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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辈子，就只能背负自己生命，背负不起别人的生命，因为人啊……说些背负什么的话，都是自我安慰，自我催眠罢了，他们的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是没了，奈何桥上走了，那边是下一辈子了，谁有资格去背负？或者说，也不用谁去背负他们已经消失的这条命。”
“我不打算给自己说，我要背负这几百条人命，我是欠他们了，你也欠他们了，名为大周的朝廷也欠他们了，却始终还不掉，因为债主都不在了，欠债的找谁还？”
“他们死便死吧，我继续当我的太师府继承人，继续待在这听你讲课。”
百人山接过洛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冷漠的话语便是一个无耻之极的人在诉说自己的内心。
洛点点头问道：“那以后呢？”
“以后？”百人山的声音提高了几调。
“等我尊敬无比的项太师驾鹤西去，我自当匡君辅国已正天下，鞠死躬尽死瘁，让我大周成就不朽江山，我便继续前人伟业，为了这天底下最正确最光辉的事业效劳。”百人山话语中仿佛在歌颂功绩，可那怒容满面却让任何人见到都知道这人说的言不由心。
洛笑了，他笑的很开心，甚至不顾形象的笑，也是第一次笑起来颤着肩膀，他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说道：“哈~你这幅样子，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
洛笑了很久，在他笑完之后便说道：“身为你的授业者，你的心思洛大致能了解，这份心态不错，不过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说一说？毕竟你这辈子或许都无法再表露出一丝真实了，不祭奠一下？”
百人山的怒容变成嘲讽的笑容，这像是一个掌中行日月的佛陀看到一个打碎块石头便喊要逆天的凡人一般，并非恶意嘲讽，而是怜悯的嘲讽笑容。
“真实？你又能看到什么？”
“这辈子？我会活的比你长，你也看不到我这辈子的全部。”
“想法？我没机会去还债了，这债也一笔勾销了，但是我心里不舒服，我只想让这环境舒服一点。“
“那你准备如何做？”洛扇动折扇，仿佛一个老师在问话学生。
百人山恶意的笑了笑，这恶意是对面前的洛，对身处的这个大周，对那群龟缩在太师府自认比天高的能人异士笑的，这种笑容像是他又回到了曾经在集团任职的时候，这种诡异的笑容让洛神色呆了呆，随后摇了摇头甩掉这份呆滞之色，继续挂出那一副温和的神色。
洛用折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转身不再问话，在百人山看不到的地方，洛的神色带着怀念，像是怀念什么一般，而百人山则是攥了攥手里的烟枪，攥的手掌发白。
“你好奇我现在的想法？……我讨厌欠债，更讨厌还不起债，债主死了，我还不掉这债，所以我只能让那些个债主们奈何桥上喝下那碗孟婆汤投胎转世之后再不用看到这该死的世道，用这个当做利息给人家。”
洛没有回头，声音略微提高了几度“你这便是要说你是真君子？为了真正的善举而行动？”
“君子？我只是个小人而已。”
长长叹了一口气，洛抬脚走下阁楼，在楼梯上他顿足站立，回头看了百人山一眼，那是一个倔强孩子在瞪着双眼，掌心鲜血滴落在地，他不由的问道。
“你便如此重视这些人命？”
“弱者淘汰，物竞天择，他们死不足惜。”百人山一字一顿的说道。
“呵呵……”洛轻笑一声，缓缓走下楼梯，淡淡的声音传来，仿佛清风一般散布在整座阁楼。
“明明看的很重……倔强的假小人……”
洛下楼之后，百人山瘫坐于蒲团上，掌心中的伤口被眉心透出的力量不断修复，做完这一切后，百人山仰躺在地，双眼无神的看着这阁楼上的横梁，嘴中喃喃自语。
“映入脑海的那数百份绝望……让我永远的记住了他们……也让我如临其境的知道了……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
百人山闭上眼睛，仿佛又听到了那哀嚎声，那印入脑海中的绝望情绪不断化作神念之力融入眉心，这不仅仅是绝望情绪，还有诸多驳杂情绪，这些情绪带着那些人死去的回忆一同映照在百人山的脑海中，让百人山明白，洛烧掉的不是几百人，而是几百个家庭……
从绝望自身即将死亡，到绝望家中老幼无人可养。
从绝望自身即将死亡，到绝望爱人从此以泪洗面。
从绝望自身即将死亡，到绝望与友从此失约无见。
每个人的死前回忆都在百人山的脑海中不断充斥着，一幕幕重复不断的播放着这在天性之下那名为人性的回忆。
人不是数字，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都有各自的眷恋，惧怕死亡是生物的天性，可唯有人类最惧怕死亡。
因为……他们都有活下去的责任跟眷恋……
第三十三章：太师府（）
太师府……这是百人山第二次看到太师府
第一次是初入洛阳，这洛阳城门走进去的第一所建筑，便是这太师府，不过那时他只略微扫过几眼。
而这一次，在洛的带领下，百人山已在这太师府中足足游荡了三圈，天色微亮时便开始绕着第一圈，到如今第三圈转完，已是正午时分。
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周围的场景，太师府的大致情况便如同立体建筑图一般在百人山脑海中牢牢记住。
太师府的那些阁楼房屋，十之有六的便是立柱都为玄铁刷上木漆而做，要说其中没有机关猫腻，那说起来谁都不信。
太师府不需要奢华，这座偌大府邸便是这洛阳的行政中心，比起象征意义的皇宫而言，这里才是权利的最高点，而对于权而言，那些财富不过俗物罢了，所以百人山对太师府的印象此时便有两个。
高效，明了……
一屋一舍都有暗语标牌，在这一个上午的时间中，百人山已经看到几栋屋子更换了位置，若非有标牌在，这宛若一个模子铸出的建筑群，便是一个天然的迷宫了。
这暗语标牌上暗语分三六九等，共十八种，太师府普通官员便是只需学会一种即可，位置越高，学的就越多，这十八种暗语十五天一换，谁若不懂这暗语，看不懂这标牌上的注意事项，还擅自进入，那这机关重重的屋舍教你做人是肯定的。
此举并非无用之举，百人山听洛说起，这太师府还有几十个人经过严格挑选，专门清洁这些机关重重的屋舍中破碎成渣的尸体的，武当覆灭后的半个月内，每天都有几十具尸体从各个屋舍中搬出来。
这大概便是太师府敢无所不用其极的招募吧，凡是能对太师府造就价值的，都可以来太师府任职，来者便用，无所顾忌，这招募方式对于间谍探子而言，那便是最容易进入的地方了，可惜的是，这些探子们来到的是一个绞肉厂。
久而久之，八大门派弟子或者附属门派的弟子们，对于这在太师府卧底探索消息的任务，那是恐而避之，这探子的数量也逐渐减少，除却这武当覆灭时井喷的一波摊子，平日中这太师府倒也几乎不用清理屋舍中的尸体了。
一座凉亭中，洛看着亭外的荷叶池说道：“以前在太师府，可以闻到花香与猩甜混合的气息，令人作呕。”
百人山此时正欣赏这绿塘摇滟的美景，呼吸这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气，却被这句话说的差点把手里的烟锅掉下去，他虚着眼说道：“你最近很喜欢扰人清静捣人胃口？”
从赤地百米的那天起，算到如今已是一个月了，百人山依旧是那个百人山，只不过不再任性与歇斯底，而洛却不像是那个洛，很喜欢关键时候让百人山倒足了胃口，用词也很优雅，却说的是那污浊不堪的话语，正如在这荷塘美景清香四溢的美景中，说那血腥污浊之事。
“这太师府的荷花，还有一个形象的名字，叫做食人鹤，鹤通荷音，这花一年四季不曾凋谢，始如盛夏开绽，只因常有身含真气之人被埋葬进池底淤泥之中，那浑身蕴含真气的躯体，便是这世间最好的养料。”洛继续风轻云淡的说着这话，百人山此时已是毫无一点欣赏美景之心了。
“你说了这么多绕我心情的话，便是想让我在太师面前失礼唐突？”百人山叼着烟锅含糊不清的说道，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把这烟草气雾喷向洛的身旁，洛也不躲不避，身上真气凝结，这雾气丝毫不能突破那无形的防御，只能在洛的周围飘荡。
烟雾缭绕下，洛犹如神仙中人一般，以前百人山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如今丝毫不会再把这种美好的词语跟洛联系起来了。
两人在此凉亭便是等候着项九州的召见，这一路上百人山也充分看到了洛在太师府的位高权重，在他在太师府转了三圈的见闻中，太师府中人见到洛后，便是无有不行礼问候的尊称一声洛大人。
“面见项太师无需多礼，你平日一行一举便早就汇报于项太师了，盛世兴礼乱世重利，凡俗礼节此时却是不需的。”洛在烟雾中说了几句，随后转身看向这埋葬多人的荷花池。
“啧，亏我没撸管的习惯，也撸不了，不然我真怀疑太师是不是能知道我射出多少小蝌蚪？”百人山抽着烟说道，这话只是他自己吐槽自己。
洛听不懂百人山说的什么意思，不过从语气中也能听出其中调侃，配合的微笑了几下，便继续观看这名为食人鹤的荷花。
时间逐渐过去，几名仆人端来酒菜，领头的是个清秀的少年，他微微鞠躬说道：“洛大人，百大人，用些酒菜稍等片刻。”
少年带着仆人放下酒菜便告辞离去，简洁明了，百人山很喜欢这种简洁，不需要解释什么，如若常人，还会说些太师公务繁忙搁浅召见之类解释话语，而这却是直接端上酒菜让人吃饭，意思也明确的很……再等着吧，太师目前还没空。
欣赏归欣赏，不过不爽之感还是有的，百人山看了眼凉亭桌上的酒菜说道：“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人可能是妙人，不过这地方的确很不顺心。”
洛端坐在桌前，夹起一口菜送入嘴中，细嚼慢咽后擦了擦嘴说：“讽刺这荷花池，又讽刺太师太过磨蹭，你却依旧饿着渴着，说些那没用的事情干什么？”
“食可无肉，居可无竹，穿可棉麻，唯心不可淤堵。”百人山说完这傲气的话，也坐在凳子上开吃了，仿佛那刚才说这话的不是他一般，吃了几口后，百人山突然停下来看着呆着的洛，用筷子指指桌上酒菜说：“吃啊，怎么不吃？”
“你不是说心不可淤堵么？”
“对啊，所以我讽刺了这地方跟太师的效率啊，这已经讽刺完了啊。”
第三十四章：独孤洛（）
此时便已酒足饭饱，桌上残羹剩饭也没有下人来此收拾，百人山正在闭目养神，却突然开口问道。
“洛，你说这世上真气可以分出人身虚影，有的只是仅仅为了迷惑别人，有的却是能当做武器或者第二个自己临时攻击敌人。”
“对。”
“洛，你说这世上有二心法可一心二用，你也四心法可同修三丹，可这五六七八心呢？而那真气化形，是否能够凝结出一个如真人一样的躯体呢？”百人山用烟锅敲击着桌子。
“皆有可能。”洛面带笑意开口说道。
“三百年前正一道掌门一人独领九门功法核心，前些时候的九大门派，现如今的八大门派，与其说是历史悠久的大门大派，倒不如说是正一道掌门一手打造出的门派，他们现在引以为豪的功法秘诀，真气武功，都是来自于正一道掌门的教导讲义。”百人山手中烟锅敲击桌子的频率越发快速。
“的确是这样。”洛点点头说道。
百人山睁开眼睛，纯黑色的双瞳直直的看着微笑端坐的洛，继续说道。
“其实我内心很疑惑，项太师到底处于什么目的要找一个继承人，这洛阳井井有条，除却覆灭武当这一动作外，也没什么大动作，作为一个真气高超之人，寿命虽说不能长生不老，可是活个一百几十岁也并无问题……”
“说的对。”
“洛，你一直在对我说，这项太师时间不多了，所以对我的培养一直强度颇大，可如今我一想，如若项太师真的时日无多，更应日夜带我在周围，接管这太师府的管理事项，而非让你带我在苍临院天天学些什么这几百年的历史记载与江湖秘闻。”
百人山说到这里，又闭上了双眼，手中烟枪停止了敲击的动作，洛也开口说道。
“那你想说明什么？”
轻笑一声，百人山将手中烟枪放在桌上：“在此期间，我想过很多，你也教了我很多，丝毫不避讳我，一切的机密似乎都在你的脑海中，而这些机密也都能对我说起……”
“继续说。”洛面如春风，微笑不已。
“你说太师不信任你们这些能人异士，所以需要一个身世透明完全在掌握中的孩童来做继承人，你说项九州不信任你，你却知道了太多机密。”
“你说项太师时日无多，如若非是寿命，那边是因别事了，可这纵观太师府我今日所见任何一人，都未有那焦急之色，这项太师的身体好得很。”百人山的人字决早已开启。
“你说是么？洛先生？项九州太师？”
百人山的话带着肯定，而洛却也丝毫不诧异这句话。
洛开口道：“便从这两处猜测出洛便是项九州？”话语间已经完全肯定了百人山的猜测。
“不，只是我从路过望星阁的时候，你言此地便是太师繁忙工作之地，恰巧我的神念之力可以感觉到每个人的精神……而更巧合的是，望星阁中有一人的精神与洛先生一样……精神即为灵魂，气息可以改变，可是灵魂如何改变？这灵魂又哪里能有一模一样的？”百人山用的便是人字决感应观星阁，想要试试自己能不能感应到项九州的情绪，却发现里面二十多人唯有一人无法感知，观星阁中的幕僚也十分尊敬那个他无法感知的人，想来便是项九州，可虽然百人山他无法感知那项九州的情绪，灵魂的波动却是依旧可以感应出的，那是与洛一模一样的灵魂。
洛走到亭外负手而立，无形的立场已经隔开了这里与外界，百人山看着洛的背影继续说道：“那么该如何称呼你呢？洛先生？还是项太师？”
“称呼我为洛即可，项九州不日便会死于一场暗杀。”轻描淡写的话语，去让百人山苦笑不已，这既然对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继承人便是真的了。
“为什么要找一个继承人？”百人山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便是这个。
“原因很重要么？”
“挺重要的。”
洛转身走到百人山身旁，衣袂无风自动，脸颊含笑：“洛需要一个人去掌握极尽法，三百年前藏剑宫那个余孽用葬天剑意镇守洛阳两百五十年，阻洛道路，无法进入洛阳城中，而极尽侯的极尽法又护着大周龙脉，洛在这五十年前进入洛阳却无法进入龙脉，现如今自然需要一个人成为名正言顺的洛阳之主，掌握那极尽法。”
听洛说到这里，百人山手中烟枪落地，在清脆的响声中，百人山苦笑一声说到：“一开口便是三百年前的人物阻拦你…不知道那极尽法有何副作用？”
百人山这人最大的特色除了忽悠之外，还识时务，在这无人可长生的世界中，一个三百年前的人物那就是俗称的突破世界界限的人物，面对这等人物，百人山便是很识时务的问问这极尽法有没有副作用。
洛笑了笑：“极尽法，极尽侯遗留之法，无需真气，只需身份即可，只要是这洛阳之主，便可去皇宫下龙脉之地传承这极尽法，介时你只需将极尽法解开便足以。”
“这么简单？”百人山一个字都不信。
“最多死在极尽法反噬之中，介时洛汲取龙脉之后，自当为你追封王侯。”
这句话百人山倒是信了，他沉默良久，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烟枪，已经做好了开启山字决的准备，而洛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打消了这个主意。
“不过你还可以活很长时间。”
“多久？”
“待洛一统这十州之地之后。”
听到洛说这话，百人山心中一块大石头便落下了，他可没忘记尼禄还在某个门派中奋斗中，这变化肯定会出乎对方的意料，到时候再做打算。
现在还没有到威胁自己生命的地步，百人山也松了口气，半是自嘲半是套话的说：“那我该庆幸下自己现在还不用死么，不过，我很奇怪你的目的，你若想要天下，这三百年凭借你的头脑，早就该拿下这天下了。”
洛微微一笑，浑厚真气具现出这十州之地的地图，这地图稳稳的在洛的手上浮动：“天下要来何用？洛当年虽未当成皇帝，却也胜过了皇帝，这凡俗权利，洛却是已经不再留恋，洛想要的，早已超过了这些。”
“你想要什么？”百人山问道，这天下名利都不想要，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更吸引洛。
“你无需明白。”洛将手中地图捏碎，语气淡漠的说道。
点了点头，百人山不再追问这个问题，却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挑个继承人，就算是为了极尽法，也不必教导我这么多东西吧？”
洛掏出白玉折扇，轻轻一展扇了几下：“洛这算尽天下的棋局，还需要一个能看懂的人来看看，否则洛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就成了石头了么？”
“于是你就让我看你怎么英明神武？卧槽高智商都是变态么？”
“三百多年前，洛一本《弈天策》给了极尽侯，他的进步超过了洛的想象，虽是打乱了洛的计划，可也让洛看到了有一名对手的乐趣，而现在，洛有了一个小对手，洛却也不想再培养出一个能够对抗洛的人了，可是这没有可堪称匹敌的对手，那太无趣了，洛便想要一个能够观看这棋局的人，一个能看懂这棋局的人呢，也算是让这世界还有人能看懂洛的行为，看到洛的行为，不然那岂不是太过无趣？”洛的话语透着些落寞。
百人山将桌上酒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擦了下嘴巴站起了起来。
“所以我就倒霉的成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