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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冯见雄,钱塘人,家里都是正经人家,人品绝对没问题的。”史妮可打了句保票,正想继续解释,却想起那些具体安排着实不适合向长辈透露。
因为冯见雄关照过她尽量保护商业机密。这事儿,卖的就是一个思路创意。
其次,这种打法律擦边球的灰钱,说出来反而容易让老一辈从小接受社会注意教育、思想不够解放的人担心。
毕竟在史母这辈人年轻的时候,投机倒把都是犯罪呢。
史妮可如此转了几个年头,便委婉地拒绝了母亲的打探:“妈,反正都是帮人打官司赚点辛苦钱,具体怎么做,我真不能和你说,你就别问了。”
史母只有初中文化,见识全靠生活阅历,胆子自然比较小。凡是经官动法的事情,一概觉得有危险。
见史妮可如此忸怩搪塞,她顿时怒了:“嘿,你个死丫头!我就说你们一帮年轻人异想天开。不行,我不许你去!”
“妈你怎么这样,这是商业机密啊!”
史妮可再三求饶,却始终咬死了不吐真相。
最后好说歹说,史母总算是在和她约法三章、要到了好几个“不平等条约”,才松口。
“不平等条约”的内容,无非是:
住校的日子,每天晚上10点前必须用寝室的固定电话给家里打电话,不许半夜三更在外面。
不许孤男寡女一起去外地,不许一起住。
出去不管谈什么事情都不许喝酒。
史妮可全部选择了答应。
史母却还没彻底放心,暗暗盘算着:“不行,这死丫头,可别被男生骗了,以后我得找机会跟着她。”
冯见雄当然不知道,他这种光明磊落依法赚钱的正人君子,到了女同学家长眼中,居然会被当成坑蒙拐骗的小人,真是冤呐。
……
两天后,周一。
地处炫武区的金陵城建设计院。
年近五旬、满面油光、地中海谢顶的吴琛,像往常一样,九点半过后才来到办公室。
他是教授级高工,最高一级的职称了,也是院里分管结构设计的副总工。
因为资历的关系,吴琛已经七八年不用亲自出图了,都是院里的小年轻画图,他审审盖个章就成。
上班来得太早,也没什么屁事做。
不过,职称高归高,在城建设计院这种地方,近年来的收入却是颇不理想的。
随着房地产开发潮的来临,从04年开始,本地的保利、金地这些大地产商自建的设计院,单子接得盆满钵满,设计费还收得高。
那些院的高级设计师每个都是月入数万,就是辛苦些。而靠政府基建单子活着的体制内设计院,教授级高工才刚刚拿五位数。普通的高工,副教级的,靠七八千块过日子的也不在少数。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体制内的肥货们,早已失去了自主觅食的能力,要他们自己去市场上抢房地产商的订单,肯定是抢不过的。
清闲,但是钱少,正是吴琛和他同类们目前的生存状态。
他正在喝茶看新闻,门口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然后有下属轻轻地在开着的门上敲了两下。
吴琛抬头一看,是结构工程师姚婷。
“吴总工,刚才有一个新客户预约,您一会儿有空么?”姚婷轻声细气地问。
姚婷传这个话,也是看在对方刚才许了点见面礼,既不显眼,又挺实惠那种。个中细节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客户?找我?”吴琛眼睛一转,心说能让姚婷这么巴结的客户,说不定是有所求了,“那就见见吧。”
几分钟后,穿着筒裙小西装、蹬着不太稳当的高跟鞋的史妮可,一脸微笑地被带进了办公室。
史妮可款款地在吴琛对面的客椅上坐下,双腿用小鸟坐的姿势夹紧,把筒裙拉挺,然后音色甜美地客套:
“吴教授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史妮可,是金陵师**律援助中心的。久闻您是金陵建筑设计界最权威的结构学大师,我们这里有一件技术上的案子,可能需要您仗义点评一二呢。”
吴琛眼前一亮,地中海秃顶的脑门子上,油汗都凝了起来,兴奋得印堂发红。
被一个那么可爱萌人的年轻姑娘吹捧,说自己是金陵地界上xx领域的技术权威,那种感觉是挺爽的。
而且作为一个“教授级高工”,虽然职称级别是一样的,但毕竟不是真教授。如果别人愿意称呼他“教授”,他就会有些飘飘然。
虽然对方提到的案子……貌似不是设计案吧?
但是,也不妨聊聊。
“嗯,那个,权威也谈不上,不过我在这一块也是二十多年的经验了,比较了解情况嘛。实话实说,现在外面保利地产、金地地产那些设计院,结构这块那是真不像话……”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傲然抨击了一下那些接案子接到手软的民企同行。
史妮可陪着小心聊了几句,终于图穷匕见把来意彻底说清了。
“吴教授,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事务所最近也在为某家建筑承包商服务,他们最近有个写字楼的工程,外立面的幕墙/通风结构设计,用了《jgj…t/xx…2005》这项推荐性行业标准中的一些技术。
按说这些技术能被写进行业技术规范,肯定该是已经公开了的。但是最近却有一个单位对我们的客户发了律师函,说我们的施工设计侵犯了他们的一项实用新型专利,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只是,我们自己人微言轻,怕亲自向国家知产局专利复审委员会申诉,力度不太够,您作为行业权威,若是肯代为以您的名义申诉,我们绝对感激不尽。”
(注:不要在意标准号,我用xx隐去了,查不到的。)
吴琛听完,竟然有些尴尬。
他挂着教授级高工之后,已经好几年没有系统学习本领域的最新技术了。
史妮可提出来的那个最新的、今年才出的推荐性行业技术标准文件,他竟然没听说过。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能承认呢?不然就丢人丢大发了。
他轻车熟路地打着官腔:“这个嘛……你说的标准我大致也是知道的,不过你提到的那两项技术,和标准上公开的技术是不是一致,我也要经过长期的比对、深入的研究才好下结论嘛……”
史妮可立刻善解人意地消弭了吴琛的尴尬:“吴教授,您是日理万机的人,怎么好叫您如此操劳?我们所的意思,是一切调查取证的工作,我们都先做好,您看一下,以您的名义提出申诉就行了。当然,您这样的人时间宝贵,哪怕只是看一遍,我们也愿意出5000元咨询费,其他费用自然也是我们全包,希望您不要嫌弃。”
“不用我亲自调查、写论文,只要签个字以自己名义提出申诉,就能白拿5000块钱?”吴琛在心中盘算了一下,顿时觉得这门送上来的生意做得。
5000块也等于他两个星期的工资了,关键是并不费什么事儿,哪怕他想认真负责一点,看完对方预先写好的申诉材料,也就个把小时能搞定了。
一个城建设计院的教授级高工,节操值并不是太贵。
“嗯,现在有些野鸡设计所,确实也太不像话,乱申请专利!为了规范行业风气,这个忙我帮了!”
第75章 第一滴血
无效宣告申请,一般来说不管是通过还是驳回,都得两三个月的功夫。
但是因为临近年关,各部门都要凑今年的政绩数字,有些案情比较明确、双方略一交锋后其中一方主动认输的案子,无论是在国家知产局的专利复审委员会,还是各级法院,都是很容易被放过去的。
史妮可是12月中旬搞定吴高工的。相关的材料,冯见雄早已写好,包括后续双方答辩时左右互搏的内容,也都一次性准备完。
然后冯见雄给了史妮可一点路费,让她亲自坐飞机赶去京城,直接到知产局现场递交材料,这样各个环节的往复都能快一些。
这是史妮可人生第一次坐飞机,颇让妹子激动了一把。机票是提前十几天订的,有点折扣,也就五六百块钱。
史妮可翘课在京城住了十几天,挑的都是100多块一晚的郊区破宾馆,圣诞节过后,终于神速拿到了冯见雄要的东西。
一纸《无效宣告申请驳回裁定书》。
半个月搞定平时两个月的事儿,那就是本事。
回来的路上,史妮可没舍得坐飞机,虽然冯见雄给她批了经费。
她买的直达卧铺,夕发朝至,睡了一夜就回到了金陵。
冯见雄本来也不想把一个刚刚18岁的小姑娘放到外地去抛头露面历练的。
无奈他在金陵本地要做的事情更加需要随机应变,对技能和智商的要求更高,史妮可目前还不胜任,必须他亲自操作一遍,所以也只能是这么安排了。
圣诞节后第三天,史妮可先回了一趟家,和母亲汇报平安,接受拷问。然后把自己彻底洗白白拾掇干净,回学校找npc冯见雄接任务。
……
财大对门的大成名店,冯见雄挑了一家做石锅鱼头的特色菜铺子,给史妮可接风。
在外头颇为节俭的史妮可,看到泉水鱼就据案大嚼起来。当然她也没忘一见面就先把《驳回裁定书》拿给冯见雄看。
冯见雄扫了一眼,没什么问题。就一边看着妹子吃,一边和她说事儿:
“我这边,已经找好第一个起诉对象了这段时间,我每天查地图,网上搜,把金陵城里里里外外在建的写字楼楼盘都备案了一遍。
然后看网上公开的设计效果图,觉得看外观就容易找到侵权可能性的工程,就再到现场实地考察。最后总算是确定了两三个项目都有非常大的侵权可能,挑了其中最软的一个柿子,先捏一捏。”
冯见雄说着,把几页用回形针别在一起的简单材料,轻飘飘地推给史妮可。
“这个叫‘银地广场’的野路子写字楼项目,投资的开发商背景不强;负责具体施工的承包商,就是个两年前刚刚包工头换了身皮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打听了这个工程的设计院,请的是要价非常便宜的城乡规划设计院我还特地曲线找了施工方的一两个工程师,用别的名义骗了几张结构方面的设计图纸电子版出来。我可以确认,这个案子就是低端设计师套模板出的图,根本没过什么脑子。这样的设计师,也不太会第一时间掌握近两年新出的非强制性技术标准,所以拿出来的案子,估计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总之,从上到下都是鱼腩,正好给咱练练手。第一仗很重要,打好了,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案子,同类法院会借鉴此前的判决依据,被告也会关注前人的下场,动摇他们抵抗的决心。”
史妮可抹抹嘴,看了一遍冯见雄整理的东西,包括那一页已经写好了的起诉书,心中把冯见雄交代的那些关键点一一铭记在心。
关于冯见雄最后说的关于设计院的猫腻,她并不是很明白,也没太听懂其中的因果关系。不过这都不要紧,反正第一次起诉有冯见雄手把手料理好了,后续她再慢慢揣摩吧。
妹子放下文件,问:“那,明天就去法院递交起诉状?”
冯见雄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嗯,第一个案子,就当我自诉好了。后面如果案子多,可以照这个模式复制,你就以法援中心的名义,帮我‘免费代理’反正最后我会分你四分之一的。毕竟找侵权者、初步调查、写起诉书、出庭,这些都要精力,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好。”
第二天一早,冯见雄一身西服,风度楚楚地打车出门、直奔市中院。
同行的史妮可穿着粉色的蕾丝衬衫,外面是收窄的筒裙和短款小西装,还难得地穿了黑丝长袜、亮红的高跟鞋,一头秀发也经过了离子烫,然后扎成单马尾斜在一侧,修剪齐整。
若是让同班同学看见,几乎都会认不出来这是天然呆的史妮可了。
今天冯见雄要告的案子,按说金额规模并不大,不是什么重要案件。
但是因为《民事诉讼法》上关于级别管辖的条款中,有规定“重大涉外案件、专利案件归中院管辖”。
所以,冯见雄以后但凡做的碰瓷生意都保持在这块领域的话,理论上他一辈子都不用跟区县级别的基层法院打交道了,起步就是市中院。
史妮可的民诉法水平,属于刚刚囫囵学了遍法条,具体遇到事儿还没反应过来。
也是临出门时,她才知道今天是去市中院,还小紧张了一番。
“人生第一个案子,直接就是中院起步,好刺激啊……”妹子一路上都处在如此懵逼自嗨的状态中。
法院很忙,冯见雄很有经验,一早就就赶到领了号子。加上法院每个庭分管的案子有不同的受理窗口,而知识产权纠纷案又不是很多,这才在一个小时内排到。
民事诉讼有分民事一庭、民事二庭、民事三庭;一庭主管家庭婚姻、个人侵权;二庭主管合同纠纷、商务诉讼;三庭是知识产权专用。
要是举个极端点儿的例子,比如今天来起诉的是个信用卡恶意透支案,那排到下午受理都是很正常的那几年,全国法院审的所有民事案子全部加到一起,信用卡恶意透支一项就能占到七八成之多。所有刑事案件加在一块儿,信用卡诈骗罪也能占到三分之二以上。那些银行原告一起诉就是几千个案子,可谓人厌鬼憎。
冯见雄递交的材料非常规范全面,诉状清楚,证据充分。
诉求也写得清清楚楚:被告“金陵豪盛工程公司”作为“银地广场”项目的承包商,在设计、施工中,未经原告授权,擅自使用了原告拥有专利权的技术。请求赔偿授权费损失10万元。
金额很明确,受理窗口的小姑娘看完后就拿出计算器啪啪啪按了一阵,然后让冯见雄交2000多块的受理费。
这阵子,史妮可已经见惯了各种开支流水一样花出去了。
查新加无效宣告做局,各种差旅,再加上今天的诉讼费,乃至最初申请专利的代理费……总共有两三万了。
史妮可自己,是绝对没胆子做这个生意的。
看着冯见雄掏钱的时候,史妮可还不由自主想起了半个月前自己问过的一个低级问题:
当时,冯见雄让她操办“左右互搏无效宣告”的事情,拿到吴琛在技术领域的专业意见之后,还得找一家专利代理事务所提供法律方面的服务。
史妮可觉得这种事儿自己做做就行了,大不了最后问刘教授的事务所借个壳子,省几千块钱也是好的。
结果这个想法被冯见雄一句话骂了回来:“你特么脑抽了么!哥这两个实用新型,当初申请的时候就是借刘教授所的壳子跑下来的。现在用别人的名义再来宣告它们无效,你还是借刘教授的所壳子代理。
那不成刘教授的所双方代理、自己打自己了么?你见过哪个案子原告和被告请的律师是同一个律师事务所出来的?可走点儿心吧!”
史妮可除了拿小本子狂记,也就只有忍受严师的慈爱辱骂了。
……
当天下班时分,金陵jn区。
豪盛工程的老板李盛,刚刚从“银地广场”工地回到办公室。
这个项目是豪盛工程今年重点跟的大项目,开发商绿地集团希望在农历过年之前竣工验收,工期很紧,所以李盛也不得不多走点心,亲临现场督导。
写字楼不用内装修,如今已经做到了挂玻璃幕墙和干挂石材这些外立面结构了,相信能够按期完成。
他是包工头出身,一点一点挣下来的家业,并不怕辛苦。哪怕如今鸟枪换炮了,还有很多早年的土习惯改不掉
比如明明座驾都换了路虎的suv,还特么经常在后备箱里塞电锤、测距仪啥的,搞得一辆豪车跟工程车似的、油污处处。
刚刚洗了把脸,喝了几口浓茶,女秘书就忐忑地敲门进来汇报:“老板,昨天有人给我们公司发律师函了……”
“啥?”李盛放下大玻璃茶杯,一脸懵逼。
“说是我们的‘银地广场’工程侵犯了对方的专利权。还说如果不停止侵权,也不补交授权费,就去市中院起诉我们还会把开发商列为共同被告。”
李盛一下子觉得嘴里的茶很苦,而且颇有几分激人愤怒的药效。
第76章 我爸教我做人要谦虚
“那个啥……图纸不是城乡改造那个设计院出的么?我们就是按图施工,我们知道个啥专利不专利。芳芳你说这是不是乱弹琴?真有事儿要告也不该告我们啊!”
李盛猝闻噩耗,包工头的节俭推卸脾气一上来,自然是非常愤懑的。
他的公司图省钱,平时也没聘个正经法务顾问。
第二天,他也只能是把相对略懂法律的财务负责人同时也是他的小姨子给喊到自己办公室来问话。
这财务负责人名叫孙晓芳,比姐夫小了十几岁年纪,刚刚三十出头还没结婚,一副水灵小s妇的打扮。
她反反复复看了律师函,又主动上网查询了法院的立案公示信息,查到了对方果然已经起诉。
“这事儿……法律上来说,他们避开设计院,直接告我们也不算错就算设计院的设计师在出图的时候,建议使用了某些专利技术,也不能说设计院错。
专利本来就是给人用的,只要我们作为施工方给了授权费、拿到使用授权,那还是不犯法的。当然,如果是让开发商方面承担这种费用、去出钱买这个授权,理论上也行。
我看了我们和开发商之间的承包合同,对于这部分费用并没有任何条款约定过,属于空白。所以原告方把我们和开发商列为共同被告,也没问题……”
国人经常对于专利的价值认知有很大偏差。
许多外行看小白文,都觉得“专利就是用来垄断的,就是为了这玩意儿我可以造别人不能造,我就能吃下全部市场”。
而实际上,现实生活中的专利哪有这么用的。
99%的专利,都是巴不得让别人用的,只要对方付授权费。
真到了对方开价想买授权、而专利持有人却装逼梗脖子、拒绝谈判的状态,说不定等来的只是国w院专利行政管理部门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