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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的母亲-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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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的楝树,被冰包裹着的树杈上,脸盆大的鸟窝儿还在,鸟儿却不知道哪里去了。春天的时候,我曾经看见两只刚出壳儿的小鸟儿伸长脖子等着老鸟儿喂食儿。
  

妈妈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41)
一转眼,祖母去世快二十年了,早在那天回家的路上,我就不再记恨她情急之中说的狠话,可那个寒冷彻骨的早晨却永久地留在我的生命里,成为消磨不去的疤痕。
  废瓜园
  通往瓜园的路在上圳儿地和下圳儿地之间,是一边一犁卷起来的,常常被旺长的庄稼挤住,想要找到它,得先找到那处茎肥叶大的庄稼,中间隐隐约约有条缝,用手分开一准是。
  我说的废瓜园,当然不是菜耙子搂过木榔头打,埋一层熟黑豆再撒一层碎芝麻饼,又堆雪又浇水,柳树发青瓜子下田的那片春地,也不是麦草瓜垫子竖一地,白天夜里都有人看守的那片禁地,我说的是黄瓜、菜瓜、甜瓜都罢了园,只剩空瓜秧子和草一起疯长的那片宝地。
  人们忙着锄地忙着种秋,早把这片被遛瓜孩子踩得半死不活的瓜秧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下地割草的时候,我差不多每天都往那儿拐一趟,幸运的话,会在乱麻一样的瓜秧子里找到鸡蛋大拳头大的青瓜蛋子。等不到断苦,就宝贝似的摘下来,蹭蹭毛儿,啃车轴。要是连着下两场雨,草们肥嫩嫩地长上来,瓜园自然就成了我的秘密乐园。
  瓜秧子返省过来,翻个身儿摆正了姿势,伸开白生生的脚爪儿,撑着地,抬起卷须胡子,挠挠风,挠挠明晃晃的阳光,只要嗅不到寒冷的气息,就趴地上憋着劲儿再长一气儿。大多时候这只是它们的错觉,开花儿坐胎儿空欢喜,等不到成形,腾茬儿犁地的牛铃就响过来了。赶得及的只有长豆角,瓜匠在瓜园边隔三差五点几埯儿豆角,是为了自己吃。瓜罢园了,瓜庵拆了,瓜匠回家去了,豆角自然就没主儿了。豆角的藤比瓜蔓硬实,龙头抬起两尺高,草再多也埋不住。豆角儿甩下来,经风就长。长到半尺多,落在草窝儿里,只要轻轻捏着龙头一拎,扑棱棱,一对儿,两对儿,青嫩翠绿的豆角被带了出来。若是几天没去,能摘到好大好大一把。吃芝麻饼长大的豆角,味道真好。
  春节前的一个午后,我走出种植黄瓜和笋瓜的大棚,深呼吸,把肺里那团水蒙蒙白雾状的浊气吐出来。青青的麦苗绿向蓝天,村庄连绵,光阴重叠,不觉中,就重逢了那个废瓜园。废瓜园里有风有露水,有没被塑料薄膜过滤的阳光,有疯长的杂草,也有乱飞乱溅的甲壳虫和蚂蚱。废瓜园就在我的手边,在我的心里,它与我的生命共存。
  红薯的味道
  超市里卖红薯面窝头儿,买者多是吃腻了各种“糕”、“派”、“卷儿”的人。食品城的货架上,摆着红薯制成的“脯”,对于分不清空心菜和红薯秧的都市人来说,这叫尝鲜,叫换胃口。
  1958年红薯怎样做成“百样饭”,我不记得,只有不多的几种吃法儿至今回味起来还口舌生津:小时候儿吃得最多的,是圈在高粱秆箔里的红薯干儿,上一晌学或是下地回来,伸手抓几片,咔嚓咔嚓一顿大嚼,春红薯干儿甜得厚道,麦茬红薯干儿甜得薄脆。红心红薯生吃,洗干净不用刀削,抠掉皮儿,喀嘣咬一口,脆甜。麦快熟的时节,窖藏一冬的红薯糖化了,砍成块儿丢锅里,甜透一锅汤。扣着锅盖蒸,蒸汤水会变成糖稀。不怕烫抓起一个来,剥开皮儿,丝丝楞楞,浮一层黏黏的糖胶,舌尖舔舔,一直甜到喉咙眼里。若是蒸熟切成干儿晒晒,咬起来驴皮一样筋拽,一小块够你嚼半天。不过只有心里得闲又有兴致的女人,才会晒出一篮半筐这样的果脯,让孩子们闲嗑牙。
  还有一个与红薯相关的细节,是1960年春上,我和祖母一起,在县城的小饭铺里等着喝一毛钱一碗的白菜汤,大饥荒刚刚逼近,有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身上挎着蓝土布小包袱,在人腿和桌子腿之间钻来钻去,捡食别人扔在地上的红薯皮儿。红薯皮儿沾满灰沙,一定很碜,我至今仿佛还听得见他咬嚼出的哧啦声。这粉红色带一层内皮儿或不带内皮薄如蝉翼的东西,在那个男人口中,一定比世间最上乘的山珍海味还要好吃百倍千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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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42)
我不知道那个人活下来没有。
  渡口
  从五里河浮桥向西,转个陡弯儿南下二三里,到两条河交汇的地方,曾经有三个渡口。每年过罢清明,雨水多起来的时候,拆掉十来对长腿支起的木板桥,那条船就在消消涨涨的河面上往返摆渡,根据水势,上下挪动着两岸停靠的位置,一直撑到冬日水枯。
  上初中的时候,春日天长,周六放学回家,我都会有半晌时间在河岸上消磨。绕过竹林寺向北,到渡口长长一段路,经过四个女人轮流踩着水车浇菜的河上坡,穿过大片的麦田和油菜地,就是熟悉的沙岸了。夕阳低低地从河对岸照过来,把岸上一尺多高的芦荻照得透亮。水味儿的风拍打着荻叶扑啦啦响,拍打得少年的心水天一片。心里没事儿可想,只好放慢脚步,一棵棵辨认来到脚边儿的野草野菜,出声或不出声地念叨着它们亲人一样的名字,感觉着自己就是河岸的一部分。
  小路沉落到水边细沙上的时候,太阳就被对面高高的河岸挡住了。风从宽阔的河面上溜过来,清亮亮的,带起层层波纹,那是我见过的最精美的图案。沙上的路水汪汪,镀着一波一波的水印儿,一脚踩下去,挤开水分,踏出脚印大一块硬地儿。可要在一个地方跺几脚,那沙立马就软出一坑水来。河岸一点一点沉浸在黄昏的清幽里,远远地就看见了那条渡船,轻巧地卧在自己的影子里,船头站着抱竹篙的撑船人。岸影幽暗了半边河,还有半边裸露在天光下,纯净得如同一块蓝玉。
  撑船人见我踏上那条伸进河间的沙埂子,就搭下窄窄的木踏板,笑眯眯地看着我爬上船去。人一蹦,船一歪,晃了几晃。望望好远没有行人,他就收了踏板,篙一点,船头摆动,绕过沙洲,悠悠地驶向对岸,我心中的欢愉比河水还清长……
  泥鳅拱堤
  你可能逮过泥鳅,也吃过泥鳅,可是你见过泥鳅拱堤吗?
  那年夏天,雨脚儿扎到地里拔不出来,一连下了七天七夜。大路小路都被泡成了泥浆,人不能挑,车不能拉,可几十里外的工地上眼看就要断炊了,有人提议放船。二十多袋面装在两只小划子上,顺着半槽河水,一会儿划,一会儿撑,曲曲弯弯向下游漂去。
  天上的云彩马队一样往南飞。看这阵势,老天爷还是不泄威儿。浪大水急,只见两岸村庄飞快地往后退,顿饭工夫,两只小划子就到了离工地不远的横梁滩。这里地势平缓,河面宽展,水下去得很慢。白云屯、郭家寨两个几百口人的大庄子,都修有两三丈高的围堤。水库工地就扎在紧挨这两个村的红岩坡下,河水正走着,被红岩坡一扛,直挺挺拐了个弯儿,冲积成一大片砾石滩,人称横梁滩。白云屯和郭家寨正对着横梁滩,沿河百十亩地,不知道被洪水刮了多次“铁板”。后来人们学能了,干脆不种庄稼,毁了种树,洪水才被降住了。
  雨下了七天,但不是白桩子猛雨一个劲儿往下倒,下下停停,河水涨得比较稳。但是隔着堤坝往村子里看,也怪吓人的,一圈儿白茫茫的净是水,围在中间的人家就像沉在锅底里,真要决堤,还不像灌老鼠洞一样?
  两只划子靠堤岸边正走着,前面划子上的老大忽然惊叫一声:“不好!有个大漩涡!快靠边儿!扒住树!”
  幸得撑划子的都是老手儿,一拨一点,就有人抓紧了树枝,小划子打个横,在那个张着大口的漩涡儿边上停下来。
  “这阵势不对头啊!怕是堤坝顶不住水劲儿要裂口子了!”
  “哎呀!你们快看,咋这么多泥鳅?”
  “就是,泥鳅拧成疙瘩了,它们想干啥哩?”
  “干啥哩?龙王爷指派它们钻堤打洞哩!”
  “那不是要这一村人的命吗?”
  “这事儿谁也没法儿,有人坏了天地良心,老天爷降罪惩罚他们哩!”
  “我看不是,这东西肯定是受不了水淹,想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个活路儿。”
  那人说完,一纵身跳上岸去,挥动手中的竹篙,对准那些泥鳅又是戳又是搅,水桶粗的一团很快被他打散。跟着又下去两个人,挥起船篙一阵猛打,余下的两堆也被打散水中不见了。眼看着那个漩涡越来越深,一个草叶落进去很快就沉了底儿。大家也顾不得往工地上送面了,赶紧抓起面袋往水里扔!谢天谢地,二十多袋面砸进去,漩涡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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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43)
后来几个人怎样去村里诉说险情,村里人怎样拿出各家的米和面送往工地,已经和泥鳅无关,不再赘述。
  第一次爬树
  第一次爬树,爬的是大柳树。柳树就在家门前的斜坡下,父亲砍一根柳木橛子揳在那儿拴羊,后来发芽长成了树。
  那时候人特稀罕地,巴掌大一块地方也刨刨种几棵豆角、南瓜。柳树下面那片空场也被开成了红薯地,有好几次,大人们商量着想把这棵柳树放了,嫌它歇了一大片地方。但是没过多久,上边儿就不允许私人开荒了,这棵柳树就活了下来。原先种红薯的地方长满了野草:熏蚊子的艾蒿,捂豆豉的黄蒿,开红花的蓼子、益母草,开黄花的稆麻,开白花的马鞭草……引来嗡嗡叫的蜜蜂和成群乱飞的蝴蝶儿。我最爱干的事儿,就是进里面摘一把益母草花儿,一朵一朵套成圆圈儿,小的挂耳朵上当耳环,大的戴手脖上当镯子。到了夏天,稆麻蒴长大了,摘下来,掐掉外面那层皮儿,剥出白麻籽儿,一颗一颗串起来,像和尚手中的佛珠,更像圆圆的米花儿糖,玩够了还可以吃。要是天热,采几片野薄荷叶揉揉,贴在眉头上、鬓角上和腮帮子上,一股辣味的薄荷气冲鼻子凉。
  可是自从我爬上大柳树以后,再也不觉得树底下的那块地场儿有多好玩了。
  那天中午,不知道干了什么淘气不得脸的事儿,被妈追着打,后来虽然跑掉了,吃午饭的时候却不敢回家。百无聊赖,就脱了鞋,手扒脚蹬,费尽全身力气,爬上了那棵大柳树。开始的胆怯过去之后,紧抓树枝的手松开来,身子随着风中的柳树一下一下摇。透过树枝子往四下里看,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儿!脚下那片长满野草的空场原来那么小,那些草又低又矮,少得简直能数过来。邻居高大气派的瓦屋顶就在脚底下,黑黢黢的长满了瓦松,像个瘦干的老头儿,一点也不神气了。我还看见了几户人家矮墙圈起来的“夹道儿”,看到里面的茅池和茅缸罐子,人世终于向我展露了它藏掖在暗处的某种真相……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听到了风在大柳树上的叹息,那叹息让人惆怅得说不出话来。
  小鬼儿也会哭
  天傍黑的时候下起了雪,小山羊挣断绳子跑丢了,一放学,我就沿着那道披散着几条老深沟的岗坡往南找。
  老北风刮着光秃秃的树枝呜,呜,呜——拐着弯儿叫,总算在一道沟里看见了那只羊,我悄悄挨近去,猛地踩住了拖在它身后的绳子,拉起来赶紧往回走。风雪迷眼,没走几步,脚下一绊差点儿摔倒。睁眼一看,吓得我三魂儿少了两魂儿,那是一个死小孩儿!仰面朝天摊开小小的身子躺在那儿,身上的秆草和小衣服不知被野畜生还是饿狗撕开了,零散一地,被风吹着一动一动。吓得我拉起山羊没命地往路上跑,一边跑一边干呕,胃里翻江倒海,我看得很清楚,是个女孩儿。
  小山羊仿佛也受了惊吓,在我前面飞跑起来。跟头流水跑出去好远,心跳得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哪哈,哪哈,哪哈……”身后隐隐传来小月娃儿急切的哭声,被风裹着,听不太清,我感到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小山羊,把绳子一扔,狂奔回家,一头钻进奶奶的怀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好长一段日子,一睡着就做噩梦:脖子被人搦着,憋得白瞪眼出不来气儿。醒后心里翻过来倒过去,都是听大人们说的害死女娃儿的凄惨事儿。女人扛着大肚子怀了九个多月,好容易生了,一看是个女孩儿,男人热脸换冷脸,长叹一声:“又是个妮片子,要她好弄啥!”这是好的,说说算了,还会把那个女孩儿小狗儿一样托落着。要是遇见心狠的,就趁黑夜把这个生错家儿的小人儿用尿布片子一裹拿出去扔掉。扔到大路边,遇上好心人还能逃个活命,要是扔到人脚不到的荒坡沟里,哭不上三天,不冻死也得饿死。还有黑心铁肠的,生下来一看是个没带把儿的,掂着两条腿,头朝下往尿罐儿里一填,来到这个世界上哭还没来得及哭几声,就这样被活活溺死了。更有没人性的,撕一疙瘩烂套子,往小娃嗓子眼儿里狠命一捣,被子卷严叠几折子,顿饭工夫,这孩子便从哪儿来又回哪儿去了……
   。。

妈妈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44)
几个月之后,我再次路过那里,黑黑蓝蓝的几块破布片儿还在,几根没被雨水冲走的秆草横七竖八地散乱在草窝里。除此之外,连那个浅浅的土坑也没有了丁点儿痕迹。
  牛生牛
  早晨,太阳升起一人多高,拴在大槐树上的母牛伸长脖子发出响亮的叫声,如同一把没开刃儿的刀,被人抡出道道弧光,把大树上的雾气和家家冒出来的炊烟搅得一阵阵乱颤。
  母牛要下牛娃了。两个男人守在旁边,叭嗒叭嗒吸旱烟。不一会儿,就有几个男孩儿围过来,一个个瞪大眼睛,等着看稀奇。
  母牛停住不叫的时候,饲养员就大声喊叫自己的老婆:“面疙瘩搅好了没有?赶快端过来!”
  女人一手提着桶,一手拿个葫芦瓢,趔趔趄趄跑到跟前,舀半瓢稀面汤递到牛嘴边儿,那牛抬起眼看看她,伸出舌头舔两口。女人念念叨叨:“多喝几口吧,这可是牛生牛哩……”
  “赶紧饮你的吧!不说话怕看不见你的牙!”
  遭了男人的白眼儿,女人不吭声了,只是在心里嘀咕:大男人家你知道啥?牛生牛跟人生人一样,阎王爷面前跪一跪,弄不好两条命都没了。
  正走神儿,那牛一仰脖子:“哞——”吓得她慌忙往后退。
  衣胞儿破了,小牛的头露了出来。接生的人不敢怠慢,赶快上去捧着拢着,湿漉漉的小牛犊子终于抿着一双柔软的耳朵出世了。小家伙一落地儿,剪断脐带儿,就得赶紧抠它的蹄子尖儿,要不然蹄尖儿往上翘,抓地不稳,干不了活儿。就在人们忙活的时候,母牛用又大又软的舌头一下一下在小牛犊身上舔,直到把一身绒毛舔干。小家伙挣扎着站起来,四条腿发软,跌了一跤又一跤,刚一站稳就去母牛肚子底下拱着吃奶。两片嫩花瓣样的嘴唇噙住奶头儿用脑袋抵,抵得奶水打水枪一样飙出来。
  小牛生下来,牛衣胞儿(胎衣)还在母牛肚子里,饲养员拿一只脚后跟儿磨出窟窿的旧鞋,拉起剪断的脐带儿往窟窿里一穿,打个死结,就让他悬空吊在母牛的屁股后。不定三天两天,牛衣胞儿就被这只窟窿底儿鞋坠落下来。牛衣胞儿不能随便扔,拿去挂到村边的树上,据说挂得越高,小牛犊就长得越高。
  这种事儿女孩子是不能看的,女孩子看见的只是树上的牛衣胞儿。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湿着,被各种各样的窟窿底儿鞋坠在树枝上,散发出神秘的腥味儿,看上去活像老辈子女人系在衣襟上的手绢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碰巧儿在没人的时候路过那里,忍不住驻足观望,她兴许会紧紧地皱着眉头儿,听风呜呜地撕扯着树梢,撕扯着哗啦哗啦响的牛衣胞儿,没准儿就看见了一个女人命中注定的磨难和艰辛。
  黧花鸡
  春天落在构树上,落在缠着构树的一蓬葛藤上,两棵扭在一起的树越来越低地把身子探向水面,对着缀满串串紫花儿的影子左看右看总也看不够。高处的树枝上有两只红肚子长尾巴的小鸟儿,一替一嘴儿叨着毛毛虫一样的构棒槌儿,偷空儿叫上一两声,风便越发远,天也越发蓝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妮儿,手里拿根竹竿棍儿,守在树旁的坑岸上,赶着不让那只黧花鸡从水里出来。那是一只急着抱窝的母鸡,下够一茬儿蛋,就卧在窝里不起来了,不吃食儿,也不喝水。奶奶就打发小妮儿把它从窗台上的鸡窝里抱下来,一直抱到坑边儿,挖两疙瘩臭青泥糊到它的翅膀底下,狠劲儿往坑中间一扔,让它半天也凫不到岸上。小妮儿按奶奶的吩咐,已经连着扔了三天了,这只黧花小母鸡还是不肯下地找食吃。奶奶说了,今天要让它在水里多泡一会儿。
  说真的,小妮儿心里非常可怜这只一个月能下三十一只蛋的黧花鸡。可就是每年春天它都落窝,十天半个月撵不起来。奶奶说母鸡落窝的时候会发烧,会头晕头痛,跟人害大病一样。要不是它个儿太小,就让它抱一窝儿小鸡娃儿,可是它实在太小了,抱不了几个蛋,个子大的老母鸡还使不过来呢,查十八也轮不上它。
  

妈妈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45)
“鸡鸡二十一,鸭鸭二十八”,老母鸡抱娃儿得三七二十一天黑地白天地暖,小鸡出来了又得好些天领着找虫子吃,净耽误下蛋。自从有了炕鸡娃儿,人们干脆阉只五六斤重的大公鸡,买一大群炕鸡娃,让它一天到晚咕咕咕地领着,还不怕黄鼠狼来叼。自从有了这样的“老阉鸡”,谁也不去费心巴力地用老母鸡抱小鸡儿了。
  黧花儿扑腾着湿淋淋的翅膀,艰难地向坑边游来,搅乱了葛花树的影子。小妮儿挥动竹竿棍儿“哦使——哦使——”撵它,就不让它上来,一直到它没一点儿劲儿了,才放下竹竿让它上岸。黧花儿的毛湿透了,一缕一缕贴在身上,看上去又瘦又小,走起路来一栽一栽的,简直跟只受伤的鸟儿差不多。小妮儿忍不住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又是捋,又是搦,掂起翅膀通通风透透气儿,想让它瑟瑟发抖的身子快点干。她一边侍弄着,一边对它说:
  “黧花儿啊黧花儿,不落窝你就活不成了?找罪受不是!听话,明天可别再落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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