟渠乱转,流入方府后,在雅致的庭台楼阁间绕了几圈。丫鬟们拿着竹篓,捞起落花。

几位阿姨都出了府,仆人们也没松懈,勤奋工作着。整座宅子里最闲的人,都凑在大厅里。

「这座城很和平。」秦不换淡淡地说道,挥动着素面的扇子。在逐日不耐的伙伴里,他是唯一仍能怡然自得的人。

北海烈下了评论。「和平到让人想睡。」

得知衣食无虞后,他们先是放松几日,享受浣纱城的招待。但悠闲的时间一长,无聊感油然而生,男人们反倒开始焦躁。

「总比餐风露宿好。」秦不换说道,举杯啜茶。

「等解决了方舞衣,我会找到事情让弟兄们做。」楚狂回答,表情木然,看不出情绪。

「解决?」秦不换挑眉。

楚狂睨了一眼。「成亲。」他补充。

秦不换轻笑出声,嘴角微扬,那张脸俊美得让人神魂颠倒。「瞧你,怎么把一桩喜事说成这样。」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打断谈话,门外的丫鬟们福身请安,推开门扉。一阵秋风吹进屋内,吹动方舞衣的丝裙,也吹来淡淡的香气。

「方姑娘。」秦不换礼貌地起身,对着她微笑,其馀两个男人则是动都没动,屁股仍黏在椅子上。

舞衣屈膝福身,走进大厅。

「打扰你们了吗?」她进门前,听见了谈话声。

秦不换笑意更深。「没什么,只是在聊喜事。」

舞衣眨了眨眼睛,粉颊浮现淡红,却没有继续追问。她举起双手,击掌出声,衣袖往下滑,露出两截白嫩的手臂。丫鬟们立刻将门外的食盒端进来,将十来道精致的菜肴搁上桌。

秋季蟹肥,菜肴就以蟹为主。盘中蟹羹、蟹粉、蟹豆腐;蒸蟹、炸蟹、醋溜蟹等,盘盘色香味俱全。只是餐点虽然精巧,却分量奇少,十来盘加起来,也只够成年男人塞牙缝。

舞衣亲自拿出木筷,放在楚狂的面前。

秦不换挑眉,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代表,烈叔跟我没口福了?」

「北海先生的房里,已经另外摆下好酒好菜,等着两位去享用。」舞衣微笑着,转头看向楚狂。「我想跟你单独谈谈。」她要求道,刻意支开其他人。

楚狂挑眉,默不吭声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秦不换低笑几声,喝乾杯里的好茶,率先站起身来。

「烈叔,那我们先走吧,别打扰人家了。」他冲着舞衣笑了笑,才走出聚事大厅。北海烈默不吭声,也跟着走了。

门被关上,大厅内转眼只剩楚狂跟舞衣。

「你要跟我谈什么?」他问道。

舞衣挽起袖子,亲自为他斟酒,表面看来平静,其实十分紧张。她是鼓足了勇气,才能走进大厅,跟他单独相处。他对她的影响力没有减退,但是有些事情,不尽快说明白又不行。

「谈婚事。」她轻声说道,察觉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明亮无比。

楚狂挑眉,没想到她要谈的,竟是这件事。

是因为身为方家唯一的女儿,有着得天独厚的宠爱,造成方舞衣的不同吗?她温驯有礼,却又比一般女人勇敢得多,不但有胆与他独处,甚至还主动提起婚事,这可是一般大家闺秀想都不敢想的——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有着很浅的笑。

她的与众不同,让他很高兴。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楚狂开门见山地问。

舞衣垂下小脸,露出一截粉颈,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呃,家兄才刚去世,近期内不宜嫁娶。」她轻声答道。

「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听见必须等待,笑意尽失。

「按照习俗,若是不在百日内成亲,就必须等到服丧期满。」

「丧期多久?」

「三年。」

楚狂的脸色蓦地一沈,浓眉紧拧。

「我不会等到丧期结束。」看那表情也知道,他可等不了三年。

「我也没指望你能等那么久。」舞衣小声地说道。三个月大概就已是他的极限,哪里可能忍得了三年?况且,再等三年,她就二十六了。

「别理会什么丧期了,是方肆要我来娶你,他活的时候赞成,死了也不会反对。」他看向她,言简意赅地下了结论。「我们尽快成亲。」

舞衣失声轻叫,双手乱摇。「不!」

「不?」黑眸眯起,危险地看着她。「你不嫁?」她的拒绝,比那些女人们的敌意更让他恼怒。

她深吸一口气,克制着伸手抚平他眉间拧紧的结的冲动。「不是的,只是在成亲之前,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已经同意了。」楚狂不耐地说道。

舞衣再度深呼吸,在心里由一数到十,才能继续说话。

「我们若是成亲,浣纱城就成为你的责任,无论大事、小事都需要你作主。你必须先让城民接纳你,亲事才能顺利进行。」

他看着她,片刻后才不情愿地点了个头。

她露出微笑。「那么,从今晚开始,我会派人把帐本等文件送到你房里,你先大略浏览一遍。」

楚狂没有回答,伸手倒酒,眉间的结打得更深。

舞衣乘胜追击,打算趁这机会,一股脑儿把事情全摊开来说了。「另外,浣纱城里有我爹娘立下的规矩,进城的人全都必须遵守。你成为城主后,更是必须以身作则。」

「什么规矩?」他冷声问道,耐性所剩不多。

「公平。」

「公平?!」浓眉拧起,他神情古怪地瞪着她,像是头一回听见这词。

他当然懂得公平,懂得该待人如己、一视同仁。只是,他懂得的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公平,他也以为,只有男人跟男人,才会讲究公平。

跟女人之间,有公平可言吗?这小女人还想搞什么花样?

「例如,你吃一个果子,我也吃一个,赞同吗?」舞衣仰头看着他。他实在太高大,她仰得脖子有些酸。

楚狂点头。

「你会独自享用,不许我吃吗?」

俊脸变得阴骘,彷佛她的话侮辱了他。

「我不会让你挨饿。」楚狂瞪着她。

舞衣眨了眨眼儿,漾出浅浅的笑容。不知为什么,他的口气虽然粗鲁,表情也看不见半分温柔,但他说的话,却让她的心头暖烘烘的。

「我知道你不会,那只是比喻。」突然觉得他皱眉的模样也令人着迷,她伸手拍拍他的手臂,露出甜笑安抚他。「那么,依此类推。你要是吃了一篓荔枝——」

「荔枝?那是什么?」

不行,这举例不够具体,楚狂是北方人,荔枝则是岭南才有的水果,他大概没见过,遑论是吃了,她必须举个浅显易懂的例子。

清澈的眼儿转啊转,落在餐桌上。

「如果你吃了十只蟹,那么,我也可以吃十只蟹,对吗?」

「你吃得了那么多?」他狐疑地看着她。

她克制着叹气的冲动,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我说了,那只是比喻。」她笑得更柔更美,晶亮的眸子望着他。「那么,你会让我吃吗?」她注视着他,双眸闪动。

「如果你吃得下,那当然可以。」楚狂耸肩,理所当然地回答。

舞衣用力点头,热切地看着他。「城内所有的事情,都是以此类推,这就是公平,很简单的。」

他挑起眉头,黝暗深沈的眸子始终看着她。

原来,这就是她要的公平?的确是比男人跟男人间的公平,来得简单得多。这就好办了,这女人的公平问题,全是绕在食物上打转的。

「你同意了?」舞衣追问,小脸上充满期待。

楚狂点头,看不出这些事,他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毕竟,他不会让她饿着,她想吃多少都没问题。

舞衣眼儿往下垂,滴溜溜地乱转着,掩饰其中快要满溢的笑意。不行,她不能笑出来,他太过敏锐,说不定会察觉出什么。

「那么,我必须跟楚将军要个东西。」她轻声说道。

浓眉皱了起来,瞪着她的小脑袋瞧。成亲果然是件麻烦事,就连前置作业都这么繁复,这小女人的问题接连不断,净拿些鸡毛蒜皮的事来询问,要他答应这个、答应那个。

「你要什么?」他又倒了一杯酒,猜想她又会提出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舞衣露出微笑,抬起头来看着他。

「军令状。」

大厅内一阵死寂。

日光透过窗棂上的红纱,变化出万千光影。

楚狂倒酒的动作停顿,那双剃锐的浓眉皱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舞衣也看着他,没有退缩。她的双手搁在丝裙里,捏得紧紧的。

还是不行吗?她先前东牵西扯,就是想降低他的警戒,将一切合理化,免得他过度反弹。毕竟,女人要讨军令状,的确有些惊世骇俗。

军令状一出,全军就必须唯命是从,给了她军令状,等於是给了她黑衫军的统驭权。

楚狂会愿意让出统驭权吗?!

「为什么?」他半晌后才问道。

她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不少。

好现象!至少他是询问她理由,而不是立刻否决。

「我要公平。」

楚狂开始思索,食物跟军令状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公平不是你我关起门来说的,是浣纱城民,以及黑衫军必须共同遵守的。我握有军令状,才能让城民觉得,两者是处於同等地位。」看见他眉头愈皱愈紧,她连忙补充。「一旦他们抢起食物,我也好有权处理。」这举例,他总该懂了吧?!

这次,他没被耍弄过去,略过食物两字,直逼问题核心。

「你想掌权?」黑眸里闪过锐利的光芒。

舞衣垂下眼睫,没跟他的视线接触,姿态娴静,温驯得像头小绵羊。「那只是作作表面,让城民们安心。」她轻声回答,连声音都让人心生怜爱,不忍心多加怀疑。

他耸耸宽阔的肩膀,没有追问,听信她的解释。

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

方舞衣只是个女人,就算有了军令状,顶多也只能干预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可能造成威胁。

「那么,是你答应了?」她小声地问道,低垂的眼儿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的心怦怦跳,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被他瞧出端倪。

「成亲后,我就给你军令状。」

「不,不能等到成亲后。」她立刻说道,发现他投来狐疑的目光,声音马上又软了下去。「我想让城民尽快接纳你。」她无辜地说道。

「我们何时成亲?」绕了一圈,他没忘了追问关键。

舞衣的脸儿微微一红,才想开口,门上传来轻敲,香姨的声音隔着纱窗响起。「小姐,浣纱陇的桂农送来当季桂花,请您点收。」

她松了一口气,隔着纱窗扬声回答。「知道了。」

不敢看楚狂的表情,她举步走到门边,开了门就往外走,刻意回避他的逼问。她的动作灵活得像头鹿儿,穿着绣鞋的纤足,像是没沾到地。

走出大厅,确定离得够远了,她才轻轻喘了几下,用手拍拍胸口,安抚自个儿怦怦乱跳的心。

跟楚狂对阵,实在太惊险了。他虽然话不多,但那双高深莫测的黑眸,只是一瞥,就能让她乱了方寸。处在他身边,就像是接近了一把火,让她不安而慌乱,有点胆怯,却又禁不住想靠近——

她踏过遍地的雨花台石,穿过月洞门,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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