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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韬脸色一变,转头便要走,李旦却喊住了他。闻韬猝然转身,却见他把一个琴穗放在了案上。琴穗上有玉扣,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你可记得,当日我收下这枚玉扣作符契时,与你曾说过甚么。”
闻韬当然记得。
李旦只为朋友抚琴,李旦只请朋友饮酒。但若剑衣侯成为了他的主人,那么无论对方待他如何地尊重,甚至从肌肤之亲发展到床笫之欢,李旦都不会认可闻韬是自己的朋友。因此,李旦再未为闻韬抚琴,也从不请他饮酒。
当这两件事同时发生时,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重新将闻韬视作了自己的朋友。
闻韬当然明白这琴与酒意味着什么。
闻韬问:“你要走?”他缓步朝亭中走去,直到他离李旦足够近。“聂英奇信上说,陆长庚此番会与他同来幽州。你可是要和他同去?”
李旦却道:“他既要来,那我须得走得更快些。”他点燃了案上降香,道:“想来这也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我已经把该做的事都交待给了闻陆。”
闻韬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他声音里没甚么责备,甚至没透漏出太多失落。
李旦却躲开了他的目光,道:“你的面前,正有一座亟待开启的宝藏。我却对这宝藏感到厌烦而恐惧。在它被打开之前抽身而退,岂非是最恰当的时机。”
闻韬坐了下来,为两人斟上酒,道:“那么在你临走之前,可否容许我最后一次利用你的智慧?”
李旦依旧站着,道:“请侯爷赐教。”
闻韬道:“你说我身边有一座宝藏。而这宝藏,却葬于危楼之下。”
李旦道:“若不葬于危楼之下,开启这宝藏的钥匙,又怎会如此轻易地为侯爷所得?”
闻韬道:“只因那时候,在别人眼中,他无异于一具用来泄愤的尸体。”
他们说的宝藏,自然是孔雀刀法与身毒王位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所能带来的利益。而这钥匙,自然便是苏格。
这青年当时不过是个身受重伤,满面疤痕的奴隶。他在焉耆呆的这几年,神智狂乱,浑浑噩噩,却被那铁勒僮仆都尉用药瘾操控着杀了许多焉耆人。此番铁勒被汉人击退,他又再次被俘。也许焉耆人本要将他当做替罪羊,待处死他之后,大概还要将他尸体曝晒鞭笞。但是当闻韬示意聂英奇开口时,只用了十金,那焉耆刑官便将苏格卖给了他。
李旦道:“聂英奇在关外虽不足半年,却已是鄯善有名的神医。焉耆与鄯善只隔着一个蒲昌海,商旅往来,无有停绝。你难道以为,他会不知道聂英奇是怎样一个人?苏格在焉耆待了七年,那刑官又怎会没听说过他的刀法?将一个身负重伤的绝世刀客卖给一个神医,他自然能想到会有何种后果。而当这个刀客也许还身负孔雀刀的秘密,而这买主的朋友恰好因为这秘密而获罪,即便是十岁孩童,也知道他算是送了你一个大便宜。时至今日,苏格虽已成为危楼之下宝藏的钥匙。侯爷却早该想想,将这钥匙拱手相送的人,又会有怎样的意图。”
天色阴沉而发白,四周越来越冷,案上的香已燃去了一半。
闻韬轻声道:“你临走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竟是教我怀疑他?”
李旦道:“我自然明白这是侯爷最不愿做的事。但你要明白,郑吉是你的剑衣,他只会保护你,苏格却不是。他从前曾是一把可怕的刀,现在这刀生锈了,便成了废刀。你若是想用它来作钥匙,可以。但要放在手中赏玩。此刀虽无心,刃似也钝,若不慎被划了一道,无自觉时沾了些许刀锈,却也能如剧毒般致命。”
李旦不再说话,他在案边坐下,开始抚琴。闻韬却开始独酌。
李旦的琴声雅致,乍听起来却柔和得出奇,似连黄昏也在此际止步。
琴总是孤芳而寂寥,很少会这样柔和。冬日夕照抹在院中小池上的微光,也不会有这般的妥帖与温情。只是越柔和的琴声,却也最易让人放下心防,陷入无尽的思忆中。就像越是醇厚的好酒,便入口越是余韵绵长,绝不上头,直到醉时方觉厉害。而当一个人陷入思忆时,他便越是容易喝醉。
当雪片在呼啸悲风的余响中飘入亭榭时,闻韬早已沉醉。谁也不知道,他是沉醉在了这琴声中,还是沉醉在了他自己构织的思忆里,或者仅仅是因为李旦带来的那一壶好酒。只是他清醒之时,亭中人早已不知去向,案上降香也已燃尽。而当闻韬压了压酸痛的眉骨,朝四周看去。目之所及,竟是黑压压夜色之下的一天一地的白。
苏格睡在暖阁里。
闻韬觉得自己真的醉得太厉害了些。他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苏格的房内。而他居然还不想出去,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府中人给房内上了碳炉添了熏笼。苏格围着一床厚丝被,倚靠在熏笼边。他的呼吸轻浅而不规律,这节奏细碎而不安,但他面上的表情却称得上宁静。即便是这样凛冽的冬夜,似乎也在他的睡眠之中变得温柔起来。他身上穿着一件郑吉的旧中单,妥帖地包裹着他的身体。盖应两人不但面貌极其肖似,身形亦是差不多高挑消瘦,甚至也有着一样的毛病。
例如,浅眠。
但没有两个人会是完全相同的。仿佛是情人才能记忆的标识,闻韬很早便注意到,苏格右眼角边,并没有郑吉所有的那一颗泪痣。
烛光从暖阁的窗纱中透进来,闻韬看到苏格的眼睫在气息中微微拂动着。片刻之后,那小扇子似的睫毛扑棱了两下,睁了开来。他看到闻韬,却不再露出防备或是惊讶的表情。似乎仍在梦中一般,他在睫毛底下看着闻韬,目光迷茫而温和。
闻韬的心跳猛然加快,他下意识地想去拂青年的睡穴。而在他的一生中,他用来打穴的手指从未这般温柔,也从未颤抖得这样厉害过。苏格恍惚地看着他,突然浅浅一笑。他的牙齿细致而整齐,在这样微笑时,看来竟无比甜美。
下一瞬,苏格偏过脸,轻轻咬住了闻韬的手指。
*
过了几日,大雪初霁。苏格的药瘾戒了大半,身体也恢复得不错,想出去透透气。闻韬给他挑了一匹好马和一架轻弓,带他跟随众人一同去猎场冬狩。谁知竟有乞奴埋伏于密林之中,待众人散开后,便向落单苏格发起奇袭。闻韬当时离得不远,听到林中有异响,打马冲过来便护住了苏格。然而对方人数竟不少,个个俱是武功高强,百里挑一的死士。乞奴借着林中地理之便,两人与之缠斗多时,一时半刻竟也出不了这密林。
僵持之间,苏格看到闻韬闭了闭眼。连日大雪,今早却是日光大盛。闻韬在雪中陪着苏格行了半日,被雪光刺得有些不舒服。此刻林中幽暗,眼前竟又一团团地发黑。苏格深知,若教闻韬的盲症在此地又发起来,两人一时半刻就讨不到便宜了。
此时,林外远远地有马蹄经过。苏格不再犹豫,突然拔箭引弓,作势欲射。乞奴见他动作,俱是为止一凛,兀自闪躲。却不想苏格的箭却不是朝乞奴而来。白光闪过,羽箭射向天际,划出一声尖利的鸣啸。那竟是一个鸣镝!
林外马蹄声倏然而止,片刻后便向林中方向奔来。对方哪曾想苏格竟带了此物在身上,见援军将至,便也不得不撤走。不多时,便有一小队人马赶了过来,将两人接到了营中。
闻韬的双眼冰敷了两个时辰,便也没什么大碍。夜色将至,卫士要护送两人回府,苏格却不肯离开,死活要将那鸣镝找回来。众人早已耳闻,苏小公子七年之后被剑衣侯带回闻府却变了苏小疯子,他们也就只当苏格此时又发了癔症,便也不以为意。
但剑衣侯似乎也跟着一起发疯,竟派人在林中举火,亲自带了人马,牵了猎犬连夜寻找。
闻韬不曾问过苏格这只白羽鸣镝的来历,也不问他为何如此看重此物,或者到底想起了多少身世。只是此番苏格是为他解围才将箭射出,他见自己在青年心中地位压了这死物一筹,心中隐隐却生出些快乐来。好在树林不大,冬日枝上光秃,找起来也并不麻烦。次日天气转暖,到了午后雪又化了不少,挂在枝上的鸣镝居然真的找了回来。如此一番折腾,待两人回到府中,已是次日傍晚。
闻韬当夜却生起病来。
心境不设防时,身体似乎也会一样地不设防。似乎在风亭中听琴的那一夜,他便醉死在了那风雪中,染上了寒症。闻韬不肯惊动老夫人,当夜自己捱了过去。到了次日,症状愈发重,只好支使闻陆去请大夫开方子。
一整日,苏格都待在房中照顾闻韬。
闻韬病中精神不错,脾气却有些古怪。有时想方设法与苏格过不去,简直是存心想把他气走,若非体温烫的要命,眼睛又发着红,苏格会以为闻韬在装病找自己麻烦。有时,闻韬却又很温和,沙哑地柔声对他道谢,让他自己去休息。苏格此时倒有些歉疚起来,后悔地道:“是我的错,要你去林地给我找了一整夜。”
闻韬道:“对,这都是你害的。”他拿着本书,靠在榻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
苏格道:“你要是生我的气,我就去找李旦来照顾你。”
闻韬却道:“他不在。”
苏格道:“我前日还找他为我调弦呢,他甚么时候回来?”
闻韬道:“谁知道,也许他不打算再回来了。”
苏格有些意外:“他走了?”他走过去,将书册从闻韬手中抽来,道:“你眼睛好红,别看了。”
闻韬却牵过他的手腕,让他坐在榻边,道:“你让他给你调弦干甚么?你难道会弹琴?”
苏格道:“谁告诉你我不会?”
闻韬嗤笑道:“就算你会弹,那也必然弹得相当难听。”
此时闻帆送药进来,闻韬这才放了手。苏格服侍他喝了药,又问炭火够不够热,过了一会儿再来问他要不要喝茶,还又给他在腰后垫了个枕头。闻韬不胜其烦地赶走了他,不一会儿却又把他叫回来,说要听苏格弹琴。
苏格那日给旧琴换弦也不过是心血来潮。他对过往之事本就无所印象,七年间又绝无碰琴的机会,即便从前是熟手,此刻也早生疏了。但他倒没什么忸怩之态,取了琴,给闻韬奏了一曲关山月。
曲子很短,苏格慢腾腾地弹着,却满头是汗。闻韬听完后,只道:“这支曲子再简单不过。”
他猜得一点没错。琴是郑吉的旧物。郑吉幼时便学得很不经心,会了几首不成调子的指法后,便将其束之高阁,十来年也不曾动过一次。苏格也许比郑吉弹得好了那么一丁点,但也真的只有那么一点。
苏格道:“我知道。莫说是长安云韶府中的琴家,即便是幽州寻常酒肆里的最下等的乐户,也比我弹得像样些。”
闻韬道:“你去过长安吗?”
苏格只道:“我在焉耆宫中时,曾听去过长安的琴师说,长安城教坊中的乐曲,如九天仙音,二月春风,云韶一奏,不似人间。所以这教坊,便又叫云韶府。”
闻韬道:“这种时候,你记性倒是又突然好了起来。”
苏格静静地笑了笑,道:“我不止记得这个,我还记得别的许多。”
闻韬让他坐得更近些,苏格乖顺地伏在榻边,握着闻韬的手,轻轻地道:“我脑子清醒的时候,他们在我身边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会忘记。”他不知想到了甚么,脸上表情一阵伤感又一阵迷惘。
苏格眉眼低垂的模样,却突然教闻韬心中因为高热稍微模糊的痛苦再度清晰起来。他把苏格的手捏了捏,将对方从深陷的思绪里拉回来,轻声道:“方才那支关山月,你也是这般记住的?”苏格点了点头,闻韬给他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柔声问:“那你一定也记得唱辞。”
苏格果然给他吟了两段。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一段关山月,一段饮马河。
苏格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而单薄。和郑吉一模一样的声音。
这声音带来的不仅仅是渺远而温柔的往事,还有一些裹挟着风沙的记忆。
闻韬将指尖触在苏格温热的颈子上,顺着微凸的喉结滑下。他轻声道:“你可知道,这饮马河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孔雀河。”
血红的月亮,雪白的沙漠和雪地,郑吉仰着脸苍白的微笑,沙哑而低弱的耳语,躺在自己怀中逐渐变冷的身体……马车板拼成的棺木上,沙子吸干了刚剥下的马皮上的鲜血。郑吉独自躺在异乡的土地上,被薄薄的木板,厚厚的沙子与白雪覆盖着……所有的一切,最后都变成了孔雀河畔的一座孤冢。
这孤冢,现在却不知去向。
这些记忆太鲜活,太靠近,似乎像个不真实的梦境。
而那孤冢里的人,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在这样一个寒冬的深夜里,他的手脚会如何地冰冷?来年春来之时,他是否已化作了那青青河畔之草?这个世界上,此刻又有谁,与他一样怀想这死去不久的青年?
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如果他只是在他乡异县,那该多好。即便此际只能在梦中躺于他身边,但终有一日,他依然会如堂前春燕一般,回到自己的身边。
闻韬的嗓子很干,甚至有些疼。但这疼痛此时竟变做了愉悦,似乎让他更靠近那荒冢中死去的郑吉,而不是眼前生命尚且鲜活的苏格。苏格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他的喉管在闻韬指腹下微微地颤抖。闻韬的思绪却在这如水的声音中无知觉地流淌,身体也轻飘飘地没了知觉。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难过?”苏格在问他,“你见到我的时候,总是一时这样快乐,一时却这样难过。”
他膝上放着那架被遗忘的琴,挨过身来与闻韬说话。青年在烛影之下浅浅地微笑着。闻韬的手从喉结划上苏格尖削而流畅的下颔,触着他柔软的嘴唇。
青年偏了偏头,又咬住了闻韬的手指。
这动作有些熟悉,却甜美得难以言喻。扑簌的睫毛下,苏格用幽黑的眼珠深深地看着他,指尖划出凌乱的弦音。闻韬在他耳畔低声道:“不要动琴。”他将琴从苏格膝上抽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边。
不要动情。
他在对谁说这句话?是对苏格,还是他自己?
苏格显然没有听他的。
他俯身拥住了闻韬的肩头。
闻韬将青年消瘦却柔韧的肢体束缚在怀抱中,从他脆弱的脖颈一路亲吻到苍白身体上的每一处肌肤。抵死缠绵之时,闻韬似乎看到那苍白胸口本该是箭伤疤痕的地方,却是一颗浅浅的,极小的痣。它落在青年胸口上,像一个欲语还休的吻,又像一颗蜻蜓点水的心。闻韬低头去咬住那片平滑而柔软的肌肤,对方被他弄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轻轻发出难耐的低吟,缠住闻韬的双手却搂得更紧了些。
缠绵的记忆纷至沓来,掩过了玉门关外的风沙。
闻韬醒来时,汗湿的身体轻松而沉重。轻松是因为高热已退,沉重却是因为苏格的身躯伏在他身上,紧紧挨着他。闻韬将他抱到怀内,轻轻摇醒。苏格惺忪地睁眼,两人在半梦半醒之中柔和地温存着,交换印在脸颊与赤‘裸肩头的轻吻。
闻韬将披了中衣的苏格抱到镜子前,两人凝视着镜中的对方与自己。他拿了梳子,给苏格梳起披散的长发。苏格的头发许多年未修剪过,此刻被闻韬放在掌中细细梳理,变得柔顺光净起来。闻韬将他鬓发拨到脑后,用一个旧木簪子将长发都绾起来。
苏格见闻韬眼睛也不眨地看着镜中,笑道:“你怎么回事,在看甚么?”
闻韬却不答,他从身后环抱着苏格,看着青年在镜中的脸。
天还未亮,月光从云母画屏后透过清光。闻韬突然像是想到了甚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妆奁里取了一截眉墨。他哄诱着苏格把脸微微偏到一边,在他右侧脸颊的眼尾处,轻轻地按了一下。
闻韬将苏格转过身,面对着自己。他低声道:“你真好看。”
苏格眼角新点上的泪痣,果然像一滴未画成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琅琊海
【前情提要】:聂英奇找到郑吉棺木,一路扶灵回到幽州。苏格离开闻府,在天漠茶寮边借宿,半夜梦见郑吉偷刀之事,恢复了些许记忆。苏格用鸣镝射下了茶寮顶上的酒旗,召来章掖。章掖说,都亭侯在等你带着孔雀刀回去,他并不知道,暗帝给闻韬的孔雀刀其实是假的。苏格得知母亲已死,心灰意冷,甩脱章掖独自出走,却因躲避乞奴追杀,独自来到琅琊。
***
聂英奇怒道:“你对苏格做了甚么?你明知道郑吉已经死了!”
不等闻韬回答,他突然翻身上马,朝城外狂奔而去。闻韬打马追赶,聂英奇却始终一言不发。
到了城外一座破庙,聂英奇突然勒马。他下马走到了破庙门口,却不走进去。闻韬让别人在路边等着,自己跟了过去,问:“怎么回事?”
然后他听到唱诵经文与法器的声音,皱起了眉。这破庙中居然还有僧人?
聂英奇道:“他们是我请来的。”
闻韬道:“你干甚么?”
聂英奇冷冷地道:“做法事,超度亡魂。”
闻韬愣了片刻,然后他突然明白发生了甚么事。他哑声道:“你……找到他了?”
聂英奇转过脸来,冷笑道:“我不仅找到了郑吉的棺木,我还将他带回来见你了。现在,当着郑吉的面,我再问你一次,你对苏格做了甚么,你还打算再对他做甚么?”
*
法事做完,几个僧人被请了出去。闻韬与聂英奇走进了那破败的佛堂。
闻韬第一次见到了那艘裹着马皮的小船。陆长庚正守在旁边。
马皮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只是干枯而发灰的土黄。果然如章掖所说的那般,马皮脱水之后不断皱缩,将那小船与木板紧紧裹住。包裹似乎没被打开过,只有外面捆扎过的草绳的痕迹。陆长庚本想在外面套上棺椁,但从焉耆一路扶灵至此,路途遥远,那小船运送起来,到底更方便些。
聂英奇看闻韬盯着小船,身体一动不动,冷笑道:“怎么,是否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闻韬惨白着脸,一声不吭。
当日在暗帝陵的乱葬岗中,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