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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航说着“别急别急。”走过去帮他捡东西。
抬起头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子航手里的东西啪地重新掉到了地上。
2
“你,你是李子昀?”
“对不起,对不起,李子昀是我的同学,他临时决定不来了,我替他面试行不行?行不行?我也是外语系英语专业的,今年刚毕业。”
男孩子手忙脚乱地把手中的书、字典、随身听往包里乱塞,挺直的笔梁上一层细密的汗。
“你叫什么?”子航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叫。。。”男孩开始翻包,掏出毕业证书,“我叫阙紫阁。”
记忆中的面容浮现出来,清朗的声音说“在下阙紫阁。”
阙紫阁有点疑惑,眼前的男人年青儒雅,怎么突然变得呆呆的,着了魔似的盯着自己。
紫阁伸手在子航眼前摇了摇。
子航稍稍回过神来,“你叫阙紫阁?”
“是啊,很少见的姓吧?”男孩笑起来,雪白的牙齿,两个尖尖的对称的小虎牙。
“你学英语的?”
“是啊,”男孩把毕业证书送到子航眼前,“师大外语系英语专业,如假包换,实行三包。”
“为什么,你是学英文的呢?”子航低声自语。
“我们家的传统啊。”男孩子用手拨开额前的碎发,“我爸,我叔叔,我爷爷,我叔爷,通通是学外语的。”
子航想,原来喜悦也是可以窒息一个人的。
这个男孩一定是紫阁在这一空间的存在。
只是,他好象没有前世的记忆了。
但是,分明是自己的紫阁啊。
子航伸出手去,“欢迎加入,紫阁。”
紫阁也伸出手来。
两手相握的时候,紫阁有片刻的失神,这个人感觉好亲切,似曾相识似的,在哪里见过呢?”
紫阁留下联系电话,转身要出门,忽地又转身挠挠头问,“你不考考我吗?”
子航的目光交织在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孔上,“不用了紫阁,我相信你是最棒的。”
3
紫阁刚刚大学毕业,正在找工作,临时兼职做翻译,到子航的翻译社工作已经一个多月了,每个人都喜欢他。
记得第一次接任务,卓妮看见他,背过身去对子航说,“老板,你敢用童工哦。”
子航神彩飞扬,“卓妮,我是尊纪守法的商人,他二十二了。”
卓妮说乖乖,我要是这么不显岁数就好了,好羡慕啊。
又凑过头来,“咦,老板,我发现你这些天也变得更帅了,满面春风的,难道是红鸾星动?”
子航笑叹,卓妮,卓妮。
紫阁回来了,尽管他不记得从前,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和自己活在同一个空间里,寸寸空气里都有他的气息,睡着了也会笑醒。
总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
一切都是机缘,一定会有一个时刻,紫阁的记忆会复苏的。
子航从落地窗望出去,看见一个男孩儿,白衣黑裤,披着冬日的暖阳,匆匆而来。
这一次,紫阁是给一个来自美国的文化代表团做翻译。这个代表团主要是参观访问一些大专院校,子航想紫阁比较熟悉,应该没问题。
谁知就出了问题。
紫阁把代表团里的一位教授给打了。
教授向翻译社投诉,要求陪偿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还要当面道歉。
紫阁涨红着脸,拧着脖子说“不——可——能!”
子航让众人散了,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
“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紫阁,慢慢说,不要怕。”
紫阁凝神看着面前的人,一腔怒气不知为什么全转成了委屈。
“他。。。他骚挠我,在。。。在厕所里。”
眼泪叭叭掉下来,手心抹过来,手背抹过去,一张清清秀秀的脸成了花猫样。
子航忽地站起来,推开椅子,“紫阁,你没有错,走,我们找他们说理去。”
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去卫生间拧了把热手巾,细细擦干净那张花猫脸。
“紫阁,你打他哪儿了?”
“我把他的一只眼打成了熊猫眼。”
“一只眼青怎么叫熊猫?我们去跟他理论,他要敢不承认,我们把他打成真正的熊猫!”
4
冬末,雨混着细碎的雪珠,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地面潮湿泥泞。
子航开着车回家,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大大的登山包压在细瘦的肩头,手里拖着个箱子,不是紫阁吗?
子航把车靠边,摇下车窗,伸出头去叫,“紫阁。”
紫阁上了车,子航看他外衣全湿了,拿过后座了自己的外套把他裹住。
“怎么了,这个天搬家?”
“不是,房东把房子租给一个公司做办公室了,房租涨了一倍呢,叫今天就搬走。”
“混帐!这么欺负人!你这是去哪儿?”
“不知道。找个招待所先住下来,再找房子。”
子航发动汽车,“去我家,先住下再说。”
两个人进了门,紫阁把脱下的湿碌碌的鞋子放在鞋架下层。
那是他常放的位子,子航看着,觉得他只是去了小院儿一趟,仿制从未稍离。
那边紫阁抬眼就看见了满屋无处不在的照片,惊叫起来,“咦,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
“啊,这是,我的。。。弟弟,你。。。长得很象他。”
紫阁拿过照片细看,失了会儿神,“果然好像,可是,我觉得我比较帅一点。”
子航温柔地笑,“对,你比较帅。”又说,“来,洗个澡去去寒,否则要感冒的。”
紫阁进了卫生间,突然又探出半个头来,“哦,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了,
老大,原来因为我象你弟弟。”
自从子航为他出头以后,他便一直老大老大地叫子航。
老大,你罩着我。
老大,你有同声翻译的资格啊。
老大,你真了不起。
老大,老大,子航无声地绽开笑容,想起以前紫阁一声声地唤他“先生,先生。”
无论怎样地称呼,无论怎样地装扮,无论记得与否,紫阁永远是他放在心尖上怎么疼也不够的人。
浴室里传来淅沥的水声,中间还有一道男孩子清亮的歌声:
Alas! my love; you do me wrong;
to cast me off discourteously。
And I have loved you so long;
Delignting your pany。
Greensleeves was all my joy;
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
Greensleeves was my heart of gold;
And who but my lady Greensleeves?
是绿袖子。
恍惚间时光倒流,回到三年前的元旦之夜,乐声中起舞,凉凉的地板,暖暖的怀抱。
5
等紫阁出来,子航问,“你很喜欢这支歌?”
紫阁擦着头发说,“是啊,说来奇怪,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就会唱这支歌,象是生下来就会似的。”
子航递过去一杯可乐加柠檬,紫阁不喜欢吃生姜,以前他感冒着凉的时候,子航就会给他做这种热的饮料。
今天的紫阁穿着以前紫阁留下的衣服,白色连帽的居家服,白色的宽身裤子,赤脚穿一又长毛绒的拖鞋,眉间亮晶晶地缀着一滴水珠,空气里有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
他蜷坐在沙发上,捧着他大杯子,心满意足地喝着。
子航的眼眶里涌上热浪。
真的回来了啊。
“呀,你有这么大的书房啊,老大。”紫阁叭嗒叭嗒地跑过去,“这么大的书桌,还铺着软垫,老大,你也画国画?”
子航说,“不,我不会。要是喜欢,你以后可以在这里画画。”
“COOL!”紫阁扑在书桌上,恨不得打一个滚。
突然又蹦起来,“哎,老大,你怎么知道我会画画?”
“我呀,”子航听见自己满是宠爱的声音,“我会算。”
我还知道你喜欢吃鱼,但是不吃葱蒜,喜欢穿宽大的衣服,棋下得好;却不爱运动,怕冷不怕热,是个出色的陶艺师。
“啊,老大,你难不成是诸葛孔明转世?”停一下,又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信你!”
突然看见了书房中的那个“花瓶”,“嘿,这个花瓶太酷了。”
“这是阙朝文物的仿制品,据说它原先是个尿盆呢,你觉得怎么样?”
紫阁哈哈大笑,“我觉得它更酷了。嗯,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子航感到自己的心砰砰地好象要跳出胸膛。
“紫阁,你相信前生来世吗?”
紫阁突然显得有些茫茫然,“我不知道。但是,从小时候开始,我常常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象我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想得厉害时还会头痛。”
他年青的面容上笼上了些许阴影。“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是不完整的。老大,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无病呻吟?”
子航搂搂他的肩膀,“不,不会。其实我的生命也是不完整的。你失去了你的记忆,我曾失去了我的爱人。但是我们都会找回自己失去的。我们一起来努力。”
晚上,子航让紫阁睡在原先的卧室。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子航听见屋里有低低的啜泣的声音。
6
子航轻轻推门进去,打开床头的小灯。
紫阁还睡着,却有大股大股的眼泪从紧闭的眼中汹涌而出。
子航轻轻地推他,“紫阁,紫阁,醒醒,做恶梦了?”
紫阁慢慢睁开眼,撑着双臂坐起来。
子航给他披上外套,坐在床沿,用胳膊圈住他。
“怎么了,紫阁,做什么梦了?这么伤心?”
子航的身体有一种非常温暖的味道,浑着他常用的须后水的松木清香,让紫阁莫名的安心。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小就会重复地做这个梦,好象我要离开一个很亲很亲的人,可我看不清他的面目,也不知他是谁,只觉得椎心刻骨的难受。”
子航拂开男孩子挡在眼前的汗湿的发,递过去纸巾。
“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想起他,一定会找到他,你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真的?”
“真的。你忘了我会算的吗?相信我。”
紫阁泪渍渍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嗯,我信你。”
紫阁一直在找工作,子航问他,你师大毕业的,怎么没想过做老师?
紫阁说,“我去小学实习过,小孩子,他们, 他们。。。好可怕的。”
说着脸突然红了。
子航伸出手指弹弹他的额头,“他们怎么你了?”
“他们,。。。。唉,也没什么,就是淘气。”
他没好意思说,那些小姑娘们成天围着他唧唧喳喳,吊在他胳膊上。还有些个男孩子,跟他说话时总喜欢搂着他的腰。有个小男生扬言将来要做变性手术然后嫁给他。
子航看着他年青俊美的面容,微垂着头,纤长的脖颈上都布满了红晕,无声地笑了。
我的小紫阁啊,走到哪里都让人喜欢,简直就是老少咸宜呢。
不久,紫阁就接到了一家美国独资企业的面试通知。
子航问,“有没有合适的衣服?”
紫阁说有,妈妈托人从绍兴带过来一套新西装。
“来,穿上让我看看。”
紫阁穿好衣服,站在镜前。
修长挺拔的身姿,深色的西服衬得白暂的面孔好象会发光。
他转过头,征询的目光闪闪地看向子航。
子航一字一字地说:“很——拉——风。”
紫阁怔住了,目光在镜子与子航间游移。慢慢地,他的面孔退尽了颜色,眉头皱起,手按住太阳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子航忙让他换下衣服,在床上躺下来。
“怎么了紫阁,头又疼了?”
紫阁点点头,“好象有什么事,我想不起来了。”
有什么东西近在眼前,他下意识地想抓住,可是疼痛却逐渐逼近,逐渐加深,眼前泛起一片轻雾。
子航看他额上痛出一层薄汗,给他掖好被子,“不要再想了,好好睡一觉,不怕,不怕,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7
渐渐地,紫阁在子航这里住惯了。有时他会想,说好了是先住下再找房子的,难道就这样赖下不走了?不知道老大会怎么想呢?他那么个温柔和气的人,一定不会出言赶人的,要不,跟他说说,付房租在这里做个房客?可是,万一他没打算与人和住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可是,他真的好喜欢住在这里。
洁净的气息,满室的绿意,给他一种极为熟悉亲切的感觉。
两个人都爱静不爱动,晚来无事,两人一起下一局棋,或各自看书。周末的时候,两人会一起看看碟片,听听音乐,或是出去吃一顿饭。
紫阁发现,子航对莎士比亚有着非常的爱好时,惊讶地叫起来,“我也喜欢莎士比亚,我甚至会背他的全部作品。”
子航含笑地看着他,拉长了声音说,“哦,真——的?”
紫阁脸红了,“当然是——假的。不过我真的会背他所有的十四行诗。”
子航看着他宠爱地笑。他眼中的深厚的东西叫紫阁失神。
记忆之门仿佛咔咔作响,可是,那门里藏着的是什么?是什么啊?
紫阁近来头痛发作得更为频繁了,痛到昏沉时,常会有一双微凉的手在额上轻抚,浑着松木的清香,对紫阁而言是一味灵丹妙药。
他真的好喜欢子航身上的味道,他甚至会在子航刮胡子的时候笑嘻嘻地靠在卫生间门上与他闲话。
子航看着他光洁的脸,月光泼上去都会流泻下来似的,拍拍他的头说,“等你能刮胡子的时候,我送你一样的须后水,那时候你身上也会有这种味道了。”
紫阁会红着脸笑。
同学李子昀打来电话,说自己租到了一套房子,可房租挺贵,想找人合租,约了紫阁星期天去看房子。紫阁想想也就答应了。
星期天,紫阁到李子昀说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李子昀看到他,还是微微有些意外,“这么早?”
紫阁说,还早吗?快吃中饭了。
李子昀把他让进去,叫他在客厅里等着,自己进屋去穿好衣服。
客厅里东一堆西一堆地堆着杂物,有一种潮湿而暧昧的味道。
紫阁转过眼,正巧看到半开的房门里一个女孩子一闪而过的身影。
李子昀出来后,在屋内另一间卧室的门上敲一敲,“喂,起来了。”他说,“人来看房子了。”
转过头对紫阁歉意地笑笑。
“一个朋友,临时在这里住一晚。”
屋里好一阵子的息索声,出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紫阁瞪一眼李子昀,李子昀小声说,“临时的,临时的,一个哥们儿,他刚吊上个女孩儿,男人嘛,都是这么回事儿。”
紫阁几乎是落慌而逃。
他想到那个总是整洁的春风般温和明朗的男人,不不不,男人,也有不同的。
8
子航正好今天接了一个活儿。是一个国际环保会议,规格很高,组委会的头儿是子航原先相熟的,指名叫子航过去做现场翻译,一直忙到十点多。
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就看见门边坐着一个人。
时光仿佛再次倒流,那是紫阁。
子航停了车走上前。
这是个倒春寒的天气,紫阁冻得浑身冰冷。
子航赶紧开门拉他进去,把客厅的空调开了才问:
“忘了带钥匙了?”
“嗯。”亲切的语气不知为什么让紫阁觉得有些委屈,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点撒娇。
子航做了滚烫的饮料递过来。
紫阁捧着杯子,咬着嘴唇,说“老大,我可不可以。。。嗯,在这里长住?可不可以?”
子航摸摸他的头,“这两天闷闷的,就为这个?小傻瓜,你当然可以留下来。”
永远永远地留下来,永远永远再不要受分离的苦痛。
紫阁露出小虎牙笑,眼里鲜活的生气叫人不由得喜欢。
“真的,老大?嗯,那个。。。那个。。。房租我要付多少?”
“每月一块钱够了。”
紫阁语无伦次了,“呀呀。。。那我,我给你做义工好不好?周末,我给你做义工。”
受了寒凉,紫阁第二天就发了高烧。新进公司,他又不愿请假,直折腾了一个星期。
子航每晚陪着他,喂他吃药,给他做粥,还是让他瘦下去许多。直到周末,好好睡了两天,才好些。
周日的晚上,子航再摸他的头,一额的汗,完全退了热度。回身拿出一样东西,挂在他脖子里。
“以后看你还敢不敢不带钥匙。”
那是条玉佩,水滴型,象一滴眼泪,上面还拴着一把钥匙。
“这个,这个太贵重了。”
“并不,”子航看着他,“它其实是个仿制品,真正的原物是阙朝的文物,国家级的宝贝。”
紫阙捧着玉佩细看,温润的玉石,却带给他微微晕眩的感觉。
是什么?是什么藏在其中?
屋里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思维仿佛被无形的手掐断。
子航走回客厅去接电话。
紫阁把玉佩收进怀中,随手拿过桌边的橡皮泥玩儿起来。
不知不觉地,捏出两个人形。
那是子航和他自己。
看着两个小人,紫阁有些羞涩地笑了。
啊,从此可以长住下去了呢。
那个人,真的好温柔呢,那种亲切感,让自己依恋不己,仿佛两人已认识了很久。
可是,他说过他有爱人呢,他是一定要等到她的吧。自己不过是个暂住在此的房客,而且还是男的。
紫阁把两个小人藏进抽屉深处,颓然倒在床上,用被蒙住了头,心里乱乱的,思绪藤蔓般缠绕。
过了两天,公司从新进的职员中选出了十名,准备送到美国总部急训一周,紫阁也在其中。
9
紫阁的出发日期在三天后,因为是公司组织统一出发,子航没有送他,只嘱咐他又查了护照,看他出了门,自己也赶到办公室。
卓妮平时都是八点半准时到,今天快九点半了才冲进办公室,嘴里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路上碰到车祸,堵得不象样儿了。”
子航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她住在春天家园,那是条通向机场的路。
子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是哪里有车祸?是去机场的路吗?”
卓妮说,“可不是,一辆货车和一辆依维柯撞在一起,说是死了一个,伤了好几个哪。”
话未说完,子航已经冲了出去。
子航把车子开得飞快。
不,他想,不会是紫阁的。
可是他的手机打不通。
就是怕,怕到发抖,无边的恐惧雾蔼似地包围过来,紫阁,紫阁,千万要好好的啊!
冲进明亮宽敞的候机大厅,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