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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打赌，如果城主大人能请来千年前的老古董矮人把秘库建得和上古时一模一样，我就把这些金币都吃下去……哎、维克托城主？”
玩笑才开到一半，尼斯便尴尬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在秘库的最深处有一张由无数流动着的金沙构成的宝座，而维克托·莫特森，银石城的城主大人就正端坐在那里。
在宝座旁还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绝大多数都是身穿皮甲乃至链甲，手里也握着兵器的大汉。
唯独有一具尸体身穿颇为累赘的礼服，完全不像能够战斗的样子——黎恩还能记得起来，上次见到那身礼服时，它正被穿在那位亲近商人的摩根爵士的身上。
除了几具尸体之外，其余的尸体上都并没有肉眼可见的伤痕，也没有出血的迹象。发现这一点，黎恩不禁加强了戒备。
不过，他完全可以看得出，城主维克托的状况似乎并不太好，他的面色苍白，皮肤新添了许多皱纹，双眼里布满血丝。
维克托明明身负不错的武力，此刻他的气息却弱得还不如一个普通的成年男子。
“你终于来了。”
维克托突然开口，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守密人静候了数百年的继承者，万物怀表的主人。”
“啊！”
黎恩还没想过居然会在这时被人叫破身份，尤其是关于万物怀表的事，让他惊疑不定地瞪着维克托，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与此同时，他也一边在心里询问琼斯，一边细细咀嚼着刚才维克托的话语。
“琼斯·博诺佛尔……这应该不是你的真名吧？”
瞟了一眼似乎不知所措的尼斯，黎恩决定开口回答：“我的本名是黎恩·怀特。”
“黎恩…怀特……”反复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维克托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们莫特森家族的由来吗？”
没等黎恩回答，他便接着向下说去。
“白之王与十二骑士的故事家喻户晓，不为人知的是，当白之王陨落之后，这十二位神圣骑士深入黑森林中完成白之王最后的任务。
而十二骑士的侍从骑士们则代表白之王最后的力量和心愿，代替他守护这一片大地。如今七大公国的皇室其实都是这些侍从骑士的血脉。
我们莫特森家族的先祖也一样，曾经作为侍从骑士跟随那位十二骑士中代表‘宽恕’的大人……”
……
随着维克托缓缓讲述，黎恩的面前仿佛呈现出一段被忘却的历史。
失去了被追随者的侍从骑士并没有就此沉沦，当魔力消退的黑暗时代降临在整个大陆上的时候。
这些曾经追随着白之王的骑士们，聚集了从那场可怕的爆炸中所幸存的战士，依旧选择在最黑暗的时代里保护那些弱小的人们。
而这些侍从骑士，就是如今诸国皇室的先祖。
但并不是所有的侍从骑士都选择了成为新的王者，有一些人遵循着之前所立下的神圣誓言踏上了新的征途。
莫特森家族就是其中一员，在整个时代稍显安定和平之后，他们就远离了繁华的城市，来到了这一片当初一无所有的荒凉之地。
盗贼，野兽，甚至更为危险的魔兽在这里四处横行。
不要说商人了，就算那些惯于搏命的冒险者和佣兵都不喜欢来到这个地方。
然而莫特森家族并不孤单，在他们到达这里之前，就有一支被白之王所派遣的矮人到达了这里。
是的，矮人。至少有一支矮人被白之王所折服，全心全意地为他而效忠，成为他不为人知的一支隐秘力量。
依托早就存在于这里的一处上古遗迹，矮人们重新建造了一座小型规模的地下堡垒，而最初在地上建立人类居所的目的也不过仅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那时，这里只是被称作“银石村”，除了莫特森家族和他们的仆从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居民在这里生活。
甚至可以说，银石城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当初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意外。
这几百年来，矮人和人类打得交道并不算多，原本莫特森家族维持与矮人的贸易算是一种义务，但后来从矮人那里得到的商品却帮助他们赚到了第一桶金。
然而矮人并不是唯一的理由，不可否认的是，这数百年来，如果没有莫特森家族一代代人不懈的努力，甚至流血牺牲，银石城也根本不可能成为如今这个样子。
从一无所有到如今繁华的“艺术之城”，驱逐魔兽，斩杀盗贼。
当公国的贵族已经丢弃长剑，享受歌舞升平之时，莫特森家族却有不止一任家主都牺牲了性命，他们流的血汗并不曾比那些诸国皇室少上丝毫，这是一段不为人知，只在家族内部代代相传的史诗。（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一族的使命
侍从骑士们的忠心与无私付出自然不可否认，然而他们的后代却不一定会这样持续下去。
特别是白之王封神失败陨落之后，世界上发生了一系列的巨大变化，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世事流转，人心易变，而守密人的隐秘传承经过这数百年来的黑暗，也即将断绝。
那些公国的统治者们都不愿意再背负古老的重担，更有甚者早已经遗忘了自己的使命，沉迷于享乐和权力之中。
事到如今，可能已经只剩下莫里森家族还死守着这个秘密了。
以及，另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预言。
“终有一日，大地荒芜，穹空焦烂，世界将被埋葬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是白之王在陨落之时，所遗留下的预言。
矮人之王从他陨落的土地上读取到了这一幕场景，也亲身体验到了那个预言的恐怖。他因见证了末日而双目溃烂，疯癫而死。但他临死之前却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的六个儿子，也就是中古时期六位矮人贤者。
在贤者的带领之下，一些心忧未来的矮人悄然在世界各地修筑了许多隐秘的地下工事，有的存储宝藏，有的用来隐藏机密，有的用来在末日降临时开启，为各族提供庇佑。
可惜，到了今天，就连矮人都已经遗忘了自己的使命，还记得这个预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而莫里森家族的使命，也要到今日为止了。
“这一副传承了千年的重担，就要交给你了。”
维克托·莫特森勉强露出了笑容：“就让守密人的使命能够在我这一代终结吧。我的儿子也再也不用背负这沉重的包袱，可以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从这一点来看，我衷心地感谢您来到此处，万物怀表之主黎恩。”
“……”
虽然有许多想问的，但最后黎恩问出口的是——
“那么，你的使命是什么？和我究竟有什么联系？”
“我们从先祖那里所继承的使命，便是万物怀表的第一任主人所给予的啊。”
维克托·莫特森嘶哑地咳嗽着，鲜血从嘴角流出，身体状况已经快要濒临极限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也不敢再犹豫：“我们莫特森家族所传承的使命，一共有两个。”
“第一，是与矮人保持盟友关系。
就算到了人类称霸大陆、矮人沦为奴隶的时代，我们家族一直跟矮人保持着私底下的各种走私活动，秘密地资助着他们的反抗组织。”
之前黎恩等人一直不解他为何可以请到矮人的大师，这个谜底便已经揭开了。
“第二，就是妥善保护和监管时间之沙，当万物怀表的主人出现就将它归还。”
维克托自嘲地笑了笑：“原本不会出现这么多乱子的……但是我父亲那一代的时候，家族曾经出现了资金周转不灵的情况。
父亲出于不得已，只好利用时间之沙来伪造古董，才获得足够的活动资金维持住与矮人的走私链条。”
“不幸的是，商会的密探发现了时间之沙的存在，因此而生出了贪欲。我父亲以死保卫它，却依旧被被盗走了一部分，最后被查明是落在了商会的手中。”
“为了夺回时间之沙，我和我最为信任的亲信摩根爵士装作闹翻，他借此机会加入商会成为了核心……可惜，时间之沙的诱惑太强，就连他也……”
看着摩根·狄福尔特死不瞑目的尸体，维克托轻声笑起来，笑声嘲弄：“他不仅想得到商会的那一份，甚至连我手中残余的部分也想抢夺。
先是出卖商会，炸开商会的宝库，回到这里复命时又叛变试图杀死我……可惜，他知道的太少了。
我们一族与时间之沙共处了数百年，莫特森的血脉早已经和它产生共鸣。只要消耗我的生命力，就可以暂时驱动时间之沙发挥力量——那是真正的力量，它积蓄了几千年的时光，凡人根本不可能阻挡。
就像是凡人永远无法抗拒死亡。”
他的语气森冷，仿佛来自冥府，带着刺骨的寒意。地上的尸首便是这一份寒意的明证。
黎恩可以确定，地上这些尸体中有不少在生前是比现在的自己更胜一筹的强者。
就算是前世号称北地佣兵之王的自己也不敢说轻轻松松就能把这一群人杀光，时间之沙的威力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维克托猛烈地咳了起来，原本就很虚弱的他显得更加危险，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了似的。
他下意识地用手帕捂住了嘴，等到咳嗽暂时平息，手帕上已经出现了几块暗红色的血渍。
“可惜，越过万物怀表，去支配这一份力量的代价太大了。”
他说话的时候，头发迅速生长、斑白、落下，面容上也浮现了层层皱纹：“倘若不是万物怀表在附近的话，我早就在那一瞬间也变成飞灰，甚至不会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
黎恩踏前：“我可以帮你阻断它的影响。”
“太晚了，我的大限已至。”
维克托嘶哑地叹息：“拜时间之沙的暴乱所赐，那一瞬间，我得以窥探未来那无穷可能性的冰山一角。
我因此才看到了过去和未来的片段，因此才得知你的存在。简直像是奇迹一样的……从‘那里’归来……竟然是真的。”
他望着黎恩，眼神复杂，其中似乎还蕴含着某些恳求之意：“黎恩，到旧王都去。
在并不久远的未来，将会有可怕的灾厄降临，如果你想要阻止这一切，就必须去旧王都——加拉凯斯。
你要进入那座皇宫的深处，找到最重要的宝物……那是白之王的遗物。睿智如他，一定留下了预备的后手。”
“灾厄降临……”
回想起当年的月汐兽潮与蛮荒之子所带来的恐怖与绝望，黎恩突然生出了某种期冀来。
当年的白之王曾经将魔兽与蛮荒种族驱逐，这是在前一世的黎恩死亡的时候都还没有人能够触及的伟业，当年那伟大的王者留下的措施，说不定真的是扭转局面的关键。
“旧王都加拉凯斯……”
维克托嘶哑地呢喃：“它就在旧王都里，我已经看到了……它在呼唤你……黎恩，一定要到……旧王都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尼斯的背叛
不知不觉，维克托·莫特森已经变得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皮肤皱缩，双眼也失去了神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仅仅是说出几个字，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我答应你。”
黎恩上前一步，斩钉截铁地回答道：“预言里的灾厄，就由我来阻止！”
“真是…太好了……”
低微的声音，仿佛马上就要咽气。这也难怪，被时间之沙强加了百年的岁月，作为凡人而言能够苟延残喘留下遗言就已经是莫特森家族血脉的特权了。
然而，也正是在生命终结的前夕，在无数时之沙的破碎时光中，维克托却获得了古代巫师们都梦寐以求的机会。
他的视野在这一刻超脱了凡人的制限，向上升华拔高，往更远的方向扩张，甚至可以看见……过去与未来时间线的波纹。
看见了，被重重掩饰着的某个“真相”。
“守密人也被愚弄了……居然是这样！黎恩，我……”
他拼命地张开嘴，从喉咙中却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腐朽的身体随着这一个动作已经到达了极限。
带着无尽的遗憾，维克托·莫特森死去了。
守密人的传承，恐怕也在此时此地画上了句点。
“莫特森先生……？”
黎恩连忙走近几步，然而就在他快要接近的时候，也许是搅动起了一阵微不足道的风，维克托·莫特森的身体居然就这样化为了灰尘，散落了一地。
无论是尸体还是衣物，都没有存留。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物件，叮叮当当地弹跳几下，落到了黎恩的脚边。
那是一个细小的沙漏，紫色水晶的外壁上用略显玫瑰色的彩金勾勒出古奥的花纹，而其中装载的砂砾则闪着水银般的流动光芒，仅仅是注视着它，就仿佛能够看见无尽的幻影。
开天辟地之初的光芒、星河之间的倒影、凶残的怪兽、英雄的传说。甚至是黎恩前世的伙伴、兽潮的屠杀、女战神的英姿……最终似乎还有钢铁的长蛇吞吐黑烟，飞天的银鸟的幻象一闪而过。
到最后，一切都在飞速流动的时光之下坍塌，归于混沌的寂灭，但下一个瞬间，时间之河流淌，万物重生，庞大的轮回重新开始。
就算心志坚定如黎恩，也在此刻陷入了刹那的迷茫。
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身后一个人影正在悄悄接近的举动。
黎恩伸出手去，眼看就要触摸到那枚沙漏的时候，脖颈上却传来一股森冷的寒意。
“真的很抱歉，琼斯……不，黎恩先生。”
从背后传来的那个声音中，带着一丝微妙的嘲讽。
“没想到你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大的事儿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不过，这倒也正好。”
虽然看不见，但黎恩可以肯定，正站在自己身后用匕首抵着自己脖子的尼斯此刻露出了怎样一副洋洋得意的笑容。
“你究竟想干什么？”
黎恩仍旧冷静地和尼斯交谈，毕竟身怀万物怀表，他拥有的力量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就算被匕首抵住脖颈，只要抓住一个破绽也就可以翻盘。
“我？”尼斯便嘿嘿笑了起来，“告诉你也无妨。我可真走运啊，居然在这里发现了白之王时期的宝物……
叫时间之沙对吧，它对我可是有很大的用处的。想回归十六课的怀抱，我总得带点什么回去将功补过嘛。”
十六课……教会旗下第十六课？！
“你跟那群疯子有关？”
黎恩到现在才意识到，尼斯其人远远不只是一个传奇骗子那么简单，尤其是还能和臭名昭著的教会第十六课扯上关系，这绝不是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会去做的事情。
对平民而言，教会的结构并不是必须知道的东西，尤其是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各个教派之间的联系。
而教会内部也充斥着大量的部门和分支，哪怕是神父也不一定能说得清哪个部门是负责做什么的。
第十六课对外的名称是“木工修士会”，是一群擅长木工和建筑的苦修士所建立的机构，提倡苦行和建造，完成了诸多庄严教堂的设计和修建。
然而，这只是它本身职能的一部分而已。
教堂的修建同样包括密道和暗室的设计，而木匠和工人们同样也有着其他的职业和分工。
在教会高层内部，第十六课则被冠以“垃圾谷”之名。它的总部设在一处隐秘的山谷，而真正核心的成员，则尽数为强盗、人渣、窃贼、刺客和杀人狂等等。
对于神圣的教会来说，这些家伙毫无疑问是属于“垃圾”的范畴。
然而，无论什么组织都会有它的黑暗面。暗杀、胁迫、偷窃……就算是再强大的圣骑士大人也做不好这种活计，这就是“垃圾谷”存在的意义了。
虽然臭，但却不可或缺。
能够被教会所容忍、豢养的黑暗团体，自然不是外边寻常的犯罪者可以比拟。
至少就黎恩所知，他们曾经为肃清“异端”，在南方连续刺杀几个部落的贵人，又伪装成仇杀，挑起了巨大的争端，将收容流放教士的部落的包括上千牧民一同埋葬在一场屠杀中，。
血将鄂伦河染成了猩红，七日浑浊，无数尸首连带着异端的教典在浊流之中腐烂沉沦。
在前世的记忆中，大约是目前这个时间点后的几年，发生了另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件。
有一个喜好研究古代历史的贵族学者，只因想购买一批奇怪的古代文献，就收到了他们的警告。固执的他雇佣了一整队精锐佣兵，又邀请别的几家贵族来庄园游玩。
然而他的庄园几天后就莫名其妙地失火，不要说佣兵和仆役了，就连十几个贵族在内的数百人居然都无一生还。
学者本人与那些文献也全都在火中化为青烟，包括半部划时代的书稿。古代魔法学的研究因此停滞数百年。
那些死去贵族的领地继承问题也让那个地区陷入了十几年的动乱，间接让上万平民受尽了苦难。
“教会交给我的任务，就只是抹除有关上古那场大战中所有的线索和内容而已。
为什么这样做我也不清楚。但是，带着时间之沙回去，就是大功一件了。有了这样的功绩，我就可以和骗子的生涯告别。”
尼斯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他的心情明显非常轻松，如释重负。
“黎恩，你能理解的，对吧？每走到一个地方就要改头换面，每天闭上双眼之前总要设置好机关防御，每一次别人呼唤你的名字都心惊肉跳，每一次和陌生的女人做～爱结束，都不敢闭眼……”
黎恩甚至可以从匕首的触感感觉得到，尼斯的手都有些微颤抖。
“能够摆脱这些的话，都是拜你所赐，黎恩，谢谢你。”
那一把顶在脑后的匕首颤抖着，尼斯喘息着，到最后，匕首上的力量一点点的撤去了。
紧接着下一瞬间，匕首的柄砸在黎恩的后脑上，令他眼前一黑，身体软倒。
墨绿色的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切开了一道小小的伤口，然后麻痹感迅速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