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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灵颖重提旧景：“我看是你一个人长途跋涉之后脑子不太一样。”
巴克也不反对：“有这个可能，毕竟一个人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自己要什么，很清晰。”
距离很近，几句话就进了美术学院，保安对这辆车就完全没有阻挡的意思，方灵颖双手抓着方向盘，目光直视车灯光柱的前方，进了校区自然车速更慢，雪亮的灯光似乎都刺不穿幽黑的林荫道：“很想要个舒适温馨的家？”
巴克也看外面缓慢闪过的灌木，雕塑，鬼影瞳瞳的树枝：“嗯，这是终极目标，以前无论做什么，闲暇时候都会抽空自己琢磨，房子怎么修好看，房间怎么打理才舒坦，失去过一回，对这种东西的在乎才格外珍惜，原本我都以为我害怕触碰这些了。”
方灵颖把车停在了研究生宿舍楼的前面空地上，空间比较大，她就有意无意的把车滑在树下，似乎这里能遮住一些路灯的光线，让车内的环境更暗一些，转过头来说话不担心自己被观察表情：“听这口气，就不是个烤肉的，其实你压根儿就没想过烤肉会是你的生计？”
巴克点点头：“刚回来也不知道干啥，总得做点什么别让父母担心，仅此而已，包括洗车甚至开个洗车行，都是这个目的，对我来说，做什么并不重要，我都有信心赚钱养家，总归能找到正确的路。”
方灵颖动动手指：“好比这车和新买的房子？别告诉我你中了彩票。”
巴克笑：“跟彩票其实也差不多，不违法，虽然过程不怎么样，但还能接受。”
方灵颖不问细节：“你的信心来源是什么，我都念到博士了，也不敢说一定能赚钱达到什么目标，这个社会很现实和残酷的，做什么都讲究关系跟资源。”就算一直在象牙塔，方姑娘还是明白这些道理。
巴克笑容更甚，但没笑声：“这不算残酷，经历过最残酷和最现实的，回头看眼前的一切都不过如此，我想我倚仗的就是这种心态，我并不觉得富甲一方或者赫赫威名有多了不起，再有钱都是身外之物，死了就是死了，名声再响亮再强大，也有衰弱的时候，甚至比不了一刀一枪就见上帝，我只关注眼前要什么，搭成目标，过得自在，那就够了。”
可能换个人来听，会稍微有点难以理解这种逍遥主义的心态，成天跟杀人案，碎尸头骨打交道的法医姑娘却有点共鸣：“嗯，死了就是一把骨头，秦始皇搞了那么大个陪葬，尸骨也只能占0。75个平方？”
巴克树了个大拇指：“我想要家人过得舒心一点，有部车，那最好，能住得再好点，也就够了，真的很难么？不一定非要银行有多少存款，家人过得开心就好……”这点他的感触非常深，东欧国家有时候就是个中学教员，也乐呵呵的几家人凑钱到海边或者农家修个别墅，每年固定时间去逍遥度假，特别是每年的度假时段，很多欧洲城市都空荡荡全都享受生活去了。
繁华一片的国内呢？越貌似人上人，就越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半点悠闲生活，每个人都上足发条似的忙着更高更快更强。
这当中有国家福利跟社会环境的原因，但更多还是心态。
熏陶了几年，巴克的心态真的不太一样，当然战地后遗症的情况混杂其中也让他的心理状况比较复杂，竭力恢复悠闲状态是有利于身心健康的。
同样力争用自驾游来改善自己心态的方灵颖能接受这种说法：“买房子……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好多人一辈子才能供出来一个住房呢，你倒是说得轻松，什么样的房子？”
巴克想想翻自己那个破手机上的照片，这时候还是有点庆幸，要是真拿着那个万元左右的高级手机，老杨不就更看出点问题了？
屏幕不大，精度更低，黑乎乎的车厢里还是稍微照亮了一下姑娘的脸，方灵颖关注的却是手机：“你之前不是另外的么，号码也打不通了？”
巴克简单：“掉了，我就认识这么几个人，电话号码都记得，你，我爹妈，刘三儿。”
方灵颖翻照片，手机光芒能照出她嘴角的一点笑：“房子还不错，有点眼光……”就关了菜单，好像是随手看见通讯录里面就两三个号码，笑着关掉递回来：“小周的眼光也不错。”推开驾驶室的门就出去：“待会儿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只是巴克下车转到驾驶座的时候，方姑娘站在宿舍楼台阶回头：“你那洗车店开起来，我的车算是vip客户吧？”
巴克理所当然的点头：“必须的！回见……”摆摆手就掉头开车出去了，对他来说，那点酒真不算啥，更何况他现在还没驾照呢。
接了母亲回家，刘淑芬就很想打探儿子跟哪个姑娘在套近乎，巴克好言相劝：“我真不是矫情，我现在没打算考虑这件事，您也就不用太操心，日子过舒坦点行么？”
刘淑芬还是传统：“成家立业是人生大事，当妈的就操心这个，说说嘛，究竟你是觉得小周还是小方好？”
巴克苦口婆心：“妈，真的，我现在真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当朋友不错也行，有些东西是讲缘分的。”
刘淑芬就对儿子哼哼，她自己回家熬汤，结果陪护周晓莉的时候还拍了照片的，巴克不是给了母亲个不错的手机么？
这会儿就拿出来给巴大成共赏：“稍微黑了点，但看她妈那白净，估计还是孩子太辛苦了，就跟我们家小明一样。”
巴大成貌似漫不经心，实则认真的看看：“嗯，这些你就别操心了。”
巴克躲远点，小怡给他端洗脚水过来，就蹲在旁边：“明天，我跟妹妹去看大姐姐吧？”她难得开口说这些，一贯都喜欢听指挥。
巴克糊弄孩子：“上学，还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学校，起码得认识字吧？”
大妹做撇嘴的表情，小孩子不满意的样子，但要伸手给巴克洗脚，被巴克拦住了，话多点的妹妹才拿了毛巾过来：“学校那些人成天都跟看稀奇似的，还有外校的跑来看，多稀罕！烦死了。”
巴克理所当然：“双胞胎的确稀罕嘛，我要是在念书，多半也会去看看的。”
小昭就笑：“那你怎么不来学校看我们？”家门口的余光下，妹妹抬头的脸上的确有些娇憨和姐姐的清冷不一样。
巴克也检讨自己：“嗯，忙过这一段吧，我尽量经常接送你们上下学？”
两姐妹才勉强答应继续去不喜欢的学校学习。
第二天巴克就不要母亲去医院陪护了，自己提了保温桶过去送汤，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他要是反应果断点，没准儿没这么大的事儿。
周晓莉的气色果然好多了，其实手脚都没什么伤嘛，坐靠在病床上，两名警察正在移交一些东西附带签字签收。
巴克瞥见了自己那张银行卡。
周晓莉等警察一走，第一句话就是：“你的身份证呢？”
巴克摸出来递过去，周晓莉手指摩挲着身份证的边角低声：“谢谢你了。”女警察都走了，周晓莉的母亲还很恭敬的送警察下楼去，刚才签署了一张通知，就是要求她暂时不得离开本地，配合后续的调查跟案件审理，但已经能获得人身自由，这让母女俩脸上都带着了笑容。
巴克没解释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过去就过去了，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身上带着刀？”
周晓莉所答非所问：“我妈还好看吧？”手指旁边的陪护床沿。
巴克坐下来笑：“嗯，跟你很像，很年轻，我妈回去就埋怨我们家让她辛苦了。”
周晓莉轻笑一下，目光看在自己输液打针的手背胶布上，现在连输液管都没有了，就是静养休息：“我妈家条件也不好，都说女人嫁个条件好的，就能过上好日子，可真的嫁到那样的家里，爷爷奶奶只有奚落瞧不起，好像家庭条件差，就该低声下气，所以就离婚了，我选择跟我妈在一起。”
巴克不做声的看黑姑娘自己说，心里默问她的口头禅：“重点，重点呢？”
果然，接下来周晓莉就直言不讳：“所以我得到的教训就是，谈恋爱，嫁人，最好还是找条件差不多的，穷点，苦点都没问题，一起奋斗相濡以沫才是最重要的。”
目光转过来看巴克的眼睛：“你觉得呢？”
第71章 翻腾
巴克当然能读懂姑娘直指人心的含义：“我也觉得这个说法比较正确。”
周晓莉果然够直接，伸手捋捋被纱布包着露出来的鬓角：“我打算伤好以后，就去染个栗子色，然后准备洗车店的事情，重点是我们可以相互多了解一下？”
巴克点头：“嗯，这个重点抓得不错。”
周晓莉笑笑又低下头：“反正我觉得这样跟你交流比较随意开心。”
巴克不是菜鸟，想想直接点：“你是个好看姑娘，我想……”
结果被人打断了，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苗条身影在病房门口轻轻敲门：“周晓……呀？小周，你真的受伤变成这样了？”目光快速的在巴克身上盘旋一下，还是重点朝着周晓莉去了。
周晓莉刚才有些复杂的眼神眨巴一下，示意巴克离开，巴克就笑笑指一下保温壶，对来人点点头就出去了，关上门的时候倒是听见那女的在低声询问：“你男朋友啊……”
走到楼道口看见周晓莉的母亲靠在楼梯栏杆边出神：“阿姨，如果小周有什么情况需要协助的，随时给我打电话，她有我的号码。”
面相年轻的母亲还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点头：“小巴……那就谢谢你，慢走。”
态度很好。
巴克再开车到洗车店里，关于隔壁地产中介公司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连洗车老板都来找巴克询问了一下周晓莉的情况：“那个经理的确看起来就不是个东西！这些日子，有空你可以请假去医院照看一下。”还真以为巴克在跟人家谈恋爱了。
接着巴克就惊讶的发现洗车小弟拿来的本地报纸已经有这个事情的新闻报道：“早晓得，我们去爆料了，地产公司来了不少人给他们开会呢，听那个胖姐说他们公司下午要去慰问周姐……”
巴克点点头：“应该的嘛，起码这住院医疗费就应该公司出了，不管怎么说也是因工负伤，而且性质还这么恶劣，公司估计是得要保住面子……”这时候他就觉得方灵颖随口说那个通知媒体朋友施加压力的方案好像是有点道理的，毕竟小周这件事纯粹就是受害吃亏，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吧？
所以想想还是给周晓莉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周晓莉却轻轻揭过这档子事：“公司已经给我打电话了，陈康青肯定要开除的，公司也会对我做出补偿，下午过来也有媒体一起的……我跟你说，刚才来找我的就是你买的那个房子业主冯小姐，我没让你直接跟她谈，你不介意吧？”
巴克明白：“你怕我不会讲价？”
周晓莉似乎有点笑意：“嗯，最后谈成六十九万，签个附加协议，五年内按照同小区的市场价，她有优先回购权，就算房价跌了也不会低于这个买价，只要装修不被破坏。”
巴克恭喜自己：“那就是多半能赚钱了，晚上请你吃饭？”
周晓莉的笑声才确切一些：“好！”
巴克就不多事儿了，专心洗车挪车，并且捋清准备如果自己来开洗车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细节。
可这准备到了晚上就好像显得有点多余。
因为巴克把大众轿车开到了住院部楼下，先打电话给周晓莉让她准备换病号服一起出去吃饭。
自己原本打算故意耽搁一下上楼时间，免得人家换衣服尴尬，就听见姑娘给他说不用上去，她们母女俩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就等着他呢。
周晓莉这就来洗个胃，头上的伤除了脑震荡也没多少创口，所以住院的东西都少，母女俩扶着提俩塑料袋出来了，巴克还是迎上去接过东西，周晓莉肯定听母亲说了巴克开的车，不惊讶，但认真的看了看坐上副驾驶座等发动以后问巴克：“借的？”
巴克觉得既然要合作搞洗车店就坦诚一点：“算是自己的，以后洗车店里可以留着用。”一个稍微好点的洗车店就可以备上替换车，给有些等不及的客户临时开走用，算是比较上档次的做法。
周晓莉就轻轻哦一声，欲言又止，跟平时大大咧咧比较泼辣的风格大相径庭。
巴克问她吃什么，这姑娘很随意：“就在店子附近吃串串香吧？”回头看坐在后面的母亲：“好久没吃，嘴馋。”巴克从后视镜看见她母亲笑得很安详。
其实串串香算是火锅的廉价版，也就是最差的火锅也比最好的串串香高一丁点，消费档次可想而知，巴克除了觉得这姑娘勤俭持家，没觉得不妥，按照指挥把车开过去。
头上戴了个宽松布帽的周晓莉身上换了平常的家居服，没有病人的感觉，坐下来就主动要了两瓶啤酒，也不倒在杯子里，自己动手打开跟巴克碰瓶口：“还是先谢谢你！无论这两天的照顾，还是出事时候的做法，一切尽在不言中，你随意！”
那股子爽朗劲开始逐渐回来了。
巴克有什么随意不随意的，咕嘟嘟喝点，知道这姑娘多半有什么下文要说。
结果周晓莉没延续上午的交流，直接说下午的成果：“总公司过来得很隆重，因为地产中介公司很在意口碑和形象，所以为了捂住我的嘴，主动跟我提出让我当花园路营业部的经理，也就是店长，另外还补偿了我两万块钱。”
巴克展展眉毛做个惊讶点的表情：“好事啊！我看你也很努力刻苦的。”
周晓莉笑笑：“嗯，本来我就是业务骨干，就这么个事儿，你觉得我是去做洗车店呢，还是去做这个营业部经理？”眼角其实还有点小小的擦伤血痂，可一双明眸就这么一瞬不眨的看着巴克，似乎把一道选择题放在了巴克面前。
巴克很干脆：“去做经理吧，毕竟你就是干这行的，这算是个不错的机会，你也能施展你的能力，之前可能被那个狗东西坑了……”
周晓莉目光不闪躲：“如果说我想做洗车店呢？”
巴克还是很利落：“这不是非左即右的选择，洗车店随时都能开，你去做这个地产中介的店长，做得好，我恭喜你，不开心不顺手，我们再随时都可以开洗车店，怎么样？”
姑娘的眼睛不算太大，眼睫毛也不长，轻轻闪动两下，掩住了眼里似乎失望又似乎欣慰的情绪，看着已经烧滚的红汤，心里好像也在翻腾。
一会儿豪爽，一会儿多愁善感，患得患失的心态让周晓莉都觉得自己不像自己。
就频频举瓶跟巴克邀饮。
第72章 大气
其实这顿饭吃得还不错。
首先是味道很好，虽然就是几毛钱一串的便宜菜品，很是鲜香麻辣，就着冰镇啤酒，巴克也吃得满头大汗，而且周晓莉的母亲居然也能喝点酒，笑眯眯的不多说话不参与讨论，带着疼爱女儿的目光一直帮两个年轻人挟菜。
然后除了谈周晓莉工作晋升，收入提高的话题，姑娘也把那房子的钥匙给了巴克：“三把，昨天上午我就联系了冯女士回来办理手续，她也把后面的事情委托给我代办，所以签署了合同之后，下午又飞回平京，我回头上班以后到产权中心办理手续再转款，房子现在就是你的了。”
巴克就算是个小惊喜：“这么快？我可终于能不跟老爸挤一张沙发床了。”脑子真有点措手不及，怎么回家劝爸妈搬出来住就成了主要考虑，毕竟这边有两间卧室，老两口带着妹妹住到这边比较好的社区来，肯定尽了孝道，但难度很大。
如果只是让巴克自己一个人住过来，那就本末倒置了。
周晓莉已经喝了三瓶啤酒，原本稍黑的脸蛋反而红扑扑显得娇艳不少，眸子带笑的看着巴克自言自语：“你跟你爸感情很好？”
巴克理所当然：“肯定的，睡一张床呢！”
姑娘就傻笑，笑容中带着不少的羡慕，跟她的母亲一起又喝一杯。
最后几乎是巴克把这母女俩一手一个搀扶上车的，肯定很多人都以为他扶着的是姐妹花，暗地里诅咒巴克这黑大汉房事不举！
其实才没那么龌龊，关上车门启动的帕萨特后座灯过了一会儿才熄灭，巴克从后视镜里看见的就是靠在一起的母女，相依为命的气息很重，母亲脸上的愧疚或者欣慰，女儿带着醉意的笑容还嘟嘴，总之巴克自己脸上就也带点笑意，回到家乡的感觉是真不错，起码这种场景就让他觉得很温馨，对他有非常高的心理治愈疗效。
所以轿车开得比较轻柔，但出人意料的是，雪亮的车灯照亮那栋旧旧的宿舍楼时候，下面居然站了不少人。
只看其中哭闹的女人孩子，巴克心中就有点警惕。
不用下车，光是放下车窗，就能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姓周的在五楼，已经出院了，不信就不回来！”
“该死的狐狸精害人，害惨了两个家庭……”
“凭什么说我们陈康青就牵涉其中，其实就是为了抢他的职位，都是职场陷阱！”
“杀人打人也要赔偿！”
“这留下老婆孩子该怎么活，怎么抬得起头……”
年幼的孩子在那拉长了声音啼哭，加上议论纷纷的周围邻居，指手画脚的看楼上没有亮灯的窗户，场面嘈杂一片，不少人在车边走来走去，场面有点诡异的混乱。
巴克熄了车灯，静静坐在驾驶座上，点燃一支烟，看着眼前的闹剧，只是把烟雾和烟灰都尽量放在窗外。
耳边听得身后轻轻的叹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巴克不回头：“伯母，每个人都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事情，如果那位陈经理心目当中真有自己的老婆孩子，就不会干这种事，真有点善念顾及别人的母亲女儿，也不会干这样的事，所以……这因果的道理我不懂，但做了就得承担责任。”
按照巴克的想法，就这样等一会儿，看这些人闹得无趣没有结果散去再说，可也许就是这辆轿车停在这里好一会儿，又可能是烟头红光的闪烁提醒别人，原本就比较狭窄离得比较近的距离，被人用电筒照过来，又有近处的人瞥见了后座也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