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琴圣?
只可惜,以如歌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白衣男子的背影,无法看到他的容貌。但就算是背影,也显得涤然出尘、雅洁如仙。
风细细告诉她,他的名字叫有琴泓。
而劝说有琴泓,正是如歌必须要面临的一项任务。这个任务,自然是风细细交给她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也是风细细对她的要求。
可是,看着白衣男子的背影,如歌心中忽然打起了鼓。
客人们聚精会神地聆听有琴泓的琴曲。
品花楼的姑娘们却在暗自打量堂内的客人。
大堂内共有三十六张桌子。
其中九张极品紫檀木红漆大圆桌,二十七张上好雕花方桌。每张紫檀木圆桌由一个小厮加一个丫头伺候;每张雕花方桌只由一个小厮伺候。订下一张紫檀木圆桌的银子,比订一张雕花方桌的银子要多上十倍。而且如果只有钱而地位声势不足,任你出再多的银子,品花楼宁可紫檀木桌子空着,也不会让你坐上它。
够资格坐上紫檀木桌的客人,财富和身份无可置疑。
所以品花楼姑娘们的眼睛绝大部分集中在九张紫檀木桌的客人身上。
尤其是最接近青竹阁台的一张。
那张桌有三个人。
在进场前,风细细大致告诉过如歌他们的名字和特征。
最让人瞩目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锦衣玉带,金冠束发,面如冠玉,相貌英挺,气质轩昂。应该就是本场的热点——
刀无暇。
还不错,如歌点头。
天下无刀城是江湖中仅次于烈火山庄的一大门派,隐然有坐二望一的声势。刀无暇是天下无刀的少主,未来的城主,武功堪称少侠一辈的翘楚,再加上相貌不凡,清誉不俗,成为众花今晚竞逐的重心亦在情理之中。
刀无暇右手边是一个年纪更轻些的男子,他体态微胖,面容白皙,眼神却有些阴暗。他应该是刀无暇的胞弟刀无痕。奇怪,兄弟两个相貌上怎么会相差如此多。
如歌看向刀无暇左手——
哈,那是个女子。原则上品花楼是不欢迎女性客人的,然而,如果这个女子身份很“崇高”,或者带她进来的人身份很“崇高”,还是可以通融的。(什么?有人问“崇高”的标准?自己去想好了。)
她的名字好像是——刀冽香,天下无刀城主惟一的女儿。
刀冽香长得不是十分柔媚,五官线条较硬朗,眉宇间一股英气。她没有在仔细听有琴泓的弹奏,只是端起酒杯,安静地独酌。
好,观察完毕。
如歌收回目光,看一看身前坐姿优雅的风细细,暗自希望她今晚能一切顺利,得偿心愿。
不对!
如歌忽然间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猛抬头,向大堂的一角看去!
普通的雕花方桌。
上面只摆着三道普通的小菜,没有酒,菜没有动过。
桌旁两个人。
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黑衣,淡眉,眼睛细而狭长,神态恭谨地站在另一个男子身后。
那是个玉一般的男子。
一身青色布衣,二十二三岁,容貌清俊,双目温润如莹玉,眉宇间似有淡淡的光华,初看并不打眼,然而细品下去,却如着迷一样,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青衣男子却是坐在一辆木轮椅上,双腿似有残疾。他的双手放在腿上,干净整洁,左手上有一枚羊脂白玉扳指,雕着花纹,因为离得远,看不大清楚。
如歌望过去的时候,青衣男子也正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穿越过宾客满座的大堂。
碰撞!
青衣男子微笑。
笑容如蕴有日月灵气的美玉,淡雅而润泽,一直撞进如歌的胸口!
如歌像受惊的小鹿,急急低下脑袋,不敢再看他,但心中已是慌乱成一团,一时间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
青竹琴台。
有琴泓宽袖轻扬,一曲终了。
余音缭绕片刻后,满堂宾客才好似从幻境中缓缓清醒,喝彩声、赞叹声象浪潮一样荡起,气氛达到了高潮。
如歌却还没有从见到青衣男子的震撼中缓过气。
有琴泓退场。
如歌仍在发怔。
风细细有些着急,偷偷回过手,拽拽她的衣角。
如歌眨眨眼睛,哎呀,差点忘了自己还身负重任。她连忙向风细细比个放心的手势,转身离开了大堂。
新月如眉。
繁星点点。
品花楼的后花园中,山水亭阁显得出奇得宁静,似乎同大堂内的热闹喧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月光下。
如歌对着前方的白色清影,提高声音喊道:“有琴先生,请您等等。”
那白衣背影略微慢些,却未停下脚步。
如歌只恐被他走掉,连忙拉高裙子,一路快跑追上去,边跑边喊:“有琴先生,等等我,有事情请您帮忙!”
有琴泓眉头微皱,只觉有一团火焰向他冲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拦在他面前,清水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地盯着他看。
原来是个红衣裳的小姑娘。
晶莹剔透的小脸儿,讨好的笑容,清脆的声音:“有琴先生好!”
如歌笑吟吟地瞅着有琴泓。
他很清瘦,眉头好像很习惯皱起来,已经有了浅浅的褶纹。他的目光疏离,象是不喜欢别人的打扰。他站在那里,像一泓被世人遗忘千万年的泉水,无波无痕,无爱无恨。
“有琴先生,我是品花楼的丫头,我叫做歌儿。”
“不认识。”
“呵呵,现在不就认识了吗?”她笑得纯净无邪。
“走开。”
如歌的笑容垮下,沮丧道:“先生,你难道不晓得跟陌生人说话是很需要勇气的?你这样冷冰冰,会非常打击我以后跟人交往的信心。”
“与我无关。”对品花楼的姑娘丫头来说,每日里接待的不都是“陌生人”吗?这小丫头说什么笑话。
“我是新来的。”如歌挤出“惨兮兮”的表情,希望能争取到他的同情。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那么,她决定单刀直入——
“我们小姐请您为她伴曲。”
是啦,这就是风细细的“完美”计划。
风细细擅长舞蹈,曾有才子题诗,赞她舞姿优美如“清风扶弱柳,彩蝶戏芙蓉”。今晚这种场合,她自然要舞上一曲来吸引众客目光了。只是,在品花楼舞艺出众的并不只有她一人,薄荷姑娘、紫蜻蜓姑娘和香桃姑娘也甚为出色。要拔得头筹,就必须要出奇招!
让有琴泓为她伴曲!世人皆知,有琴泓孤傲清高,向来不肯为人做和。如果能说动他,请他帮忙,风细细就可以趁着他的声名,成为全场最瞩目的亮点。
不过,要说动有琴泓是一件万分困难的事情。
如歌与有琴泓站在后花园中。
从大堂方向忽然飘来一阵丝竹之声,有女子婉转低回的歌唱,曲意缠绵,撩人心脾。
她知道,现在品花楼内众姑娘间的争才斗艺、展现才貌的角逐已经开始了。风细细肯定在等她的好消息。所以,她必须成功!
她低声央求:“拜托了,有琴先生,为我们小姐弹奏一段曲子吧,不用很长,很快就可以结束的!”
“做梦。”他绕过她便欲离去。
如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道:
“请你答应我!”
她的手心很热,透过衣衫,熨在他右臂的臂弯。
有琴泓微怔。
然后,甩开她,怒道:“放肆!”
“好不好,答应我嘛。”如歌吐吐舌头,将双手背在身后,不屈不挠继续做工作。
有琴泓心下一阵烦乱。
她明明已经松开手了,他为何还是觉得臂弯处火烫烫一片,象是被她留下了烙印。
“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给你一个心愿哦。”
月光柔和地洒下来,如歌笑得像个精灵的仙女,好像在郑重地等待他许愿。
“我没有愿望。”
“不可能。每个人都会有心愿的。你肯定也会有。”
有琴泓冷笑。
“即使有,你也实现不了。”
如歌小小地可爱地微笑:
“那可不一定。你千万不要小看世上任何一个人,每一个人的能量都可能是无穷的。”
“成交吗?”
如歌一只脚刚踏回品花楼,眼珠子就险些掉出来。
天哪,百合姑娘在做什么?!
只见百合粉脸含春,杏眼微眯,丹唇微启,一袭娇黄薄纱绸裙慵懒地半褪着,飘坠在地板上。她的粉肩赤裸,胸襟敞开,艳黄色的抹胸清晰可见,娇白的乳沟诱人地颤抖。
这,难道就是风细细告诉过她,而她却还无缘一见的“脱衣舞”?!
如歌睁大眼睛,看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百合媚惑翩舞着,纤纤细腰摇摆如水中灵鱼,一手轻褪着所剩无多的衣裳,一手轻抚着酥乳般的胸口,伴着乐师们的曲子,一路向刀无暇三人的桌子行去!
如歌站回风细细身后,低声道:
“办好了。”
风细细点头,轻道:“先看戏吧。”
百合翩翩旋舞如九天飞花,忽然,又如断翅的蝴蝶,失魂般跌落在刀无暇的身上。
品花楼一阵惊叹!
几乎所有的客人都用艳羡的目光盯着刀无暇,恨不得把自己换作他,好一饱如此艳福。
但——
刀无暇面容一板,眉头紧皱,“霍”地一声立起,硬生生将百合甩倒在了地上!
“啊!”
很多客人惊得站起来,不会吧,这样糟蹋美人儿。
“蠢货。”
风细细轻不可闻地冷笑。
如歌知道她的意思。在这样大庭广众的场合,天下无刀城又素讲体面规矩,百合想用近乎淫荡的脱衣舞来引诱刀无暇,是不可能会成功的。
也许,这也是百合在赌呢?以百合的姿色,在品花楼顶多中等偏上,排名一直徘徊在二十名上下,要想出名,只能一博了。成者王侯败者贼。可惜,百合失败了。于是,她成了蠢货。
百合却仍在媚笑,灵蛇一般又扑住了刀无暇的身子,白葱似的指尖儿爱抚着他的大腿,缓缓地、柔媚地向上游走。
朱唇呢喃道:“刀公子……”
她既然已经赌了,就要彻底赌上一把!
另一边。
如歌望着仍在努力争取的百合,心中忽然一阵凄然。
她想到了远方的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有着幽黑发蓝的卷发,幽黑发蓝的眼睛,右耳有幽蓝的宝石。她忽然很想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可曾想念过她。
无意识的,她又去看那个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正在凝视她。
他似乎一直在凝视她,眼底有淡淡的担忧。这次,刀无暇没有动。
动的是刀冽香!
她一把揪起百合的长发,劈手两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百合的脸颊顿时肿起来,血丝顺着嘴角流出!
“贱人!”刀冽香冷喝,“你很喜欢脱衣服勾引男人对不对?好,姑奶奶今天就让你脱个干净!”
“刷——”
百合的衣裳被刀冽香扯成碎片,顷刻间,只剩下艳黄的抹胸和底裤!
“不!”
百合惊恐地蜷缩起赤裸的身子,嫩白的娇躯在春日的夜里瑟瑟发抖。
刀冽香冷哼:“还有些零碎,一并脱了吧!”
伸手向百合的抹胸抓去!
如歌只觉有一口热血向喉咙冲!
握紧拳头便要急喝——
空中飞起一件黑色衣裳。
轻飘飘越过众人头顶,罩在颤抖恐惧的百合身上。
百合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用它裹住全身,泪水,疯涌在黑色的衣襟上。
刀冽香震怒!
凤目圆睁向大堂右边角落瞪去,见一淡眉细目男子仅着中衣,神情不卑不亢,百合身上的黑衣显是他掷来的,不禁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妹子!”
刀无痕却突然止住她的呵斥,白胖的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向刀无暇递个眼色。
电光火石间,他已认出了那淡眉细目男子正是玄璜!
玄璜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烈火山庄。
当今世上,所有人都听过一句话。
人间烈火,冥界暗河。
烈火山庄坐稳白道的第一把交椅,暗河组织则是绿林黑道的龙头,两股势力明争暗斗数年,发生大小战役七十八起,双方共死亡七百二十六人、伤一千九百一十八人、失踪一百四十五人。
然而,十九年前暗河组织却忽然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再无任何动静和消息,一夜间在江湖绝迹。
烈火山庄从此也再没有对手。
几年后,烈火山庄就等于天下武林。
烈火山庄庄主烈明镜共有三个弟子。
其中二弟子玉自寒,甚少在江湖上行走,识得他的人很少,天下无刀城的鸽组收集到整理有关他的资料并不多。
玉自寒,二十二岁,自幼双耳失聪,双腿残疾,常穿青衫,容貌温润如玉,左手一枚羊脂白玉扳指。相传他有六个随仆,青圭、赤璋、白琥、玄璜、黄琮、苍璧,其中,玄璜与黄琮为世人所多见。
刀无痕正是认出了玄璜。
品花楼。
静悄悄。
乐师忘记了奏乐。
宾客忘记了呼吸。
他们或兴奋或好奇或担心地等待着情势的变化。
刀无暇一振锦袍,玉面露出喜容,几个大步便行到那雕花木桌前,对木轮椅中的青衣清俊男子,一揖到地,朗声恭敬道:
“天下无刀城刀无暇见过玉公子!”
话未落,他便觉不妥,这玉自寒是个聋子,如何听得他说些什么,恐有不敬之嫌。但如何与聋子沟通,一时间又想不出好法子,竟有些怔在那里。
这时,一股柔和如春风的力道轻轻将他的身子托起,刀无暇不敢违逆,顺着这股力道抬起头来。
玉自寒的双目。
恬淡而安适,象灵山秀水间沉静的温玉。
玄璜道:“刀公子,说话时请面对我家少爷,少爷自会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纸,和一支做工精细的碳笔,摆在桌上。
刀无暇心道,莫非玉自寒习得唇语,能从口型知晓话语内容,这倒需小心了。边想,他边对玉自寒抱拳连声致歉,道:“在下小妹年少气盛,行事不知轻重,让玉公子见笑了,回去必当严加管教。”
玉自寒在纸上淡如轻烟般写道:
“令妹天真,不必多责。”
刀无暇松口气,道:“是。”
玄璜道:“这青楼女子举止放荡,确有失礼之处,刀姑娘看不下去亦在情理之中。但凡事应适可而止。”
刀无暇道:“多谢教诲。”
玉自寒微微摇头,叫他不必如此客气。
这边,风细细暗想,这位玉公子不知何方神圣,竟能使得名震天下的无暇公子如此谦恭以待。只可惜,这秀玉般的人儿竟似又聋又哑又残,可见上天是见不得人完美的。
如歌却一直注意着被众人遗忘的百合。
百合彻底失败了,她娇艳的脸庞上满是狼狈的泪渍,十指死死抓紧身上的黑色衣裳,一个劲儿不住地颤抖。终于,她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要离开这个带给她羞辱的地方,没有人看她,她希望能静悄悄地退场。
她低下头,咬紧牙,不想看见楼里其他姑娘嘲讽的表情。但是,当她经过时,依然听到了香桃的讥笑、曲悠悠的冷哼、薄荷飞白眼的动静、柳絮唾口水的声音……忽然,一只脚平空横出来,绊在她的身前!
百合慌乱间哪里来得及去躲闪,左腿一弯,身子失去平衡就往地上跌。她伸手想去抓住什么,却又被人推了一把,惊慌中忙抬眼,一张跋扈得意的脸,是凤凰,平日里她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落井下石?!
百合止不住坠跌的势头,身子摔下去,她闭上眼睛,胸中一片阴冷漆黑,她恨!每个人都在努力向上爬,可以用各种手段,只要能成功!她无非是选了一个错误的方法,为何就要落入被人嘲笑和践踏的深渊,她恨!
一双温暖的小手。
百合没有跌在冰凉的地上,有一双温暖的小手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将她用力地扶了起来,稳稳地站在使脚绊她的凤凰旁边。
凤凰恼怒有人扫了她的兴,低头“呸”一口,啐在百合衣角,骂道:
“贱货!”
百合好似没有听见,也没有回头看一下是谁扶起了她,僵直着身子,径直走出了品花楼,走入外面的夜色中。
如歌垂首站回风细细身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风细细扭头瞪她一眼,以手帕掩口,轻叱道:
“那种贱人,理她做什么,惹一身麻烦。”
如歌不语。
“你身手倒蛮快,一溜烟就窜到那贱人后面,使得是什么功夫?”风细细狐疑道,忽然觉得自己对歌儿好像也不甚了解。
如歌向场中望了望,道:“小姐,幽兰姑娘的书画表演马上就要结束了,你是否要接着上场。”
风细细连忙整整衣裙,理好面纱,再顾不得追问如歌。
品花楼内。
有琴泓正在奏琴。
风细细正在起舞。
没有人注意到少了个丫头。
后花园中。
月色淡极。
古琴之声传来,悠悠谦和,平淡雅致。
如歌仰首望着幽蓝的夜空,风,吹动她红色的衣裳,烈烈向后扬起。因为无人,她洁白的小脸上有淡淡的忧伤。
有人经过,惊扰了她。
那人手拿一只小包袱,背脊挺得极直,面容艳丽而冷峻。
如歌叹息道:“为何要走呢?”
热热闹闹的桃花开在那人身边,花影映在她脸上,映得她左右两颊被掌掴的痕迹通红骇人。她瞪住如歌,眼中有凌厉的恨意,半晌,道:
“留下来,让你们侮辱嘲笑吗?”
“你有勇气在众人面前挑逗刀无暇,却没有勇气面对些闲言碎语?”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百合冷笑:“我为什么要对你说!”
如歌凝视她,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