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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炮打架很猛，他有个堂兄在同年级一班，俩人几乎每天放学后都在操场上打架，有次炮兄打不过急了，抄起一块砖朝大炮头上砸下去，动作完成后大炮屁事没有，自此以后俩人再没打过架。上中学后王大炮更加的专业化，混了个社会团体，向他爹学习开始使用武器，一般是西瓜刀，那刀不锋利，开口大却不深，容易毁容，为此他很郁闷，经常对华开说，我一定要努力，争取用上血龙。后来他用上了比血龙更高级的东西，一把五四手枪，一颗子弹把人的脚打废了，从此以后华开再没见过他。
8
小学毕业那年暑假华开第一次搂着姑娘睡了觉，这个姑娘是他表妹，他们第二天要坐火车去川阳。
华开的二姨妈在川阳，外婆比奶奶要厉害一点，生了十一个，在华开出世那年去世，留下十个子女。川阳有个火车头制造厂，二姨妈一家都是那厂的，住在那厂的宿舍区，建在一匹山上，华开称那里为火山。
二姨妈就是二妈，华妈老这么跟华开说，因为二姨妈比华妈还要罗嗦，能够用一百句话讲述十个字的故事，比如二姨妈想对华开说“你不要贪玩要好好学习”这件事，她就会这么说：
“开开，那天你妈给我来了个电话”
“她说你最近老爱和班上的差生呆在一起”
“其实啊，你喜欢和他们玩也不是不可以”
“谁都想玩嘛”
“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玩”
“那时候穷，别说电视”
“连电灯泡都没有”
“我就和你妈她们去后山捉蜻蜓”
“那会你妈还小，我背她去，还有你四姨妈”
“九姨妈还没出世呢”
“你大舅舅老凶了那时候”
“就站门口冲我吼”
“你别把老六摔着了！”
“我就笑话他”
“我说你力气还没我大呢，哈哈哈哈”
“他知道比不过我，不吭气了”
“他当时瘦得跟柴似的”
“你看他现在”
“肥得流油了快”
“一晃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你外婆也去了”
“她在的时候就老叫我好好念书”
“她说她都是没机会念书”
“所以才这么穷”
“念好了书才会有出息”
“有了出息才不会那么穷”
“你说是吧？”
“所以呀”
“你要好好学习”
“少和那些差生呆在一起”
“有时候一起玩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不要影响了学习”
“影响了学习的话成绩就会下降”
“将来考不上大学”
“老婆都娶不着”
“你看你哥”
“我叫他好好念书他不听”
“现在在厂里当焊工”
“你知道什么是焊工吗”
“电视里演的那种”
“拿个电焊焊东西的”
“电焊就是，就是”
“就是拿来焊东西的”
“又危险又累”
“工资又没多少”
“上半年还把脚给烫伤了”
“躺了一星期才能走路”
“你再看你姐”
“大学生”
“现在在总厂当会计”
“你哥在八分厂”
“姐夫也是大学生，总厂副厂长”
“你姐和你姐夫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顶你哥一年的”
“过两年还打算给我买栋房子呢”
“你看你哥还住这”
“一点不长进”
“到时候我把这房子给他”
“不管他了”
“真是要被他气死”
“那天给他介绍个对象”
“还嫌人家长得丑”
“我说你自己拉泡屎照照镜子”
“啥玩意没有要求还这么高”
“有本事也像你姐那样”
“人姑娘自己就送上门了”
“你说是不是？”
“你还小，这些事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要好好学习”
“听你妈的话”
“别成天气你妈”
“你妈的身体又不太好”
“大毛病没有”
“小毛病挺多”
“但是这样长命”
“我有个同事”
“一辈子没得过病”
“连针都没打过”
“去年突然得个什么急性胰腺炎”
“几天就死了”
“你说，这是不是命啊，唉”
“外公年纪也大了”
“上月不是喊眼睛疼吗”
“家里医院屁用没有”
“都看不出来”
“结果我带他去成都医院看”
“那个老中医给开了几副药”
“吃了就好了”
“这手艺难怪在大医院”
“你不好好读书”
“就只能在家里呆着了”
“那个破地方”
“拉屎都不长蛆”
“你看看，满街都是茶馆”
“到处都是游手好闲的人”
“你不读书也想那样吗”
“你听见没”
“少玩那个什么电子游戏”
“有什么好玩的，耽误学习”
“听你妈的话”
“知道吗”
二姨妈与文人有个共同点，都喜欢用一堆废话去折磨别人，区别在于，文人为自己好，二姨妈为别人好。
对待这件事的时候，华妈只有一句话：我让你玩！然后配合鸡毛掸子反复一百次来阐述这个问题。
华开遇到这件事的时候，如果可以选择教育者的话，让他选择二姨妈他失望，让他选择他妈，他绝望。
希望在哪里呢？
9
川阳是个工业城市，消费不高，华开这么认为，因为小时候几乎每一年暑假都会去那，每一次都会去各种地方玩并且拍上好多照片，每一天都大鱼大肉，每一个晚上都有西瓜葡萄和雪糕。可是华开八岁后就没有胖过，那年得了肠炎，拉了一痰盂屎后好了，之后华爹买了十盒足有一百瓶娃哈哈给他喝，那个时候娃哈哈还不是酸甜奶，包装是现在这种“蓝瓶的，好喝的”那啥药那种小玻璃瓶，装的透明液体，华开发扬革命精神，一半给了各种小朋友喝，有时还会拿些去玩过家家，一半自己喝，喝了一个月，更瘦了。
华开小时候的身体很不好，记忆中有许多时候躺医院里看着吊针，闻着酒精的味道，有次实在受不了趁华爹上厕所拔了针头就跑了，上哪去不知道，印象中是个阴暗的下午，街上人很多，华开很迷茫，手上的黄色胶管还绑着，走着走着就被小姑妈看见，给拽回了医院，一看华爹不在了，华妈坐那哭，这个画面很深刻。据华爹后来回忆，三岁之前总共在医院丢了四辆永久牌二八自行车，一辆在派出所被找到。华爹的日记里没有记录这件事，可能那阵子忙着找自行车。
华开记得九零年上小学前的夏天也和表妹去了川阳，俩人坐上火车，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显得很潇洒，但就是太挤，那个年代还没有双层空调车，都是绿皮的，装载密度为一平方米十人，没有躺着的，没有地方躺。九姨妈也就是表妹他妈，一手牵一个，背上背个包，好不容易挤到座位旁，这座位估计是二姨妈给的，但是只有一个，然后九姨妈坐下去，然后叫华开坐她腿上，然后叫表妹在坐到华开腿上，这个时候华开发扬了革命精神，那腿麻得都没知觉了还是笑着对表妹说：没事婷猫，就你那点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哪个兄弟姐妹叫开了，更不知道为什么，表妹就一直叫婷猫了，其实她的名字很好听，她叫婷玉。
婷猫比猫还乖，小华开两岁，长大后异常文静，小时候调皮程度不下于华开，但是长相百倍于华开，当然这是从观赏角度出发的，华开照镜子的时候就会对自己说，人最重要的不是长相。成绩在小学时次于华开，随后呈抛物线递增，最后华开已经没有成绩这个概念的时候，表妹正准备考研。
俩人的关系从小就比较好，经常在一起玩白娘子，华开扮演法海，对白娘子婷猫说：呔！妖精！我要收了你。然后华开就拿跟棍子追着婷猫在楼里窜，不幸被黄金圣斗士看见，以为华开欺负婷猫，第七感与革命精神并显，功力大增，以寒风卷枯叶之势顺着楼道一路飞过来，使用闪电光速拳将法海瞬间灭了。
比这更悲烈的是，婷猫很认真的说，哥，要不我演法海吧。
华开心想演法海有生命危险，于是改变了角色，演起了许仙，跳到床上对婷猫喊，你过来，我要收了你。婷猫不服气说，许仙收什么，跳上去俩人就开始打闹，华开一不留神仰面栽倒，婷猫趁势骑了上去，说我要骑马，然后华开就配合上下颠簸并且振振有词：得儿驾得儿驾。在这个时候华妈进来看见这一幕，二话不说将华开扯了下来，扫帚一抓开始反复一句话：老子铲死你！随后黄金圣斗士赶来，恍若宙斯下凡。
很多年以后一个姑娘骑在华开身上问他，谁第一个骑的，华开想了想说，我表妹。
10
二姨妈到火车站来接，见到华开说，你腿怎么哆嗦，饿了吗。华开拍了拍婷猫说，我背婷猫来的。然后二姨妈又问，旭阳怎么没有来。九姨妈说旭阳去他姑妈那里玩了。旭阳是华开的表哥，七姨妈的儿子，比他大一岁，兄妹三人是黄金搭档，小时候一起干出不少事，一般旭阳打头，华开助力，婷猫放风，然后旭阳与华开被揍成一只耳，看着吃着棒棒糖的婷猫咽口水。
火山不是很大，地质结构为红土覆盖，却叫黄泥巴山，上去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个水泥路坡，偏陡，另一条还是个水泥路坡，偏长，并且盘山，走哪都难受，还好坐机动三轮车去的，否则华开同学就会成为革命战士匍匐前进了。
二姨妈家住宿舍区最里面那栋楼，山顶边，用围墙围着，院子里有各种生物，主要是底楼的群众喂养的，鸡鸭兔之流，有个水池里还有鱼，这些生物在每年暑假都会神秘死亡或消失一些，最让华开兴奋的是这里没有黄金圣斗士，华开在这个时候可以变身为赛亚人，超级的。
表哥在楼上喊，开开你爸没来啊。华开说，他来我就完了。表哥很喜欢华爹，他认为华爹很厉害，虽然华爹没有对他使用过闪电光速拳，后来表哥生了个女儿，一定要华爹取名。
二姨父依旧很热情，程度是什么都给华开做了，包括洗衣服，华开从没在家洗过衣服，小时候太小，大一些后又有了洗衣机，他认为洗衣机是人类发明的最牛比的东西，相对于其他一些使人类退化的比如电视机、汽车来说，洗衣机不伤眼睛，也不伤脚，非常厉害。这里华开就会思考一些问题，他觉得人类对于外星人的想象是有科学根据的，照现在这样下去，以后的人类必然是脑袋大，不长毛，四肢小，手指灵活，没有脚趾，但这些他都不在乎，他担心的是以后人类将没有小鸡鸡，怎么撒尿呢？华开思考着。
川阳的夏天没有老家热，因为在山顶上，虽然那山只有几十米高，从窗户望出去看到的还是山，一片连着一片，没有尽头，这里离铁路不远，时不时的驶过一列火车，华开就会看着它开过去，这是唯一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觉得，看着那么长一坨东西冒出来又消失，挺好玩。长大后他再来这里看时，火车已经不冒白烟了，并且更快了，亦如生命般，转瞬即逝。
没有目的性的事情是很可怕的，华开认为人一辈子只需要做两件事，一是明白自己能够干什么，二是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后者尤其重要，在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他不再看火车了。
每天要做的事情是早上起床，洗脸，吃饭，刷牙，在刷牙这个问题上华开和二姨妈产生了分歧，二姨妈认为要先刷牙后吃饭，说这样才讲卫生，华开的回答是，刷牙是为了清洁牙齿，清洁了吃东西，不又脏了吗。上午一般和婷猫去院子里玩，角落里有片葫芦藤，很奇怪今年夏天没有结葫芦，往年他可以摘了葫芦用绳子系脑袋上扮演葫芦小金刚，然后追着鸭子跑，这样会有一种胜利的感觉，那是在面对黄金圣斗士时不可能实现的。追了一上午，把一只鸡追到水池里变成浮尸后，华开便与婷猫上楼吃饭，午餐很丰盛，不会少肉，二姨妈知道华开最爱吃肉，并且不讲究，华开说，只要是肉就行，耗子都吃过。当然那是饲养的海狸鼠。难过也在于丰盛，什么都有，往往华开吃肉吃撑了的时候，二姨妈会夹些蔬菜在他碗里，让他吃这些更有营养的东西，她说，我吃了一辈子的蔬菜，看我现在身体多好。最后要强迫喝汤，华开从不喝汤，在家也不喝，所以全当药喝了，几年后他在成都小舅舅家玩，舅舅煮了一锅甲鱼汤给他喝，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你妈和你二姨会煮个屁。一般午餐过后华开就走不动了，所以要午睡，二姨妈规定的，必须进行的项目，醒了还得练毛笔字。有时一睡就是一下午，醒了又吃，晚餐喝稀饭，炒些蔬菜，加上中午剩的，没有肉的话二姨妈会去买些凉拌牛肉回来。吃完后一家人会出去散步，华开就拿着玩具汽枪盼演黑猫警长，但是这个时候婷猫拒绝扮演一只耳，华开就只能朝着表哥开枪。晚上回来看会电视，吃西瓜，那一年好象还没有《圣斗士》，后边几年出现了，一定会守到十二点，通常是上个闹钟睡着了，十二点的时候猛的一响，听见表哥的呼噜声，然后自己也呼噜了。
星期天是比较愉快的，二姨妈会带俩人去公园之类的地方玩，那里的游乐设施是老家没有的，华开想坐那过山车，二姨妈表示华开太小，不能乘坐。兄妹俩摆着各种造型在各种游乐设施上留下各种照片，长大后华开翻出来看着上面的人，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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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华开来说，川阳始终是一个好吃的地方，随着年龄的增长，好玩程度日益下降，比如小学毕业这年，那个时候华开正在天傲痴迷的玩电脑游戏仙剑奇侠传，还有刚出不久的红色警戒，沙丘已经没什么人玩了，炒兵把电脑都炒死了──那是一个变态狂干的，这人只选老鹰，只造导弹塔，然后点击“出售”在炮塔上，再轻松自如的按下“S”键，炮塔就会走出来五个机枪兵，闪一下却不会被出售，这样就叫做炒兵，一般人会在旁边造个沙包，炒出来的兵直接五十块一个卖了，这家伙却从不造，就那么不停的拼命的反复的干这件事，并且保持微笑，最后炒的兵实在太多，既不卖也不杀，活活憋死了机，老板都不爽他，袜哥说，就这智力，还他妈玩游戏呢。
仙剑奇侠传是一款角色扮演迷宫类游戏，里边的迷宫比妖精还多，音乐做得非常好，华开最喜欢那首《蝶恋》，但是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里边的生啊死啊爱啊恨啊之类的，就是玩个痛快，玩家之间经常显摆实力，可以比的东西有很多，比如通关时间，那时有个厉害人物声称可以八小时通关，对于仙剑这样走来走去转迷宫还得杀怪升级的游戏来说，八小时意味着只够走完全部的路，并且丝毫不差，但是此人物始终微笑着，因为没人会守着看他玩八小时，他一般坐下来就开始展示豪华的键盘敲击法，比如打怪的时候，在切换进战斗场面后看一眼是什么怪，就闭上眼睛，噼里啪啦的一阵猛敲，妖精就被消灭了。走迷宫的时候笑得最灿烂，键盘方向键按得更响更快，不一会就走了出去。这个家伙后来玩星际争霸据说出神入化，战网上叫“我逍遥”，那是在九九年，那个时候华开刚上高一，也在疯狂的玩星际争霸，经常为人类出兵营七农民好还是八农民好和一群人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大家得出一致结论：七农民有七农民的好处，八农民有八农民的好处，甚至六农民都可以，然后大家又继续下一个话题，虫族六小狗快攻战术，到底是五农民出狗血池好，还是六七八的问题。
川阳没有这些娱乐项目，二姨妈历来反对，倒不是反对游戏这个东西，而是反感游戏室那种环境，在她眼里那种地方就是下三滥，乌烟瘴气的，她让表哥借游戏机回来，是一台超级任天堂，只有几张游戏碟，华开无奈，不给他钱没办法，只能在星期天的时候缠着表哥带他去过把瘾，一般是骑摩托去，风弛电擎的，回来两个超级赛亚人。婷猫对游戏向来没反应，在华开打得热血沸腾的时候她能在一旁睡着。
这一年只有一个好处就是毕业了，不用做作业，但是毛笔字还是要练的，对此二姨妈的解释是：你看你爸写得那么漂亮，你也要写得那么漂亮。作业是个万恶的东西，对于寒暑假来说，华开实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有的同学会刚放假时花个十来天写完，有的同学玩一阵写一阵，还有的同学比如华开，一般是报名前几天一只眼红着一只眼肿着通宵达旦的赶，有回没赶完老师不给报名让做完了再来，两天后王大炮回来带话，说老师问为什么华开不去上学。无论怎么写，写完没完，这种作业都不会让同学们的成绩提高，只会让写字速度提高。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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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川阳回来，华开就找李老三和刘老二去了，这两个称呼是华开根据年龄取的，这三个人中华开最小，刘老二比华开大一月，李老三比刘老二大一年，所以华开称自己为华老大，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胜利。
华开依稀记得是先认识的李老三，大概是小学二年级那年，意外的发现李老三住五楼，自己家正上边，刘老三之前也住五楼，后来搬走。这两个人是华开生命中最要好的朋友，十几年的交情，没有淡过。有一天李老三带华老大去刘老二家玩，三人行终成定局。
三个人都酷爱电子游戏，那时刘老二家有台学习机，刘爹买回来让刘老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刘老二没有辜负他，这台学习机使用频率比课本高太多，插上任天堂的八位游戏，比如圣火徽章一代、三国志一代二代三代、吞食天地、太空战士什么的，没有玩魂斗罗和踩蘑菇，对华开来说，一条命就能通关的游戏已经失去了意义。圣火徽章是大家最喜欢的，这个游戏是以战略模拟为主、稍带角色扮演型的，经典程度首屈一指，刘老二有本说明书，上面记载着一种绝世武器叫�