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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若无事,公达就回去吧。”
“我……”
荀攸被他看得有点受不了,曹操的逼视就像针在刺他的眼睛,偏又不能低头回避。他深吸一口气,干脆豁出去了:“我也想劝主公不要出兵!陶谦素有仁义之名,军民上下齐心,我若攻之,带兵少则不足用,带兵多则兖州空虚,若被偷袭,如何善后?望主公允陶谦议和之请!”
“我不允。”曹操答得简单而强硬,无丝毫回旋余地。
“主公,此战必败!”情急之下,荀攸叫了一声。
“啪”地一声,曹操一脚踢翻了桌案。案上数十卷竹简“哗啦啦”撒了一地,其中有几卷打在荀攸脚背上。
荀攸不由得倒退一步,两手下意识地攥成拳头。
“此事无须再议!”曹操高声怒道,“公达既言我必败,此番出征,你无须跟随,守城便是!”
第 9 章
荀攸怔怔地看着曹操,良久,低下头,口中溢出一丝苦笑:“属下失言,请主公恕罪。
他并不是想要激怒曹操,那样于事无补。只是曹操的气场太强硬,逼得双方都无法转圜。
曹操闻言,怒火稍敛,注视着他道:“我讨伐徐州,一则为先父报仇,二则为我军扬威。”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解释毫无意义,他烦躁地摆了摆手,“明日我将点兵启程,公达且退下吧。”
荀攸没动,而是说道:“主公……真要讨徐州,请许我随军同行。”
曹操倒被他这话说得一怔,片刻后,怒色弥散。
他无声呼出一口气,缓步绕过桌案,走到荀攸身边。背光的阴影投射在荀攸的影子上,几近重叠。荀攸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影也笼罩在了他心上。
沉默片刻,曹操道:“我留你守城,乃是一桩重任。如你所说,我在兖州立足未稳,倾巢而出,兖州空虚,须谨防他人偷袭。你和文若留下,若有异动,立刻飞马报我。”
“主公……”荀攸苦笑,“属下明白。”曹操会向他解释,说明并没有真的气恨于他。其实他刚才也说得过分了。古人出兵之前最忌讳“必败”之类的预言,这被视为扰乱军心,没有哪个为将者听了会高兴。曹操没像袁绍那样把他推出去关监狱,已经很大度了。
再者说,曹操此人城府极深,他若真对你有了戒心,反而绝对不会对你发脾气,而是不动声色,无声无息地弄死你。——历史上的祢衡就是一例。
“徐州我势在必得,兖州也至关紧要,公达用心去做。”
荀攸低下头:“……是。”
曹操转身:“下去准备吧。”
“是。”
荀攸退出曹操的房间,回想刚才那一幕,还觉得胆战心惊。曹操的暴戾之气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在这种状态下攻打徐州,即使他不预先知道剧本,也会觉得此战不妥。
劝阻失败,他只能思考如何为曹操的败仗善后。
历史上曹操攻打陶谦因何受挫,他记不得了,但是他记得吕布偷袭的一档子事。而诱使吕布来打兖州的则是陈宫,陈宫的直接原因则是曹操在打徐州时一路屠城,他想要阻止曹操的屠城。
可是曹操又给他下了命令,不许他随军。曹操的屠城他也无法直接阻止了。
荀攸苦恼地捂住额头。难道历史真的是不能改变的?
……不,他想到了一个人。
这场战争最关键的人物是陈宫。如果能预先抓住陈宫,甚至杀死他,兖州就不会内乱,吕布就无机可乘,曹操也就不会丢掉根据地。
陈宫……
问题在于,陈宫丫现在在哪啊?
从曹操到郭嘉那里,不过几十步的路,荀攸却觉得自己都要把头发想白了。
谋士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正在心里发着牢骚,他迎面碰见了快步走来的曹昂。
曹昂全身素服,眼睛哭得红红的,像兔子。大约是走得急,脸上也红红的,一边走着,一边用手背使劲抹脸上的泪痕。看到荀攸才急忙停步,拱手行了个礼:“荀先生。”
荀攸安慰他道:“子修节哀顺变。”
“是,谢先生。”曹昂点头答应。忙忙地道:“我去见父亲,先生请了。”
荀攸让他过去,忽然想到,陈宫去投奔吕布之前,曾经见过一次曹操,替陶谦求情,只是曹操没有答应。那是一个机会。他能否利用曹昂,在陈宫出现的时候,干脆杀掉他……
可是……哎,瞒着老大暗地里做手脚,真的可行吗?杀了陈宫,会不会给他招嫉?曹操会不会追究曹昂的责任?
荀攸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不想出一个稳妥的办法,他今晚是别想睡着觉了。
荀彧郭嘉听了荀攸所讲的事情经过,也是面面相觑。看来曹操是铁了心肠,非要打徐州不可。
荀彧沉默不语,郭嘉只是摇头。其余人等也都无言,却听门外有士兵报道:“先生,请更换素服。”
主公的父亲死了,下属理所应当也要穿白衣,戴白帽的。古人平日里都不穿纯白的衣服,因为那是居丧才会穿的颜色。古装剧里常见的一身雪白的帅哥,如果真的走在古代的大街上,大约会引来人人侧目吧。
众人各自散去,换了孝服,才又重新聚来。
刚和刘晔打了个照面,就见他怔了一怔,上下打量了荀攸一番,直看得荀攸发毛,低头检查,心想莫非是自己衣服穿得不对?左看右看没发现问题,再抬头,见刘晔掩饰地笑了笑,转过脸去。
再见到荀彧郭嘉等人,竟然人人都把他上下打量,连荀彧也多看了两眼。别人没说什么,只有郭嘉偷偷一拉他的袖子:“公达你这一身,若出门去,只怕那些少妇长女要排着队看你呢。”
荀攸只当是玩笑,而他现在真没心情,随口道:“奉孝,别耍我了。”
“哎,”郭嘉拿扇子点点他,“君怀璧而不自知,你去照照镜子咯。”
荀攸对自己的相貌是有数的,好歹也是对着洗脸盆研究过的。若说美,绝对比不了荀彧,但也很周正文雅就是了,至少比穿越前的自己气质上好很多。但是再漂亮也没那么夸张吧,看看荀彧穿了白,美貌度也没有特别增加。就荀攸的审美来说,一直觉得黑色才更男人些。
不过,这年头没人敢随便穿黑色,因为大汉朝尚黑,黑色是皇袍和朝服的颜色。
他没把郭嘉的话当回事,又开始凝神思考对付陈宫的办法。
在思考策略的时候,除了本尊的知识与记忆,他自己也有一些经验可以借鉴,那就是他在后世玩过的大量游戏。中外开发的那些三国游戏,不只是娱乐,也融合了不少战争的智慧。
他突然想起了一张三国杀的卡牌,那也是三十六计里的一计。
——借刀杀人。
就在这时,他的亲兵李银跑了过来:“先生,有人在您家门口,指名要见您。”
……我说,我刚找到点感觉,怎么这么破坏气氛……
荀攸问道:“是哪位?”
“他不肯说。”
哎?这又是谁啊?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荀攸只得亲自来看。
“公达!”等在外面的那个人见到他,立刻迎上来,没走两步突然顿住脚,认真地把荀攸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有,有没有这么夸张啊?荀攸心里打鼓。
不过记忆中这人的形象还是迅速清晰立体起来:“元常?怎么是你!”
这个人竟然是钟繇。荀攸的好友不算多,钟繇是其中的一个。这个人本应在长安供职,居然突然出现在兖州,当真让人惊奇。
“我从长安来,路过此地。想到老朋友,便来见见你。”钟繇很亲热地拉住了荀攸的手,用力握了握。“总有一年多没见了吧,公达最近可好?”
呃……虽然他很想说好,但看了看自己一身孝服,荀攸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是说不上好……
钟繇很细心地发觉他心情不佳,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曹将军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放宽心,别太担忧。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说到一半又自失地一笑,“呵,公达之能,又哪里需要我多话。”
荀攸感激地道:“多谢。”钟繇是个忠厚人,与这样的人为友,让人从心底觉得愉悦。
“见了好友风采依旧,我可以放心去办事了。”钟繇笑道,“你们军中事忙,我不搅扰了,就此告辞。”
“这么急?你难得来一次,何不多住几日……”
“哎,我不久办完了事还要回长安,还从这儿路过,你我相见有日。”钟繇这时才松开了握住荀攸的手,道:“公达珍重,告辞了。”
他竟就是专门来看自己的?这个认知让荀攸心里暖融融的,也无比真诚地说道:“一路平安。”
以及,后会有期……如果那时候兖州还没出事的话。
曹军行动迅速,七日之后,大军启程。
曹操亲自统军,郭嘉、程昱、刘晔随军,荀彧和荀攸领军三万,守鄄城、范县、东阿三县。其余人马全部出动,以夏侯惇、于禁、典韦为先锋,杀奔徐州而去。
全军戴孝,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前军挑着两杆大旗,一边书“报仇”,另一边书“雪恨”。
曹操在马上挥剑高喝:“屠尽徐州,报仇雪恨!”
“屠尽徐州,报仇雪恨!”
“屠尽徐州,报仇雪恨!!”
喊声震天动地。
荀攸站在送行的队伍里,听着这喊声,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曹操挥手,战鼓擂动,大军出发。
“奉孝!”郭嘉的战马经过时,荀攸忽然快步跑上去,一把拉住他的马缰,表情严肃地急急叮咛道:“入徐州后,奉孝务必要劝说主公,不可屠城!万万不可屠城!”
“公达你……”郭嘉诧异,左右看了看无人注意,也低声道:“主公的命令你也听见了,他此番不同以往,我若劝他,未必会听。”
“只求奉孝尽力劝阻!”荀攸道,“不可屠城,否则悔之晚矣!”
郭嘉察觉到荀攸的紧张,也严肃回应:“我知道了,公达,还有文若,你们也多保重。”
荀攸松开了手。远远望去,曹操战马疾驰,已是绝尘而去。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可能是白嘱咐一场。他只是忍不住想说,忍不住想提醒而已。
等等……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历史上在这个阶段给曹操守兖州的人,好像不是荀攸,而是程昱吧?
为什么变成了他?难道历史已经开始改变了?
荀攸一手扯着已是空空的衣袖,他方才从这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了曹昂,叮嘱他如果遇见陈宫,就照此行事……他被逼得都学起诸葛亮的装神弄鬼了……锦囊妙计可一定要奏效啊!
第 10 章
郭嘉是如何劝曹操的,有没有劝动曹操,荀攸并不知道。
他只是一边小心翼翼地监视着兖州内的动向,一边紧张地等待曹操的战报,和郭嘉的来信。
大军离境,人手不足,他与荀彧便分别驻守,荀彧守甄城,他守东阿。唯一留守的将军曹仁驻守范县。
过了十数日,曹操的第一拨战报传回。荀攸听说,急忙把报信人叫进来,接过战报,看前面无非是经过了什么路径,斩杀多少敌兵,获取多少辎重之类,再往后看,却没提屠城的事。荀攸顾不上仔细研究,忙问报信者:“可有屠杀百姓?”
“这……”那士兵迟疑一下道,“是有,主公下了命令,每克一城,便把百姓全都杀死,为主公的父亲报仇雪恨。”
荀攸颓然垂下手。
果然,郭嘉没能劝动曹操。其实荀攸也猜到这个结果,只是一直抱着微渺的希望罢了。
他又问:“曹昂公子有信吗?”
“没有。”
荀攸让报信者下去休息,自己拿着战报,坐回席位上,心里想着既然曹操坚执屠城,那么就只能看曹昂的了。
荀攸给曹昂出的计策,其实只得七个字:爱之,适足以害之。
他本想让曹昂在陈宫露头的时候,二话不说把他宰掉。但是想到曹操,他觉得这样行不通。陈宫于曹操有恩,有义,甚至还有点知交之情。曹操对他一直念念不忘,还记得新三国白门楼,曹操陈宫诀别,那温情脉脉的一段戏,赚了多少观众的眼泪……
若不请示曹操就把陈宫杀了,曹操说不定会大发雷霆,甚至会依军法,对曹昂来个大义灭亲。那可就麻烦了。
因而荀攸决定曲线救国。锦囊里告诉曹昂,只要听说陈宫来到曹营,就偷偷派人去送他金银珠宝、布匹绸缎,热情挽留,重重行贿。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可以改善陈宫对曹操的印象,若能因此放弃袭击兖州的念头最好。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现在的世道,遍地流寇。陈宫孤身一人,带着重礼离开曹营,无疑就成了待宰的肥羊,还是无主的肥羊。只要遇到一两拨山贼,便会轻而易举取了他的小命。——所谓借刀杀人是也。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荀攸甚至特意嘱咐曹昂,送走陈宫的时候一定要大张旗鼓,越夸张越好,甚至找两个小兵扮作山贼,去给附近的山大王通风报信,也是可以有的……
总而言之,陈宫不能死在曹营,但也绝不能留。
“先生为何找我,直接交给父亲不是更快当?”曹昂捏着锦囊,看向荀攸,一副好奇宝宝的表情。
当然是因为你单纯,好忽悠……荀攸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一本正经地道:“主公与陈宫的渊源很复杂,很多事不好言明,你懂了吗?我知道你肯定不懂。”他很善良地摸了摸曹昂的头:“不懂就照做好了,先生不会害你。”
“可是……不问过父亲的意思,他会不会生气?”
荀攸打包票:“绝对不会,主公会感激你的。”话虽然这么说,他心里也觉得不大靠谱,曹操知道了也许会生气吧?但最多也就是训斥曹昂一顿,恩,年轻人,挨点小批评算什么……
算算时间,曹昂现在大约已经开始实施他的计划了……
荀攸正准备将战报再仔细看一遍,忽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叫道:“荀先生!紧急敌情!吕布率军偷袭兖州!已经攻破了两个县城!”
荀攸手里的战报飘落在地上。
“什么!”
这怎么可能!根据荀攸的测算,即使陈宫没死,他去找吕布,再引吕布来攻兖州,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有那些时间,曹军可以加固城墙,招募新兵,做好充足的准备。
可是现在……吕布是从哪冒出来的?这坑爹的历史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布是自己来的。
自从杀死了董卓,董卓的旧部引兵攻打长安,不久后破城,王允自杀,吕布从长安逃出,先去投奔袁术,后又投奔袁绍,然后又投奔了张杨,最后又投奔了张邈。听说曹操引军去打徐州,料想兖州空虚,所以禀报张邈,引了一支军马,来偷袭兖州。
荀攸知道这些事实后,简直想要以头撞墙。没有陈宫,吕布自己来了!早知道是这样,他何必费尽心思去杀陈宫啊?
等等,没有陈宫的话……吕布那个武力值爆表,智力却只有26的家伙,还是有办法对付的吧?
荀攸恢复了点自信,终于又活泛过来,腾地站起身,对外面叫道:“马上给曹仁将军报信!请他即刻整军,迎战吕布!”
几日后,荀攸来到腾县城头,看着城下黑压压的敌人和接天蔽日的旗帜,两手死死地掐住城墙。
他与曹仁合兵一处,留荀彧固守后方。他二人领兵迎战吕布,除去吕布已经攻克的两座城池,最近的一座城,便是腾县了。
商议一番,猜测吕布远道而来,运粮必然困难,荀攸便建议,让曹仁领军去截吕布的粮草,留他守城。
打仗这事,荀攸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表面上尽量不动声色,心里其实紧张得要死。
曹操给他们留下的三万人,虽然不是老弱病残,但也不算精锐,正面和吕布接触了一下,就伤亡惨重。如今虽然有城池可以凭借,还是很难抵抗吕布的大军,只能拖着时间,等着曹仁的好消息。
这时,城下的吕布越众而出,白马银盔,提着方天画戟在城前遛马,耀武扬威,高声喊话。
所说无非就是吕布大爷来啦,你们快点投降!荀攸在无数电视剧里看这个场面都看腻了,现在不管吕布叫什么,只当没听见。
武将单挑确实是这年头打仗的规矩,但是对面是吕布,没人会傻到出去送死。
吕布叫嚷了一回,见没人搭腔,愤愤地一挥画戟:“攻城!”
战鼓擂响,攻城开始了。
这年代的战争工具,悲催得让人泪流满面。
所谓的“云梯”,就是长一点,高一点的木头梯子而已。话说回来,城墙本身也没有多高,就现在这座小土城,城墙最多有四米。城上的人视力好的话,连城下吕布的脸上有几颗小麻子都能看清楚。
所谓的护城河……那个真的能叫河么?多加一个字,叫河沟还差不多。
兵器则就是刀枪、弓箭,弓箭的射程倒还不错,能射到三五十米,可是箭矢数量却是非常有限的,必须省着点用。为了节省箭矢,大部分时间,士兵们都是直接挥着大刀,把爬上城的敌人砍下去。
战争简陋,但却残酷。
刀砍在身体上的声音,让人想到鱼肉在砧板上被切割。血和破碎的肉块喷溅得到处都是,刀刃上,城墙上,地上,士兵们的脸上,手上,盔甲上。
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不断有人被砍伤。因为兵器不够锋利,即使伤到致命处,却仍不能立即死去,总是痛苦地痉挛着,哀叫着,喉咙里发出丝丝的声音,挣扎很久才绝气。
修补城墙。砍断敌人的梯子,砍断他们抓住城边的手指,把滚烫的热水从城上泼下去。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他在经历的战争。
听不到别的声音了,他耳边充斥着箭矢的呼啸和士兵的惨叫。看不到别的东西了,视野里都是鲜红的血。
杀戮!没有尽头的杀戮!
……终于,第一轮攻城结束了。
顾不及说什么,荀攸快步跑下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弯腰狂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